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桐没答话,笑着坐到福安长公主对面,一边动手取茶焙茶,一边笑道:“贺家不是生意人,仗势强买强卖而已。”

“说说。”福安长公主看起来兴致十足。

李桐从最初看茂昌行卸花椒开始,“……卸花椒这事,我一点儿也没想到,几个掌柜也没想到,哪有这么蠢的生意人呢,这事之后,我就觉得,这茂昌行,只怕不只是不会做生意,起了心,就开始留意。”

“嗯。”福安长公主若有所思,“卸花椒这事,就算贺宗修不懂生意想不到,茂昌行那些大掌柜、掌柜都是裙带连着裙带也不懂,可那些船工肯定知道,怎么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是啊。”李桐笑起来,长公主的敏锐,让人愉快。

“我家在津河码头也有几间货栈,就让人安排了个伙计到茂昌行存货的货栈,前几天,一夜透雨,天明睛了,一大早,茂昌行管事就让人把花椒搬出来晾晒……”

李桐语调闲闲,和福安长公主说了那天的事,“……这事之后,我就知道,茂昌行这笔生意,极其好做。”

福安长公主一脸说不出什么表情,半晌才哈了一声,“贺家这样,那大哥儿呢?难道也这样?这跟当廷杖杀御史有什么分别?居上位者,怎么能这样打杀言路,自堵生门?”

“在这之前,我一直想不明白,汉源府的花椒生意,茂昌行怎么可能做到现在这样?这事之后就明白了,管事的都不懂行,懂行的都不敢、或是不愿意说话,这花椒采收不当,贮存不得法,每一步每一关都是内行看着外行胡乱折腾一言不发,这花椒从到了茂昌行手里,品质就一路下降,等到京城,就只有霉味儿了。”

李桐一脸惋惜。

“蠢货!”福安长公主干脆的评价了两个字。

“既然这样,我就把家里存了好些年,无用的小珍珠和红蓝宝,卖给了贺宗修,卖了三十万银子,我让掌柜算过了,茂昌行这一趟花椒生意,全部出手,连本带利,也就三十来万两银子,加上我让人收他家明年的花椒,预付的一半银子,他手里应该正好有三十万现银,现在都拿过来了。”

福安长公主微微蹙眉。李桐看着她,抿嘴笑道:“长公主也想不到,那我就放心了。”

“说说。”

“嗯,我先放出了挂珍珠帘子,自家倒手买卖,不过,”李桐顿了顿,“最后一手,却被宁远接去了,他先花五万买下,又左手倒进右手,说是卖了,卖了十万银。”

“宁远?”福安长公主咬着杯子,“他好长的手!他知道是帘子是你的?”

“帘子是我的,他应该不知道,可我看贺宗修,又托钱掌柜转卖小珍珠和宝石这笔生意,他应该是知道的。”

李桐略过了和宁远那一面,以及宁远那句文涛找过他。

“宁家,果然不出废物。”福安长公主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示意李桐,“你接着说。”

“再让钱掌柜告诉贺宗修,这笔货是我阿娘看中的,打算买回来串珍珠帐子,以及红宝石帘子,蓝宝石霞帔。”

“嗯,阿爹曾经给过我一挂珍珠帘子,确实难得,十万银子也不能算多。”福安长公主神情中有几分怅然。

“做帘子也罢,霞帔也好,都要在珍珠和宝石上穿孔,珍珠还好,珠宝成手,慢慢钻,损耗是不大,可要钻成千上万颗珠子,就算把京城所有的珠宝成手都召集过去,也得钻上将近一个月,可真要召集京城所有的珠宝成手,这动静……”

李桐看着长公主,长公主明了的点了点头,“这事,大哥儿若是坐到了那把椅子上了,倒还能想一想。”

“嗯,就算召集过去,这工钱也不得了。另外那些比绿豆还小的红蓝宝,钻孔极其不易,稍不留心就会把宝石钻碎,成手中,能钻成的也不多。珍珠帘子,先是水磨功夫难得,其次才是珍珠难得,这一趟,就是欺负贺宗修不懂行而已。”

“唉!”福安长公主长叹了口气,“人贵自知,不是你欺负他,是他自己害了自己。宁远要那挂帘子,准备做什么用?”福安长公主话题突转,李桐一个愣神。

“做什么用最好呢?”福安长公主又接了一句,“要是我……”福安长公主用指甲敲着杯子,“就送给老四,要是再狠点,就让人毁了那一箱子珍珠。”

