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寒暄了几句,贺兰谆就提议:“还是先召集将士们,传令下去罢!”

洛翼风点头,而后便就唤来了兵卒去传江澈。

恰巧江澈他们也听说沈羲萧淮他们来了,已经往这边赶来。又听说玄甲下符也在沈羲手上,当下也是欣喜莫名,赶紧地传令下来集合了!

这些日子其实大家过得并不轻松,风餐露宿的,虽然说是帮糙汉子,比这更艰苦的环境也遇到过。

可从前又不一样,那是有归属的,是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战的,他们有统领,背后有国家,有朝廷,有底气,就是输了死了也不怕!

可眼下又不同,他们不属大周,说是秦军,大秦都已经灭了,这声秦军也名不正言不顺。

关键是心里空落落的,知道自己应该忠于国家,忠于民族,但仍然抵不过那种患得患失。

如今他们也暗地里祈盼着能早日有个定局。

这时候听说燕王府的世子与世子妃,还有掌宫大人都过来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个个心里都在揣测。

而沈羲由萧淮贺兰谆,以及洛翼风和江澈他们伴着走到简单搭起来的点将台上,望着衣衫褴褛,但仍然整齐列队的赫连将士们,鼻子莫明却有些发酸。

这些人曾经都为保卫大秦付出过血汗,而如今他们的朝廷却早已经不能保护他们了。

“弟兄们。”她咽了口唾液,稳住声音道:“我知道你们都只认自己是赫连人,是赫连人的军队,只为我们的民族尽忠。

“可是中原都是一家人,很多人都已经分不出来哪族和哪族了,如果再因为血液颜色的区别而争斗下去,也许有一天我们的刀剑对向的就是我们的亲人!

“我是赫连人,我现在手里有大秦的一双兵符,你们愿意追随我吗?”

她把双符高高举起,太阳光照射在玉符别缘,立时闪出一道道耀眼金光来!

队列里的数千人都沸腾起来!

即将上任的太子妃是他们大秦张府的小姐他们现在已经知道了,他们对她除去血统上的尊,自然还有对张家四百年里出过无数名臣忠臣的敬重。

如果沈羲定要让他们放下兵器,他们也是会干的,但是心里却还是会不服。

他们坚持了十几年,这十几年里从未曾放弃过对大秦的忠心,如今突然之间让他们归附大周,他们当然是不乐意的。

但现如今代表着他们大秦兵权的翼虎上符以及玄甲下符都在她手上,而且,他们还并不是归顺燕王府,不是归顺即将到来的新的拓跋朝廷。

而是归顺给他们大秦忠臣的后裔,是归顺他们血统纯正的赫连贵族!

他们觉得舒坦,光荣,也觉得心甘情愿!

士兵们的议论声与赞好声如潮水般涌来。

就连余下与江澈等人意见相左的将令也开始沉思起来。

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方法呢?

跟了秦朝名臣之后,也跟他们的赫连血统,也算是求仁得仁。

如果还不满意,难道这八万人当真要跟朝廷死抗到底不成?

没有这么傻的。

至少沈羲说的对,天下三族太多人已经分不清血统了,战争的目的不是要杀人,而应该是拯救人啊!

“末将愿奉世子妃麾下,效犬马之劳!”

“末将愿……”

潮水般的声音以更大庞大的声势传来,整片草地上伏下乌压压一片人头!

“诸位起!”沈羲高声道,“自今日起,尔等改名‘天狼战士’,我们的屯营,是为‘天狼营’!

“愿你们不忘初心,终生以护卫江山社稷,百姓黎民为己任!”

