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跟她废话,别理她,给我搜!”姜宁冲在最前,一把拖开墨兰,一声厉吼。

跟来的婆子憋了几个月的闷气总算找到了个小小的出口,个个如狼似虎,一头扎进各间屋里,翻了个天翻地覆。

“你们干什么?你们敢……墨兰!迎兰!快去叫表哥!去找表哥!唉哟我肚子疼……”顾姨娘又惊又怒又急又怕,肚子真有点疼。

“呸!”姜宁双手叉腰,狠狠的往顾姨娘脸上啐了一口,“别提你那肚子了,还不知道是哪家的野种呢!你进门两个月,怀胎三个月,真当我们姜家、我大哥是绿头王八呢?”

“阿宁!”姜婉急忙去捂姜宁的嘴,这些闲话,大哥严厉警告过,发过狠话。

“你别拦我!我快憋死了!我看到她这个样子就恶心!不要脸的东西!谁是你表哥?你是阿物儿?一个贱婢,猫狗一样的东西,哪叫我大哥表哥?谁是你表哥?你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阿物儿!”

姜宁看到顾姨娘,就想到她那十几万两银子的嫁妆,她的赤金首饰,她的赤金澡豆盒儿,她的银子,她那铺天盖地的繁华富贵……这恨意滔滔,比黄河之水天上来还要汹涌。

“大娘子,姨娘怀的确实是大爷的孩子,您……”迎兰早不知道跑哪儿躲着去了,墨兰跪挡在姜宁面前,姜宁一脚踹在墨兰胸前,“你给我滚,狗一样的东西!你们顾家,个个都是贱人,个个都是賊!不要的贱贼!”

顾姨娘惊恐的看着气的脸都变了形的姜宁,一把抓住墨兰尖叫:“快去,快去找表哥!告诉表哥,我要死了!二娘子要打死我!”

“不要脸的东西!”姜宁气的尖叫着,扑上去要打顾姨娘,她什么打她了?她什么打死她了?当着她的面她就敢撤谎?

“跪着!”姜婉恶狠狠瞪着站起来就要往外面跑的墨兰,一步过去挡在她面前,“再动一动,就打死你!”

墨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再动,姜婉说打死她,她一点都不怀疑,搁她们眼里,她们这些下人,还不如一条狗,打死也就打死了。

“你们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们,你们就不想想,表哥回来,你们怎么交待?”见墨兰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顾姨娘被逼到死胡同里,这狠劲儿就上来了。

姜宁脸上闪过层仓惶,赶紧看向姜婉,姜婉紧紧抿着嘴唇,瞪着顾姨娘,“你偷了大嫂的嫁妆,我怎么跟大哥交待?你还是想想你怎么跟大哥交待吧!赶紧搜!”

顾姨娘提到大哥,姜婉心里也抖了好几抖,不过她不象姜宁,好歹撑住了。只要能从顾姨娘这里搜出东西,大哥回来,她也不用怕!

“大娘子,二娘子,你们看看这个。”婆子将一只箱子抖了个底朝天,拿了一只镯子,一支簪子和一只禁步过来。

“这是大嫂的嫁妆!”姜宁先抢过来,一声尖叫,“姐姐你看,看这个!”姜宁激动不已的给姜婉看背面那个精巧的印记。

“那是我的东西!”顾姨娘见搜出了她的私房,急眼了,尖叫着扑过去抢,不等姜婉和姜宁吩咐,两个婆子利落的按住了她,她怀了身子,可不能让她有什么事。

“呸!”姜宁冲过去,啐了顾姨娘一脸,“你穷的连亵裤都烂的,你能有这东西?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上头有印记,你这狗眼看看,看看这里!”姜宁几乎将那朵花一样印记戳到顾姨娘眼上。

“那是大爷给姨娘的,是大爷给的。”墨兰赶紧解释,确实是大爷拿给她家姨娘的。

“呸!”这回是姜婉给了墨兰一脚,“竟敢往大哥身上泼脏水,大哥能拿大嫂的嫁妆给这个贱人?你是说大哥偷了大嫂的嫁妆,给了这个贱人?你竟敢往大哥身上泼脏水!”

姜婉又踹了一脚,姜宁冲过来,一脚接一脚猛踹,“敢往大哥身上泼脏水,狗东西!不要脸的狗东西!”