李桐听呆了。

第二百三九章 明白

朱大掌柜从京城最大的福祥银楼出来,太阳一照,只觉得头目森森,几乎晕倒。

“……大掌柜的真会开玩笑,这样大小的珍珠,这么多,要只只穿孔,我们银楼所有的活都放下,光给您穿这些孔,最少最少也得做上整整一年,那我们银楼不就得关门大吉了……不关门带着做,那少说也得六七年,六七年都不一定够,大掌柜怎么揽了这活……珍珠帘子三分料七分工,听说南边有专门给珠子钻孔的匠人,要不大掌柜的到南边打听打听?

……这红蓝宝都不错……什么?这也要钻孔?大掌柜的真会开玩笑,从没听说这么大小的红蓝宝能钻孔的,红蓝宝可不比珍珠,这东西硬得很……大的?大的谁舍得钻孔?您说李家?这个就说不上来了,听说南边有专门钻各种孔的匠人,大约也能钻这红蓝宝,再说,各家有各家的密诀,我们不能做的,别家不一定不能做……”

朱大掌柜扶着小厮的手,挪了几步,才恍过神来。

他家大爷买的那一大箱子划算之极的珍珠宝石,只怕是个陷阱!

一念至此,朱大掌柜只觉得喉咙发干,头又开始一阵接一阵发晕。

钱掌柜跟他小十年的交情了,他能骗他?他敢给贺家设套?敢给……大爷设套?他能有这个胆子?

老钱不是那样的人,他也没那个胆儿!

是有人,连老钱也骗了?

“去撷绣坊!”朱大掌柜咬牙吩咐。

撷绣坊,管事程嬷嬷迎进朱大掌柜,客气里带着十分的小心,朱大掌柜这脸色太不好看了,怎么一幅要找岔的气色?

“大掌柜想看看什么?前儿府上太太带着大娘子来订了几条裙子,大娘子真是越长越雅静了,真象一幅画儿一样。”

程嬷嬷不动声色先奉承几句。

“听说你们新订了不少蓝色的料子?拿来我瞧瞧?”朱大掌柜紧盯着程嬷嬷,程嬷嬷一怔,“新订的蓝色料子?不瞒大掌柜,小妇人只管前头招待,这订货都是后头管事们的事……”

“去问问!若订了,拿几块样料来我看看。”朱大掌柜打断了程嬷嬷的话,带着几分蛮横道。

程嬷嬷陪了几声笑,看他那脸色,犹豫了下,没再多说,转身进去找掌柜了。

这茂昌行,一向是这幅德行,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这么大脸,来问撷绣坊订了什么货,要是满京城都知道撷绣坊定的都是什么货,那撷绣坊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姚掌柜听程嬷嬷说完,半晌,叹了口气,拉开抽屉,拿了只纸袋出来揣进怀里,示意程嬷嬷,“走吧,我跟你去瞧瞧。”

“掌柜的!咱们定了什么货,哪能给外人看?咱们撷绣坊的规矩……”程嬷嬷见姚掌柜真要拿样布给朱大掌柜看,急了。

“我知道,”姚掌柜打断程嬷嬷的话,“你放心,我有分寸,再说……你放心吧,没事儿的。”

“那就好。”听姚掌柜这么说,程嬷嬷一颗心放下心,她跟姚掌柜跟了十几年了,姚掌柜说没事,那就肯定没事。

姚掌柜在程嬷嬷前面进了屋,先长揖见礼,朱大掌柜心情不好,斜了姚掌柜一眼,坐着没动,只拱了拱手,算是还了礼。

“你先去忙吧,我陪大掌柜的说说话。”姚掌柜温声示意程嬷嬷,程嬷嬷曲膝告退。

“布样呢?拿来了?我看看。”朱大掌柜没心情跟姚掌柜多寒喧,直截了当道。

“拿来了,只是……”姚掌柜摸着怀里,极其为难,“这做生意的规矩,大掌柜的也知道,就是讲究个新鲜别致,我们撷绣坊……”

“难道你以为我是来打听你们撷绣坊订了什么货,要跟风也订货的?你想的可真多!”朱大掌柜这会儿的心情要多不好就有多不好,话就不客气了,“你也照镜子看看你们撷绣坊这张脸,值不值得我们茂昌行跟这风!我来看看,是为了你们好!”