将士们呼喊声已震耳欲聋。

心与身都有了归属,这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天狼营被收归麾下的消息立刻传回王府。

燕王在案后扬唇想了下,就把北郊外一片地划了给他们做屯营。

沈羲赶回王府谢恩,燕王难得地冲她笑了笑,然后拿出一枚质地极好的寿山石印玺给她:“你的帅印。

“往后有时间也莫要偷懒,学学怎么驭下才是。

“营里那些老爷们可不像女人们和朝堂上的人好说话,你不拿出点真本事给他们瞧,仔细失了威信。”

第531章 封王拜相

沈羲高兴地接了印。

她两世里都没有想过自己居然有一日会掌军,这对她来说可真是个新的挑战,看来有了这支军队,余生她并不会再嫌没事可干了!

而且这可是她大秦的父老乡亲啊!她怎么可能会不慎重为之?

他们这里有了营地,萧淮也就赶紧安排人下去给他们建起营房来。

如今在京的不过三千余人,而这八万人必然得集合一处的,就算是要分开,也得等到齐之后再统筹分配。

于是号令传下去之后,营房就必须赶在大军到达之前建起来。

好在五军都督府能人多,把意思表达明白,自然就有人负责实施了。

秦军的事情已经搞掂,七夕这日,萧淮就带回来了吉日已经选定的消息。

王府里三个男人目光里都充满了灼人的辉亮,曾经忧心了这么久的局面,终于要定下来了。

“七月十二,王爷承继大统。”

五天的时间实在是快得很,哪怕是大多数事情都已经准备妥当,但总还是有些琐事需得临时处理。

自初八起在五军都督府便已下令五军各营严守营防,中军都督府就近调来十万人马在京师城外三十里地的位置开始布防。

担任元帅的是威远侯与世子靳宵以及武宁伯。

初九日郑绣与李睿迁出慈宁宫与乾清宫,暂居在东路景仁宫。

武宁伯世子杜嘉,陈国公与世子,以及平南侯父子分别率军把守各大城门。

初十日午时正燕王先在文武百官迎接下乘辇进宫,入驻养心殿。

十一日,百官又率仪仗迎接萧淮沈羲入驻钟粹宫。

十二日子时,宫城内灯火通明,李睿宣读退位诏书,然后拜请新帝上位。

……无数道程序,无以言说的庄重肃穆。

即日起颁布国号“殷”,年号“承元”。

封太子和太子妃。

这是毫无疑问的了。

之后是重新改授昔年伴随皇帝浴血奋战的一干将领。

威远侯改封定国公,武宁伯改封裕国公,共封四公四侯六伯,另有各级将军,以及太师太傅等官位。

因为这些早就已经拟定,所以宣旨时新的朝堂几乎已经成熟。

贺兰谆被封为靖南王,霍究则封为了汝阳王。

但皇帝却没有打算让他们二人安享着郡王爵位坐吃等死的意思。

同时任命贺兰谆担任礼部侍郎,兼都察院御史,霍究则任亲军十二卫总指挥使……果然霍究变得更忙了。

原来的亲军总指军使梁修带着原来的亲军十二卫归入五军都督府,梁修改封肃宁侯,同授左翼前锋营统领,虽是降了爵,但实职却并不低。

而苏言则授詹事府少詹事一职,授正三品一等侍卫,负责协管东宫事务。

而废帝李睿,特封平阳君,享亲王俸饷。建府京师。废太后郑绣随居府邸。

圣旨宣读完之后,贺兰霍究他们这干人便就同去了东宫吃茶。

在殿门外看到李睿,贺兰折步走过来,也领着他一道进了东宫。

李睿面对一干旧臣,乖觉地坐在角落,只趁着空档弱弱地问萧淮:“臣以后,还能请太子哥哥教骑马么?臣想学会之后,出去游历游历。”

他长么大还从未出过宫门,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有些失落,也有些兴奋。

他不是没有想过要好好做个好皇帝,可是命运如此,他也只能接受。

如果说燕王真是篡权篡位,又或是他并没有身世上这些原因,他或许还会抗争一下。

可是他这样的状况,他抗争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哪怕他能够借着李锭留下的那二十万人与燕王府殊死一搏,他也终究有个天下人心目中出身不堪的叛贼外公,以及乐坊私生女出身的母亲。

