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晗收拾装扮妥当后,薛嘉也终于被白芷请了过来。

沈青晗冲着他微微一笑,自己首先在桌子旁坐下,对薛嘉:“做吧,用过早膳,我们就去薛府。”

薛嘉倒没有再闹脾气,而是沉默地用着早膳。

当两人用过早膳,来到薛府的时候,已经过了辰时,早有仆人得了主人吩咐在门前候着,此时见到了人,立马就有人进去通秉,而薛府其他小辈则迎了出来。

“恭迎皇女、皇女夫。”众人齐齐跪倒,场面有些隆重。

沈青晗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挥了挥手,“都起吧,今日我不是以皇女身份来的,而是以夫君夫人的身份来的,所以大家不必客气。”她嗓音柔软,如同微风拂过,让人不觉对她心生好感。

曾经虽然立场相悖,但她与薛家从来没有正面为敌过,且薛家如今又与她拴在一根弦上,大部分人其实都动着巴结她的心思,那没有这心思的小部分人,因为沈青虹的死有些微的别扭,但见到温如春风的沈青晗,那一丝丝防备就松动了,比起那个不可一世的沈青虹,这位皇女更讨人喜欢。

薛嘉在一旁冷冷看着,见她轻易地就俘获了薛家年轻一辈人的心,心中既气恼这些人蠢笨,又恨沈青晗这戏做得十足。

沈青晗见到薛嘉的脸色哪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脸上的笑容越发温柔,同时伸过手来,握紧了薛嘉的手,“夫君,我们该进去了。”

薛嘉的手被她触及的刹那,他背脊一僵,下意识地想要甩开,可是看到她笑脸上那双隐含警告的眼睛时,他愤怒地忍住了。

他知道她不想与薛嘉撕破脸皮,但不代表她害怕,她说得不错,两人配合好了,就是双赢,可若是自己不配合,她也未必会输。

他虽然性子桀骜,但却不是愚昧之人,知道什么时候不能意气用事,生生地忍住了拂开她手掌的冲动。

沈青晗看到他的模样,脸上笑容也放松了一点,拉着僵硬的他往里走去。

当沈青晗和薛嘉迈进了薛府大门,身后的年轻小辈也跟着两人朝里走来。

薛家如今的当家人正是薛嘉的父亲薛正,掌握着一定的兵权,薛家仗着神武帝的宠信,薛家后辈在朝中占据着举足轻重的位置,甚至薛家的远亲,都在地方上占领着要职。可想而知,薛家就是一直蛰伏的巨兽,在大周盘根错节已经牢不可破。

而薛正旁边的秦素岚,是沈青晗曾经在宫中见过的,就是那个不介意自己是个傻子也想将儿子塞给自己的秦素岚。

说实话,沈青晗一直很好奇,秦素岚究竟是怎么想的?

而如今,自己恢复正常了,秦素岚似乎更加高兴了,此时笑眯眯地盯着两人,直到被薛正拉着行礼,才忙垂下头去。

沈青晗抢前几步,阻了薛正和秦素岚行礼,“父亲大人,母亲大人,不必多礼。”

对于沈青晗的称呼,薛正和秦素岚都是一怔,“皇女殿下,礼不可废。”

大周是封建国家,君为臣纲,君臣关系更高于父子关系,哪怕是薛嘉,他们也得行礼。沈青晗一番话让他们受宠若惊,却也有些心惊胆战。

沈青晗却是微笑,“今日我随着夫君回府,只为尽一尽孝义,出了这个门,我们才是君臣关系。”

沈青晗这么说了,两人才放松下来,笑着引沈青晗和薛嘉入内。

而沈青晗趁着这机会,匆匆扫过众人,她在人群中发现了薛劭的身影。自从神武帝和沈青虹相继去世后,薛劭就像站在巅峰一下被推入了谷底。从前人人巴结逢迎,如今却唯恐避之不及,让他从一个风度翩翩的男子陡然间变成了一个颓靡的大叔。

