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萝连‘嗯’都没嗯一声,只管走路,暖阁里,苏子岚等人早就习惯了墨七这幅作派,宁远瞄着眼一脸矜持的阿萝,扫了站在暖阁外的卫凤娘一眼。

卫凤娘已经看到殷勤的过头的墨七,和根本不搭理他的阿萝了,这一对太显眼了,想不看到也不容易,看到宁远的眼风,叹了口气,这阿萝小姐啊,可真是……惯坏了!

第一百四七章 宴宾客4

卫凤娘顺手从路过的送酒水的婢女手里接过托盘,几步走到多多面前,将托盘塞到她手里,低声道:“跟你家小姐说一声,墨七少爷是我们七爷的贵客,你家小姐……”

卫凤娘看了阿萝一眼,“这可是打了我们家七爷的脸。”

多多呆了呆,“可是,我家小姐跟七少爷一直都这样……”

“我不管什么一直不一直,从前往后我都管不着,就今天,我们七爷请客,但凡是我们七爷的客人,今天都得侍候好了!快去!再晚一晚,我们七爷的脾气发下来,那就来不及了!”卫凤娘推了多多一把。

多多往前踉跄了一步,先将托盘托到墨七面前,“七少爷请用。”

“多多真懂事!”墨七夸了一句,顺手拿了杯梅酒,“咦?你怎么没拿阿萝爱喝的石榴酒?”

多多干笑几声,退到阿萝身边,低低说了几句话,阿萝猛一个转身,怒目站在她侧后不远的卫凤娘,卫凤娘一只手抬在胸前,笑眯眯看着她,迎着她的怒目,手指动了动,指尖寒光闪动。

阿萝机灵灵打了个寒噤,急忙转回头,墨七莫名其妙的看着花容失色的阿萝,看看已经垂下手的卫凤娘,再左右看了看,“怎么了?看到什么了?怎么把你吓成这样了?你看你脸色都变了,没事吧?”

“没……没什么,我就是觉得,那几株牡丹开的真好,你陪……我是说,我陪你过去看牡丹好不好?”阿萝下意识的往墨七身边靠过去,指着前面几丛牡丹吱唔道。

“好!当然好!你说什么都好!你不是最喜欢玉芙蓉?其实吧,我觉得牡丹最好,玉芙蓉就那几个花瓣,又大又蠢……虽说又大又蠢,还是玉芙蓉好看,清雅!走,我陪你去看牡丹!这几本牡丹平常得很,我告诉你,那边那几盆,才是真正的名品……”

墨七被阿萝挨身靠着,又得了阿萝的好脸,顿时头就晕的找不着北,手里酒也洒了,眼睛不离阿萝半分,话滔滔不绝,笑的一张脸可比牡丹花灿烂多了。

卫凤娘看着得了阿萝一个笑脸就晕头转向的墨七,忍不住抿嘴笑,这么单纯的孩子,可真是难得。

周六少爷眼里没有美女也没有美食,更没有美酒,他眼里只有在暖阁门口坐的端直的那几条细犬。

周六少爷直着一双眼出到暖阁门口,蹲在几条细犬面前,一条条看过去,再一条条看过来,一边看一边啧啧赞叹。这是他见过的最好的细犬,不管是品种还是喂养上。

这几条细犬浑身漆黑,浑身上下,连半根异色毛都没有,眼神明亮稳定,腿长腰细,浑身腱子肉,一看就是喂养调教的极其精心得法。

周六少爷看的心痒难忍,忍不住伸出手,想去摸一摸,手刚伸出来,几只细犬几乎同时,冲他龇着牙,低低咆哮警告。周六少爷吓的急忙缩回了手,细犬的凶悍,他太清楚了,而且,这是他的狗,他养的狗,肯定敢于咬人,而且咬起人来,肯定特别凶狠。

周六少爷站起来蹲下去,蹲下去站起来,想摸又不敢,不摸又难受,来来回回了半天,实在忍不住,站起来去找宁远。

“喂,你那几条细犬,卖不卖?”周六少爷几步冲到宁远面前,一把推开正和宁远说着话、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爷,双手握拳背在身后,昂头眯眼看着宁远,摆出一幅我可不怕你的样子问道。

