他说着又剥了一颗递给郦阳。

尚宛妗只当这话是说给郦阳听的,所以也没觉得不自在。

郦阳含了荔枝,鼓着腮帮子,指了指面前的空盘子对尚宛妗道:“吐出来。”

尚宛妗愣了一下,然后道:“新鲜,甜的。”

郦阳咯咯笑:“我是叫你把核儿吐出来。”

尚宛妗哭笑不得,把核儿吐在了里面。心里却有几分感叹,五石散这种东西真的害人不浅,好好一个名冠天下传闻才貌双全的长公主殿下,竟然喜怒如此无常。

锦书倒觉得这样的长公主很是可爱,她之前就觉得郦阳长公主长相美艳,是锦都小娘子中难得可以同她家小姐相提并论的,如今见郦阳长公主开口逗自家小姐,立马就觉得亲切了许多。

郦阳受五石散的影响,是个坐不住的,吃了几颗荔枝之后就开始有些兴奋,拉着自己的侍女就要玩蹴鞠。韩阆对韩九和郦阳的侍女点了点头,几人便去旁边空地上玩蹴鞠去了。

然后才开口问尚宛妗:“你今日找来,是来看郦阳的?”

尚宛妗只好把到嘴边了的话憋回去,然后问道:“长公主这几日情况如何?”

“董天行那厮倒没骗人,每日只要在药瘾上来时熬过去便好了。前两日还好一些,到了这两日,几个习武的侍女都拉不住郦阳,飞得用天蚕丝织的布带子把她绑起来不可,还得给她嘴里塞上东西,免得她受不了苦咬舌自尽。”

韩阆越说越不忍,语气中带了怒意:“郦阳****受那万箭穿心之苦,若不是你那药方,只怕早就浑浑噩噩了,断不可能神志清明的出来走动。”

尚宛妗皱了皱眉,这五石散的厉害程度,比她想象中还要厉害许多!郦阳一个年轻小娘子熬着尚且辛苦,不知道她外祖母那边是个什么情况了。

想到这,尚宛妗对韩阆道:“三舅舅同外祖母失踪了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武威侯府,想来也已经开始了戒五石散,不知外祖母那边情况如何了,三舅舅若是给王爷传消息了,王爷可否通知我一声?”

“自然可以。”韩阆点了点头,想了想宽慰道,“你不必太过担心,郦阳的情况,看起来比董天行当初好了不少,顾老夫人那边,应当也是无碍的。”

尚宛妗点了点头,脑子里忽然闪过长邪,便开口道:“听说凌王世子来别庄找过王爷,王爷没有见他?”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锦王韩阆和凌王世子韩怀谨叔侄关系都是极好的,郦阳是韩怀谨的姑姑,以上一世韩阆对韩怀谨的信任,断没有因此对韩怀谨避而不见的。长邪的事情,尚宛妗不好去查,韩阆如今对韩怀谨若是不如上一世那般信任,倒可以把这件事交给他。

韩阆闻言,想起韩怀谨上次在自己面前拐弯抹角打听尚宛妗的事情来,心里不由得有些不快:“你怎么提起他来了?”

尚宛妗道:“刚刚听韩九姐姐说起过。”

只是韩九提了一下便特地来问?韩阆皱了皱眉头,自己那个好侄儿,同尚二小姐私定终身的同时,难不成又哄骗了尚宛妗的芳心?

韩阆想了想,道:“怀谨最近总是往烟花柳巷跑,这会子来别庄找本王,只怕也没什么正经事,有什么好见的!”

尚宛妗愣了一下,然后震惊了…上辈子韩怀谨跟尚宛仪可以说是锦都城的一对璧人,韩怀谨宠溺尚宛仪宠上了天,要不是朝臣死谏,登基时连四妃都是不肯册封的,居然会往烟花柳巷跑?