“那是那是,”姚掌柜陪笑,“撷绣坊这点小生意,哪能入得了茂昌行的眼?小的的意思,是请朱大掌柜多多体谅,朱大掌柜看过就看过,可不好在外面提起。”

“废话!”朱大掌柜极不耐烦的将手里的折扇连手拍在桌子上。

“是是是。”姚掌柜连连陪笑,从怀里摸出那个小纸袋,从里面取出一叠布片出来,朱大掌柜随手一抖,见深深浅浅的蓝色果然占了十之六七,不由自主的吁了口气,将布片扔还给姚掌柜,站起来就走了。

姚掌柜抱着布片,放回纸袋,看着朱大掌柜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

往后,真要是大皇子上了位,这贺家,这位朱大掌柜,那得横成什么样儿?满京城的生意,还不得看上哪家,就让人家拱手送上门?

朱大掌柜可比姚掌柜烦恼多了,刚才坐着,他把跟钱掌柜做这笔生意的前前后后细细想了两遍了,这笔生意,钱掌柜没骗他,也没骗大爷,钱掌柜一句虚话没说,就连这珍珠和红蓝宝加工不易这话,也说过好象不止一遍……

这笔生意,他想不出哪儿有套,这生意,就是因为大爷不懂行啊!

这事怎么办?怎么跟大爷说?这事太大,自己可担不起,谁担起这事最好呢?

……

周六心情相当愉快,最近他的小日子好过的不能再好过了,这心情没法不好。

出了衙门,周六正犹豫着是先回府在太婆面前打个花狐哨儿再出来,还是去找远哥……不知道远哥又在哪儿乐呵呢……正发呆犹豫,小厮轻轻拉了拉他,示意对面,周六忙看过去,对面,四皇子骑在马上,正示意他过去。

周六急忙勒马靠过去,欠身拱手,“四爷,您怎么在这儿?”

“听说你今天给老三上了一顿眼药?老三怎么惹你了?杨嫔要给她弟弟找个有家世的媳妇,这话是听谁说的?”四皇子直接点着周六问道。

“四哥,我这才从姑母这儿回来,您怎么就知道了?”周六连惊带怕。

第二百四十章 都在使坏

四皇子脸上隐隐有几分得意之色,“废话!老三都跪在殿门口了,我还能不知道?你说说,怎么回事?”

周六急忙将那天遇到杨蜗牛的事仔仔细细说了,“……就是这样,我一看,杨舅爷都老成那样了,又那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心一软,就想着吧,得赶紧给他成个家,杨嫔那话,是杨舅爷自己说的,他说他姐姐说了,他的媳妇,得挑个人品好有家世的,今天去见姑母,我一下子就想起了这事,想起来了,就提了提,就这个,没别的,真没别的!”

“你看看你这幅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你跟我说老实话,那个杨舅爷,怎么惹着你了?别跟我耍滑头,你不说实话,要是让我查出来,可没你的好!”

四皇子板着脸,用马鞭点着周六的头。

周六一脸苦相,“表哥,真没有……好好好,我说,表哥,真没别的,就是……那个啥,那滩烂泥,实在臭不可闻,天天蹲在软香楼门口,眼巴巴往楼上看,这只癞蛤蟆,有个媳妇,也省得他天天在软香楼门口蹲着。”

“就这事?”四皇子有几分哭笑不得,周六点头。

“看样子,前儿老祖宗说你迷上了外头的女伎,这话是真的了?”

“也没迷上,表哥又不是不知道我,我这样的!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我哪能迷上谁?就是我去阿萝那里,看着恶心,是我自己看着恶心。”

周六赶紧解释,要是表哥在太婆提上一句半个字,太婆指定就得教训他,说不定还要发话把阿萝打发走。

“阿萝?墨七迷上的那个阿萝?怎么?现在你也迷上阿萝了?这个阿萝,就这么好?”

四皇子对阿萝早有闻名,周六一阵干笑,“哪有?那都是大家伙儿瞎说,逗个乐儿罢了,墨七……虽说不如我潇洒,也差不到哪儿去,他那是一时兴起,捧一捧阿萝,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表哥你说是吧?”