“卖?”宁远看起来惊讶极了,“什么叫卖?我长这么大,只知道买,不知道卖字怎么写。”

“那几条细犬,卖给我一条,一条就行。”周六少爷的气势撑了片刻,就断崖式下滑,竖着一根指头,仰头看着宁远,话里隐隐透出了几分请求的意味。

“你喜欢那个?想要?这容易!要多少都有。不过,”宁远话锋一转,“你们府上有懂怎么侍候细犬的人没有?我说的可是真懂,这活跟熬鹰一样,可都是家传的手艺,我告诉你,这细犬可比人难侍候多了。还有,你们府有足够大的地方没有?这细犬不能一只两只的养,那是糟蹋狗,一养就得一群,你少说也得圈出十亩左右做狗舍,还有,这细犬一天至少要跑三趟,一口气最少十来里,巴掌大的地方围着转圈可不行,这狗要憋坏的,也太可怜了,我们府上那个园子,我都嫌小。还有,隔个三天五天,就得带它们到城外打打猎,练练手,这狗就是打猎用的,这些,你都行?你们府上都行?”

周六少爷张口结舌,越听越沮丧,越听越难过。

宁远说的都是正理,半点没哄他,那些养细犬也都这么说,他从前也不是没养废过。

唉,他就是看着好,这几条狗实在是太好了!他实在是太喜欢了!

他们府上,别提什么地方够不够大,就是够大,他太婆也不会让他带条狗进府门!

他从前养在外面,费尽心机……最后还是没瞒过家里,瞒不过家里,就瞒不过太婆!

周六少爷垂头丧气,一声不吭转身就走,出到暖阁门口,蹲到几只细犬对面,对着几只细犬眼泪汪汪。

单论养狗,他跟宁远真没法比,定北侯府出了名的地方大,听说比他们府上足足大出一半,他们府上挤了几十个人,宁远府上就他一个!别说养狗,跑马都行!

宁远跟出来,蹲在周六少爷旁边,伸手摸着细犬,斜着周六少爷笑道:“看你这样子,倒是真心喜欢这几只小畜生,可这细犬养活容易,养好难,我们家有专门的狗场,里头当差的,都是祖传了好几代的手艺,除了这种细犬,最多的獒犬,獒,听说过吧?特别凶猛,两只就能咬死一头壮年狮子。”

“我知道,京城也有人养,太丑,我觉得还是细犬最好,多漂亮。”周六少爷小心的伸出手,在正一脸讨好的舔着宁远的那只细犬身上摸了几下。

第一百四八章 又挨训了

“我们北边离不开狗,特别是打仗,小队人马察看敌情,或是打个谷草什么的,就得带獒,这细犬不错是不错,可一来不如獒凶猛,二来不如獒能吃苦,这家伙,也就是打猎的时候能用用,你用细犬打过猎没有?听说富阳山高林密,大后天我休沐,准备带着它们去散一散,要不,一起去?”

“好!”周六少爷一口答应,“京城你不熟,富阳不行,得去临江,那儿才是真正的山高林密,你休沐一天?一天不行,你那差使……干脆再多请两天假,我再多找几个人,我家在临江有个庄子,出上好的螃蟹,这会儿六月黄也差不多了,你喜欢吃螃蟹不?六月黄小是小了点,可鲜是鲜的没话说,咱们自己带厨子……”

周六少爷兴奋的滔滔不绝,他们周家祖上也是军功起家,正宗的行武世家,就是到了他祖父那一代……他祖父虽说没自己带过兵,可总还出过征上过战场!到他这里,连养只狗都不许了!他早就想振兴祖上武将之威风,先用打猎练一练,哪天,说不定他也能领兵打上几场大仗!

这一天的潘家园子,集中了京城的美食、美酒,以及所有有点名气的美人儿,美食美酒就不说了,要什么就是一句话,难得的是这满园的美人儿,一个个柔婉体贴,予取予求,个个都脾气好的出奇,个个都这么好的时候,这还真是头一回!

