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儿差不多了。”文二爷见夜幕垂下,示意孔大和赵财,“咱们走吧。”

孔大答应一声,出门套了车,赵财抱下脚踏,扶文二爷上了车,跳到孔大旁边坐下,车子出了巷子,直奔城外。

文二爷隔着纱帘看着轻松悠闲坐在孔大旁边的赵财。

那位宁七爷,至少用人上头,令人佩服,刚刚那两位,目光明亮稳定,反应机敏,心志坚定,眼前这位,光看那双眼,心眼指定少不了,看现在这份淡定,也十分难得,看起来那位七爷御下颇有手段。

出了城,孔大扬起鞭子,赶着车一路飞奔,直走了一个来时辰,车子在一处灯火明亮的大庄子前减慢,绕个圈,往庄子后面驶去。

“知道这是哪儿吗?”隔着帘子,文二爷问赵财。

“这是季家。”赵财爽快答道,文二爷满意的‘嗯’了一声。

孔大赶着车,绕到季家庄子后面,穿过一片幽静的林地,停在了一个小小的角门旁。

“拿着这个,去通传一声,请季家二爷到这里一见。”文二爷将宁远给的那枚小章递给赵财。

季家二爷是季家二房嫡长子,季老丞相嫡亲的侄儿,是江南季家的主事人。

赵财接过,跳下车,几步走到角门旁,也没见他怎么动作,仿佛就是随手一推,角门悄无声息的被他推开,赵财闪身进了庄子。

车外,孔大站在车上,外松内紧,支着耳朵凝神听着四周的动静,车内,文二爷盘膝而坐,闭目养神。

也就两刻来钟,一前一后两个人影从季家后园深处急奔而来,孔大轻轻敲了下车厢,文二爷睁开了眼。

人影越来越近,角门从里面拉开,孔大已经跳下车,伸手扶下了文二爷。

“你们两个看着点儿。”文二爷悠闲的仿佛月下散步,冲季二爷抱拳拱手,“久仰。”

季二爷谨慎的打量着文二爷,“先生贵姓?”

“无名小辈而已,令兄的交待,早该到二爷这里了吧?”

“是。”季二爷顿了顿。

“那我就直说了,秋闱今天已经入场了,这一场秋闱,季家只怕没什么收获。”

文二爷紧盯着季二爷的神情,月色下,季二爷紧绷着脸,看不出什么变化。

“季家才是这江南真正的主人……”

“不敢!”不等文二爷说完,季二爷就打断了他的话,“还请先生慎言,季家担不起。”

“呵呵。”文二爷干笑几声,捋着那几根老鼠须,“那份考题,是真的。”

季二爷脸色变了,文二爷又笑起来,“放榜之后,就请二爷出手。”

季二爷目光骤利,盯着文二爷,不等他说话,文二爷挥着手笑道:“二爷放心,出头首发的人,我已经找好了,二爷和令兄相比,到底……”

文二爷干笑几声,微晕的月光下,也能看出季二爷脸上泛起红意,眼前这位长相猥琐之极的‘先生’,已经将他揉来搓去几个来回了,他确实远不如堂兄的见识气度。

“季家人若是出面首发,那是党争,是新仇旧恨。”文二爷语气轻淡,季二爷却听的心动神摇,他怎么敢说新仇旧恨这四个字?

“首发另有其人,可后续造势,就得烦劳季二爷了。”

“到什么程度?”片刻,季二爷哑着嗓子问道,堂兄捎来的信里没有犹豫,刚才那句新仇旧恨,打消了他心中为数不多的一点点犹豫。

看来,这是要打掉童敏了,童敏是大皇子的人,大皇子和四皇子的母亲都姓周,不管是哪一个,只要未来的太后姓周,就是季家更大的劫难到了,这是季家这一代的当家主事人共同的、没有任何疑议的认知。

“越大越好,最好让天下人都知道,今年春闱,江南士子人人不平,民愤极大,大到无法安抚。”

“好。”季二爷目光里亮光闪动,听他一个好字出口,文二爷长揖到底,转身上车,孔大扬起鞭子,赵财跳上车。

季二爷站在角门外,看着车子没进林子,退后几步,转身进了角门。

……

离太平府不远的青杨镇,一辆桐木大车在曲家那扇简直一推就得倒的院门前停下,一个极其干净利落的婆子从车上下来,未语先笑,伸手递了几块酥糖给旁边拖着鼻涕,仰头看着她的孩子,笑问道:“曲举人家是哪一户?”

