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莲子吧。”

绿梅拿了只白瓷碗递给五皇子,又拿了只锦袋递给李桐,李桐从锦袋里摸了几粒瓜子出来,晃着腿嗑着瓜子,五皇子吃了一粒糖莲子,盯着李桐手里的瓜子看了片刻,将莲子碗往李桐怀里一塞,“姐姐你尝尝这个,我想吃瓜子!”

李桐失笑,回身将莲子碗放到车上,将锦袋放到两人中间,五皇子抓了把瓜子,瞄着李桐,一连嗑坏了十几个,总算嗑出个完整的仁儿,兴奋的哈哈笑起来。

车队最前,镖师轻松的喊声依次传过来,五皇子又惊讶又兴奋,“姐姐他们在唱歌吗?”

“不是唱歌,现在到这里,这一趟镖就算是平平安安走到了,镖师们喊一趟,是高兴的意思。”李桐解释。

“小少爷想听唱歌?”一直勒马走在两人旁边的孔大乐呵呵问道,“想听什么歌?”

“你会唱什么歌?”五皇子哪知道要听什么歌,不过他知道反问。

“小的唱歌不好听,刘老三唱的不错,不过他只会唱他老家的歌,让他唱给小少爷听听?”

“好!”

“老三!”孔大吼了一声,刘老三笑,“老大又坑我,行!抹一把老脸,怕啥?唱就唱,唱不了好听的,难听的总归能唱两句,小少爷,听好了!”

刘老三先长长的嗷了一声,“嗨哎嗨哎嗨哎嗨嗨,咱俩见个面面容易,哎呀拉话话的难,一个在那山啦上哟,一个在那沟……”

五皇子听的目瞪口呆,“这这……这是唱歌?”

“老三又想媳妇了?赵才呢?跟他对对!”前面的镖师们笑起来,不知道谁一声吼,一个装着女声,将喉咙捏的尖尖的公鸭嗓子立刻暴起,“哎……嗨哎嗨哎嗨哎嗨嗨,我泪个蛋蛋抛在,哎呀沙蒿蒿的林……”

五皇子笑的哈哈哈哈,捧着肚子倒在车上。

李桐和宁远两条船都走的飞快,一路上平平安安,快进直通宝林庵旁的小河时,宁远的船靠岸,宁远下了船,上马直奔宝林庵外的皇家别庄。

宁远带着六月等七八个心腹,隐在旁边树林里,只等了将近一个时辰,眼看日头落西,灿烂的晚霞中,五六个长随护着两辆车,不紧不慢的过来。

第一百九二章 心情不好

宁远已经等的快要烧起来了,一眼看到两辆车,急忙翻身上马,直冲过去。

前一辆车敞开半边,只有李桐坐在车边,旁边一个长随怀里,坐着五皇子。

宁远看着兴奋的脸颊通红的五皇子,到嘴的咆哮硬生生咽下,用鞭子指着李桐,“把哥儿交给我,我送他回去,你走吧。”

“七爷,长公主交待过要送回庄子,还是从哪儿来再从哪儿回去的好,再说,七爷得赶紧回去了。”李桐跳下车,冲宁远曲了曲膝答道。

宁远眯缝着眼,居高临下打量着李桐,从李桐身上再看到一脸紧张看着他的五皇子,再看回李桐,垂下眼皮,再抬起来,焦躁恼怒就一丝不见了,眼里一片清明,“这一天多谢李姑娘费心,在下关心则乱,无礼之处,还请姑娘海涵。”

李桐眼里闪过丝惊讶,这位宁七爷,果然象文二爷说的,绝不是他展示出来的愚蠢纨绔,就这份知错立刻就认,就极其难得。

李桐没说话,微微曲膝福了半福,跳上车,示意众人,接着往长公主的皇庄过去。

宁远勒转马头,扬手示意众人,打马直奔京城而回。

庄子角门外,五皇子来时的车子已经等候着了,绿云站在车旁,看着五皇子下了车,先上了后面一辆车,片刻,换了来时的一身半旧衣服出来。

换回自己衣服的五皇子紧紧绷着脸,看了眼绿云,走到李桐身边,拉了拉她,又拉了一下,李桐蹲下,五皇子低低问道:“明年你还带我出去玩儿,行不行?”

