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谆望着地下,半刻后深躬身:“是听说有些摩擦。

“原先沈姑娘因为韩敏的挑衅而教训了她,之后又有韩述华在韩家当庭奚落沈姑娘,被靳家和杜家两位少夫人出面帮姑娘教训了回去,这梁子就结下了。”

第297章 你喜欢她?

“韩家向来自视甚高,会暗地里行些手段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至于温氏是死在世子与姑娘在韩府的那当口,据说是韩阁老知晓了前因后果,然后让温氏引咎了。”

燕王端起茶来:“但我听说韩述华是温氏亲手杀死的。温氏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亲生女儿?”

贺兰谆道:“这层属下却未曾听说。”

燕王慢吞吞看着杯底的茶叶,半晌又说道:“初四夜里,你去屯营的路上遇到暴雨,半路于民居里避了两个时辰的雨。

“这两个时辰之前,五城兵马司正好有沈羲出城的记录。而在她出城与回城的这段时间,恰恰包含了你避雨的这段时间。”

贺兰谆抬头望着他,眉眼仍是温润的,眸色却略显幽深。

燕王也看着他:“如果我猜得没错,那天夜里温氏母女曾经设局谋杀她。你出城去屯营,就是为着赶去救她。是这样吗?”

贺兰谆望着地下,整个人都沉静下来。

“你喜欢她。”燕王又道。

贺兰谆目光倏而顿住。

“她既然得寄寒钟爱,自有过人之处。你喜欢她,很正常。但是你为什么没有想过去争取?”

燕王的目光深到让人看不透,“你文武双全,过几年我也极可能将你推入朝堂。

“你前途无量,也足够给得起她荣耀地位,你为什么要却步?”

贺兰谆垂眸:“属下对沈姑娘并无绮念,之所以会在那夜赶去救人,实则是因为受了世子的嘱托。”

“六年前你就已经被他恨之入骨,他拜托谁也不会拜托你。”燕王冷眼睨他,“如果你对她无绮念,那么为什么会去跟太医打听最佳吉期?

“贺兰,你从来不会撒这些鳖脚的谎,一个人如果变得连谎也撒不完整,一定是因为太心虚。”

贺兰谆望着桌面上的金印,缓声道:“沈姑娘聪敏慧黠,意志坚定,她只会于寄寒有益,王爷无须担心过多。”

“然而越是这样,他越是会放不下她。”燕王仍然拾起那片甲片在指间,冷眼望着门外夜色,“越是放不下,就越是会成为他的软肋。

“作为王府世子,他不需要一个这么大的软肋,她会令他方寸大失。

“但是贺兰,你没有这么多顾忌。你适合长情,而寄寒只适合寡情。”

殿外秋风卷得灯笼东摇西摆,光影在朱漆游廊下四处游荡。

贺兰谆静立着,影子像刻在烛光里。

直到燕王将甲片扔回笔筒,他才道:“贺兰做不到。”

燕王扭头看他,眉眼倏而又冷下:“既然做不到,那么从今往后,就再也不要尝试欺瞒我。”

说完他站起来,往内殿去:“去领罚吧。领完再回去准备准备,明儿还得下营巡视。”

随着温婵在月底落葬,服完七七丧期的韩顿也开始回朝理政。

戚九带回来韩家的近况。

“没想到这穆氏以往不声不响,倒还挺厉害的。

“前段时间将内宅里整治了个遍,连安氏她们这一众人都不曾敢再出什么夭蛾子。

“温婵的丧事说重要不重要,好歹也是首辅的亲祖母,排场上不好看,可场面还是大的。

“每日里人来人往,且府里内外一大堆事,她竟然处理得井井有条。

“也难为了她不受韩顿喜爱,还这么兢兢业业。”

沈羲就想起那个人前低调,又眉眼深深的女子来。

沈嫣说她原本的命运是不久之后搬去了田庄居住。

可是如今温婵死了,韩家格局也发生了大变化,她的命运自然也要改变了。

韩顿在吃过温婵的大亏之后,绝不会容许内宅再乱成那样,她既有这样的掌家手段,那至少这首辅夫人的位置是稳稳当当地。

“这韩顿跟夫人为什么内闱失和?”她终于忍不住问出来。

戚九也摇头:“这个不好说。韩家也没谁具体透过这口风的。

“只听说穆家也是韩家的远亲,穆氏幼时就与韩顿相熟的。

“后来年纪到了,是温婵作主给韩顿定的亲,韩顿打从娶她进门,态度就寡寡淡淡的。应该是韩顿不喜欢她。

“自打生了儿子韩叙之后不久,韩顿又在毕太傅举荐下升了首辅,两个人相处就更很少了。”