“我成天忙着办差,你们这帮正事不干,就知道吃喝玩乐的事,我可不知道!”

四皇子上下打量着周六,“不过,你最近倒是懂事多了,老三这个舅舅的事,你关心得好,以后,这样的正事上,要多多留心。”

“是是是!表哥放心!”

得了四皇子的夸奖,周六顿时高兴的眉飞色舞,“表哥,你也不能光办差,有张有驰,才是那啥之道,表哥你见过阿萝没有?表哥我告诉你,阿萝绝对是个难得之极的尤物,表哥你知道我,不说阅人无数,那也差不多,可自从沾了阿萝的身,我才知道,为什么说女人柔,就说柔的象水,那真是……啧!”

周六眉毛乱飞,“那啥来着,除却巫山不云雨!表哥,要不……”

“行啦!”四皇子斜着周六,打断了他的话,“我哪有你这闲功夫?我忙着呢,对了,老三这个舅舅的事,我又跟阿娘提了提,让大哥替老三操操心,你就别多管了。我走了,你早点回府,别让老祖宗总担心你。”

“我这就回府,表哥放心!”

周六赶紧表态,目送四皇子走远了,才拨转马头,一边往随国公府回去,一边在马上晃来晃去的想不明白,干嘛把这事交给大爷,让他给杨蜗牛挑媳妇多好,保管给他挑个好的不能再好的‘好媳妇’!

……

宁远哪儿也没去,从京府衙门出来,就回了定北侯府。

在后园打了一趟拳,大汗淋漓,才觉得稍稍舒服了些,沐浴出来,只穿了件短衫短裤,坐在摆满冰盆的阔大书房里,长长舒了口气吩咐,“凤娘进来吧。”

“是。”卫凤娘掀帘进屋,垂手禀报:“太平府有信过来,文涛已经到了,改称姓祝,口音也改成了河南口音的官话,说是极其地道。”

卫凤娘瞄了宁远一眼,宁远‘嗯’了一声,“他当年跟叔父在河督衙门……”

河督衙门驻地河南。

卫凤娘顿时明了,垂下眼帘接着道:“文涛在布政使衙门隔两条街的文成巷买了座三进小院,到太平府头一天,文涛在文庙,跟算命的聊了一天。”

宁远噗一声乐了,文涛那幅模样,真比算命的还像算命的。

“河南有什么姓祝的大姓?”宁远自己倒了杯茶。

“河南没有姓祝的大姓,不过,山西汤家老祖宗姓祝。”卫凤娘立刻答道。宁远眉梢不由挑起,“说说!”

“是,汤家老祖宗祖籍江南,祝家,汤家老祖宗这一房,现在分了三支,一支在山西,一支在京城,还有一支在江南,听说汤家这位老祖宗只和山西那一支来往得多,和京城以及江南两支关系疏淡,特别是江南那一支。”

“嗯。”宁远满意的点了点头,“传话到江南,别光盯着文涛,还要确保文涛的安全,文涛若是少了一根毫毛……”

宁远斜着卫凤娘,“你们都知道。”

“是!”卫凤娘急忙垂头答应。

“你去吧,叫六月进来。”

卫凤娘垂手退出,六月进来见了礼,带着几分隐隐的笑意垂手道:“七爷,茂昌行那笔生意,今天有眉目了。”

“说!”宁远上身直起,将杯子放到了几上。

“今天午后,茂昌行的朱掌柜去了福祥银楼,带了些珍珠宝石,要让福祥银楼给他们钻孔串起,福祥银楼的回话,说是朱掌柜说的那些珍珠,要是全部钻完孔,福祥银楼所有活都放下,专心只做这一件,最少也得做整整一年,要是带着做,少说也得七八年。”

宁远哈哈笑出了声,“那宝石呢?”

“说是没听说红蓝宝能钻孔的,太小的没法钻,大的,没人舍得钻孔。”七月带露出笑意。

“多简单的事。”宁远的话说到一半,一边嘴角往上翘起,轻轻呼了口气,“当真是隔行如隔山,我不做生意,姓贺的……他虽说不算生意人……能看透贺宗修,知道这点关窍就能绊倒他,这份眼力实在难得,这份眼光见识,当初怎么能嫁给了姜焕璋?”