姜宁将满腔的愤恨,都发泄到了墨兰身上,墨兰抱着肩膀蜷成一团,顾姨娘脸色青白,张了张嘴,却一声没吭。

一群婆子将顾姨娘院里翻了个底朝天,找出了十来件带印记的首饰,七八件崭新的金银器,以及两千两银票子,四五百两现银,还有三四箱子绫罗,两箱子衣服,婆子认得,说都是大奶奶陪嫁过来的东西,姜婉看着堆了满眼的金银凌罗,满意之意,手一挥,带着婆子,带着东西,扬长而去。

顾姨娘看着姜婉和姜宁抬走了她全部家当,比摘心还难受百倍,这些是她这几个月费尽心机才攒出来的东西,这些都是她傍身的东西,这些都是命啊!

顾姨娘疼的拍着炕几,放声痛哭,“我不活了……我活不了了!啊哈哈哈哈,我的命好苦……我活不了了……”

墨兰浑身痛的要散架一般,勉强从地上爬起来,呆看着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泼妇一般的顾姨娘,从身到心,一片麻木。

第二百章 气疯了

迎兰躲躲闪闪刚一伸头,顾姨娘一眼看见,指着迎兰尖叫着痛骂一顿,吩咐她去传话,赶紧打发人去叫她表哥回来。

迎兰答应一声,撒腿就往外跑,这回倒是认真办差了,可跑了一圈,一个肯出去传话的都没有,说是大娘子说了,大爷在外头办的都是大事,任谁也不能拿家里上不得台盘的琐事打扰了大爷。

差使没办成,迎兰哪里敢回去?干脆跑到园子里,一直磨蹭到姜焕璋平时回来的时辰,才一步挪不了四指的往回走。

顾姨娘左等右等,既没等回迎兰,当然也没等到表哥,又气又急,骂一阵哭一阵,哭一阵再骂一阵,气极了,就踹几脚垂着头,半死不活缩在榻角的墨兰。

中间又高喊大叫说肚子疼,闹了几回,踹着墨兰去告诉夫人,她肚子疼,孩子要保不住了。

墨兰勉强挪出去,到了正院,守门的婆子连门都没放她进,只撂了几句,“你们姨娘那孩子,没了倒还好了,大娘子吩咐了,她正陪夫人说话呢,任谁也不许打扰,告诉你们姨娘,就省省吧,不知道从哪儿揣回来的野种,还有脸成天折腾来折腾去。”

墨兰木然听了,慢慢挪回去,一字不漏,原话回了顾姨娘,顾姨娘气的尖叫连连,一把挠在墨兰脸上,把墨兰半边脸抓的鲜血淋漓。

夜幕垂落,姜焕璋回来,还没踏进清月院院门,就听到了顾姨娘那长一声短一声、悠扬的哭声和恶骂声。

进了院子里,整个清月院一盏灯都没点,整个院子黑灯瞎火。

见姜焕璋进来,几个粗使婆子和小丫头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手忙脚乱的点灯。

姜焕璋掀帘进屋,屋里一片狼籍,顾姨娘坐在一堆乱七八糟的衣服和垫子中间,蓬头垢面,拍着大腿正哭个不停,一眼看到姜焕璋,象看到救星一般,冲着姜焕璋就扑了过去,“表哥,你怎么才回来?我快死了!我都快死了你怎么才回来?我活不了了!表哥!我活不下去了!我的命好苦!”

榻角靠墙,墨兰顶着半边血渍纵横的脸,木呆站着。

“出什么事了?”姜焕璋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顾姨娘悠扬的号哭恶骂,和这满院的狼籍破败,让他心里堵满了一股子浓烈的疲倦,疲倦到没力气生气。

“是阿婉,还有阿宁!”顾姨娘揪着姜焕璋的衣服,委屈的泪水横流,“带人抄了我的院子,把我的……东西都拿走了!一样也没留,都拿走了!表哥,我活不了了!活不下去了!”

“别哭了,墨兰这脸,是怎么回事?阿婉让人打的?”姜焕璋看着墨兰那触目惊心的半边脸,有一丝怒气开始在心里徘徊,将要升起。

墨兰垂着眼皮没答话,顾姨娘张嘴想说是阿宁打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那是表哥嫡亲的妹妹,夫人亲生的闺女,推到她身上,只怕占不了便宜。

“是她自己……墨兰跌了一跤,脸蹭在榻角上了。”找借口推责任这上头,顾姨娘颇有天赋,随手就来。

姜焕璋盯着墨兰看了片刻,再转头看向抓着他衣襟,又在哭她那被阿婉抄走的东西,一声声催着他,让他替她拿回来的顾姨娘。

“阿婉拿走了什么东西?”