“孩子多大了?”沈羲又问。

“女儿八岁,儿子五岁吧。”戚九道。

有儿有女的还住去了庄子里,可真是让人想不明白。

“姑娘,三房里闹起来了!”

这当口珍珠忽然进来道:“三老爷下衙回来,见着二爷跟丫鬟们在一起就发火,现如今踹着二爷跪下了,还要打他板子!

“三姑娘上前劝阻,三老爷便把她也甩了两巴掌,什么浑话都来了!”

沈羲听得说沈渠挨打还罢,那就是个纨绔子,不长进的,是该好好管管。

可听说沈崇光把沈嫣也给打了,她便坐不住了,立时起身就赶往撷香院。

沈崇光回府第三日就将纪氏给休出去了。

沈羲当时本来还想拦一拦,低调送到庄子上去算了,因为有个被休的母亲对沈嫣来说也不是好事,再说她也不在乎了。

可是再想想纪氏当初的恶行,将来传出去让人知道沈嫣有个勾结娘家谋夺隔房财产的母亲,更是脸面丢尽,说不定连梅家婚事也得黄,到底任他去了。

正院里黄氏和孙姨娘她们都来了。

沈崇光气恨恨地拿着马鞭望向跪在地上的沈渠,沈嫣噙泪咬牙立在旁侧,左颊上肿起好大巴掌印,眼泪却始终没曾落下来。

沈羲径直走到沈嫣旁边将她揽了揽,这边厢又听得一声哭腔自屋里一路传了出来:“老爷若要打渠哥儿嫣姐儿,那还不如把妾身打死算了。

“姐儿他们已然没了娘,这要是他们有个三长两矩,妾身哪里还有什么脸在这里呆下去?”

乔氏呜呜咽咽冲出来挡在沈嫣跟前,一脸凄凄惶惶。

沈羲冷眼睃她两眼,拉着沈嫣去了她的揽月斋。

“怎么回事?”她坐下问。

沈嫣吸气道:“谁知道呢?这几日一回来就没好脸色。也是沈渠不争气,偏赶在那当口让丫鬟去领笔墨。

“你也知道他从前是有些怪毛病的,实则我母亲走后他已经变了些,就算是没去根罢,左右没那么毛躁了。

“偏就让他看到了,以为是他又在乱来。这不就来劲了?我因为看不惯乔氏那厮从旁明里暗里的煽风点火,所以就去劝了两句,倒连我也给埋怨上了!”

说完她抹起泪来。

第298章 夺妻之恨 lillian00和氏璧+

沈羲递了帕子给她,问道:“这乔氏后来究竟什么下场?你知道么?”

“我不知道。”沈嫣深深吸了口气,叹道:“我死的时候她还正在三房蹦哒得欢呢。

“我倒是想抓住她把柄将她扒下来,偏她如今凡事小心,倒半点错处也不让人拿。”

沈羲看了两眼她,说道:“三房总没主母,也不是个办法。你说呢?”

沈嫣听到这里,忽然间扭头往她看过来。

从揽月斋出来,沈羲路过正院,问明了沈崇光在书房,便就往他书房走去。

老远听得沈蘅的巧笑声与乔氏的笑语声一道响起:“蘅姐儿快给父亲捶捶背,父亲就不恼了。”

丫鬟们将沈羲到来的消息禀进门,屋里静了静,乔氏很快就挟着香风迎出来,温婉而恭顺地行礼道:“姑娘来了?”又连忙地牵出沈蘅:“快给你二姐姐见礼!”

沈蘅乖顺地见礼,又不住地打量着沈羲。

沈羲笑了笑,越过她们进了屋。

沈崇光单手支在下颌上,正望着进来的她:“嫣姐儿怎样了?”