“好。”李桐心里猛的一酸,眼泪差点奔眶而出,急忙点头答应,带不带他出去,哪是她能决定的事呢?

五皇子脸上笑容绽放,松开李桐,看着她,往后退了一步,再退一步,连退了三四步,才转回身,几步跑到车旁,头也不回的上了车。

绿云和李桐站着看着车子走远了,几乎同时叹了口气。

“今天辛苦李娘子了,长公主吩咐了,请李娘子回去歇着吧,明儿再说话。”绿云传了福安长公主的话,李桐应了,上了车,直奔紫藤山庄回去,这一天整个李家倾尽全力,总算平平安安,再看几天,京城要是再能波澜不兴,那这趟差使,就算圆满了。

李桐坐在车里,将今天一天细细过了一遍,心放下来,想着五皇子,却又心酸的不能忍。

宁远会合了几个小厮和大群猎犬,一路呼啸回城,刚进了城门没走多远,周六高叫着远哥,从旁边茶楼里窜出来。

“远哥远哥!你可算回来了,我找了你大半天了,你今天溜到哪儿去了?常去的几个地方我都找了,都没有!急的我……他们说你是从这门出去的,实在没办法,我只好在这儿守着,没想到还真守到你了!远哥,又找到好地方了?”

周六冲出来,一把揪住宁远的缰绳,一边急挥手让人牵他的马来,一边连珠炮般说个不停。

宁远脸上浮起层不耐烦,他这会儿心情极其不好。“你不好好当你的差,等我干什么?你别总跟我这个闲人比!”

“好好当差了,咱们边走边说。唉!远哥,我是闷极了,也就找你能说说话儿,不找你找谁?你不知道,墨七那厮太不象话,小爷我真想揍他一顿!”

周六一脸苦楚,自从认了他远哥,他的自称,也成了‘小爷’,动不动也是要揍谁一顿,至于他能揍得过谁,这就不能细究了。

“又在阿萝那儿碰钉子了?”周六上马的片刻间,宁远已经迅速整理了心绪,脸上露出轻松又吊儿郎当的笑容,为了可怜的五哥儿,他也不能由着自己的脾气。

“又让远哥你一句话说中了!银子送足了,头面也打好送过去了,到今天还是推三阻四,小爷我这样脾气!她还要怎么样?今儿我就让人传了话,晚上无论如何也要歇到她软香楼,谁知道她把墨七请过去了,墨七这厮,装聋装傻,说今天晚上他也不走了,我一气就出来了,远哥你说这叫什么事儿?”

周六忿忿不已。

宁远斜了他一眼,“什么大事,小七想阿萝想了……多长时候啊?”

“阿萝挂牌也不过才一年!”

“就算一年,想了一年!这才得手几天?新鲜劲儿还没过呢,你也体谅一二。”

“我体谅个屁!”周六啐了一口,“等他新鲜劲儿过了,那阿萝也被他玩熟了,还有什么意思?小爷我也不稀罕了,我就是喜欢生涩点儿的!熟透了还有什么意思?”

“唉呀呀,哈!也是啊!”宁远打着呵呵,“有意思,要不?咱们瞧瞧去?”

“远哥要是肯出马!今儿晚上我让给远哥,让远哥先尝这个鲜!”周六喜不自胜,他只想来讨个主意,没敢想让他远哥替他出面,没想到远哥这么善解人意,那得赶紧投挑报李!“远哥你不是说最喜欢阿萝这样媚气入骨的?分外痛快?”

周六说完,抖着两根眉毛哈哈笑起来。

宁远呵呵笑了几声,“阿萝这种,勉强能入品,不过最多也就是个下品,这美,这媚,最讲究一个美而不自知,媚在不经意,阿萝以容貌娇媚自矜傲人,就落了下乘了!”