喜欢赌两把的,人家宁远连本钱都替大家备下了,赢了你拿走,输了是他宁远的。

墨七这一天,乐的合不拢嘴,阿萝从来没这么柔顺体贴过,一整天都挨着他,听着云袖的小曲,看着柳漫的舞,摸着阿萝的小手,时不时就着阿萝的手喝几口梅酒,墨七觉得,这日子,神仙一样。

满园纨绔只恨时辰过的太快,天儿黑的太早,这一转眼,怎么就华灯初上,又半夜三更了?

没有不散的宴席,墨七拉着阿萝的手舍不得松,周六少爷摸着几只细犬舍不得站起来,苏子岚先赢后输,十分遗憾,散的还是有点儿太早了,再过一会儿,只要一会儿,他指定就能翻回本!

吕炎五六分醉,和十分清醒的季疏影站在一起,不时瞟一眼宁远,他们两个,这一天,看了不知道多少场大戏,真是精彩无比。

宁远这场超豪华宴客不能不算扰民。

京城各大酒店,以及但凡有点名气的吃食店的铛头,连事先准备带当天,连头带尾,足足在潘家园子里呆了三天,铛头不在,各大酒店虽说没关门,可那几样必得铛头出手的拿手菜,肯定是端不出来的了,至于各个食店,大多只卖最拿手的那一两样,铛头不在,就只好关门。

满京城的红伎,头一天就谢客准备,第二天一大清早就到潘家园子里应场,半夜三更才散了回去,第三天都累倒了,无论如何得歇一天吧。

大小官员、文人雅士们想喝杯小酒会个小文找几个喜爱的红伎添个趣,反正这几天是没添成。

扰了大家的兴,御史台可不是吃素的,弹劾宁远的折子,一天就收了一筐,隔天早朝,满朝官员一进大殿,就看到在大殿门前,宁远抱着一筐折子跪的笔直。

上朝的百官从宁远身边绕过,进殿上朝,散了朝,众人再绕过宁远出来,宁远抱着那个装满折子的竹筐,满脸笑容,逆着众人,一边打点头打招呼,一边往里进。

皇上照例留了墨相等人议事,宁远抱着竹筐到了紫极殿门口,跨进殿门,左右看了看,找了个不碍事的地方,一声不响,规规矩矩的跪下。

“你看看,你们看看他!看看,都熟门熟路了!”宁远进殿时,仿佛没看到他的皇上点着宁远,气儿不打一处来。

“皇上,都是我的错,您别气着。”宁远赶紧往中间挪挪,让皇上能够看到他,挪过来赶紧磕头,一脸难过。

皇上气乐了,“你们看看,看他这会儿多懂事,真要懂事,早干什么去了?”

“宁远就是玩心太重,玩的过了,没掂量好轻重。”吕相缓声劝了句。

“没掂量好?他知道什么叫掂量?他知道什么叫轻重?”皇上好象更恼了,猛拍了下长案,“那些弹折,你念,一份份念!”

“是。”宁远老实规矩的答应一句,拿了份折子出来,念的虽慢,倒还算顺溜,可念了没几句却卡住了,“……回皇上,有个字儿不认识……”

四皇子噗的笑出了声,大皇子和随国公跟着笑起来,大皇子一边笑,一边指着宁远,“宁远,不学无术到你这份上,挺不容易。”

皇上无语之极的揉着额头,看着墨相,“宁镇山那样方正的人,怎么养出了这么个儿子?一份折子他都念不下来!”

“我家那个不成器的,跟他大约也差不多,都是溺爱太过,小时候总觉得还小,怕拘的严了,病了累了的,唉,总觉得等大了就懂事了,等大的时候,就……唉!”墨相一脸愁容,摇头叹气,他倒真是有一点点儿同感。

“唉!”皇上也长叹了口气,看着头垂的恨不能垂到地面的宁远,“你还知道羞愧!真不容易!你给朕听着,你阿爹既然把你送到朕这里,朕不是你阿爹,断不能容你再象从前,成天胡闹,不求上进!把筐子抱上,现在就去翰林院,去找位先生去,让人家先教教你认字!再教教你这折子里写的都是什么意思!”

“是!”宁远赶紧答应,“皇上,找哪位翰林?您得给我找个真有学问的教我。”

“就教你这样的,还要真学问假学问?满翰林院,你看谁有空就找谁!你放心,朕的翰林院里,连杂役都能教你几年!你给朕听好了,以后每隔一天,至少要去翰林院呆上一个时辰,先把字认全了!你听着,朕是要查你这功课的!听到了?”