第二百四一章 信任和破局

“人都有犯糊涂的时候。”六月接了一句,宁远手指敲着椅子扶手,“这糊涂犯的太厉害,有点反常,也许……”

宁远沉吟片刻,“跟崔信说一声,姜焕璋那里,再盯紧些。”

李娘子那样的人品见识,嫁给姜焕璋,一个糊涂怎么看都有点牵强,也许,这姜焕璋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是。李娘子这几天和从前一样了,天天一早去宝林庵,午时返回。”

“嗯。”听到宝林庵,宁远想到福安长公主,眉头不由蹙起,这位长公主,借李娘子的手坑了大皇子三十万银子,她想干什么?

因为那六十个侍卫?要是因为这六十个侍卫,那上一回呢?她把五哥儿扔出去一天,让他惊慌到失态露底,又是因为什么?他哪儿得罪过她?

宁远拍了拍额头,他最怕这样无知无觉中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这事,能不能找李娘子问一问?

这个念头一浮起来,宁远就呆了,他怎么会这么想?怎么会想找李娘子问一问?怎么会觉得她能问一问?她明明就是福安长公主的一只手……

上一回,他见她,跟她说话时……是了,那时候他压根没想过她和福安长公主的关系,他和她说的话,句句都不是他想说给福安长公主听的,还有文涛的事,福安长公主不该知道……

宁远怔怔的回想着那天他和她说过的话,甚至她的举止,她的表情,她手里的青瓷杯和她那双细白如玉的手……

就是现在,他心里还是没有担忧、后悔,他怎么就是觉得,他和她说的话,她不会告诉福安长公主呢?他怎么会觉得,她可以说话,可以信得过呢?

宁远怔怔的想出了神。

“七爷?”

六月等了半天,看着宁远还在呆坐出神,忍不住低低叫了一声,宁远恍若未闻,六月看着他,只好提高声音,再叫一声:“七爷!”

“喔!”宁远恍过神,猛的往后靠到椅背上,这位李娘子的事,他回头再想,再细想。“还有什么事?你接着说。”

“是,宫里有点信儿,说是午后,晋王在周贵妃宫门前跪了一个多时辰,听说是皇上罚的,说他薄恩寡义,还听说,杨蜗牛的亲事,着落到晋王身上,周贵妃还让大皇子督办。”

“哈!”宁远轻笑了一声,“大皇子?有意思!周六呢?又去阿萝那里了?”

“先回的府,没多大会儿就出来去了软香楼。”

“叫人进来换衣服,我去软香楼瞧瞧。”宁远站起来吩咐,六月忙叫了大英大雄进来,侍候宁远换了衣服,直奔软香楼去了。

……

紫藤山庄。

李桐陪张太太吃了饭,正闲坐说话,这会儿的紫藤山庄,李信还关在季家庄子里会文苦读,文二爷去了江南,李桐和张太太人清闲,心思却沉重,张太太担心李桐,李桐担心远在江南的文二爷。

万嬷嬷脚步匆匆进来,将朱大掌柜先去了福祥银楼,又去了撷绣坊的事说了,张太太听到朱大掌柜一进门就要看撷绣坊新订的料子,脱口而出道:“这是起疑心了。”

李桐听万嬷嬷说完,屏退众人,低声道:“知道工比料难,肯定会起疑心,这个不是阿娘事先提醒我的吗?”

“我有点心急了。”张太太深吸了几口气,事情一关上女儿,她就容易心急失态,“阿娘是想到……只怕贺家要找下家脱手。”

“京城里,象贺家这样的生意人,满城也就他们一家。”

“汤家呢?这事要是换了阿娘,贺家若是找上门来,也不过三十万银,阿娘肯定就接下了,留一份人情。”张太太冷静下来,替女儿分析。

“阿娘,你再细想想,你真会接下么?”李桐侧头看着张太太问道。

张太太认真凝眉想了想,笑起来,“你这孩子,要说懂事,真是……”后面的话张太太没说下去,“只是,第一,汤家和咱们家不一样,咱们家一无所恃,汤家统领山西帮,后头还有高使司这样的亲家,他们不怕贺家生了贪心,吞了他们汤家的银子家产。第二条,贺家是不懂生意不知好歹,可若是等贺家走投无路,再出手接下他们这批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