这世道是讲究出身和血统的,哪怕郑绣是个庶民都不及乐坊女子这样尴尬。

所以,他就算能争,到最后也还是得被天下人指着背皮嘲笑出身。

何况,他那二十万人又哪里能敌得过燕王府的二十万精兵悍将?他驾驭不了,最终也难免沦为他们手中的傀儡。

而哪怕他真是侥幸赢了,这样不顾一切地引起战争,也无形伤了世间百姓的心,无论如何,他也将成为一个名符其实的“暴君”。

而作为害惨了燕王父子的李锭的儿子,以及伤害了那么多赫连人的毕尚云的外孙,他又有什么脸面再对燕王府起兵呢?

一切,都还是止于那天夜里好了。

既然所有人的心愿都是祈盼着天下太平,那么有人替他做到了,他也不会有什么遗憾了。

萧淮看了他片刻,拍了拍他肩膀,望着宫门说道:“等我忙完这一段,我带你去西山跑马。京城外的天地,可比这四方城要广阔多了。”

“好。”他点点头。“臣等太子哥哥。”

萧淮抚了抚他的头,塞给他一杯酒:“从今天开始,可以喝酒了!”

李睿接过来,一口干了。

酒水呛得他咳嗽起来,霍究从旁给他递茶:“酒不是这么喝的,来,哥哥教你。”

皇宫里接连几日自然是忙得腾不开手脚的。

沈家也收到了许多封赏。

沈若浦父子三职位未变,只沈若浦授予了太子太保的封衔。

对此他还觉得愧受,因为深知树大招风的道理,沈家短短时间里位居如此之高的地位,已经算是史上少见。

他担心一步登天对子弟们不好,也怕因此而来的许多问题来不及应对解决,皇帝听他说完,便也就尊重了他的想法,未曾再授别的。

但这也足以使沈家成为京师一等一的名门了。

如此过了十来日,京师才渐渐回归秩序。

沈羲深觉一入宫门深似海,进了宫门之后再出宫就难了。

倒不是皇帝限制她自由,而是出个门准备的阵仗就着实太麻烦,又要换装又要布仪仗,一路浩浩荡荡目标还大。

萧淮见她为难,便就给她出了个主意,让她去掉太子妃装束,带上侍卫悄没声儿出去再回来就行。

她觉得有道理,这日便就试着去了趟学舍。

沈嫣看到她时简直吓得心都快直接破膛跳出来!

“我的姑奶奶,您怎么偷跑出来了?这要是出了什么事——”

第532章 有女人了?

“我带了二十个侍卫二十个影卫,还有戚九贴身跟随呢。”

她又不出城,在她厉害的公公以及强悍的丈夫把持天下的情况下,京城里要是连这点稳定平安都给不了她,那可真叫见鬼了。

沈嫣想想也就把心放下来,笑道:“是啊,天底下最最幸福的人儿就是你呀。

“不但有个威风八面的皇帝公公,还有个正在朝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目标迈进的太子丈夫。

“说不定不久就会有个极之尊贵的小太孙出现,再还有个位列王公而且身居高位的竹马。

“更别说还有八万人之多的专属于你的天狼营!

“我的天哪!我简直想不出来谁还能有你太子妃这样霸气的人!”

她双手合十望着天摇头笑叹。

沈羲不否认,也托着腮望着她笑:“你要是肯,很快也会有个执掌亲军十二卫的威风凛凛的郡王爷当丈夫啊!”

沈嫣听她这么一说脸就红了。

坐下来道:“别提这个了,自打跟梅家退了婚,我后来也见过他郡王爷两次,可他对我都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压根没把我当回事儿呢。”

“那你可以去找他第三次第四次呀。”沈羲直起身来,“俗话说烈女怕缠郎,有事儿没事儿多在他面前晃晃,他自然就破功了。”

“哟,太子妃原来还精于此道!”