韩阆很正直的嗤笑了一声,表示对韩怀谨此举的不屑。

第二百零三章 腹黑

尚宛妗自然不知晓韩阆抹黑自己侄儿的心思,见他和韩怀瑾的关系并不如她想象中那么好,就直接把下午的事情说了。

然后道:“长邪上师行为举止实在是古怪得很,他也曾帮过我不少忙,不知王爷那边可有人手,能帮我查一查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欠王爷甚多,大恩不言谢,只好日后图报。”

锦王爷手中有明卫暗卫,尚宛妗不过一个内宅小娘子,打探消息这种事情,自然是锦王爷要擅长许多的。

韩阆满口答应,几乎没有细思就已经点了头,他的关注点在长邪身上:“你同那个道士关系好?”

尚宛妗解释道:“他是占星术士。”并不是什么道士!

韩阆撇撇嘴:“你哥哥之前在西北边关待了十几年,西北那种地方,民风彪悍,有些传言甚嚣,尤其是西域那边的事情。不知道你哥哥跟你说过西域妖僧没有?”

好端端的突然把话题转到了西域妖僧上,尚宛妗有些莫名其妙,却还是老老实实道:“不曾说过…哥哥忙,并没有什么时间同我聊这些闲谈。”

“这可不是闲谈!”韩阆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西域妖僧确实是存在的,我早些年的时候去过那边,正碰上他们朝会,那秃瓢的妖僧从四面八方赶过来,个个生得唇红齿白,面若好女。据说西域那边的王庭尤重佛道,那些个贵族,人人家里都供了两尊佛,一尊石佛,一尊活佛,所谓的活佛,就是这些妖僧。”

尚宛妗听着便有些好奇:“既然是家里面供的活佛,怎么成妖僧呢?难不成就因为人家长得好看?”

“那倒不是。”韩阆看了尚宛妗一眼,幽幽道,“那些妖僧看起来纯良无比,实则心狠手辣,专门骗那些涉世未深的女子为佛献身。”

尚宛妗一听这话,就不往下面问了,她最近比较闲,看过一些杂书,那些女子如何给佛献身,她还是隐约能猜到一些的。

如此,心里的疑惑就更大了:“王爷为何突然说起西域妖僧来了?”

韩阆正色道:“那小道士的长相,简直跟西域妖僧一模一样,就像是西域妖僧蓄了头发一般!”

摸黑完自己侄儿的锦王殿下又开始抹黑从未得罪过自己的占星术士了。

韩阆看了尚宛妗一眼,道:“你自己也知道他行为举止有些奇怪,以后他再来找你,就远着些,免得莫名其妙的就吃了亏。”

尚宛妗抽了抽嘴角,只好点了头。

韩阆这才觉得舒坦几分。

再没有别的事情可说了,尚宛妗才提起自己的来意来。先是说了颜太后频频召她进宫的事情,然后再说起颜太后拉郎配的心思,尚宛妗道:“王爷之前为了帮我,才让太后娘娘产生了这般误会。若是放任不管,此事难免越拖越难以解决。不知王爷那边可有什么计策?若是王爷没有心思顾得上,我这边便自行解决了。”

“你要怎么自行解决?”韩阆听尚宛妗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已经皱起了眉头,及至听到最后一句,心里咯噔一跳,猛的有些紧张起来。

尚宛妗以为韩阆是担心她跟颜太后坦白真相伤了他们之间的母子情分,忙解释道:“目前倒没有什么好办法,不过此事本是因我而起,断没有让它因此影响到王爷的道理。不管我用什么办法解决,总不会影响到王爷便是。”

事实上,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后,韩阆便有借着颜太后那边的作为让尚宛妗开窍的心思,所以暂时并不想解决这件事。如今尚宛妗提起这件事,他不能直接跟尚宛妗说自己的心机,又不愿意如了尚宛妗的愿,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尚宛妗见他脸色有些发沉,心里也跟着一沉,问道:“王爷,可是有什么不妥?”