“就是这家!”孩子接过糖,惊喜的一声尖叫,握着糖转身就跑,唯恐婆子反悔再要回去。

婆子拍了拍整洁干净的衣襟,上前敲门,“请问,曲举人家是这里吗?”

“小锁!开门!”院子里传出王嬷嬷的吼声,“小锁,还不开门?”

第二百七二章 飞来横财

“小锁!”伴着一阵愤怒的脚步声,王嬷嬷‘咣’的拉开院门,一声怒吼:“找谁?”

门外的婆子‘喔哟’一声,往后退了两三步,倒不是被王嬷嬷那一声吼吓着了,她是看着那扇门担心,不往后退几步,万一砸着怎么办?

“我姓贾,来找曲举人的家人,这儿是曲举人家吧?”贾婆子退后两步站定,上下打量着王嬷嬷问道。

王嬷嬷也打量着她,五十岁左右,一身靛青绸衣裙,头发梳的一丝不乱,用一只金丝?髻网住,耳边压了只大大方方的福字压鬓,身形笔直,眉眼和善中透着贵气。

“是是是,这位太太您是?”王嬷嬷还没打量完,就陪出一脸笑,客气的不能再客气了。

“可不敢当,那太太……可还好?”看样子贾婆子对曲举人家一无所知。

“好好好!还有大姑娘,大姑娘更好,您是?”王嬷嬷扶着门框,将门堵的严严实实,光顾着客气,忘了请贾婆子进门。她们家很久很久没有这么贵气的人上门了。

“阿弥陀佛,太太……还有大姑娘……”贾婆子一下子激动的热泪盈眶,念起了佛菩萨,王嬷嬷看的两只眼睛都瞪大了。

“总算找到太太了,我得……”贾婆子抹着激动的泪水,“好好给太太磕几个头,还有姑娘,老天有眼。”

“快请进,请进!”王嬷嬷总算反应过来,急忙让到一边,看这位贵人这样子,有好事儿!

门口的动静已经惊动了曲大姑娘,贾婆子一脚跨进门,就看到曲大姑娘一只手掀着帘子,靠着门框,一脚里一脚外正往院门口看。

“这位就是大姑娘吧?”贾婆子神情激动的看着曲大姑娘,抹一把眼泪,“大姑娘这形容模样,跟老爷一模一样,一看就是……大姑娘,老奴给您磕头了!”

贾婆子也不嫌地上脏,跪在地上就磕起了头。

“快起……快起来。”曲大姑娘吓了一跳,慌乱的想去扶,手一松,帘子打在脸上,拂开帘子出来,手伸到一半突然又缩了回去,她刚才说什么?老奴?是个奴儿?她家的奴儿?

“小锁,快扶这位嬷嬷起来。”曲大姑娘往后退了一步,吩咐小锁,不等小锁出来,王嬷嬷已经扶起了贾婆子,“您看看您这是……唉哟这衣服!您看看,这是上好的绸子,你看看这衣服……”

王嬷嬷摸着贾婆子跪了两片污渍的裙子,心疼万分。

“太太可还好?老奴得给太太磕几个头。”贾婆子看起来激动极了,“大姑娘生的真好!娇花儿一般,这一身贵气……老爷要是看到大姑娘这样好……老爷命苦,大姑娘也是……命苦……大姑娘,老奴可算见着您了……”

贾婆子一把接一把抹着眼泪,简直泣不成声起来。

“是谁?是你阿爹……”听到动静的曲举人太太吴氏,摸索着出来,贾婆子看到吴太太,一声惊呼痛叫,“太太!您这是……您这是怎么了?您这眼……太太!都怪老奴,老奴来晚了!”