正说着,门口就传来凉嗖嗖的声音。

沈羲蓦地回头,只见萧淮正由苏言伴着立在门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那双眼仿似要把她上下扫荡个遍。

“殿下。”

沈嫣起来行礼。一面促狭地道:“姐姐正说着她平时是怎么在殿下面前晃悠的呢。”

萧淮斜了一眼忙着清嗓子的沈羲,走过去轻掐了把她脸颊,说道:“走吧!去相国寺下面逛逛去。”

沈羲连忙站起来,高高兴兴地出门去了。

沈嫣望见他们俩恩爱离去的背影,唇角也不觉弯了起来。

真好啊,他们。

沈梅两家这婚约算是以皆大欢喜的方式落幕。

去梅家拜访回来的翌日,她在沈家也曾见到梅麒瑛,并且向他诚挚致谢。

梅麒瑛却只是笑了笑,顺手送了园子里采的莲花给她,便就去寻沈榧了。

自那之后两人见面交谈竟多起来,梅麒瑛其实是个挺促狭的人,他这种促狭与霍究的玩世不恭还很不一样。

总而言之,将来如果真有哪个女孩子有幸被他爱上,心悦的同时,应该也是挺头疼的吧?她想。

没有了婚约包袱,她近来确实畅快多了。

但霍究始终没有到沈家来。

沈羲说的对,也许她是该积极一些吧?

最起码她还欠他一个解释,一个回应。

这么想着,她就当真拿着纨扇出了门。

汝阳王府与靖南王府挨在一处,如今其实还在修建,所以贺兰谆与霍究仍然住在原来的燕王府。

王府对沈家老小一律开放,并不用通报,她即直接乘车进了府门。

霍究这会儿自然是在的。

亲军卫每个卫所都有指挥使,他这个总指挥使虽然忙,但也不用时刻守在宫里。

倒是贺兰谆,因为皇帝倚重他处理政务,所以很多时间都长留宫中。

这时候他正在天井里练拳。

斜阳懒懒地照在他光裸的上身肌肉上,密集的汗珠时而挥洒,时而又随着动作泛出晶亮的光。

沈嫣没怎么见过赤臂的男子,便没有靠近,只在庑廊站着。

他真是高啊,她可能——只到他肩膀?再看看,嗯,没有,一定只到他腋窝。

萧家这几个男人都长得高大,不熟的人或者瞧着会害怕吧?

像是她初初见到他的时候。

其实在翠湖边并不是第一次见他,都在京师住着,偶尔远远地也是会看到的。

但那个时候纯属好奇,总觉得她与他是两个世界的人,却没有想到因为沈羲而与他有了交集。

以至于在后来一段时间,她也并没有想过要与他保持接触。

“你来干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他竟然到了跟前,隔着栏杆凝眉擦汗。

沈嫣连忙收敛心神,红着脸道:“我,我来看看。”

我来看看你,但这个“你”字到底没有说出口。

霍究一手插腰,一手拿帕子擦着后颈的汗,听她说完时动作不觉缓下,然而很快他又快速动起来。

并漠然道:“看什么,一府的臭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他转过身去背对着她,接了侍官递来的茶抿起来。

自从那次看完她回来之后,他再也没有去过沈家,或者说没有再主动去见过她,应该没有再让她为难了吧?

既然退婚也不是为了他而退的,那么现在跑过来眼巴巴地望着他又是做什么?

“霍哥哥!”

沈嫣鼓起勇气走下石阶,到他面前站定,“我有话想跟你说。”

“我没空。”他眯眼将茶全倒进喉咙,然后抖抖帕子又擦了把头:“哪天有空再说吧。”

“可是我不会耽误你很久的,一会儿就好了!”

她抿唇望着他。

只要一会儿,她就能把她的解释说出来了。

“我想跟你说,之前我说那些话都是——”

“王爷,史姑娘求见。”

有侍官匆匆走过来禀报说。

沈嫣一愣,史姑娘?哪个史姑娘?