“没有什么不妥…”韩阆很有些不情愿。

尚宛妗松了口气:“那就好,这件事便交到我手上,我一定让太后娘娘尽快打消这个想法。”

“其实也不必这么急。”韩阆终于咬了咬牙,道,“朝臣们不想本王娶妻,可本王年纪到了,母后又偏偏着急得不行。你就…当是帮我一个忙。”

又不是戏折子话本子里面的桥段,哪里有用这种事情帮忙的!尚宛妗一时之间有些分辨不清韩阆的用意,脸上就带了犹豫和惊疑。

韩阆作为锦都城一等一的纨绔,什么样的恶事没有做过,偏偏从来没有坑骗为难过小姑娘。这第一次坑骗为难的,便是他心中喜欢的姑娘。

尚宛妗没有开口拒绝,她不说话,便已经是拒绝了。韩阆心里苦笑,道:“罢了罢了,也不是多大的事情,你还是按照你自己的想法行事吧!至于那道士和怀瑾的事情,我过几日给你传消息。”

他这般大方起来,尚宛妗心里反而有些不是滋味了。人家一次又一次的帮自己,这第二次跟自己开口,自己明明可以做到的,却不愿意,实在是有些忘恩负义。

尚宛妗想了想,道:“左右我现在尚未及笄,颜太后只要没有下旨的心思,我便先装傻糊弄过去。等我及笄后,却是不行了。”

尚宛妗是今年年底及笄,那个时候她和哥哥应当已经搬出了武威侯府,未来的事情,她要早做打算才行。

上辈子嫁给陆展沉吃尽了苦头,这辈子,她要给自己相一个好姻缘才是。

“好。”韩阆眼里有了些笑意。

然后转而说起别的事情来…凉风习习,金乌坠山,旁边点了驱蚊虫的药草,也不知哪里种了桂花树,风一吹,便把香气送了过来。

就这么坐着聊天,说不出来的惬意。

“啊~放开本宫!快放开本宫!本宫要杀了你们!”郦阳忽然就开始大喊大叫起来,韩九紧紧抱住她想要固定住她,然后手就被郦阳咬了。

这是又发病了。

韩阆猛地起身冲了过去,想要反剪着郦阳的手,可郦阳这会儿力气正大着,他又不曾习武,还真制不住人。

尚宛妗跟在后面看得胆战心惊,有心上前帮忙,又怕反而添乱。

韩阆这时候已经顾不得尚宛妗了,一叠声的吩咐周围急得满头大汗的侍女们:“你,去把韩平安给本王找过来!你,去把那用来绑郦阳的带子拿来!你,去煎药,还是之前煎的那个药!快去快去,本王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周围虽然有许多侍卫,可他们都是普通侍卫,如何能碰公主!韩平安跟他和郦阳一起长大,勉强能算郦阳的哥哥,所以他才会让侍女去把韩平安找过来。

郦阳癫狂极了,又是嚎叫又是挣扎,嘴里叫骂得又尖又厉,骂了一会儿之后,就又开始哀求,让韩阆给她仙药。

眼见着韩阆和韩九就要制不住郦阳了,韩平安还没有赶来,尚宛妗心里一急,推了锦书一把:“把长公主制住,别让她跑了,别让她伤人,也别让她伤了自己。”

第二百零四章 制服

尚宛妗说完,咬了咬牙,也跟上去帮忙。她小时候被尚顾氏守着学过一招半式,手劲儿虽然比不上男子,却比这些柳腰纤纤的侍女要大多了。

尚宛妗和锦书一出手,总算把郦阳给制住了,韩阆气喘吁吁的松了手,然后看向尚宛妗的目光就多了一丝难以言喻。

尚宛妗见状,以为他是怪罪她们对长公主动粗,忙解释道:“事出紧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还请王爷见谅。”

韩阆摇了摇头,表示无罪。

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就见韩平安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他手里还拿着一条布带,看了眼被锦书反剪了手压在地上的郦阳,愣了一下,然后才匆忙的用布带把郦阳给绑起来。

饶是这样,郦阳依然大喊大叫,时而叫骂不休,时而苦苦哀求。韩平安又拿出一团布塞进了郦阳的嘴巴,堵住了她的嘴,再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锦书姑娘真是好身手。”韩平安真切的感叹道,“长公主这个时候力道大得很,素来四五个侍女一起上,都不能制住人。”这也是为什么韩阆会允许他上手。

