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从明天起少玩游戏,立刻开始复习功课,我保你科科不挂。”

“要死!你明知道我正在努力追求游戏里的帅哥会长,不玩?不玩考完以后发现帅哥会长跟别的女生跑了怎么办?”

夏锦年闷笑:“说得跟真的一样,你还没见过他人,怎么知道那是帅哥?说不定是一胡子拉碴、长相沧桑的中年大叔。”

谢依曦不干了:“夏锦年你太过分了啊!你在现实里有帅哥对你矢志不渝,我呢?我孤家寡人一个,只能在游戏里寻求一点安慰,就这样你还要诅咒我啊!”

夏锦年的倦意又涌上来,翻了个身道:“不是诅咒你,是让你谨慎点。”

谢依曦从被窝里溜了出来,钻到她的床上,扯了她的被子就往身上盖:“进去,进去点,让我躺一躺。”

“你——”夏锦年无奈,只好给她腾地方。

谢依曦附到她耳旁悄悄问她:“你真的不打算接受杜铭吗?好可惜哦,我觉得他是一个不错的男生,长得帅,又会烹饪,性格……”

她还没夸完呢,黑暗中就响起了墨凤懒洋洋的抗议声:“谢依曦,你还让不让人睡觉?”

谢依曦忍了一下,小小声地嘀咕道:“从来就没把你当人……”

墨凤:“……”

次日清早,夏锦年醒来的时候发现桌上的香水百合不见了。她好纳闷地满宿舍里转了一圈,还是一无所获,最后临去上课时顺手推了窗透透屋里空气,这才发现那束花竟然静静地散落在女生楼下的水泥地上,已近枯萎。

“墨凤——”夏锦年气鼓鼓地转身,盯住那只该死的鸟!

墨凤却还一脸无辜地瞥着她:“干吗?”

“为什么把我的花扔掉?”

“你什么时候看见我扔了?”

夏锦年的思路很清晰:“宿舍里一共就三个人,我没扔,谢依曦也不可能扔,请问不是你还有谁?”

墨凤栽赃:“还有方欣然!”

夏锦年黑线:“她不是人,也不可能把花扔掉!”

墨凤从善如流:“那我也不是人,这可是昨晚谢依曦亲口说的!再说我没事扔你的花干吗,吃饱撑的吗?”

“你你你!”夏锦年气了个倒仰,这家伙长期以来同她斗嘴,歪理越来越多,脸皮越来越厚,口齿也越练越灵活,她居然有点争不过他了。

墨凤小胜一场,倒也没有乘胜追击,只微扬了唇角冲她一笑,温然道:“走了,再不走就迟到了。”

夏锦年立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空气里,然后——

她深深地倒吸了一口气,惊恐地发现,这家伙刚才极其自然地冲着她微笑时,她竟然有一瞬间感觉到了惊艳!

这是什么样的世界啊!她堂堂一名人类,居然会被一只鸟的微笑勾得惊艳!

夏锦年有种整个世界被倾覆的感觉。

没错!她知道墨凤长得很帅,可是自从认识他起,她就一直在同他吵闹斗气。她愤怒粗暴地对待他,他就死皮赖脸地无视她;她无视他,他就时不时闯点祸来惹怒她。他俩似乎一直周转在这激怒与被激怒的死循环中,因此她对他的印象只剩下可恨可恶,大脑已经产生了免疫力,会自动将他的帅转成细菌病毒的模样。

在这种情况下,他忽然不可恨也不可恶了,脱掉了那面目可憎的面具,对着她温和而又极为包容的一笑,那绝世的容颜霎时就耀然眼前……

“走啊,你发什么愣?”空气里传来墨凤的催促声。

他离她很近,说话时带动的气息就拂动在她的耳旁,言语中还夹着点调侃的笑,轻得有如耳语。

夏锦年耳根一烫,把香水百合的事彻底忘光了,抱着书就冲出了宿舍,直跑到女生楼外,被凛冽的寒风一吹,她才渐渐冷静了下来,觉得墨凤今天对她的态度似乎有点反常。

这么说吧,就是感觉他少了点欠扁欠抽的傲娇挑衅,多了点云淡风轻的温和包容,让人突然发现他其实没有那么讨厌。

夏锦年忍不住盘问他:“你今天怎么回事?”

墨凤眼瞅四周无人就在一棵梧桐树后显出了身形,斜睨了她一眼,含着笑反问:“有什么不对?”