“远哥说说,京城哪个能入上品?中品也行?”周六两眼放光,品评美人儿,他只服远哥!

宁远嘿嘿笑了几声,没答话。

今天这位李娘子,就是上上品,美极而不自知,柔中有钢,媚气全掩在骨子里,这才是真正的倾世佳人!

周六一路冲前,直奔软香楼,宁远懒懒散散跟在后面,刚到楼下,墨七已经一溜小跑迎下来,“远哥来了!快请快请!让人去请柳漫小姐?云袖?还有谁?远哥你只管点,六郎你也只管点!今天晚上我请客,包在我身上!”

“软香楼就这么大点儿,再请多了往哪儿挤?怎么着?没到冬至你就要下饺子了?”看到墨七,周六就没什么好声气,墨七干笑几声,一脸为难,满眼求援的看向宁远。

第一百九三章 乐与痛

宁远却当没看见,摇着手里那根嵌宝缀玉的马鞭,径直上了楼。

阿萝规规矩矩站在楼梯边上,看到宁远上来,低眉垂眼,插烛般福下去,宁远顿住步,从上而下斜着她看了片刻,这才抬脚继续往里走。

周六没好气的推开墨七,紧跟在宁远后面上了楼,一眼看到阿萝,一步上前,伸手托起阿萝的下巴,脸往前凑了凑,几乎凑到阿萝脸上,“阿萝身上的这味儿,让我闻闻,嗯!这会儿正正好。”

“今天的酒是我从家里带来的,足足五十年的女儿红,你肯定喜欢,就是不知道远哥能不能喝得惯,南边的酒不够劲儿。”墨七解围般从后面推了周六一把。

“怎么,阿萝喜欢五十年的女儿红?嗯!好,喝个半醉,倒是更有味儿。”周六被墨七推的一个转身,又回去了,伸手搂住阿萝,“来,陪小爷我好好喝几杯,晚上……今儿晚上,你好好侍候宁七爷。”

阿萝愕然看向已经在桌边圈椅懒散坐下的宁远,墨七的神情也有点僵,随即笑起来,“快叫多多温酒,怎么还没把菜全换了?赶紧,拣远哥爱吃的上!”

墨七和周六也落了座,阿萝忐忑不安的紧挨墨七坐下,见多多温了酒送上来,急忙站起来接过,宁远伸手盖住杯子,懒洋洋道:“这大热的天,还喝温酒,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是七老八十不中用了老朽木呢,不用这个,去楼下说一声,让我的小厮跑一趟,取一桶葡萄酒来,用冰镇了喝。”

“有有有!软香楼就有上好的葡萄酒,阿萝快让人去拿,再拿几只水晶杯来,还有冰块!”墨七急忙摆着手吩咐阿萝,阿萝亲自下楼,不大会儿,葡萄酒送上来,阿萝和柳漫、云袖一起上楼。有了柳漫和云袖,阿萝的神情明显轻松下来。

宁远斜着她,再看看一上来就热络和诸人见礼,秋波先送了一遍的柳漫,以及一上来就从多多手里接过酒壶,挨个边斟酒,边娇俏柔软的蹭一蹭诸人的胳膊肩膀,显得待每一个都有份不一般的小心思的云袖。

比起她们两个,阿萝这怠工之意,就太明显了。

宁远举起水晶杯,摇了摇,放到鼻下闻了闻,还算满意的‘嗯’了一声,仰头就喝光了杯子里的酒,将杯子放到桌子上,示意云袖再倒,“你就坐这儿,别理他们,今天,你只侍候爷就行了。”

“远哥吩咐了,还不快坐下!”周六最会狐假虎威,一只手搂着柳漫细柔的腰肢,急忙点着云袖再多吩咐一句。

云袖脸色微红,挨着宁远坐下,胸前恰好蹭着宁远,给他又斟上酒,“听说七爷千杯不醉?”