锦书抿了抿嘴,只道:“奴婢在彭州的时候,学过几年拳脚。”

事实上,当初教锦书和锦绣拳脚功夫的那个武师是尚顾氏花重金请来的,别的大户人家请这般厉害的武师,一般都是用来教导族中弟子,将来好走武举的路子。只有尚顾氏爱惜自己的女儿,花大价钱请武师来教两个丫鬟。

锦书能吃苦,所以虽然只学了几年,本事也只比护院稍弱一点。锦绣是个爱玩的性子,时不时的偷懒,倒只学了一个花架子。

韩平安点了点头,并没有想太多,转而跟韩阆请示:“爷,要带长公主殿下回去么?药已经熬上了,殿下这次只怕又要折腾好长时间。”

“回去吧!”韩阆觉得有些疲惫,然后转头问尚宛妗,“你要在田庄待多久?”

他本来想说若是多待几天,可以每日来西山别庄这边找他。可转念一想,田庄里的农户们就是再细心,待着也不如侯府舒适的,他又没有点破那层窗户纸,总不能把人拐到自己的别庄来。再说了,郦阳天天闹,他也没有别的心思了,何苦让人在庄子里吃苦。

于是道:“你来庄子里的目的,想来也是为了寻我,既然事情已经说清楚了,便早些回府上吧!”

“我跟夫人说了要来避暑散心,且过两日再回去。”尚宛妗道,“王爷回吧,我同锦书马上就走。”

韩阆想了想,点头道:“行,那明儿个见。”

然后不等尚宛妗反应,就扛起郦阳,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去。

尚宛妗和锦书面面相觑,等人走远了才转身往回走。尚宛妗心里很是担忧:“长公主是年轻的小娘子,尚且如此了,外祖母身子远不如长公主,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锦书宽慰她:“小姐可别再操心了,婢子今儿个早上给小姐梳头,掉的头发挽起来有一小团,再像以前那般事事操心,只怕过些年就梳不成髻了。顾老夫人那边再怎么,都有三舅老爷呢!三舅老爷这些年走南闯北,见过多少大风大浪啊!再说了,顾老夫人食用五石散这么多年,变成了那副样子,再吃下去,还不知道情况有多糟糕呢!”

锦书说着自己开始发起愁来:“小姐从来没有掉过这么多头发的,听说吃核桃芝麻,然后用何首乌煎水洗头对头发好,这庄子里应该不缺核桃和芝麻,回去让人明儿个进城去药铺买些何首乌,姑且先试试吧。若是头发还掉得厉害,咱们问问余大夫该怎么办。”

尚宛妗正担忧着,被锦书这么一搅和,也没有了继续操心顾老夫人那边的心绪,哭笑不得的掐了锦书一把:“你还好意思说,你说你都多久不曾帮我梳过头了?那力气大得跟刷马似的。当时澍香和澍荷在旁边,我给你面子不好说你罢了,头皮都给我扯疼了,能不掉头发么!”

“是么…”锦书讪笑,“那以后还是让澍荷给小姐梳头,婢子练练手再说。”

“可别!”尚宛妗摇摇头,“你梳头了,澍荷做什么?”

两人说话间就已经到了荷花池,花大娘早已经收拾了东西回去了,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正坐在荷花池旁边揪一种黄色的小花往嘴里塞。

尚宛妗拉了锦书一把,道:“那是谁家的小女孩,怎么什么都往嘴里塞!这荷花池水也不浅,掉下去了可怎么办,你去抱过来,咱们带回去!”

“带回去?”锦书下了一跳,“人家父母说不定要找呢!这三四岁的小孩子不哭不闹的时候看着挺好,若是哭闹起来,小姐有的头疼呢,还不如毛毛狗。”

尚宛妗哭笑不得:“想什么呢,我养她做什么!既然在这里,说不得就是庄子里谁家的孩子,带回去问一问,赶紧给人送家里去,总不能让她待在荷花池边。”

锦书敲了敲脑袋,觉得自己刚刚有些蠢,然后快步上前,把小姑娘嘴里的黄色小花抠了出来,拎起来拍了灰抱着朝尚宛妗走去。

小姑娘胆子挺大,在锦书怀里咯咯直笑。等到了尚宛妗身边,奶声奶气的问道:“你就是大小姐吗?”