似乎感觉到沈青晗的目光,他转过头来迎上了她的视线,但不过一瞬,他立马垂下了头,让沈青晗没有捕捉到他眼中的情绪。

她也很快收回了目光跟随着薛正夫妇往里走。

秦素岚见沈青晗没有摆架子,暗自喜欢。一进门,就拉着她坐下,开始絮絮叨叨起来。

“咳…素岚。”薛正重重咳了声打断了秦素岚的话,沈青晗心中虽然暗道薛嘉的母亲太热情了,可是面前没有露出半丝不耐,直到薛正打断她。

第一百零三章 薛府

“皇女第一次来薛府,让嘉儿带皇女四处走走吧。”薛正看到沈青晗始终面带微笑,心中也颇为满意,早前听闻的传言在他心中不攻自破,倒是越发喜欢这个儿媳起来,况且对方的身份在此,他们一家也不得不与她处好关系。

薛正的话音才落,一个作妇人打扮的女子走了进来,笑盈盈地看着众人,“臣妾给皇女泡了一壶茶,还请皇女和皇女夫品尝。”

薛正见是大儿媳妇,笑着对沈青晗道:“这是嘉儿的大嫂,明贞最擅烹茶,皇女不妨品尝一下。”

沈青晗转过头朝着那笑容明媚的女子点头微笑,“既是大嫂亲手所烹,我自是要品尝一番的。”

明贞听到沈青晗如此说,脸上笑容更甚,亲手捧着茶具过来放在桌上,为沈青晗斟了一杯,伸手递上。

沈青晗微笑接过,“谢谢大嫂。”

她这一声声大嫂,让薛嘉众人心头滋味莫名,薛正等人自是高兴的,可是角落里的薛劭,眼中却射出一丝丝厉芒。

沈青晗伸手接过茶盏后,并没有立即品尝,而是转手递给薛嘉,“夫君先用。”

薛正夫妇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都能看到满意。

可是薛嘉却冷着一张脸,在众目睽睽之下让沈青晗的手晾在半空。

沈青晗脸上笑容依旧,目光盈盈如水地盯着薛嘉。

薛正夫妇察觉不妥,心想儿子莫非还是没转过那根筋来,歉意地看了沈青晗一眼,立马对薛嘉道:“嘉儿,还不快接过。”

薛嘉紧紧地盯着沈青晗,这里只有他知道她在做戏。可是明明知道是做戏,也如她所说,两人配合好就是双赢。但他却控制不住心中的恼意,特别是看到她在众人面前一张笑颜如花,温柔体贴的模样。再一想人后她冰冷的表情,心中的恼意就越甚。

他听到了父母的斥责。略略一低头,看到她一双水眸里含着笑意,那笑容似乎笃定了自己会伸手接过。

他深吸了口气,压住心底翻涌的恼意,然后同样挤出了一丝笑容,放柔了嗓音道:“皇女请先用。”

沈青晗一愣,没想到薛嘉竟然转变如此一块。竟然用自己的招数拒绝了自己在众人面前继续做戏。

只是愣怔了片刻,她微微一笑,收回了手,“夫君既如此体贴,我就先用了。”说罢,笑着朝明贞点了点头,才举起茶杯轻啜了一口,细细品尝片刻才道:“大嫂的茶艺果然是极好的,入齿留香,茶香久而不散。”

明贞听到沈青晗的赞美。笑容扬了起来,“皇女若喜欢,以后可常来薛府,明贞再泡与皇女喝。”

“那我就不客气了。以后若是馋了,自然会上府里找大嫂讨要一杯。”

短短几句话,沈青晗就拉近了与众人的距离。

薛嘉在一旁握着茶杯,看着她的侧脸,笑容明媚宛若朝阳,看起来仿若发自内心,可实际上他知道,她是装出来的。

第一次,他心中生出了好奇,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明贞,茶也喝了,带着其他人下去吧,让嘉儿领着皇女去府中逛逛。”薛正让众人都散开后,他也偕同秦素岚起身,把空间留给了她和薛嘉。

待大殿里的人走得差不多,只剩下几个随身伺候的仆人时,沈青晗转过头笑盈盈地道:“夫君,我们是要在这里坐着等天黑吗?”