夏锦年语噎,只是感觉而已,真要形容时,她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算了,没什么。”她丢下他就要往课室那边跑。

冷不防墨凤却一把拖住了她的手。夏锦年极为吃惊,可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就觉得自己其实什么也不用说了。

很明显,墨凤只是嫌她跑得慢,要用法术带着她跑而已。

那种能够自由徜徉在风里的感觉再次回来了,可是她为什么觉得心绪有点烦乱,被他紧握住的手,手心有点发烫?

一直到被他拖入课室,夏锦年都处于恍恍惚惚的状态,蓦然间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她身上,她才回过神来,低头一看,墨凤还拖着她的手,再抬头,对上杜铭沉吟的目光,她心里顿时哀号起来——

惨了,这次真是跳进汪洋大海都洗不清了!

当然她很清楚,她没有接受杜铭的告白,用不着就此事对他解释什么。可是这种昨天才拒绝他,今天就被误会跟墨凤恋爱的感觉真的很糟糕,让她莫名地心虚,不由自主地就挪开了目光,不敢再与他对视,随后发现这么做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让人加倍误会!

“早啊各位!”墨凤却仿佛心情很好的样子,破天荒地同大家打了招呼,还拖着她走到了杜铭的座位旁,挑衅地瞥了他一眼。

等等,挑衅!

夏锦年瞬间无语,果然不能对墨凤存有半点幻想!

他是带着点自恋的、高高在上的凤凰,百鸟之王,当然不会允许自己占领的地盘内出现任何能够与他平分秋色的对手,也不能容忍别人关注的对象是他的对手而不是他。

他先是扔花,再是挑衅,分明就是在跟杜铭较劲,而她就是他利用来较劲的道具一枚。因为她同他的关系最亲密,原本理应为他倾倒,可是偏偏一向就对他不屑一顾。

彻底明白过来的夏锦年出离愤怒了,墨凤这只死鸟究竟当她是什么啊?

她低头,瞅准他的脚就狠狠往下一踩,还使劲碾了两下。墨凤没有防备,立刻失声呼痛:“你,你踩我干吗?”

夏锦年压根儿不理他,甩开他的手就抱着自己的书走到角落里坐下。

离他越远越好!

然而,满课室的同学都仍然还在看她,看得她怒气上蹿,根本就不顾什么形象了,把书往桌上重重一摔,盯着他们就道:“看什么,没见过人发脾气吗?”

课室里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还投注在夏锦年身上。紧接着坐在她前面的男生周培就嗤笑起来:“好大的公主脾气!怎么,夏锦年你想抢路薇的公主头衔吗?”

这时墨凤疼得缓过了劲,扬起下巴就冲他喊:“闭嘴。”

“凭什么!”周培也摔了书,一脸挑衅地站了起来,“言论自由,我想说什么你管得着吗,还是你也犯了王子病?”

墨凤懒得同他斗嘴,走过去就一把揪起了他的衣领,将他提得半踮起了脚。

周培显然被激怒了,扭着他的手叫嚣:“干吗,你还想打架?我奉陪啊!来来来,你放手,我们出去打!”

“可以掺和一脚吗?”杜铭也站了起来,一边脱他的外套,一边冲着周培微笑,“你不介意我们群殴吧?”

这话问得也太无耻了,他好意思说,周培都不知道要怎么答,说同意吧,那不成白痴了么,一个墨凤他都未必打得过,再来一个杜铭,那还不得把他打成沙包啊!但要是直接拒绝吧,又显得露怯,自个儿就先弱了气势。

偏偏这样无耻的话还投了墨凤的脾胃,他抢先宣告:“我没意见啊,就看这个家伙够不够胆了。”

“我擦!”周培只好骂,“你们也太卑鄙了。”

墨凤一笑,不顾他的挣扎,直接提住他的衣领把他拎到课室外头去了,杜铭紧随其后也跟了出去。

这时夏锦年回过神来,想追出去阻止,谁知刚好撞上进门的教授。

教授绷着脸看看她:“上我的课很可怕吗?”

夏锦年囧囧:“没有。”

教授往讲台上走:“那你看见我就跑?”