“爷又不是酒桶!就算千杯不醉,爷能装得下千杯?”宁远又仰头喝光了酒,将杯子重重放到桌子上,指着阿萝,“你过来,让爷瞧瞧。”

宁远指着阿萝,眼角余光却紧盯着墨七。

阿萝看向墨七,墨七急忙推了把阿萝,“远哥叫你呢,快去!”

阿萝带着六分胆怯,四分矜持,站起来,挪到宁远旁边。

宁远指着自己的腿,“坐这儿,让爷好好瞧瞧你。”阿萝再次看向墨七,墨七却正举着杯子,要柳漫给他添冰块,仿佛压根没听到宁远的话,自然也没看到阿萝求援的眼神。

宁远眼角斜着墨七,再眯眼看向阿萝,云袖一颗心提起来,急忙拉了阿萝一下。

“多多,拿只凳子来。”阿萝一拧身,吩咐多多,宁远眉梢微挑,捏着杯子,几口喝光了酒,用杯子示意云袖,“把壶给阿萝,你去,好好给爷唱几首曲子。”

云袖急忙陪笑答应,站起来将壶塞到阿萝手里,又捏了下她的手,示意她好好侍候,自己站起来,取了琵琶,调了几个音,唱起了小曲。

阿萝挪了挪,离宁远不算远,可也绝对挨不着,垂着头,专心一意只斟酒。

宁远再没理她,一杯接一杯喝着葡萄酒,手指在桌子上敲着节奏,眯着眼睛,一脸陶醉的欣赏着云袖的小曲儿。

对面柳漫夹在周六和墨七中间,三个人从划拳到猜枚,猜柳漫手里几粒金豆子,周六猜中了,墨七就拿出张银票子压到柳漫面前,墨七猜中了,就从柳漫头上取一件首饰,首饰取完了,就开始脱衣服。

柳漫面前的银票子厚度可观时,身上就只有一件薄如蝉翼的亵衣了。柳漫双手抱在胸前,窝在周六怀里,娇笑着叫着不玩了。

墨七和周六笑的一起拍的桌子啪啪响,宁远斜着目不斜视站在他身边的阿萝,暗暗叹了口气,打了个酒嗝站起来,“小六把人家脱光了,今天夜里可得好好温存温存,美人儿不可辜负,小爷我……呃!”

宁远又打了个大大的酒嗝,脚步摇晃了几下,“好象有点儿多了,我先回了,小七。”宁远冲墨七招手,“小六要陪美人儿,良宵一刻……千金!你送我回去,小爷我……眼花……看不见东西……”

“我送远哥回去。”墨七急忙窜起来,上前扶住宁远就往下走。

阿萝张了张嘴,瞄着被柳漫扶起来往外走的周六,一声招呼又咽了回去,随他回不回来,反正今天周六少爷被柳漫姐姐绊住了。

唉,柳漫姐姐真是不容易,只是,何苦这样自甘下贱呢?

墨七将宁远送到定北侯府,看着他被小厮扶进了府门,站在定北侯府门口犹豫了片刻,吩咐小厮:“回府吧,再晚太婆要担心了。”

宁远进了二门,松开小厮,迎着微风长长吐了口气,背着手一边大步往园子里走,一边吩咐,“给爷拿酒!”

定北侯府后园那片湖泊中间的水阁里,宁远独自一人坐在摇椅上,一手拿壶,一手拿杯,一杯接一杯,直喝的酩酊大醉,摇摇晃晃站起来,将壶和杯子扔进湖子,又搬起酒桶扔进水里,对着水波微微的湖面,双手捶着栏杆,放声大哭。

他的姐姐和外甥,困在那个笼子里已经十年,在笼子里一步步走向死路,他眼睁睁看着,却无能无力。

这世间的欢乐有多少、有多精彩,他能享受、能看到诸般种种有多少,这份痛苦就有多少、有多深!

