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太夫人冷哼一声，“什么叫我的身份，我是江夏侯府的太夫人，我还有什么身份？”
她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浓浓的警告，“月娥，你虽然是和我一块儿来的，但当初你可也是心甘情愿地当仆，这会可别跟我搞什么花样。我要是出了事，你这个帮凶可一样也逃不脱。”
马婆子连忙说道，“太夫人说笑了，你我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离不了谁。我怎么会出卖你？”
她叹口气，“我也从来都不后悔给你当奴婢，在侯府当奴，可比在春桥乡种田强多了。”
一边是锦衣玉食，一边是粗茶淡饭。
虽然她这一辈子都没有嫁过人，但若是非要嫁给那种浑身臭汗的臭老爷们，她还不如干干净净地自己过。
再说，若不是她进了皇城，哪里有钱供养在乡下的爹娘兄弟？
她娘家爹可是拿着她给的银子去镇上买了大屋，当上了老太爷。
家里那么多口，这些年可都是靠着她富贵起来了。
不过只是没嫁人而已，她马婆子可从没有后悔过这件事。
继太夫人的目光带着几分狠意，“眼看咱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可不能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丫头给破坏了。”
她顿了顿，“月娥，我想怎么做，你知道了吧？”
马婆子点头，“不是她死，便是我死。”
她这是下了大决心的。
继太夫人是个冒牌货，这件事天知地知她们两个知，真正的蒋家姑娘早就已经死透透了，保媒的那老货也死绝，蒋家人也都搬出了南闵。
这件事，绝对不能再有第三个人知道了！
马婆子这便去安排了。
穆嫣的眼皮子这几日时不时要跳一下，穆念雪问她是哪只眼睛，她说左眼。
穆念雪说，“哎呀，左眼跳灾，该不会是被你说中了，那女人要对你下手吧？”
穆嫣可不信这些。
她笑着说，“这几天我就在你院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倒是想，也得有这个机会啊。”
来江夏侯府一连五日了，除了陪穆念雪说话，就是陪穆念雪聊天。
她就住在西跨院，也不需要从外头绕进来，所以，就等于从来都没有出过这个院子。
穆念雪管人很有一套，只在前二日有那种滋事寻衅的出现，重罚了几次，就没有过了。
穆嫣觉得，这里应该很安全。
毕竟，继太夫人再疯狂，也总不会找了刺客蹲在墙头对准她来那么几箭吧？
她倒是想，也得有渠道啊。
而且，穆重临盯着继太夫人的人回来说，这么多天了，只有马婆子出去了一趟，去的是一个叫天风观的地方，找了个女道士求了一道符。
至于是什么符，不管是穆重临还是穆嫣都不在乎。
他们都是信人定胜天的人，从来不信鬼神之说。
姐妹两个聊到这里，忽然见铁嬷嬷进来，“夫人，宁远大将军家的大夫人前来求见。”
宁远大将军？
杨家？
穆念雪有些狐疑，“我和他家没什么交情啊……”
她猛然想起杨家和穆嫣的过节，皱了皱眉说，“不见，就说我肚子疼，睡着了。”
穆嫣连忙“呸呸呸”，“好端端的说什么肚子疼。”
她目光微动，想到一件事，“杨家大夫人有没有说，来求见是为了什么事？”
铁嬷嬷想了想，“这倒没细说，好像是为了她家夫人的事，好像还挺急的。”
她一拍脑袋，“哎呀，对了，杨夫人好像生了重病，据说药石罔医，太医院都给叫回头了。”
穆嫣心里便有几分把握，“杨夫人那病是会疼痛难当的，大概是她疼得受不了了。”
否则，以她和杨家的积怨，杨家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会来找她的。
穆念雪忙道，“五妹，你要去吗？”
她连忙摇头，“我跟你说，你可别心软。想那杨家是什么样的人，先前还差点要了你的命，你可不要对这种人家心慈手软！”
穆嫣也不知道要不要去。
医者仁心，对待所有的病人都该一视同仁。
但她，又没有去考什么行医令，给人看病，纯粹是兴趣爱好好吧，她是可以挑病人的。
杨家的人，真的是一言难尽。