夏锦年张了张口,算了,还是什么也别说了。她默默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来听课。

她也不知道事情怎么突然就混乱成了这样,但归根结底,是她的错吧。

其实她先前任着性子发完脾气后,立刻就后悔了,甚至有点纳闷自己哪来这么大的火气,怎么突然就暴躁了。后来墨凤上前挑衅周培,她也想劝止,可是一来心里还堵着气,不想同墨凤说话;二来又怕他根本不听,反倒火上浇油,结果这么一犹豫,连杜铭也掺和了进去。

也不知道他们三个,现在是不是已经打起来了。

夏锦年悬了半天的心,盯着在讲台上来回晃悠的教授,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不过好在没过多久墨凤他们就回来了,看上去衣服没怎么凌乱,脸上也没挂彩,不像打过架的样子,她就稍微松了一口气。

墨凤极其自然地,走到她桌边就坐下。

夏锦年拿眼角余光偷偷瞄了他一眼,很想问他到底出去干什么了,但是又不情愿同他说话,只好百无聊赖地拿笔在本子上乱涂乱画。

过了一会儿,倒是墨凤先推了一张字条给她——刚才干吗突然生气?

原因他难道不知道,还好意思问她?

夏锦年才消下去的气突然又冒了起来,根本没回答他的问题,只另写了一张字条扔给杜铭——你们真的打架了?

杜铭扬起脸冲她微微一笑,但他回过来的字条却被墨凤给抢走了。

夏锦年忍不住压低了声音:“还我!”

墨凤蹙眉:“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不就可以了?”

她垂着眼,还是重复那两个字:“还我。”

墨凤就把杜铭的字条扔还给她,伏到桌上睡觉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夏锦年忽然感觉心里有点难受,发了一会儿怔才慢慢地摊开那张字条,看见了杜铭的回复:没有。

整整一堂课,她都一直心不在焉,好容易挨到课间,她到走廊上去透口新鲜空气,却意外地看见楼下王梓追着谢依曦说话,但谢依曦却挂着一脸的不耐烦,似乎根本不想搭理他。

紧接着,她又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转眼,看见走廊尽头有两个不认识的男生在吵架,吵着吵着就相互推搡起来,还抡起拳头扭打到一块去了,引来了许多人的惊呼围观。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好像一下子就暴躁起来,空气里充满了火药味……

夏锦年还在发怔,杜铭倚到了她身边的侧栏上:“你和墨凤吵架了?”

她苦笑:“没有。”

不是撒谎,是真没有,他们只是莫名其妙地就冷战了。

夏锦年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忙问他:“你们刚才没打架,那出去干什么了?”

杜铭没有隐瞒:“吹风聊天啊。”

她一囧:“骗人的吧。”闹成那样,没打起来就算不错了,还聊天?

杜铭却道:“没骗你,墨凤就把周培拎到外面吹冷风去了,过了一会儿他冷静下来,我们说了两句话就回课室了。”

夏锦年将信将疑,但相信杜铭没有理由也不会骗她,只好接受了这种说法。

“冷死了,冷死了!”

谢依曦搓着双手冲进308宿舍,反脚关上了门。

“外面天色阴阴的,看上去好像要下雪了呢!哎,锦年,帮忙看下明天的气温有多少度,我猜肯定零下了。”

她一边倒热水捂手,一边絮絮叨叨地,可是宿舍里静寂得诡异,根本就没有人搭理她。

有那么一瞬间,谢依曦觉得自己产生了幻觉,可是回头再一看,没有错啊!夏锦年和墨凤都坐在桌前,开着电脑在那里打字。

她抱怨起来:“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没听见我说话吗?”

回答她的是夏锦年越敲越响的键盘,还有墨凤越拧越紧的眉头。

情形好诡异啊!谢依曦往他们那边走了两步,想看看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这时夏锦年忽然开口了:“你去找章清芳玩一会儿再回来。”

“为什么?”谢依曦抗议,“你们给我一个解释。”

夏锦年“唔”了一声,没有解释给她,但是打字的速度越来越快。

谢依曦只好取了纸笔,找方欣然交流——他们两个到底在干什么?

方欣然:吵架。

谢依曦:啊?

感觉更诡异了!两个人明明都在宿舍里,抬眼就能看见对方,却要用网络聊天的方式来吵架?

谢依曦被彻底囧到了,刚想说点什么,就见夏锦年猛地站了起来,将笔记本电脑一合就冲着墨凤喊道:“不要再狡辩了!我才不管你和杜铭彼此相看有多不顺眼,反正你们俩的事不要扯上我就对了!”