沈羲回头睃了眼退下去的乔氏母女,笑道:“没事,说知道三叔才入礼部事务繁杂,气急之下才动了手。

“当女儿的哪里还有记恨父亲的不成?还问了我许多话,不知道如何才能替三叔分忧。”

沈崇光听完忍不住动容,凝眉放了手下来:“我也是太急了。”

沈羲扫了眼他案面上,说道:“礼部员外郎应该不必总揽朝贺这些事,三叔近来是不是太忙了些?”

“谁说不是?”沈祟光拧眉道,与沈若浦肖似的眉眼里有着不忿也有着隐忍。

“我虽然是女流之辈,可如今沈家萧家荣辱与共,将来这些与我也有必然联系,三叔不妨和我说说。”沈羲道。

沈崇光自紧拧的眉头下望着她,半晌,他垂下眼来:“也不是不能说。你既说到沈家萧家这桩,想必能猜到礼部乃是韩顿的地盘。

“自打我入礼部起,各种排挤便没有停止过。你三叔我在官场也混了多年,这些倒也不算什么。

“但是近日随着韩顿回朝,左侍郎文远诤手下这拨人动作便大起来。

“这除夕宫宴的事,本该是左右侍郎率领郎中们负责,但如今却也推交到了我手上。

“事情多倒不怕,只是事多起来,坑也就多了。倘若有个什么疏漏,后果可不好说。”

沈羲边听边接过他递来的卷宗看了看。

只见果然是整套宫宴流程事无巨细全交了给他办。

“这是韩顿交代的?”她问道。

沈崇光望着窗外:“韩顿应该还不至于亲自来对付我。这不过是文远诤的意思。

“他是韩顿亲信,占着这礼部侍郎的位置,无非是在揣摩着他的心意行事。”

说到这里他将卷宗收回来,又道:“毕太傅自提携上位之后便已经不太管事,如今这六部三司由韩顿一手把持,回来之前我也已经料到如此了。

“有得必有失,想想也没有什么,至多是多花点工夫。”

沈羲也没有再说什么。

腊月初下了场雪,朝堂进入最忙时节。

萧淮开始忙起来,哪怕沈羲在身边,他顶多也就是能抽空与她吃吃饭牵着她去园子里踏踏雪什么的。

但沈羲还是留在别院的时间多,他总说这是他们俩的家,她就真把这“家”打理起来。

将窗纱换了,又挂上宫灯,种了许多水仙,还养了两只猫儿,一黄一白,取名叫“黄金”“白银”。

黄金白银都贪暖,老喜欢腻在沈羲身上。

若是找不到沈羲,就寻萧淮,趴在正写字的他臂弯上打呼噜,或者直接蹲在他折子上。

萧淮很暴躁:“娇娇!你能不能告诉它们我的胳膊只有你才能趴?”

沈羲闻讯便就匆匆地进来,赶紧地在他脸上亲一亲,然后将它们拎回戚九他们那边。

戚九和侍卫们一面揣着猫一面聊天打哈,他们已经混了个烂熟,已经到了她即使懒得动,也会催着她往别院来的地步。

她与沈家那些丫鬟婆子没有什么可聊,反倒是跟这帮糙汉子在一起放得开。

他们都尊她为“戚姐”,尤其是并肩作战过吴腾刘撼两个,简直已只差拜把子。

沈羲抽空也去了去贺兰谆的书塾。

她已经把贺兰谆当朋友,然而萧淮虽然提到他就满脸的不高兴,却也并没有阻止她。

只是小姑娘们告诉她贺兰先生已经很久没来,最近都是霍先生在教他们扎马步。

她猜想他也是如萧淮一样的忙碌,也就没放心上。

这天夜里大雪纷飞,萧淮怕她冷,天黑前就送了她回去,回到别院里时,屋里却多了个人。

贺兰谆坐在长案后,正在喝他窖藏的状元红。一屋子的酒味,外带他一双发红的眼。

萧淮在帘栊下略顿片刻,随即走过去夺他的酒,他居然不松手,一只酒杯生生裂成两半。

“你要发酒疯滚回你的玉阑殿去发!别脏了我的地儿!”萧淮看着手里半边羊脂玉杯,怒了。

贺兰谆斜眼睨他,伸手自身后架上又拿过只杯子,斟起酒来。

“萧寄寒,你到底有没有把握让她一世安稳?要是没有,你就给我让开,让我来!”