她也害怕自己一片好心去了杨家，只是为了减轻杨夫人的痛苦，可对方却对她怀揣了救活人命的希望，一旦杨夫人没有治好，他们家是不是要杀了她？
不，杨家好可怕的，她一点都不想去。
但不想去是一回事，既然人都求了上门，若是不理不睬，那以后也是要结仇的。
再没有万分把握将杨家拉下马之前，她是不该轻易得罪什么人的。
所以，还是不能不见。
第154章 落水
穆念雪气得不行，“你就是不听劝，我去告诉二哥去！”
穆嫣却笑着说，“我只说见见，又没有说去他家。”
她顿了顿，“我有个方子，可以减轻病人的痛苦，但杨夫人已经病入膏肓，根本就是在拖日子了，我的方子而已只能让她在临走前不那么痛苦而已。”
虽说是以德报怨，但其实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说到底，杨夫人虽然不分青红皂白，但也都是因为一片爱子之心，作恶的人并不是她。
穆念雪听她这么说，虽然放心了一些，但仍旧不觉得痛快。
不过，对方是个老太太，都快要死了，她也懒得再计较什么。
她想了想说，“那我让铁嬷嬷陪你去大厅。”
原本，人家杨家大夫人来拜访，她这个江夏侯夫人是一定要到场的。
不过她怀着身孕不方便，而且也不屑见杨家的人，所以就称病不出。
但人不在，气场还是要在的。
铁嬷嬷天生一副威严的面孔，有她在，也好叫杨家大夫人知道，她这妹妹是有人撑腰的。
穆嫣来到大厅时，看到的是一个神色憔悴的中年妇女。
看起来，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也是，伺候病人本来就不是轻松的事，特别是有些特别事的人家，明明家里奴仆成群，非要儿媳妇亲自伺候才算是孝顺，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是不是专门就想着要折腾儿媳妇呢？
中年妇女就是杨家大夫人。
杨家大夫人一见到穆嫣立刻就上门迎了上去，“穆观音，求您救救命啊。”
穆嫣满脸黑线，她还记得那日在东安王妃的花宴上，正是由这名号，引起了杨夫人对自己的极度不满，甚至还当场引发了杨夫人和将军夫人的撕扯。
所以，此时她听这句穆观音只觉得可笑又讽刺。
她连忙说，“当不得。有话还请好好说。”
果然和穆嫣料想的一样，杨家大夫人此来是为了要求穆嫣给她婆婆治病。
宫里的太医都叫回头的人，也只能来找据说很厉害的穆嫣碰碰运气了。
穆嫣忙说，“你说的情况我都知道了，可是连最厉害的太医都治不好的病，我一个年轻轻的丫头怎么治得好呢？”
她顿了顿，“再说杨夫人出问题的是肝脏，当日我在东安王妃府上看到她时，她就已经病入膏肓了，如今又过了两三月，恐怕病邪已经侵入了五脏六腑了吧？”
也就是说，杨夫人也没几日的功夫了。
杨家大夫人忙道，“太医也是这么说的，可是我们做儿女的总是抱有一线希望不是吗？”
她作势要跪下来，当然被铁嬷嬷给扶起来了，“穆观音，求您了！”
穆嫣摇摇头，“你婆婆的病，我治不好。”
她说得很认真，“之前我看到她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吧？我治不好她，不仅是我治不好她，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没用。”
杨家大夫人其实很鸡贼。
她当然知道自家婆婆这病也就是数数日子了，家里派她来，不是要真的救人，而是希望可以减轻痛苦。
毕竟，当日在东安王妃的大花厅，家里好几个人都听到了这丫头说，可以让自家婆婆不痛苦。
这不，婆婆疼起来哭天喊地干嚎着要找这丫头……
家里那几个没用的女孩子就不提了，个个都早早地得罪了人家，就连小叔子也是……
所以便只能她亲自出马。
可是她又不想主动提出来，最好让对方自己说出来药方的事情，这样她再顺势接受，真的减轻了痛苦，也不必对这丫头感恩戴德。
若是不管用嘛……
到时候再计较也不迟。
可是没有想到穆嫣这丫头比她还要鸡贼，她绕了好几圈话头，对方就是不进套，实在是让人着急和不快。
实在没有办法，杨家大夫人只能自己开口了，“听说穆观音这里有减轻痛苦的药方，能不能看在老人家痛得太可怜的份上，赐下一方？”