贾婆子扑跪在地,痛哭失声。

“老爷呢?老爷还活着?老爷是不是还活着?”吴太太的声音说不上是凄厉还是惊喜,脸上一片潮红。

“太太,”贾婆子眼泪纵横,仰头看着吴太太,“老爷早就不在了,老奴……是老奴回来了。”

曲家院子门口停着大车,院子里一片哭声叫声,街坊邻居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

好不容易一通激动稍稍平静,贾婆子吩咐车夫把车上大大小小四五个箱子搬进院里,打发走车夫,王嬷嬷关上院门,贾婆子坐下来,开始讲她的来历。

据贾婆子的叙述,她丈夫是做南洋的海货生意的小生意人,有一年她和丈夫贩货到京城,被人诬陷,下了死牢,是曲老爷救了她和她丈夫,她们夫妻无以报恩,就投身到曲老爷门下为奴,因为看曲老爷手头拮据,就请了曲老爷示下,张罗了些本钱,上了艘海船,想贩些珍珠香料回来。

谁知道船在半路遇到风暴,她们夫妻流落到南洋,没几年,她丈夫染上瘟病,一病没了,她苦捱数年,终于遇到了肯带她回来的海船,她这一来一回,竟是十几年过去了,回到京城,才知道曲老爷早就没了,她一路打听,花了一年多的功夫,才找到这青杨镇,找到太太和大姑娘。

“那本钱呢?你没带些珠宝香料回来?这箱子里是什么?”曲大姑娘两眼放光,没等贾婆子话音落到,就急不可耐的问道。

“哪还有本钱?大姑娘没见过那海上的风暴,能活下来,就是佛菩萨保佑了,珠宝和香料倒是带了些,我在南洋到处做工,攒了些本钱,找到船时,正好香料便宜,就全买了香料,到了京城,看香料价钱很不错,就倒手卖了。统共卖了三千一百两银子,换成了福隆老号的银票子,都在这只箱子里。”

贾婆子指着一只红色填漆小箱子。

“三千两!”从曲大姑娘到吴太太,以及王嬷嬷,一起失声尖叫。

“老奴没本事,也就这三千两。”贾婆子看起来十分遗憾和愧疚,“这几只箱子,都是曲老爷的旧物,寄存在京城好友那里,我这趟回来,就都拿了回来,太太……唉,太太这眼……大姑娘理一理吧,这还是老爷亲手封的,老奴……可怜老爷,可怜太太,大姑娘这样好……”

贾婆子又抹起了眼泪,曲大姑娘目光烔烔,在几只箱子上转来转去,她已经完全顾不上贾婆子以及别的什么,“小锁,把这几只箱子搬到我屋里,我替阿爹理一理。”

贾婆子急忙站起来,和小锁一起,将箱子全数搬进了曲大姑娘屋里。

曲大姑娘连晚饭都没顾上吃,埋头只理了半天一夜,天色大亮时,曲大姑娘将门开了一条缝,一眼看到已经起来,正端着盆撒水的贾婆子,急急的招手叫她,“曲嬷嬷,你进来一趟,快!”

第二百七三章 一把好牌

“来了。”贾婆子急忙丢下水盆进了屋,曲大姑娘一夜没睡,却兴奋的两眼放光,象托着十世单传的男婴般托着手里一张泛白的大红泥金贴子,“你看看这个,这事你知道吗?”

贾婆子伸手要去拿,曲大姑娘急忙缩回,小心翼翼的放到桌子上,下意识的用帕子擦了擦手,翻开,示意贾婆子看。

贾婆子极其拎得清,两只手背在后面,能离多远就离多远,屏着气看了贴子,一脸惊喜,“老爷真真是……老爷最疼大姑娘!要是老爷还在……”

贾婆子往后退了两步,又抹起了眼泪。

“这事你知道?这家……你听说过没有?”曲大姑娘见贾婆子又抹上了眼泪,厌烦皱起了眉,贾婆子急忙擦干眼泪,陪笑道:“这件事我不知道,不过,我和老伴跟着老爷那时候,老爷确实和姜伯爷极其投契,姜伯爷最欣赏老爷,那时候……真真是,好的象一个人一样,姜伯爷跟老爷一样,才气出众,人又清雅无比,两个人一说起来就没个完,常常一说一夜,累了就抵足而眠,从没见过那么投缘的!”

贾婆子极口称赞,曲大姑娘咬着嘴唇,“这位姜伯爷可还好?”