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眼下此刻不止是喝起了酒,还撂起了狠话。

萧淮垂眼睨他:“你什么意思?!”

贺兰谆没说话,倒了那杯酒入喉。

萧淮面色凝重:“你喜欢她?”

他冷笑:“不蠢。”

萧淮全身都有寒意冒出来:“你是来宣战的?”

“宣战?”他又执壶倒酒,壶落桌时他勾唇道:“根本就不用战。你老子希望我把她抢过来。”

萧淮一脚踹翻他面前长案:“贺兰谆!夺妻之恨不共戴天!之前的事我且能忍下,可你若是敢打她的主意,我定将你碎尸万段!”

贺兰谆手里的杯子也猛掷在地上!

他站起来,走到他跟前:“你也知道夺妻之恨不共戴天?搁在从前,光这条我就定让你萧家灭族!”

他话语掷地有声,不相上下的身高使他们彼此气势皆如山海般迫人。

第299章 去请姑娘!

萧淮屏息看他半晌,眯眼道:“贺兰家不过是西川大地的普通乡绅,而萧家是驻守江南的将门,从前你怎么将我灭族?

“贺兰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跟我有什么夺妻之恨?”

贺兰谆咬牙未动。

萧淮目光微滞,转瞬间又骤然寒下:“徐家坟园是你清扫的,你跟徐靖什么关系!”

“你说呢!”

贺兰谆双目遍布血丝,挥起拳头,不由分说呼到了他脸上!

萧淮受他一拳,连退几步,定立半刻,忽然也怒冲上来,拳打脚踢,战在一处。

苏言与侍卫们闻讯赶过来,见状已吓傻!

侍官纷纷拍起大腿:“这可怎么办?要不去把姑娘请回来吧!”

苏言凝眉看了片刻后道:“你觉得这种争风吃醋的事儿能让姑娘知道吗?”

侍官没了主意。

他说道:“没动刀剑,还不妨事。”

正说着,忽然间贺兰谆就抽下墙头挂着的长剑刺了过来!顿时烛下银龙飞舞,杀气腾腾,令人眼花缭乱起来!

“拿我的剑来!”萧淮怒吼,“等我杀了这妖孽!”

苏言一面丢剑给他一面高喊着别打了,门外两方的侍卫也迅速聚结了起来。

整个书房成了战场。

“别打了!再打房子都要塌了!”

苏言再也没有了先前的镇定,急得团团乱转。

但是两人斗红了眼,仿佛卯足了劲要比出个胜负,谁也没把他的话放耳里。

苏言情急之下只得喊道:“来人!去请姑娘!”

听到喊声,刀剑声这才倏而止住。

紧接着两道身影分开,皆如同发了狠的狮子般怒视着对方。

苏言叹气,说道:“少主和大人移步邻室吧,容侍官们打扫打扫。”

他这里刚站开,萧淮又怒冲上来揪住贺兰谆挥了一拳:“你这个禽兽!我萧淮把你当了十年的兄弟,看在那十年的份上我没把你怎么着,到如今你却跟我说要来抢我媳妇儿!

“你活腻了吧你!——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贺兰谆冷不丁挨了一拳,第二拳却被他稳稳接住!

他抹去嘴角血迹,眼里透出独有的沉静:“倘若她要的是我,你以为凭你也配跟我抢?!我与你萧淮做不成兄弟,你也别跟我提什么兄弟!

“你明知道他不想你在她身上花那么多心思,你还帮着她去韩家一道逼死温婵,你这是给她找麻烦!

“韩顿是温婵带大的,是他的亲祖母,她再作恶多端,他也会觉得这是奇耻大辱!

“承运殿知道了我去救她的事,而且看起来应该是知道很久了!但他拖到如今才说,不过是想看看你和韩家究竟要闹到什么地步!

“只要我答应拆散你们,不出三天你们的婚约就会作废!你要是赢不倒韩顿,你们永远也成不了亲!

“我因为要成全你们忍了再忍,不杀你你就该知足,你这混蛋有什么资格扣个夺妻的帽子给我!”