她连忙说，“我都已经带来了笔墨纸砚，您在这儿写上就是了，不需要您亲自到杨家走一趟那么麻烦的！”
穆嫣笑着说，“哦，原来是为了药方啊。”
她顿了顿，“我们学医之人，就是为了要普度众生，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对于杨夫人这样的绝症患者，若是能替他们减轻痛苦，也是好的。”
杨家大夫人一喜，立刻就让人将笔墨纸砚捧上。
穆嫣却道，“大夫人不知道有没有听说过孝诚则灵？”
杨家大夫人愣住，“啥？”
穆嫣指着笔墨纸砚，“只有子女亲自书写的药方，才能被上苍所眷顾，用这样的药方，才好让你家婆婆的痛苦减轻啊。”
她笑着说，“我口述，你笔录。”
也不等杨家大夫人反驳，她立刻就飞快地说出了药方。
杨家大夫人无奈，为了不错过，就只能自己提笔上了，好不容易将药方记全了，“就这样？”
穆嫣笑着说，“大夫人字写得真好，离贵府最近的同心堂掌柜是个文化人，他就喜欢看写得好看的字。”
她顿了顿说，“这药方里面成分复杂，若是有一味写错了，就不是止痛的良药，反而是致命的毒方，大夫人可千万不要搞错了。”
言下之意，如果大夫人叫别人誊写药方，写错了可是能要了杨夫人的命的。
杨家大夫人又被将了一军。
她原本是想让穆嫣亲自留下墨宝，这样将来若是杨夫人有个好歹，也有个依据，赖不赖人再说，总之有个底气。
可没有想到人家用话逼得自己不得不亲自上阵。
这样就算了，她还指望着让下人抄一遍方子，至少不能让人抓到她的把柄。
没有想到却被撂下这话来……
药方是求到了，也求到了一肚子气。
杨家大夫人气呼呼地走了。
铁嬷嬷笑得不轻，“这杨家的人果然都是奇葩，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她也觉得就这种人家，五小姐还要同情人，真是菩萨心肠。
不过，比起冷漠的人，她还是更喜欢菩萨心肠的人！
两个人正要回去找穆念雪，忽然门外传来一声巨响，有人喊道，“哎呀不好，小少爷落水了！”
第155章 救人
小少爷？
江夏侯府上除了继太夫人所出的那位，哪里还有什么别的小少爷？
穆嫣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她心中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深觉这所谓的落水不过也是继太夫人的一出戏。
可到底人命关天，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就迈腿往池塘的方向去了。
她是会水的，而且也会对溺水之人进行急救。
铁嬷嬷见状，便拉了个小厮来耳语几句，自己也跟在了穆嫣身后。
她低声说，“五小姐，小心有诈。”
穆嫣叹口气，“那边池塘上确实有个小孩在水面上挣扎，不论如何，总是先救人为上。”
不管那个落水的孩子是谁，孩子总归是无辜的。
而且，她也是在赌。
她想，继太夫人再疯狂总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她下什么黑手吧？穆重临可还在这里呢！
若她当真出了什么事，莫说继太夫人那点故旧的破身世，便是她和她儿子的前途，恐怕也都要一并玩完。
就算继太夫人不是真正的勋贵世家出身，可到底已经在侯府生活了六七年了。
这些利害关系，总该懂的吧？
穆嫣加快脚步往前去，只见一大堆仆役婆子丫头都围绕在池塘前，眼睁睁看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在那扑腾，可却无人敢下水去救。
她厉声喝道，“有没有会游水的人？谁下去救人，我赏他一百两！”
原以为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然而，让她失望的是，居然没有一个人应声。
穆嫣皱了皱眉，“两百两！”
仍然没有人说话。
铁嬷嬷小声地说，“五小姐，府里的仆役都是土生土长的皇城人，这边水脉稀少，很少有人会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