薛嘉抬了抬眼皮,这一次没有如前面一般冷漠,而是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沈青晗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抬脚跟上。

“回去后,我也在花园里搭一片葡萄藤,夏天在藤蔓下面看看书,品品茶,倒惬意得很!”

薛嘉瞥了她一眼,没答话,沈青晗也不介意,继续道:“你带着我绕啊绕啊,要绕到什么时候?”

薛嘉带着她在花园里已经逛了半个时辰,她不相信薛府的花园这么大。

薛嘉脚步一顿,两人没有让随从跟上,包括白芷都没跟着沈青晗身边。

“你不是想逛吗?我陪你多逛逛。”

沈青晗从小倒是锻炼着的,况且在外面那两年,跟着夜明启习武,身体素质比一般的男子都好,此时薛嘉的腿脚已经有些发软,她却还气息均匀,走走看看,听完薛嘉的话,她随意一答:“我倒是无所谓,只是怕你走累了,身边又没个随从,我可抬不走你。”

薛嘉瞪着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沈青晗,他长这么大,也就在她身上接连吃瘪。

沈青晗见到他瞪眼的模样,反冲他笑笑,“我说的是实话,你别老是和我赌气,这样对我没有损失,对你自己损失挺大的,真的。”

薛嘉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眼前这个女人没心没肺,自己不能跟她一般见识。

良久后,他才收敛了脸上的神情,恢复了平静无波。

两人随意兜了一圈,就回去用午膳,薛家众人围成好几桌,桌上,沈青晗自然处处体贴,面面周到,让薛家一众人都以为她和薛嘉躞蹀情深,不过得忽略薛嘉面无表情的模样。

到最后离开薛府时,秦素岚歉意地拉着沈青晗的手一个劲儿地道:“嘉儿这孩子脾气有些怪,多相处些日子,就好了。”

沈青晗笑着点头,顺道安抚了秦素岚几句,毕竟她和薛家没有仇怨,有也只是薛劭,当年那暗杀之仇,也该找时间报了。所以她对薛家的态度,就如同对薛嘉所说一样,如果薛府能一直支持自己,那么她也会让薛嘉继续屹立不倒。

离开之时,她特意又扫了一眼薛府众人,人群中已经看不到薛劭的身影。

两人一起上车后,沈青晗就收敛了笑容,脸色平静的闭着双眼打盹。

不多时,便听到薛嘉一声冷嗤,“先前不知道,你这骗人的功夫原来如此厉害,想必当年的痴傻也是你装出来的吧?”

沈青晗微微睁开眼睛,本尊究竟有没有装傻她是不知道的,但是在皇宫里第一次见到薛嘉,以及后面太学里几次交锋,的确是她装的,她也知道,正因为自己当年那几次装傻回击了他,才让他耿耿于怀,印象深刻。

沈青晗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绽开一丝笑容,“你错了,难道你没听到关于我的谶语吗?大师都说我是真傻,难道你不信?”

关于沈青晗出生时霞光普照的事情,大周都有耳闻,只是后来由于她成长过程没有什么闪光点,都被大家遗忘了,只是近年来,她渐渐显露锋芒,才被众人再次提起。所以,薛嘉是知道的,但是却不相信!

薛嘉没有回答,但是脸上的表情就是*裸的不相信。

沈青晗微微一笑,睫毛动了动,“那时候我才几岁呢,你以为我能装得出来?”

“你现在也才十几岁,不一样骗过了所有人?”

“你这是夸奖我呢?”沈青晗嘴角带笑,但是眼睛里并没有什么笑意。

薛嘉看了她一眼,垂下眼皮,“你脸皮果然很厚!”