说到末尾他松手,接而往他脸上也招呼去了。

萧淮猝不及防挨招,退后了几步,呼哧呼哧立在了帘栊下。

有了沈羲之前说过的还魂的事情打底,他好歹是冷静多了。

但他还是难以接受,为什么徐靖不但没死,还偏偏是他贺兰谆?!

屋里只剩粗重呼吸声。

不但他已疯狂,贺兰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自打认识他来他就几乎没有情绪失控过,但眼下他已不余半分斯文。

“我们几时轮到你成全?!”

隔半晌,萧淮率先出了声,恨恨背靠起了桌子帘栊。“你知道些什么?我们成亲关韩顿什么事?!”

贺兰谆恨恨抹了把唇角,咬牙道:“求我!”

“贺兰谆!”萧淮怒指他,而后往外走:“我自己去问!”

贺兰谆也由着他走。

他走到庑廊外,转瞬又回来:“你他娘的就是故意的!故意告诉我你是徐靖来气我!你从小就知道要怎么气我!你想气死我!

“我都派人帮你去守祖坟了,现在也快被你气死了,你告诉我一声会死吗!”

贺兰谆冷笑:“我就是故意的,怎么着?我让你去祖坟了吗?”

“那你想怎样!”萧淮快着火了,“你是不是来求死的!”

贺兰谆将酒坛子一抛:“打赢了我再说!”

萧淮这里要动,门外苏言就道:“去请姑娘!”

萧淮恨恨将势收回去,改为指着他:“她知不知道你是谁!”

贺兰谆目光如刀丢过来:“你要是敢告诉她我就灭了你!”

屋里再度剑拔驽张。

萧淮瞪眼看他半晌,然后将雄踞的身子收了收,搓着手围着他转了起来。

一面转一面迭声冷笑:“看来下半辈子不寂寞了!

“姓徐的,冲你这句话,我就暂且留你这条命!你可得给老子活久点儿,看看我们俩是怎么恩爱万年多子多孙的!”

贺兰谆也冷笑:“我当然得好好活着!免得你自身难保的时候我好替你收尸不是!

“连自己的未婚妻有危险都算不到,还要我这个仇人来护着,你说说你除了拈酸吃醋,还有什么本事?!”

“你就别五十步笑百步了!”萧淮目光阴寒,“是谁跟她有了婚约还让她死在别人手里的!你哪来的脸说我没本事?

“你还是大秦的股肱栋梁呢!哈哈!也真是好意思——也对!要是我是你,也没那个脸再跳出来说我是你未婚夫!

“说起来我们娇娇可真是因祸得福啊!虽然没有了你这个徒有虚名的前未婚夫,但却有了英武专情的我,她这辈子就该跟我在一起恩恩爱爱!”

贺兰谆冷笑:“‘娇娇’这个名字,可真是我听过的最难听的名字!也只有你这种二百五才取得出来!可想而知阿盈跟你在一起多么委屈!”

“要你管!”萧淮怒踢了张凳子过去:“眼红我们恩爱是吧?!”

“我眼红?!”贺兰谆抬步往门外走:“你等着,我这就去承运殿找你爹!”

萧淮一掌扑过去拍向房门,房门塌下来,恰挡住去路。

贺兰谆回头往他劈来,两个人又战在一处。

打了有半天,萧淮先松开了,靠在墙角指着他道:“姓徐的!看在你还算有种的份上,老子今日不跟你一般见识了!——苏言弄几个菜送到隔壁!再搬几坛酒来!”

贺兰谆嗤道:“打不过我就想下毒不成?!”

“怕死就别吃!”萧淮瞪眼。

贺兰谆喊道:“苏言,传水!我要沐浴!我就是死也要干干净净地死!”

第300章 所谓仇人

这日夜里王府掌宫大人的白虎辇直到半夜才驶出鹿儿胡同。

贺兰谆不止是喝了酒,且脸上身上还带着伤。

消息传到燕王耳里时是翌日早膳时,他听闻后静默了片刻,着侍官道:“拿些药去给大人敷敷。伤好之前让他别露面。”

萧淮脸上挂了彩,接下来几日也没有露面,就呆在别院里养伤。

沈羲听说他们俩打架不免大吃一惊:“你们俩有毛病啊!到底什么仇什么怨!”