“嗯?”尚宛妗有些诧异。

“你就是大小姐,奶奶说庄子里来了个最漂亮的姐姐,就是大小姐。”小姑娘挺得意的,“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你奶奶是谁?”尚宛妗问道。

小姑娘道:“奶奶就是奶奶呀…奶奶叫我等大小姐回家吃饭,家里做了好多好吃的呢,有兔兔。”

锦书笑道:“应该是花大娘的孙女,之前听花大娘说起过。”

尚宛妗嗯了一声,问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眼睛大大的,瞳孔又黑又亮:“我叫楚楚…漂亮姐姐你的名字是大小姐吗?”

尚宛妗扑哧一乐,哄她道:“对,我的名字就叫大小姐。”

“那这个姐姐叫什么?”楚楚指着抱着她的锦书问道。

尚宛妗道:“你叫她锦书姐姐。”

“大小姐和锦书姐姐是从一个地方来的吗?”楚楚正是活泼的年龄,又不怕生,庄子里好不容易来了两个外人,还是漂亮姐姐,好奇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的来。

尚宛妗倒不觉得烦,细声细气的逗她说话。

等到了住处,楚楚的娘花氏已经在那里等着了,见楚楚在锦书怀里,吓了一跳,忙喝楚楚:“快下来,你自己不会走么,怎么能让锦书姑娘抱着!”

第二百零五章 醉酒

然后小心翼翼的对锦书道:“姑娘也太惯着她了。”

“无碍。”锦书笑了笑,“小姐也很喜欢楚楚。”

花氏闻言,眼里充满了欢喜,激动了一会儿,才想起正事来:“我婆婆让我来问问大小姐,晚膳是送到这里来,还是去坝子里面和大家一起走?今日猎户进山收获颇丰,坝子里架起了篝火,烤了各色野味,还有去年秋天埋在桂花树下的桂花酒。”

尚宛妗眼睛一亮,有些想去。

锦书却道:“入夜了,乡间的蚊虫多,小姐还是不要去凑这个热闹了。”

花氏忙道:“篝火里面丢了驱蚊草,只要不去那树下草丛,都是无碍的。”想了想,又道,“庄子里的人虽然粗鄙,却也不是缺心眼的,大小姐去了,大家只有小心伺候着的,断没有谁敢冲撞了大小姐。”

尚宛妗扭头对锦书道:“去吧,让澍香和澍荷把咱们从侯府带来的蜜饯带上,给庄子里的小孩子们当零嘴儿。”

说着就对一脸欢喜的花氏道:“你先去跟你婆婆说一声吧,我换身衣裳,等下让楚楚带我们过去。”

农庄里面的小孩子懂事早,像楚楚这种三四岁的孩子,别说是帮忙带路了,庄子里忙起来的时候,晒粮食的坝里的家鸡野雀儿都是他们负责驱赶的。

花氏忙应了下来,然后拉着楚楚叮嘱:“不许捣乱,等会儿带着大小姐到你昨日偷花生吃的那个坝坝里…带着大小姐走大路,可不许往你平时钻的篱笆孔走。”

楚楚一本正经的答应,仿佛接到了一个多了不得的任务。

等尚宛妗换了衣裳同锦书、澍香、澍荷带着楚楚过去的时候,坝里已经站满了人,地坝中间烧起了三堆篝火,篝火旁边是大木桌,木桌上放着各色调料和案板,两个汉子穿着短打,拿了大菜刀站在案板前砍肉,然后用干净的削尖了的木棍穿起来,抹上调料,挂到篝火上烤。

见尚宛妗来了,大家忙给尚宛妗问好,尚宛妗笑眯眯的应了,又问了大家今年的收成,然后让澍香和澍荷把带来的蜜饯分给小孩子们吃。

庄子里的人考虑周到,早在距离篝火比较远的地方支起了木桌,桌角放了油灯,桌底烧了驱蚊草。

花大娘的儿媳妇花氏一边引着尚宛妗落座,一边跟她解释:“篝火旁边虽然好玩,可这大热天的,坐在那里可受不住。这儿眼界宽,又干净,厨房里菜做好了,都挑好的给大小姐端过来,那边篝火上的野味烤好了,也先给大小姐献上来。”

尚宛妗抿着嘴儿笑了笑,道:“大家也别因为我在太拘束了,该怎么闹腾就怎么闹腾,小孩子们也别太拘着了,之前农忙时节,大家都辛苦了,正好趁着今天,多吃些肉,多喝些酒,然后睡他个昏天暗地!”