墨凤也站了起来:“你要我说多少次才懂,我根本就没有利用你来挑衅杜铭!”

“还说没有!要真没有的话,你今天干吗把他送给我的花扔掉?而且还有意让他误会我和你的关系?”

墨凤斜睨着她:“你又没有接受他的告白,就算他误会了,那又怎么样?”

“你这算是承认你有意制造误会了?”

“我可没承认,我只是问你就算他误会了那又怎么样?他不过是你的朋友而已,管得着你同谁在一起吗?还是你怕他不再履行那等待四年的承诺?”

夏锦年一怔,气晕了:“你怎么知道?你居然偷听!”

墨凤傲然道:“谁偷听了?我只不过刚巧路过,不小心听见了而已。”

“刚巧路过?谁信你!”夏锦年恍然大悟,“你就是因为听见了我们的谈话,才故意利用我来挑衅他的是不是?”

墨凤挑眉:“你要我说多少次才懂,我根本就没有利用你来挑衅杜铭!”

这这这……谢依曦在旁边听得眼睛都发直了,他们两个吵着吵着,好像又绕回去了吧?

这时她手里的笔被一股无形的力道牵引,又在纸上写起字来:别理他们,就差不多的几句词,我都会背了,他们却翻来覆去吵了半个小时还没吵出结果来。

谢依曦黑线,怎一个纠结了得。

夏锦年的确很纠结,她自己也没搞懂,为什么跟墨凤吵着吵着总是会绕回问题的原点。而且她突然好怀念刚刚捡到墨凤的那段日子,那时他还是一只瘦小难看的乌鸦,如果跟他斗嘴斗烦了,直接一枕头拍过去就能把他打翻在地,可是现在却不行了,抡枕头过去,被打翻在地的只能是枕头。

“跟你说不通!”她再次暴躁起来,抱了自己的书就往外冲。

谢依曦连忙喊她:“都这么晚了,你去哪?”

夏锦年没答,只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退回来几步,一边拿外套,一边问道:“你跟王梓怎么回事,没什么麻烦吧?”

谢依曦一怔,笑起来:“没什么啊,他说他要追我,我让他有多远就给我滚多远!哼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在学园里就是个花心大少,前一阵不是还在追路薇么,转眼又换目标了,我才没那么傻……”

她话到一半,发现夏锦年已经跑得没了人影,只好恨恨地骂一句:“混蛋!”

接下来的三天里,夏锦年和墨凤彻底不说话了。不是墨凤不想说,而是夏锦年根本不给他说的机会,她每天一反常态地在天微亮的时候就起床,抱着课本避了出去,上课时又尽量坐在墨凤插不进去的位置上。等到好不容易下课了吧,她又直接上图书馆去了,不到夜里熄灯时分,绝对不回宿舍。

他们两个闹冷战,最倒霉的是夹在中间的谢依曦,无论什么时候回到宿舍里,几乎都看不见夏锦年。而墨凤呢,也总是紧绷着他那张俊脸,一天到晚沉默不语,于是宿舍里的气氛简直堪称死寂,让喜欢热闹的她实在受不了。

到了第四天,谢依曦憋到了极限,也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赶在夏锦年出去之前拦下了她:“锦年,你别再跟墨凤赌气了,还是和好吧。”

夏锦年的外表看上去清清丽丽的很文静,但有时候脾气却很执拗,何况她自幼缺乏感情,自然就很重感情,最不能容忍别人拿与之相关的事情来开玩笑,墨凤这次越了她的底线,她不想轻易原谅他。

她对谢依曦道:“这件事你别管。”

谢依曦扶额:“拜托,你跟他吵架,最倒霉的是我好不好,你这到底是惩罚他呢还是惩罚我?害得我这两天连复习的心思都没有,到时要考砸了,我可找你算账。”

夏锦年一囧:“不要拿我当你不想复习的挡箭牌。”

“那好,不说这个。”谢依曦妥协,“我就认真问你一句,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原谅他?”

这时绷着脸望天花板的墨凤,悄悄竖起了耳朵。

夏锦年的眼角余光也往他那边扫了一扫:“除非他肯承认错误,再郑重地向我道歉,还要保证下次不会再干这种事,我才可以原谅他。”

呃,条件似乎不怎么苛刻。

谢依曦满怀期望地往墨凤那边望去,结果却听见他轻轻地嘀咕了一句:“想得美,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道歉?”

然后……然后就是门“砰”的一响,夏锦年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