霍究扫了眼她,而后慢吞吞拿起衣裳往外走:“请她到花厅见。”

沈嫣被晾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他拐上庑廊,然后往他的玉韬殿去了。

史姑娘……他不是从来不和京师闺秀们有私下往来么?哪里跑出来个史姑娘?

姓史……难不成是史蓁?!

……是了,一定是她!

京师里姓史的官员只有史棣,新皇登基后,史棣虽然已经被贬出京师了,但史家老小还在城里。

朝上除了他们家之外再没有听到谁姓史了,别的人也不可能会寻到他头上,一定是她!

沈嫣心里忽然就不平静起来,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有姑娘找上门来了!而且还是那个史蓁!

她原地站了片刻,便就咬着唇往玉韬殿方向探头看了看。

再看了看,脚步就不自觉地往那头走过去了。

……光天化日地,他们肯定是光明正大地见面对不对?

既然光明正大,那她去看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对不对?

第533章 他喜欢我!

霍究拿着衣裳回房随便冲了个澡,才又来到花厅。

余光往侧后方一睃,脚步未停,进了门去。

史蓁坐在右侧客座,不安地绞着绢子,看到一身清爽的他进来,立刻跟针刺了屁股一样跳起来行礼:“王爷!”

“你有什么事?”

霍究坐下来。

史蓁仰望着他,立时就掩着面哭起来:“我有一事相求王爷,还望王爷高抬贵手。”

从前就觉得燕王府这三个男人迷人到不行,关键是还有权有势。

只不过那会儿觉得掌管定狱的他看上去太冷了,所以比较之下才会对贺兰谆更热衷。

可是自打他进了刑部,与人接触得多了,他身上那股让人望之生畏的气息又淡去了些,如今他再一跃成了恩封的郡王爷,现在看起来又霸气又贵气,简直让人恨不能直接扑上去——

不能怪她有这样的想法,天知道这半年里史家都经历了一些什么?

从前她是高高在上的阁老府小姐,父亲是当朝权宦太傅的门生,家里坐拥家财万贯,可以说她真真是锦衣玉食里长大的富贵人儿!

可是自打翠湖那里失了策,史棣从内阁出来了,史家名声没了,她反倒还成为了跟史棣有苟合的韩凝的未来弟媳!

她能撑到这一步没去悬梁或出家已经很不错了,总想着嫁过去日子虽然难过,但好歹韩家家世还行,不过就是跟婆家人扯皮的事儿,她也不见得输,可是就当她好不容易安抚好自己的时候,居然韩家一夜之间也倒了!

她简直要疯!

韩家倒了,韩嘉也被砍了,这本来是件好事,因为她终于不用去韩家受那窝囊气了,哪里是她没过门就成了寡妇也没关系。

可关键是,韩家是败于政治斗争,是败于燕王父子手下,最为激烈的斗争他们这边失利,这样的情况下,谁还敢娶她?

她仿佛看到了自己悲惨的未来。

但这还不算顶坏。

因为时间是能改变很多事情,她跟韩家毕竟也算是结了怨,那么过几年说不定也还是会有人看在史家位居高官的份上前来求娶也说不定。

而没等她盼来这一天,毕太傅就倒了!小皇帝也倒台了!燕王居然登基了!

她再也没有半点希望了。

随着史棣被贬出京,史家如今纵然还仗着有些祖业,吃穿不愁,到底不同以往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史棣离了户部,往后哪里还有那么多油水可捞回家?

这些祖产若是不经营,照这么下去迟早也得坐吃山空。

所以她今天来,是想来求霍究帮忙把史棣给调回京来的。

当然,这件事本不是她的主意。

是史夫人与她那帮哥哥们最近正忙着四处走门路。

他们就说到了贺兰谆和霍究头上。

萧淮那边是绝无可能的。皇帝做的决议当太子的怎么可能会跑出来捣乱?