“都是我的东西!我好不容易存下来,留着傍身的东西!”顾姨娘舌头打了个转。

墨兰看了眼顾姨娘,声音清晰的回道:“首饰有十一件:大爷给姨娘的两支金簪,一只镯子,还有姨娘自己的一只掩鬓,一只禁步,一对耳坠子,两只金披坠,大娘子说上面都有印记,是大奶奶的嫁妆,还有三件姨娘从顾家带过来的金饰。六件金器,二个银烛台,是姨娘化了大奶奶陪嫁里的一只大六角赤金烛台,和一打银碟子,让人新打的。还有两箱子四季衣服,一件白狐披肩,三匹妆花缎,四匹织锦缎,两匹霞影纱,两匹丝绒,两匹绡纱,都是大奶奶陪嫁里的东西,还有两千两银票子,四百六十七两现银,都被大娘子拿走了。”

姜焕璋听的目瞪口呆,“你怎么会有这么多东西?都是李氏嫁妆里的东西?怎么到你手里了?你什么时候从她嫁妆里拿东西了?你怎么……”

“都是我的东西!我的!”顾姨娘猛推了一把姜焕璋,恶狠狠盯着姜焕璋,神情里隐隐有几分疯狂,“是我的东西!我的!都是我的!你给拿回来!那是我的东西!我傍身的东西!你去给我拿回来!”顾姨娘再次扑上去,一把揪住姜焕璋,疯了一般用力的摇。

东西拿不回来,她都不想活了!

姜焕璋直直的瞪着顾姨娘,浑身麻木,这是谁?眼前这人,是谁?

自从带五皇子逛了一天之后,福安长公主和李桐的话题,就渐渐庞杂而放肆,李桐担忧头痛一阵子之后,也就坦然了,反正,她和她,都是打着从此避世,提前一步踏入那道铁门槛的人,远离红尘的两个人,闲谈世情,跟说古能有什么分别?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桐能很快淡定如初,这让福安长公主欣喜之余,颇有几分自得,自己这看人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啊!

“……听说过白老夫人从前的事吗?”这天下着雨,福安长公主捧着茶,又开始闲扯,李桐摇头,就算从前,白老夫人的往事,她也知道的极少,白老夫人年纪太大了,能知道和议论她的从前的人,早就做了古。

“季家,你知道的,书香大族,从前朝的前朝起,就是人人称道的名门大家,季家在本朝出的丞相少些,只有两位,但在前朝,季家足足出了五位丞相,甚至有父子丞相,兄弟丞相,这样的人家,就是比起皇家,也不差什么。”

福安长公主晃着脚,说的是敬仰之言,神情却很淡然。

“季老丞相做过我的先生,学问人品,都极其难得,季老丞相是季氏族长的幼子,十来岁时,就是闻名江南的神童才子,是季家那一代排在头一位的优秀子弟,季老丞相说他年青的时候,目无下尘,天下都不放在眼里的。”

第二百零一章 季家旧事

李桐没见过季老丞相,不过关于季老丞相的事,却听说过不少,天下都不放眼里是狂放了些,可季老丞相当年,确实有这个资本。

“季老丞相十九岁那年,到河北沧州游历,正赶上沧州府府学会考,整个沧州的学子都聚在沧州城,季老丞相就去凑了个热闹,席间,当然,横扫千军,沧州那地方,哪有能及他百分之一的文人学子?季老丞相赢的太容易,意兴阑珊之余,喟然长叹,说沧州无人,实在无趣,谁知道……”

福安长公主冲李桐眨了眨眼,“季老丞相刚踏出府学门槛,就被人迎面打了一拳,又打了一拳,连打了好几拳,季老丞相出门在外,身边带的人不少,就是这样,季老丞相还是被人家打成了个烂猪头,打季老丞相的,就是白老夫人。”