第一百九四章 心有余

宁远一夜大醉,第二天却比平时早起了大半个时辰。

练功后,重新沐浴,只披了件直缀,端坐在静室塌上,闭上眼睛,凝思细想。

昨天他失态了。

五哥儿的安危,暴露后的后果,以及事情脱离掌控的愤怒,或者还有点恐惧,让他失去了冷静,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了一天!

宁远一念至此,懊悔之余,后背一层冷汗。

不过是拉五哥儿出去了一趟而已,就能让他的阵脚乱成这样,差点酿成大错,之前,他太高估自己了!

带五哥儿出去,李家娘子……最多是个执行者,拨动她的手……福安长公主!

她想干什么?单纯的心疼五皇子,让他出去玩乐一天?呵呵,那就是笑话儿了,福安长公主,这是他启程来京城前,阿爹嘱咐再三的人物之一。进京城到现在,他从来没敢往她的领地多走半步过,对她没有足够的了解前,他不敢。

长公主为什么要把五哥儿扔出来?

警告自己?可他还没开始动,她能看到什么?要警告什么?哪一件事?还是整个儿的、自己到京城这件事?

宁远过了一遍又一遍,全无头绪。

看来,去宝林庵的事,要排进来,而且,越快越好!

宁远站起来,叫了小厮进来,更衣穿戴。

他已经来了,断不可能再回头,不管拦在他前面的是谁,不管前面有多少,是死是活,粉身碎骨,他都是要勇往直前,一路冲下去!

软香楼上,送走诸人,阿萝软软的靠在只绵软的靠枕上,三分忧愁七分厌烦的看着多多忙来忙去的收拾好了,悠悠叹了口气,“又是一晚吵闹。”

“小姐,妈妈不是说了,天天吵闹才好呢,不怕吵闹,就怕冷清。”

阿萝眉头蹙的更浓了,慢慢揉着帕子,出了半天神,好象是问多多,又象是问自己,“宁七爷要是没喝醉,非要留下来……”

“那多好!不过……”多多一声多好之后,又叹了口气,“宁七爷虽然好看,可是太凶了,还是墨七少爷好!人和气,又大方,柳温小姐今天挣了这么厚一摞银票子,都是五十两一张的!得有好几千两!”

“嗯。”阿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似听非听的‘嗯’了一声,又揉了半天帕子,再叹了口气,“多多,你说,那周六要是再来,怎么办?我一点也不想看到他!他真是俗气透了,又不讲理。”

“我也不喜欢周六少爷,太小气!回回都不给赏钱!”多多有自己的评价角度,以赏钱多少来论。

“前天柳漫姐姐说,赵侍郎要到软香楼来,听说七少爷在,才算了。”阿萝两眼迷朦,说一句叹一口气,“多多,就是七少爷,我都是没办法,这些人,想一想我都厌烦恶心,就是说说话儿不好么,我不想跟他们……”

阿萝咬着嘴唇。

“那怎么行?妈妈说,男人都是冲着女人的身子来的,得在床上拴牢他们,那才是真正抓住了呢。”多多理论上很到位。

阿萝脸色沉下来,自小儿受训,她最厌恶的,就是那些房中术!

她喜欢诗词歌赋,喜欢琴棋书画,喜欢焚香点茶,对坐清谈……

“小姐,你老是这样可不行,周六少爷的银子妈妈早就收了,头面……你今天也戴上了,妈妈说了,你不能再拖了,不然周六少爷发了脾气,谁都接不下来,周六少爷要是发了脾气,那就是咱们理亏。咱们有理都得吃亏,何况没理!”

多多沏了杯茶端给阿萝,忠实的传达妈妈的抱怨和警告。

“唉!”阿萝眼角垂下两滴莹晶的泪珠,“多多,我实在不想这么早……”

阿萝将茶推开,“与人做妾,如同关进笼子里,大妇好了还好,若是不好,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就算是大妇贤良,关进深府大院,连出门的机会都没有,能严严实实裹在车里,到寺里上柱香,就是大事了,哪象咱们现在,推开窗户,要看多少热闹都有,要是闷了,就能有人来清茶说话,前儿来的那几个士子,多少清雅,还有季家公子……唉!”