“好!绥宁伯府可是京城数得着的清贵人家,正正经经的世袭伯府,这世袭的爵位,满天下哪有几家?哪能不好?”贾婆子一边说,一边紧盯着曲大姑娘的神情。

“那怎么会……我要去京城!我得亲自去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曲大姑娘主意拿的极快。

“大姑娘,”贾婆子轻轻叹了口气,“老爷走了那么多年,这事……唉,谁知道人家认不认。”

“再怎么着,他们也得讲理!”曲大姑娘小心翼翼的收起大红泥金贴子,“你陪我进京。”

“好!”贾婆子一脸赞赏的看着曲大姑娘,“就冲大姑娘这份果断,就不是一般人,大姑娘放心,老奴陪您走这一趟,无论如何,就算想到最坏,他家姜家也得给大姑娘一个交待才行,伯府怎么了?伯府也得讲国法。”

“嗯。”曲大姑娘小心包起那份泥金贴子,转了一圈,没找到合适的地方,干脆抱在怀里,“我去跟阿娘说。”

吴太太听曲大姑娘和贾婆子你一言我一语说完,脸色青白,泪如雨下,好半天才透过口气,“可怜你阿爹……你阿爹要是还活着,我的娇儿,你怎么会受这些苦?”

“我要去京城,立刻就走。”曲大姑娘极不耐烦的看着哭的肝肠寸断的阿娘,打断了她阿娘的哭诉道。

“我的娇儿,你阿爹不在了,那是伯府,世袭的伯府,云彩眼里的人家,只怕人家……娇娇儿,咱们一直住在这青杨镇,要是有心,早就找来了,算了,如今贾嬷嬷带了这三千两银子来,阿娘给你备份嫁妆,就在这青杨镇……”

“我要去京城!现在就走,银子,”曲大姑娘脸上的不耐烦更重,呼的站起来,居高临下宣布道:“我拿三千两走,余下的给你留着,现在就走。”

“娇娇儿,你听阿娘说,娇儿啊……”吴太太急的站起来,胡乱挥着手乱摸,曲大姑娘理也不理她娘,转身出了门,扬声叫小锁,“小锁,赶紧收拾东西,把东西全带上,跟我出门,嬷嬷去雇辆车。”

“大姑娘,大姑娘!急不得。”贾婆子紧几步赶上曲大姑娘,“大姑娘听我说,心急吃不得热豆腐,再说,那伯府就在京城,跑不了,咱们得安排好,大姑娘,您听我说,头一件,大姑娘娇弱,这一路北上,坐车不行,大姑娘受不住,得雇只船,还有人手,大姑娘这样的人品美貌,没几个妥当的人手护卫可怎么行?还有太太,太太也得安排好,大姑娘听我说,不能让人说出闲话,大姑娘,万一被人挑了不孝的错处来,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贾婆子跟在曲大姑娘后面,一边走一边说,曲大姑娘站住,转回身,直直的看着贾婆子,“你能这样诚心待我,以后我必定不会亏待你。”

“得大姑娘这句话,老奴就是为姑娘死了,是心甘情愿,求之不得!”贾婆子一脸激动,深曲膝到底,赶紧表态。

曲大姑娘满意的嗯了一声,“你进来,咱们好好商量商量。”

……

邢府尹被姜焕璋的傲然无礼惹出一肚皮火,不过没等姜焕璋走出府衙,他这火气就消的差不多了。

杨舅爷脱衣服发疯这事,前前后后他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其实是一件小事,不过现在,那两位尊贵无比的爷都是存心要拿这件事作伐闹事,那这件事,就不是小事了。

谁知道那两位爷手里都捏着什么牌,又要打成什么局?

至于晋王爷,邢府尹嘴角往下扯了扯,捉拿软香楼诸人,那得看周家六少爷,和周家二爷肯不肯了,他要弹劾他,那就弹劾好了,他的弹劾,他可不在乎。

邢府尹正琢磨着是不是该给周副枢密递个信儿,小厮进来禀报,软香楼的杜妈妈上衙门投案来了,邢府尹愣了愣,上门投案?姜焕璋刚刚要他拿齐软香楼诸人,这软香楼的妈妈就上门投案来了?

周副枢密这是要打什么牌?