李桐噗一声,茶喷了。

福安长公主也咯咯笑起来,“白老夫人打完了,说,她们沧州是以武风闻名天下,又不是以文风闻名,季老丞相既然到沧州来叫板,那就该会武,要是她们沧州人到了江南,那才应该会文呢。季老丞相挨了一顿打,又被白老夫人指着鼻子一通抢白训斥,季老丞相说,白老夫人这话极有道理,他无以反驳。”

“白老夫人年青时,肯定是位绝代佳人。”李桐想着白老夫人现在依旧风姿绰约的模样,忍不住笑道。

“嗯,白老夫人是沧州白老镖师的独养女儿,漂亮倒在其次,眼光见识极是难得,年青时候,说是脾气又直又暴。反正,季老丞相挨了一顿打,被指着鼻子当街训斥了一顿,反倒没了脾气,也不走了,养了几天,一张脸能见人了,就去了白家,求见白老镖师,要求娶白老夫人,被白老镖师一杯茶泼出了门。”

福安长公主叹了口气,“季老丞相是性情中人,为人坦荡,不掩喜怒,极有江湖风范,倒是白老夫人,城府反倒深一些。”

李桐想着白老夫人,确实,她认识她那么些年,在白老夫人身上,她从来没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江湖气息过,白老夫人的老辣深沉,能及得上一二的,也就是钱老夫人了。

“季老丞相就在沧州府住下了,打发人回去江南,跟父亲禀报要求娶白老夫人的事,请父亲亲自来沧州给他提亲。季老爷子接了信,日夜兼程赶到沧州,倒不是替季老丞相求亲的,他觉得他儿子大概中邪了。季老爷子到沧州后,没几天,就被季老丞相说服了,真就备了厚礼,上门替儿子求亲。就这样,白老夫人就嫁进了季家。”

福安长公主声音悠悠中透着说不清的味儿,李桐侧头看着她,若是有季老丞相这样的好男儿求娶福安长公主,她必定心甘情愿嫁过去,从此洗手做羹汤。

“季老丞相说,白老夫人进了季家不过半年,季家上上下下,就没人不喜欢她,没人不夸她好。季老丞相和白老夫人相伴三十余年,从来没分开过,季老丞相走到哪里,白老夫人就陪到哪里,直到季老丞相撒手人间,唉!季老丞相走的太早了。”

“白老夫人练过功夫?”李桐好奇极了,她从来没见白老夫人出过手。

“至少比季老丞相力气大点吧。”福安长公主没直面回答李桐的问题,“季皇后性子象季老丞相多点,不怎么象白老夫人。”

李桐听她突然转到季皇后身上,微微一怔。

“白老夫人和季老丞相只有季皇后和季绍衍这一女一子,白老夫人疼季皇后远胜季绍衍,当初,”

也许是她的错觉,李桐只觉得福安长公主的声音里透出了森森寒意,“母亲想替皇上求娶季皇后,白老夫人和季老丞相都不肯,皇上和周贵妃青梅竹马,情投意合,阿爹几次想成全这一对,就因为这一条,白老夫人和季老丞相怎么肯把掌珠嫁给皇上?”

李桐沉默的看着福安长公主。

“是皇上……那时候还是皇子,跪在季老丞相和白老夫人面前,对天发誓,要象季老丞相待白老夫人那样,待季皇后一辈子!”

李桐的心猛跳了几下,还有这样一段前情!

“白老夫人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不该一时心软。”福安长公主慢慢叹了口气,“季皇后性子极似季老丞相,光明磊落,事无不可对人言,她那性子,本来就不适合当皇后,哪怕没有周贵妃。季皇后生前,季家就恨极了周家,不光周贵妃,还有母亲,从母亲算起,整个周氏。”

李桐用力握着杯子,勉强稳住心神,福安长公主的话,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可季家,最不擅长的,就是阴谋诡计。”福安长公主发出一声轻笑,又是一声,然后是一连串的笑声,听起来象银铃撞着银铃,却听的李桐心神欲碎。

“现在好了,有了个宁远。”福安长公主站起来,走到廊沿边,伸出手,接了一手雨水,一边接着雨水,一边笑,“就是不知道季家能不能折下身段了。”

“能的。”李桐想着从前季疏影对绥宁伯的奉承,低低答了句。

福安长公主侧过头,盯着李桐看了片刻,“那就当他们能,能折得下身段……那就很好啊。”

“长公主不担心么?”李桐忍不住问了句。

“担心?担心谁?”福安长公主扭头斜着李桐,李桐看着她没答话。

“担心宁远?我又不喜欢他。担心季家?我又不亏欠季家,至于母亲和皇上,所谓雷霆雨露皆是恩泽,这话,当初是季老丞相教给我的,既然来自君上的雷霆雨露都是恩泽,那季家就没什么好抱怨的。还有谁?”