第一百四九章 皆在凡俗中

皇上看着一张脸漂亮到无可挑剔,仰头看着他,一脸依赖仰慕的宁远,怒气渐少,心开始软化,“还有,回去找个能写文章的幕僚,你府上有能写几行字的幕僚吧?”

“有,就是不知道写的好不好,我看不懂。”宁远老实回答。

皇上无奈又无语,哼哼了好几声,“先写吧,让他替你写份辩折,先……拿给吕相看看,吕卿,就烦你替他看看,若是合适,就递进来,若不合适,让他回去再写!”

皇上再转向宁远,“你记着!象今天,朕把弹折给你,你就要写辩折!和朕分辩解释,不是抱着满筐折子往殿前一跪就行了,这不是你家!今天这是小事,要是碰到大事呢?你跪有什么用?被人弹劾了,不是光跪一跪就行的事,你这个……以后你再有什么事,你记着,多跟墨相、吕相请教!”

皇上说一句,宁远应一句,等皇上说完了,宁远倒退出来,抱着满筐折子一溜烟奔往翰林院,找先生去了。

议好事,吕相出来,上了车,命车夫赶车围着皇城转几圈。

每逢有重大问题要想,他就是这样,让车夫赶着车在闲人不能靠近的皇城下转圈,这是他多年的老习惯了。

城外宝林庵,寂明师太去了城里的福寿庵,大相国寺的主持青空大和尚推荐了道生师太过来主持宝林庵。

钱老夫人一大清早就上车出了门,在城门口会合了女儿墨夫人,一起往宝林庵去,宝林庵换了主持,新主持已经到了,这算是大事,她和白老夫人约了今天走一趟,看望长公主,顺便给道生师太道个贺。

墨夫人虚扶着钱老夫人进来时,李桐正和福安长公主对坐喝茶。

慧宁师太讲完了法华经,每天就是李桐一个人过来了。

除了听慧宁师太念法华经,李桐没怎么见福安长公主修行过,多数时候,她和她先到后山上走一圈,回来就在这院里坐着喝茶,中午,福安长公主回她的皇家别院午饭休息,李桐就上车回紫藤山庄。

偶尔,中午走前,福安长公主会到前面观音殿里,或是地藏殿里上柱香,这大概是她除了听法华经,唯一的礼佛修行了。

福安长公主最爱聊的,是历朝历代君王大臣以及名士高人,人如何事如何,做过的事如何如何,或者流传的那些轶闻,是真是假,说起来,总是一针见血,犀利非常。

她也极爱听李桐说那些大商家的发家史,以及做生意时的种种手段,种种传说趣闻。

其实李桐也极爱这样的话题。

关于这些,没两天她就意识到了,那天晚上,她躺在床上,想了好久,从前的她也是这样吗?

从前的她也是这样。

从前,她其实最爱和钱老夫人、白老夫人说话,和她们两位说话,她最兴奋,最如鱼得水,如果有机会痛痛快快聊上半天,她简直有种痛快淋漓、如浴新生的感觉。

钱老夫人和白老夫人就跟现在的福安长公主一样,不过她们说的都是各家过往,过去那些大事中她们知道的细节,那些大事,那些细节造成的强大破坏力……

姜焕璋没说错,从骨子里,她从来没高雅过,没贤惠过。

象顾姨娘那样,为了熏一张纸花上几个月的功夫,为了一份花格是宽一分好,还是窄一分才最好,能倒腾上好几天,她只觉得她太无聊,那纸不过写字用,香不香有什么关系?那花格多一分少一分,她真能看出来分别么?反正她是看不出来,还有合香,多一分少一分有什么分别?她从来没闻出来过。

她不会合香,不会闻香,她不懂同样是两年的金栗纸,这张纸和那张纸怎么就不一样了?她也不懂残荷有什么美,她还是觉得繁花盛开才最美。

就是内院,她管了几十年的家,却从来都不耐烦那些女人的小手段、小伎俩、小心眼,一句话里非要藏上无数的关节,她听的明明白白,却懒得理会以及回应。

她明明白白的看着绥宁王府后院那些女人们彼此间的小手段,打回去过无数回她们的小手段,却始终想不通,你穿一件衣服,她戴一件首饰,这种争斗,有什么意义?有什么用?