但是贺兰谆呆在宫里的时间又太多了,而且他这个人虽然看着和气,但实际上坚定得很。

而且他还是大秦徐家的后人,沈羲又是张家后人,徐张两家当年的交情如今谁还有不知道的?

就凭这层关系,绝对是没戏。

就剩下个霍究了。

他在萧放面前地位没得说,又不曾与萧淮和沈羲有什么特别的情份,只有他最合适。

史蓁想到霍究到如今还没有议婚,立刻就自动请缨前来了。

来之前她仔细打听过,这位郡王爷居然在桂花胡同设了个书塾,一直不收钱给孩子们读书。想到他是这样面恶心善的人,多半是受不得女孩子凄苦柔弱的,便格外地放软了声线,楚楚可怜并哭得梨花带雨。

“求大人救救小女子……”

她趋上前去,透过朦胧泪眼脉脉含情地望着他。

霍究扫了她一眼,并不做声,注意力只放在门外花丛后那道桃粉的影子上。

“你觉得我能怎么救?”眼瞧着那影子迈出了花丛,他这才漫不经心地盯着自己的手指甲说道。

史蓁心花怒放,不自觉地靠近了两步,半含半露地说道:“我相信王爷自然有法子帮忙。只要王爷能把家父调回京师,王爷无论对蓁儿有什么条件,蓁儿都肯答应。”

门外传来啪地一声响,仿佛是树枝之类的什么断了。

史蓁扭头看了看,可惜她这个方位看不到门口。

霍究眼神微闪,望着她道:“这么大方?”

史蓁挺了挺胸脯,声音都不稳了:“蓁儿绝无虚言!”

倘若这辈子嫁个高门大户没指望了,如果能留在他霍究身边也是极好的。

“你,不要脸!”

她这里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道娇叱。

史蓁身子一抖,立刻就见门外闪进个粉嫩如桃花的娇俏人儿来,这定睛一看,居然是沈羲的妹妹沈嫣!

她也愣住了,半日才道:“你怎么在这里?”

沈嫣都快被她气晕了,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女人?居然跑到男人家里来投怀送抱!

亏她从前来还是阁老府的小姐呢!

“史姑娘丢了身份,如今是连脸皮都不要了么?”沈嫣瞪着她,只觉得自己手指都在发麻,“还是说你跟得韩凝久了,连他们韩家这套下流的手段也都学到了手?若是真想令尊重受重用,为何不劝他自此以后好生做人,多出政绩为百姓造福?我们大殷的能臣可不是靠女色成就的!”

史蓁被骂得脸红一阵白一阵,半天才冷笑望着她道:“我这是在王府寻王爷说话,敢问你又是以什么身份在这里指责我?”

什么身份?

沈嫣倒是噎住了。

她是什么身份呢?说到底,同样也是追着霍究跑过来的“不要脸”的女人啊。

霍究眉梢冷冽,站起来正要说话,一只温软的小手掌却忽然把他的大手给紧紧握住了:“就凭我,我是他喜欢的人!”

沈嫣把话说出来就立刻觉得自己浑身臊得要爆炸了!

天哪,她这样不是比史蓁更不要脸?

万一他一气之下把她甩开……然后说他现在根本就不喜欢她了,她怎么办?

她太冲动了!怎么能这么自大呢?

这要是当着史蓁的面被他打了脸,那她这脸还往哪里搁!

第534章 都有主了

史蓁嘴里能塞进个大鸡蛋,望望他们牵着的手,又望望他们两个:“他喜欢你?”

霍究把手从沈嫣手里抽出来,搁在她肩上将她一把揽住:“有意见吗?”

现在轮到史蓁一张脸红到快爆炸!

再看看绷着脸连呼吸都屏着的沈嫣,她再也说不出话来,提着裙子便冲出门去了。

沈嫣仍像棵木头般立在那里,肩膀上他的手臂像炭火,靠着她手臂的这边他的身躯也像炭火,就连他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的呼吸也像是灼人的火苗,她仿佛要在这样的炙烤下化成灰,但她又是乐意的,欣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