福安长公主甩了甩手上的雨水,慢吞吞挪回来,“皇上?他是皇上,万民之主,用不着我担心。周家?周家这样的人家,有富贵的时候,自然也会有落魄的时候,楼起楼塌,起起伏伏,这京城,这天下,哪家都是这样。还有谁?你?还是我自己?”

第二百零二章 宁远要撞个邪

“这天下呢?先皇呢?林家的宗祠祖业呢?”

“跟天下没关系,闹来闹去的,不过就那么几家,荣华也是他们,灭门也是他们。至于先皇,都是他的孙子,谁承大位不是一样?退一步万说。”

福安长公主一脸漠然,仿佛在谈论树下那一群蚂蚁,“天下总是要乱的,今年不乱明年乱,人总是要死的,今年不死明年死。林家的宗祠祖业?从什么时候算起?上溯到林家宗祠里头一张先祖画像吗?那时候,林家先祖只有一家豆腐坊,生意还不怎么好,林家这祖业,不过一间豆腐坊而已。”

福安长公主重新坐回去,翘起二郎腿,慢慢悠悠的晃。

李桐斜了她一眼,站起来取了茶叶,重新烘起了茶,既然不在乎,那还这么关心干什么?

福安长公主也不说话了,晃着脚,很专注的看着李桐烘茶,辗茶,分茶粉,看着水开,沏了茶。

“咱们该做做法事了。”喝了一杯茶,福安长公主懒洋洋道,“好好做场法事,替天下万民祈祈福。”

周六少爷觉得他远哥这几天有点不对劲儿,算着早朝该散了,周六少爷从衙门里溜出来,在宣德门外,伸长脖子等宁远出来。

宁远顶着一对黑眼圈,一路打着呵欠,从宣德门里晃出来,周六少爷急忙窜上去,赶在宁远的小厮大英大雄前面,窜到宁远面前,仔细打量着他,“远哥,你看你这眼圈黑的,怎么了?就你这身板儿,就算夜御十个二十个美人儿,也不至于这样,到底怎么回事?”

“能有什么事?”宁远忍不住又打了个呵欠,“就是累了,我回府睡觉了,有空再聚。”

宁远呵欠打的眼泪都出来了,绕过周六少爷,就要上马回府。

“远哥!”周六少爷一把揪住宁远,“咱们兄弟,你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远哥,你看看你,瞎子也能看出来你不对劲儿,走走走!咱们去飞燕楼,我已经让人去请云袖了,让柳漫跳舞,云袖唱几支小曲儿给远哥你疏散疏散。”

宁远被周六少爷拽着,不情不愿的往前趔趄,“不是小曲儿的事,小六你松开,这么多人,刚散了朝,你瞧你这拉拉扯扯,小爷跟你又不是断袖!”

“断袖?”周六少爷咯的笑出了声,“远哥,你真要想跟我断一断,我真敢奉陪!”

宁远噗一声笑起来,“行了行了,别拉了,你看看,都是人,文武百官,还有你表哥,都看着呢,别拉了,我去还不行么。”

“管谁看不看呢,咱们兄弟怕谁?”周六少爷松开宁远,两人上了马,直奔飞燕楼。

宁远懒散象是被抽掉了骨头,软在榻上一堆软垫中间,一杯接一杯喝着酒,心不在焉。

“远哥!到底怎么回事?我跟你说,你今天要是再不告诉我,我就不放你回去!”周六少爷急了,拖了把椅子坐到宁远对面,示意柳漫和云袖,“平时瞧你们挺会侍候人,今天怎么这么蠢?没看到远哥心情不好?”

柳漫和云袖急忙一左一右,一个给宁远捏肩,一个给宁远敲腿。

“我都说了,没什么事……”

“不可能!”周六少爷猛拍了一巴掌,“远哥,咱们兄弟,还能有不能说的话?你只管说,这京城,没什么能难得倒咱们兄弟!”