沈青晗无所谓地耸耸肩,没有再答话。

马车很快就驶回了皇女府,薛嘉也没有再与她多言,似乎多看她一眼就污了眼睛一般,匆匆回了房间。

沈青晗也没有功夫再逗他,吩咐了白芷将前两日李远宁、王治送来的资料送到书房,她便开始闭关了。

三日后,她就要入朝参与政事,所以要趁这两日的时间,将地方上的许多资料要过目一遍。

“白芷,用膳的时候不必叫我,让人做简单点送到书房来就是,没我吩咐也不要来打搅我。”沈青晗让白芷把资料摆放在书房的桌案上后,吩咐了白芷一句,就坐在桌案后专心看起资料来。

白芷点了点头,静静地退了出去。

她前世只是个普通大学生,虽然肚子里装了几年的历史,但那些与这个大周没有半分关系,到时候若是要抒发己见,她胡编乱造也得套得上去才行。

两日时间一晃而过,她终于将王治和李远宁送来的各地资料看了一遍,大周如今虽然看似稳定,但也有不少内忧外患。

心中有了几分底,才走出书房,好好地吃了一顿,又美美地洗了个澡,才放松地在院子里躺着赏月。

院中花香阵阵,月华洒落在她白皙的脸上,她微闭着眼睛对着旁边的白芷道:“白芷,改天在院子里种上葡萄,葡萄藤蔓延在院子里,到了夏天院子里就凉爽了,还有葡萄吃。”

白芷笑道:“皇女什么时候有了这般闲情逸致?”

沈青晗没有睁眼,只是笑道:“既然命运不能选择,那么就要让自己尽可能地开心,舒服地过日子。”

她的声音飘飘渺渺的,没有平日的嬉笑,也没有平日的清冷。落入站在廊角那个人的耳朵里,却是轻轻皱了皱眉,似乎自己越来越看不透她了。

微风中,那个身影一直在软榻上躺着,薛嘉直直地盯着她,时而抬头看一眼天上的明月,不知不觉间,他眉头也渐渐舒展,斜着身子靠在廊柱上,眸光渐渐变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一百零四章 建言

卯时刚过,沈青晗就被白芷叫了起来,穿上了特制的朝服,因为她如今还不是太女,所穿的朝服与众人一般,是深青色的缎面锦袍,上面绣着代表身份的图案,她是皇女,锦袍上的图案是一只青鸾,而太女的朝服则是明黄的底色,白色的凤凰图案。这身朝服颜色虽然老旧,但穿到她身上却有几分娇俏,看起来人也十分精神。

她站在镜子前,由着白芷几个丫头伺候,她则一口一口深呼吸,给自己打气。

在辰时两刻时,她的马车已经驶进了皇宫外。

穿着深青色朝服的朝臣们陆陆续续往宫门里走。沈青晗也很快下了马车,而她一下马车就引起了众人的注意,无论老少,纷纷面带笑容地上来行礼问安。

沈青晗挥手让众人免礼,同时十分客气地对着几个朝中重臣问候。

她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感受到众星拱月的感觉,但她并不喜欢这种被人刻意讨好的感觉,她转过视线,只虚心请教几位年长的大臣。

“皇女第一次上朝,不必担忧,凡事多听多想便是。”其中一个白须老者,面容沉肃,语调却尽量放得平缓的道。

“多谢宰相大人提点,”沈青晗说完,又转头看向另几位老者,“我还有许多问题想请教几位大人,还望几位大人不吝赐教。”

在场的几位都是大周的元老,且他们中多数支持沈旻玥,当年神武帝欲废沈旻玥立沈青虹的时候,宰相傅蘅,太傅陈冲等人就联名上书请陛下三思。

以前她没机会接触到这个层面,但是那些人站在什么阵营。她十分清楚,就如同今日那些围拢上来巴结她的人,其中有多数是曾经沈青虹阵营中的人。树倒猢狲散,他们害怕自己迁怒,所以讨好情有可原。但她并不会去取信他们中任何一人。

“皇女殿下虚心求教,乃是我大周的幸事。”宰相傅蘅沉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几丝笑容。抚着胡须含笑点头道。