“哎哟,大小姐可别这么说,庄子自从划分给武威侯府后也没有涨租,地里的收成比往年都好,大家心里都感激着呢!”花氏说着,给尚宛妗斟了杯桂花酒,“这酒也不算烈,加了花蜜,又香又有一丝甜味,大小姐赏脸,让咱们大家一起敬大小姐一杯吧!”

尚宛妗心里有些诧异,前些年因为气候不好,地里的收成也不好,所以朝廷减免了税收,又颁旨让地主们给庄户减了租。这两年情况好了起来,许多人家从去年开始就把租金给提了起来。武威侯府没有涨租,这倒是她没想到的。

当然,之所以没有涨租,也可能是因为尚老夫人忙着府里争权夺利,没有想到这边。

尚宛妗笑道:“既然收成好,大家只管好好攒家底,到府里送秋礼的时候,可不能在老夫人和夫人、二夫人面前提庄子未涨租的事情。”

说完之后便起身跟大家喝了一杯酒。

那酒果然跟花氏所说一样,是加了花蜜的,有一丝甜味。当然,也只有尚宛妗喝的那壶酒是加了花蜜的桂花酒,庄子里的人们喝的都是高粱酒,不算精致,胜在一个烈字。

有尚宛妗在,大家怎么也放不开手脚的。因此,吃饱喝足之后,尚宛妗便带着锦书和澍荷澍香慢慢散着步回去,走的时候还抱了一小坛桂花酒和一瓶花蜜走。

尚宛妗喝得太过尽兴,因此晚上睡得比以往都早,都沉。锦书失笑,把幔帐里面的蚊子都拍了之后,把幔帐放下来,扎得严严实实的。

澍荷道:“早知道小姐喝了酒才肯好好休息,咱们早该拿酒灌小姐了。”

锦书摇了摇头:“如今是没什么要操心的事情了,小姐自然可以喝了酒就睡,就之前在府里那些混乱事情,你要是敢拿酒灌小姐,小姐说不得一觉醒来就把你赶出漱春院了。”

澍荷道:“还是锦书姐姐懂小姐的心。”

“大家都是小姐的丫鬟,对小姐多用心便是。”锦书说着把水盆子和换下来的衣裳都给了澍荷,道,“咱们自己的衣裳可以交给别人去洗,小姐的衣裳可得自己动手洗。今晚洗出来晾干,明儿个小姐肯定赖床,咱们也可以起晚一点。你们收拾完了便睡吧,今儿个我给小姐值夜。”

澍荷摇头:“这些日子都是锦书姐姐值夜,就算是轮,也早该轮到我们了。锦书姐姐和澍香休息去吧,今晚我给小姐值夜。”

锦书失笑:“有你们值夜的时候。这虽说是自家的庄子,也难保有什么意外。我是学过几招拳脚的,真有什么事情,好歹能护着小姐。”

澍荷脸一红,说了声“辛苦锦书姐姐了”便端着盆子同抱了衣物的澍香出去了。

尚宛妗难得睡了个好觉,这一觉,一直睡到将近正午才被热醒了过来。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床头已经放好了今日要穿的衣裙。尚宛妗起身,自个儿慢吞吞的换上衣裙。

“说是姓柳,一个小姐一个丫鬟,就在庄子口等着呢,我婆婆打发我来问问,若是大小姐见,便把人带过来,若是不见,那便不见。”

“只说姓柳吗?不是姓刘?”

“是姓柳,不姓刘…她说跟小姐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