“好吧。”宁远揉着眉间,看起来很纠结的下了决断,“大前天,我贪凉,就在后湖的水阁里,歇了一夜,我起得早,寅正就醒了,睁开眼,就看到水阁里全是水,一脚踩下去,没到脚背。”

“下雨了?”这是周六少爷头一个反应,柳漫眼睛睁大了,“六少爷,大前天睛的一丝云都没有。”

“那是怎么回事?小厮刷地?你还睡着他们……”周六少爷话没说完,脸色渐变,“远哥,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那天是大豪大杰当值,没上亭子,守在九曲桥那一头,说没人上过亭子,就是夜里湖里的水响的厉害,都是跟了我四五年的人了,信得过。”宁远烦恼无比。

柳漫和云袖深信鬼神,脸色都就变的煞白,云袖下意识的摸住了手腕上笼着的佛珠串。

“水里有怪物?”周六少爷这一回反应快了,“怪不得你大前天让人清湖,是因为这个?”

“嗯,我让人弄了张大网,从这边网到那一边,一只虾米也没漏,网了几千斤鱼,什么也没找到。”

周六少爷目瞪口呆看着宁远。

“前天夜里,睡到半夜,突然觉得寒气逼人,睁开眼,就看到一道白影往窗户外面窜,你知道我,胆子最大,拎了剑就追了出去,跳出窗户,满院清晖,什么也没有!”

“吓!”周六少爷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远……远哥,到底怎么回事?”

“我哪知道?我要是知道,还能……这样?”宁远指指自己的黑眼圈,垂头丧气。

“七爷,”柳漫小心翼翼道:“七爷怕是撞到邪物了,得请人化一化,到寺里上柱香。”

“七爷去一趟宝林寺吧,”云袖有几分迟疑,但还是开了口,“最好是赶着福安长公主做法事的时候,我师父,有一年,也碰到了和七爷差不多的事,夜里一闭上眼睛就看到邪物,请人作法,到寺里上香,都没什么大用,师父也是病急乱投医,听说福安长公主在宝林寺做法事,就去听了几天。”

云袖看了眼周六少爷,“六少爷知道,都说福安长公主最是福大命大,法事做了三天,师父就是寺里住了三天,回来就好了,一直到现在,再没碰到过邪物。”

“对对对!”柳漫也抚掌赞成,“我也听说过,福安长公主的法事,最能降福驱邪,我听赵侍郎说过一回,说太医正吴太医,他家老夫人有一回也是惹上了不干净的东西,想了好多办法都没用,后来去听了一回法事,回来就好了!”

“好象是!”周六少爷捏着下巴,若有所悟,“怪不得我每次听了长公主的法会回来,夜里都睡的特别沉。”

宁远斜了周六少爷一眼,从京城到宝林寺,来回折腾这一趟,再应付半天法会……睡得沉,那是累着了!

第二百零三章 好兄弟

宁远厌烦的挥着手,“大老爷们搞这事?”

“大老爷们也是人!”周六少爷接的飞快,“我跟你说,你还别不信这个,这种事儿真心……邪门说不清楚!”

“六少爷说的是。”云袖接话道:“晋王家那位杨舅爷,就中过一回邪,就在柳漫姐这楼下不远,直着眼睛叫,说什么好多血,全是人头,那样子、那声音特别吓人,正巧大相国寺的青空大和尚路过,摸着他的头念了半卷经就好了。”

宁远眼底爆过道亮光,“这么巧?念的什么经?”

“我这里有几个帮闲特别爱看热闹,当时凑得近,有一个,说是听着象是地藏经,不过青空大和尚念的极快,听的不太清楚。”柳漫急忙补充道。

宁远眯起眼睛,比刚才还要懒散,“爷又不是杨舅爷那样的蠢货!能跟他一样?”

“瞧远哥你这黑眼圈。”周六少爷老实不客气的接了一句。

“滚!”宁远象是被戳到了痛处,恼了。

“好远哥,就去一趟吧,就当……咱们去吃山鸡行了吧?上回那山鸡,一口没吃成,全让远哥你砸我脸上了,远哥还没吃过宝林寺后山的山鸡,那味儿!啧,绝了!你没吃过,说什么也得去吃一趟不是!”

周六换个角度劝宁远,宁远斜着他,慢腾腾翘起二郎腿,示意云袖和柳漫,“你俩到楼下避一避,我跟你们六少爷说几句体已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