一路上,沈青晗并没有故意抒发己见,急于展示自己,而是虚心地听着几位大臣交谈,或是提点她,她都一一记入心中。

很快,几人就来到了金碧辉煌的御鸾殿。殿中已经站满了人。此时三三两两地围城一圈,见到门外进来的几位肱骨老臣以及沈青晗,都齐齐地止了交谈,转身朝几人行礼,几位大人略略颔首点头,便直直朝里走去,沈青晗也面露微笑跟在几人身后。

很快地,沈青晗发现了站在前面的有陆讯的伯父——陆家如今的当家人陆知义。与自己也有些血缘关系,于是见对方望过来,她也点了点头。以示礼貌。

她第一次入朝,有些朝臣是曾经陆讯有意引见过的,但是大部分都只闻其名没有真正近距离接触过,但有一点欣慰的是。她虽然没有正面了解这些人,但李远宁已经将他们嫡出的子孙都网络了过来,他们家有些什么事情,她十分清楚。

正如沈青晗对他们的感觉,他们也同样对她好奇,如今沈青晗在大周的身份十分尊贵,几乎没有悬念,她会是下一任大周皇帝,但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她。

因为她的到来,大殿里熙熙攘攘的声音很快平复下来。

其实她心里还是有几分紧张的,但是面上却强迫自己做出镇定从容的模样。期间,宰相傅蘅,太尉陆知义都暗地打量了她许多次。

沈青晗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便收回打量众人的目光,反倒随意地看起殿中的环境,光可鉴人的地板上能清晰地映出众人的模样,旁边八根雕花金柱耸立在大殿内,远处的高台之上,金碧辉煌的龙椅空空荡荡。

不多时,就听到一阵脚步声,接着有天监尖细的嗓音喊道:“陛下驾到。”

大殿上的人很快归位,立在大殿两旁,纷纷侧过身来,跪下道:“吾皇万岁。”

沈旻玥穿着一身白底金凤的朝服缓缓走了进来。

沈青晗第一次在这种环境中见到沈旻玥,不知道是环境作用还是怎么,她从沈旻玥身上感觉到一种让人拜服的气势,包括自己在内,都情不自禁地下跪。

沈青晗端庄雍容的脸上挂着端丽的笑容,缓缓布上高台,手臂略略前倾,“众卿平身。”

声音并不太大,却自有一种气势。

沈青晗随着众人站起来,仰头看向御座上的沈旻玥。

沈旻玥却似没有看到沈青晗,先是点了几人询问最近各地的情况,待几人汇报完毕,才有人突然站出来道:“陛下登基已有数年,储君之位如今却虚悬,臣胆敢请陛下立青晗皇女为太女。”

这话一出,便陆讯有人附和。

沈青晗早也预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毕竟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她脸上没有露出太多的表情,目光依旧落在沈旻玥身上,想看看她究竟要怎么处理。

沈旻玥脸上挂着淡笑,既没有立即同意也没有立马否定,目光从众人身上慢慢滑落到沈青晗身上。

沈青晗触及到她的目光,微微一颤,她从来不知道沈旻玥的目光中也有犀利的时候。

“青晗,你觉得你能够担下太女的担子吗?”沈旻玥音调平缓,仿佛只是平常的询问。

但她如此一问,殿中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沈青晗身上,不管是那些提议让她坐上太女之位的,还是那些稳而不动的,此时都只有一个动作,便是将目光投向她。

在无数双视线中,沈青晗觉得背上好像压了块沉重的石头,她吸了口气,不明白沈旻玥究竟要做什么,念头飞快转动…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有些大臣已经转开了视线,神色各异,或与附近的大臣低声嘀咕。但总体来说,大殿上只有极其轻微的声音响起。沈青晗依旧不动,直直看着沈旻玥,沈旻玥也不动,面带微笑地看着沈青晗。

这片刻功夫,沈青晗放弃了琢磨沈旻玥的用意,而是思索自己是否真的能够担下太女的担子。

若说之前,她一步步走到现在,是沈旻玥的引导以及自己被动的选择,那么今日走到御鸾殿中,看到那万人之上沈旻玥端坐名堂的气势,她也有种冲动,想要坐上去俯瞰天下苍生。

若她只是个平凡的百姓,她不会动这样的心思,偏偏她就是被当做接班人来培养的,且那个位置已经注定了是她的,所以在这些条件都成熟的情况下,她渴望那种掌控一切的感觉。

她陡然抬起头来,面对着沈旻玥,坚定道:“是,儿臣能够担下。”