她喜欢做生意,帮文二爷调度天下钱粮,将户部逼的一片狼籍那一回,现在回想起来,她还激动的坐不住……

李桐起身给钱老夫人和墨夫人见礼,福安长公主捏着杯茶,继续抿着,看着李桐见了礼,才淡淡道:“你只管坐着,我这里是方外之地,不管俗礼。两位也请坐,绿云,上茶。”

“长公主说的是,进了这小院,就踏出世俗,远离红尘了。长公主最近可安好?”钱老夫人一边落座,一边笑道。

“安。”福安长公主只答了一个字。

“听说寂明师太去了城里福寿庵,庵里新来了位道生师太,长公主见过道生师太没有?眼缘可还好?”钱老夫人看样子很习惯福安长公主的作派了,一边微微颌首谢了绿云的茶,一边接着笑问道。

“嗯。”福安长公主抿着茶,随口‘嗯’了一声。

“那就好,”钱老夫人看起来松了口气,“我家老头子昨天回来说,皇上也听说这事了,很担心长公主,我家老头子说,长公主修为高深,多年不问世俗事,这样的凡俗小事,怕是打扰不到长公主,看样子,果然是这样。”

“多谢墨相了。”福安长公主侧过头,正正式式的看了钱老夫人一眼,这一声谢显的十分郑重。

李桐心里一动,这庵里主持变动,是长公主的意思吧。

“眼看着这天一天比一天热,长公主要清修,也要注意身体,不要劳累太过了。”钱老夫人看起来也有点没话找话。

福安长公主‘嗯’了一声算是应了,钱老夫人也端起了茶,刚抿了一口,就听到院外传来脚步声,季疏影扶着白老夫人,进了院门。

第一百五十章 寺外寺里

进了廊下,季疏影松开白老夫人,团团一揖,后退几步,转身出去了。

白老夫人一辈子性子硬直,一边落座,一边上上下下打量着起身见礼的李桐,不客气的问道:“这是哪家的小媳妇,眼生得很。”

“你没见过她。”福安长公主回了一句,钱老夫人忙笑接道:“这是绥宁伯世子夫人,姓李。”钱老夫人介绍了李桐,却没跟李桐介绍白老夫人。

白老夫人只喔了一声,转头看着福安长公主道:“你这庵里换了个主持,我看这个道生比原来那个强。”

“我从不理会这些。”福安长公主声音淡淡。

“理不理会,”白老夫人手里的拐杖在地上咚咚戳了几下,“这京城,想找块清静地儿,可是越来越难了。”

李桐听白老夫人这话,知道后面必定是一个长长的展开,犹豫了下,站起来冲福安长公主曲膝笑道:“后面的醅的茶该差不多了,我过去看看。”

“嗯,你去吧。”福安长公主示意李桐,李桐曲膝别了钱老夫人三人,往后穿过月亮门,叫了在后罩房的水莲,径直往前,出了宝林庵。

李桐站在庵外犹豫了片刻,没往后山,转个弯,沿着庵外,往前面过去。

宝林庵也和宝林寺差不多,院墙外树木花草打理的很精心,沿着院墙铺了石头小路,蜿蜒在花草树木间穿行,隔上不远,就有座小巧的亭子,相比于宝林寺,宝林庵外的花儿娇艳繁盛,亭子也小巧精致得多。

庵外清风徐徐,李桐和水莲,看着四周的景色,慢慢往前踱步,转过个弯,迎面看到季疏影,一件银白衫,摇着折扇缓步而来,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李桐忙往旁边避让。季疏影看到李桐,看起来有些意外,收了折扇,拱了拱手,下了青石路,从另一边绕了过去。

李桐刚踏上石头小路要继续往前,身后传来季疏影的声音,“这位姑娘,请问……贵姓?”