“七少爷要抬您进府了?”多多两眼放光,“那多好!小姐可别犯傻!求还求不来呢!”

多多回身放下茶杯,再一步跳过来,“小姐现在进府最好最好不过!小姐就侍候过七少爷,正正经经的清白身子,这进了府,身份就大不一样!七少爷还没成亲呢!小姐最早进府,这情份谁也比不了!就算他们府上规矩大,七少奶奶进了门才许生孩子,反正小姐年纪小着呢,到时候再生个五儿三女,就算一儿一女也好啊,多好!小姐这辈子就安稳了!柳漫小姐还想进赵侍郎府上了,赵侍郎都多大了?赵家少爷不还到咱们这儿来过?”

多多兴奋的喋喋不休,阿萝悠悠叹了口气,“多多,你别说了,我都知道了,还能有什么法子,跟七少爷,总比跟赵侍郎……”

阿萝恶心的呕了一声,“虽然七少爷……粗俗,可至少,他待我好,就这样吧,早晚,总是要从良的。”

阿萝说完,将帕子盖在脸上,一串清泪从脸颊滑下。

李桐回到紫藤山庄,直等到半夜,文二爷和阿娘都没回来,大哥也没回来,夜深露寒,李桐起身回屋,一觉竟然睡的十分香甜。

早上刚睁眼,水莲一边掀帘子,一边赶紧禀报:“太太寅初回来的,回来就歇下了,这会儿还没起,我让文竹守着听信儿呢。文二爷两刻钟前刚回来,进门就要热水,说要好好泡一泡,小悠姐烧了绿豆羊肉汤,包了鱼肉饺子,等二爷泡好澡出来就送过去。大爷还没回来,不过二爷捎了话,说大爷跟吕大少爷在一起,今天还要会一天文,傍晚才能回来。”

李桐不由自主舒了口气,看向滴漏,“什么时辰了?”

她启程去宝林庵前,要是能和阿娘,或是二爷说说话最好。

“寅末了,二爷说,让姑娘今天早点去宝林庵,说等姑娘回来再说话。”水莲接着道,李桐‘嗯’了一声,文二爷大约是想听到福安长公主那边的情况再说,毕竟,这一场差使,是从福安长公主手里领的。

第一百九五章 养歪了的长公主

福安长公主和往常一样,在晨曦是出了别庄角门,脚步轻松的往宝林庵去。

只是,这会儿她身后跟的,除了绿云,还有姚尚宫。姚尚宫紧跟在福安长公主身后,绿云提着提盒,离两人十几步,远远缀着。

“京城怎么样?”福安长公主从路边掐了朵野花,放到鼻子下闻了闻。

“昨天宁远从庄子外离开,直接回了京城,进了城门遇到周渝民,一起去了软香楼,也就一个时辰,周渝民带着柳漫去了飞燕楼,这会儿大约还在飞燕楼歇着呢。宁远看样子象是醉了,墨宸扶他出来,将他送回定北侯府,直接回墨府了。”

姚尚宫的回答直白而没有任何情感。福安长公主挑起眉,短促的笑了一声,“宁远醉了?在软香楼,当着周渝民和墨宸,他敢醉?哼,你接着说。”

“是,昨天,李桐从皇庄直接回了紫藤山庄,张氏离开津河码头,去了两处庄子,然后进了京城,先到班楼,后来又去了撷绣坊,最后又去一趟福隆钱庄,从福隆钱庄出来,就出城回去了。”

“班楼、撷绣坊都是李家的产业,福隆钱庄呢?李家占了多少股份?”福安长公主打断姚尚宫问道。

“没能查的太清,大约,除了汤家,就是李家占的股份最多了。”姚尚宫脸上露出丝愧色。

“嗯,你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