听到沈青晗的回答,周围的大臣都收回了其他心思,纷纷再次转头看她。而沈旻玥听到她的回答后,脸上的笑容也放柔了几分,“那好,那就先让众人看看你是否真的能够担下这份重担!”说罢,她顿了顿,目光扫向众大臣,“青晗,朕要问你,在内忧外患掏空了国库的情况下,你作为一个太女首先要做什么?”

在沈旻玥下旨让她三日后上朝的时候,并没有提醒她,三日后要当众询问她什么问题。但她向来不喜欢打没有把握的仗,所以用这几天时间将大周今年的大事翻阅了一遍,通过各地区资料总结,也算了解了大周的情况。

所以当沈旻玥问来的时候,她只是点了点头,就说道:“既然国库空虚,首先要做的就是休养生息。”

众大臣听到这一句,虽然觉得这位皇女并非草包,但也没有什么新意,因为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但沈青晗只是停顿了片刻又继续道:“大家都知道要修养生息,但我觉得具体到每一个细节,大周才能在短时间内快速恢复甚至超越曾经的状态。”

说到这里,众人稍稍收敛了表情,开始认真倾听。

“其一,奖励农耕、桑蚕、减租减息。其二,轻徭役,鼓励生育,”说到这里,沈青晗目光转了一下,转向其他大臣,“如今我们和燕国刚刚签订了盟约,想必短期内,燕国是不会撕毁盟约的,那么我们趁着这一段时间,给士兵们放一个长假,他们回去后可以婚配,可以务农,每半年回一次军队报道。”

说到这里,沈旻玥眼中也露出了几丝凝重,“还有呢,继续说。”

沈青晗轻轻点了下头,把自己昨夜整理的一些思路说出来,“在我看来,如今除了修养生息,同时还要肃清大周的一些*陈旧,这样在休养生息的同时,大周还能稳步发展。这方面,可以广开言路,听取百姓意见,我一人的想法有限,但大周,地广人多,有才之士不少,一定能有更多利于大周发展的意见,还有一条,最为重要的,我希望能举办科举,以考试选取人才,官位不要在世袭官僚中传承。”

前面大家都在静静的听,而越听,众人看向沈青晗的目光就越复杂,那是一种出乎意料的惊讶。可是在提到最后一点的时候,却聚众哗然了,因为这一条损害了殿中各位大臣的切身利益。

第一百零五章 生辰宴

沈青晗的建言目的已经达到,最后采用的却只有前三条。当日退朝后,沈旻玥并没有立马恢复什么,可只过了一天,沈青晗建言三事便被传到了大周各个角落,至此才终于有人相信能提出这几条建言的皇女不会是痴傻之辈,虽不至于有伴随出生的谶语那般伟大,但也至少能做个守成的君王。

但沈青晗却没有多少喜悦之色,第四条才是她最为看重的,但官爵世袭的国度想要推陈出新,并非她想象中那么容易。

而另一件大事也在三日后落定下来,那就是沈青晗被立为太女。

这几日太女府外车水马龙,除了上朝时间,府外来往的人络绎不绝,沈青晗偕同薛嘉一一面见。同时她也故意在众人面前表露出对薛嘉的爱护体贴。

于是,皇太女沈青晗有谋略有手段,却为人亲切,颇有陛下当年之姿的赞美就流传出去,而更令人津津乐道的却是太女太女夫之间的恩爱。

这半月来,大周京都内的人几乎都知道皇太女十分宠爱太女夫,事事体贴。

在这些留言传出去的时候,沈青晗和薛嘉虽然在一个院落里,但除了一起出现在众人面前,由沈青晗作秀外,其余时候,两人都是在各自的地方过了各自的生活。

时间缓缓流逝,转瞬就入了冬,沈青晗入朝参与政事已有几月,也让大臣认可了她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