“我姓李,湖州李氏。”李桐转过身,看着季疏影,带着丝笑意,大大方方答道。她看眼前的季疏影,很难把他和几十年后那个总是阴沉着脸的季尚书联系到一起,这会儿她眼里的他,就是个一腔固执的少年,令人怜惜。

“姜李氏?”季疏影反应极快,或者说,他已经打听过,知道她是谁。

“是。”李桐点头。

“刚才失礼了,在下姓季,和令兄有……是令兄的朋友。”季疏影长揖过半。

“我知道,季天官府上,季大公子,听家兄提起过,家兄对季大公子极是敬佩。”李桐曲膝回了一礼。

李桐对这份肯定明白的答复,让季疏影有几分意外,“令兄大才。”

李桐没答话,只微笑曲膝致谢,她这位大哥,确实是大才,这句不用客气。李桐没说话,季疏影也没再说话,却也没告辞转身,李桐等了片刻,正要先告辞,季疏影的声音比刚才略低,“顾家极其不堪,李……姑娘,不必多计较。”

“我知道,谢谢你,不是因为顾家。”李桐脸上的笑意更深,季疏影年青时,还曾经这么热血过?

“你是姜家妇,大势如此,不可计较太过。”

“嗯,季公子今年还不打算下场考一考吗?”李桐心里微微一动。

季疏影考了个秀才就止步不再考,后来入仕时,是恩赐的出身,因为这个,一直受人攻击,后来止步在天官的位置,无法再进一步,也是因为这个出身,恩赐非正途,季家又不是有世袭爵位的功勋之家。

季疏影脸色变了。

“家兄赞季公子大才,若是下场,高中如探囊取物。三年一考,若今年错过,一等就是四年,错过这四年,太可惜了,总要万事俱备,才能等来大好时机。”李桐多劝了几句,从前的季疏影,在那个大机会来时,还只是个秀才出身,因为这个,当初入仕入的颇为坎坷。

季疏影脸色泛白,直盯着李桐,李桐垂下眼帘,曲了曲膝,转过身,带着水莲走了。

午饭前,钱老夫人和白老夫人、墨夫人三人告辞出来,李桐进去辞了福安长公主,也上车回去。

墨夫人上了钱老夫人那辆大车,离宝林庵远了,墨夫人掀起车帘,盯着岔上另一条路的李桐的车看了片刻,放下帘子,皱眉道:“这个李氏,长的是挺不错,象画儿一样,别的……还有哪儿出色?怎么就入了长公主的眼?我看长公主这些年在城外头也是呆的寂寞透了。”

“嗯。”钱老夫人靠在松软的大靠枕,看着女儿叹了口气,“你呀,这些年越来越不用心了。”

“我怎么不用心了?难道长公主不是寂寞透了?她那样的性子,是能清修的人?我就是想不通,她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就别扭在这嫁人不嫁人的事上,就是转不过弯了?当初说是太后让她嫁进周家,她不高兴,可她不愿意嫁进周家,太后不也就随她了?后来挑一个她看不上一个,哪有这么闹别扭的?这不是拿自己的终身大事闹着玩儿?真是!”

“这事不是你该多想的,”钱老夫人不打算和女儿多说这事,“太后临大行前,把长公主的亲事托付给了赵老夫人,这是赵老夫人的事,我都不说话,你多什么嘴?”

“我不就是跟您说两句,咱们娘俩说说家常话,那你跟我说说,长公主这么多年跟谁都带搭不搭的,怎么突然看上这个李氏了?这事我得知道知道吧?”

“嗯,李氏是绥宁伯世子姜焕璋的媳妇,姜焕璋你见过,生得好,气度也好,那份风仪,在京城也能数得着。”

“这倒是,我头一回见他,就觉得这简直是鸡窝里飞出凤凰来了。”

“嗯,李家和姜家结亲,是李家挑中了姜家,可不是姜家挑中了李家。”看样子,钱老夫人已经打听的十分清楚。

“这话我也听说了,姜家穷的都过不下去了,幸亏生了个好儿子。”墨夫人撇了撇嘴,对于看着钱结亲的姜家,和拿着钱攀亲的李家,她都十分看不上。

第一百五一章 玉碎与瓦全

“李氏嫁过去隔月,姜家就生了不少事,姜焕璋一口气纳了三个小妾,又从顾家抬了表妹顾氏进府。”

“不是说顾氏是私奔进姜家的?闹得那样。”墨夫人纠正母亲,钱老夫人抬手拍了她一下,“私奔也罢,抬也罢,有什么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