“仇大了去了!”萧淮伸着脸让她擦药,咬着牙关漫不经心地说道。说完他又忽然望着她,轻咬着唇角期期艾艾地道:“娇娇。”

“嗯?”沈羲一面帮他脸上敷药一面抬头。

他却又忍着没往下说了。盯着她的脸看了会儿,他又道:“你是不是也觉得这个名字不好听?”

沈羲愈发奇怪了,收了手望他。

“我记得你说你小名叫缓缓,要不我就改叫你缓缓吧。”他认真地道。

沈羲是很高兴终于有机会摆脱这两个字,但是她还是纳闷:“为什么突然要改?”

受什么刺激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娇字用的人太多了。万一再让人误会就不好了。”他一脸正经地。

沈羲觑了他半日也没看出破绽,便就点了点头。

萧淮望着认真给她拾缀伤口的她,心里酸麻酸麻地。

世上大约没有人能够领会得了他此刻的心情。

本来以为可以抱着她甜甜蜜蜜地往下过日子了,哪知道突然之间又撞进来个徐靖。

而且他功夫也是真不弱,从前老装作打不过他,害他昨日失了手,胳膊和肩上被刺了好几道口子。

没想到这厮居然这么阴险。把一身功夫瞒得这么好。

他不由庆幸,好在他当时手脚快,把这婚约给抢先弄下来了。

“缓缓。”他唤道。

“嗯。”

他圈着她,把脸凑近些:“韩顿这边,大约会要咱们俩自己打了。”

沈羲抬头,未能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略凝眉,手指抚她的脸道:“贺兰谆说,王爷也要拉韩顿下马。

“如今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他最近在承运殿发现过他让掌讯司去查韩顿底细的痕迹。

“韩顿是毕太傅的门生,如果他出面的话会直接与毕太傅对上,这样会很不好。

“所以,他是想借我们来对付韩顿。然而他却不会怎么出面。他不出面,也就是说王府不会出面。”

王府不出面的意思,就是无论出现什么后果就得由他们俩承担。

而他是燕王的独子,无论如何他不会被舍弃,到万一的时候,要舍弃也是舍弃她。

沈羲望着他有片刻没说话。

“你别这样看着我。”他将她抱紧,“我告诉你只是为了让你明白形势,不是让你做被舍弃的心理准备。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受伤害。

“因为我必须斗倒韩顿才有本钱跟他讨通州三卫的兵权,只有拿到就近三卫的兵权,我才能把你娶回来,彻底保护你。让你即使血统暴露也不至于有危险。

“之后也才有资本跟朝廷抗争,取得解除杀灭赫连人的诏令。”

只有朝廷彻底废掉这项法令,赫连人才能结束流亡逃命的日子。

沈羲拥着他,说道:“我知道了。你告诉我了,那我就是别人拿刀架在我脖子上也不会怀疑你。”

说到这里她又抬起头:“可是你不是跟贺兰有仇吗?你怎么会相信他呢?”

萧淮目光又冷了下来。

他放下手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积雪,没什么好气地拈了颗核桃仁丢出去。

这世上大概有种对手,是你哪怕恨他恨得要死,但有些时候你还是会选择相信他吧?

徐靖的话,他信。

沈羲不禁又好奇起来:“你和贺兰之间,到底什么仇恨?”

他伏在窗台上静默了许久,才说道:“他背叛过我。”

沈羲略愕然。

他接着道:“卫家当时还剩下个后人,曾经想暗杀王爷,失败后我把他藏了起来,但他把这个向承运殿告密了。”

沈羲更是诧异了:“卫家?”

“对。”他幽幽眺望着远处,说道:“我的母亲也是乌马族人,她姓卫,十二年前大周定国前夕,王爷与李锭争兵权。

“论起战功来萧家确实不比李家差什么,但是因为起义是李锭提起的,他身边又有众多谋士拥护,于是李锭登基显然顺理成章。

“李锭原先起义时便答应给萧家封王,建府京师,并允诺江山共治。

“但是李锭又反悔了,毕竟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

“他以肃正血统为名,提出如果萧家要留在京师,那么就得将有着纯正乌马血统的卫家整个家族全部杀害。”

沈羲两脚早已经无法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