邢府尹拍了几下额头,别想了,这桩案子,难得糊涂才是正理,唉,幸好主理这案子的活,没点到他这个府尹头上,真是天大的运气。

邢府尹照阿萝的例,命人将杜妈妈收入女监,找个单间好好侍候着。

杜妈妈还没收入女监,又有几个软香楼的帮闲等前来投案,邢府尹统统吩咐全部好好收监、好好侍候着。

投案的人正络绎不绝,周六少爷也进了衙门,要见阿萝,邢府尹急忙命人将阿萝提出来,腾出一间屋给周六少爷见阿萝。

阿萝进了屋,一头扑进周六怀里,哭了个娇花软柳泡水里。

周六得了他爹和四皇子的话,心里笃定,搂着阿萝一边安慰一边笑,“又没怎么着你,不就是在牢里住几天?别哭了,怎么着?难道邢府尹敢难为你?”

第二百七四章 心眼不够脸皮凑

“都关进牢里了,还不叫难为?那牢里是人呆的地方?他们把妈妈也抓进来了,六少爷,您说,我是不是活不成了?”阿萝揪着周六,娇花软玉,哭腔里全是害怕。

她是真害怕,刚刚卫凤娘来过了,挑了七爷一句问话:交待给她的差使,办的怎么样了。她还是有几个心眼的,这个时候问这句话,这言下之意,难道不是责备她没及时办好差使,要借着这个案子,把她……说不定就杀了。

她能不害怕么!

“怎么会?你怎么吓成这样?”阿萝的害怕,连周六都觉出来了,“你看看你,我都跟你说了,就关几天,没事儿。”

“刚才,你让我躲在绸缎庄里,也这么说,没事儿,就在铺子里呆几天,你还说府衙的人绝不敢进铺子拿人,你还没走远呢,我不就被府衙的人捉到这里来了?”

阿萝几句话堵的周六羞愤交加,脸都涨红了,“那个……这个,那个它跟这个它不一样!”

“六少爷,你可不能不管我。”阿萝揪着周六,哭的是真伤心,“可六少爷你……你连自己都护不住。”

周六被她这几句话说的一张脸紫涨,阿萝揪着他只管哭,“六少爷,我不想死,求求你,你想想办法,要不,你让我见见四爷吧,你不是说,四爷肯定喜欢我这样的,求求你,我见了四爷,我一定……一定让四爷喜欢上我。”

“你这胡说的什么?四爷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你一个女伎!”

周六简直有些气急败坏。

“就是因为我想见见不着,这不才求你的?我是女伎,可我也是在教坊挂了名的,那教坊,不就是侍候皇上皇子的?我不过没应过教坊的差使,没进过宫,照理说,我也该进宫当差的,我进宫当差,不就能见皇上见四爷了?我怎么不能见四爷了?”

阿萝一边哭一边说一边死揪着周六的袖子,唯恐周六甩手走了,她那差使就算彻底歇菜了,差使办不成,估计她就活不了了。

“那四爷也不能见你!他怎么肯见你?”

“就是不能见,我才求你,六少爷,你救不了我,护不住我,难道连让我见见四爷,这样的小事你也办不成?亏你还是随国公府出身,你要是不帮我,我活不了了。”

阿萝干脆扯下脸皮死缠活缠,心眼不够脸皮凑。

“行行行,你先松开我。”周六被她揪的缠的一个头两个大。

“你先答应我!你发个誓,六少爷,只要你帮我这回,往后我给您供长生牌位……”

周六被她一个长生牌位呛着了,“你松手!你先松手,行行行,我帮,我帮还不行么?你松手!”

“不松,我松了手你跑了怎么办?我知道你厌烦我了,我要是松了手,你跑了,我就活不成了!要不,六少爷您勒死我算了,死在六少爷手里,好歹比死在别人手里强,呜呜呜,六少爷,求求你,要不您就亲手勒死我吧。”

阿萝被死字压着,豁出去了,死揪着周六这根救命稻草。

“好好好!不是那个好!我不是要勒死你!你把脖子缩回去!”周六没能从阿萝手里挣出袖子,却被阿萝伸着脖子扑了个满怀。

“六少爷,我活不成了,你勒死我吧,好歹让我死在六少爷手里,至少让我死的闭眼吧。”阿萝打蛇随棍上,不揪周六的袖子了,改揪着周六的衣服前襟,头抵在他怀里,连揉带搓。

周六被她搓的汗都出来了,“你先松手!好!我答应你了!唉哟我求求你了!你先松了我行不行?唉!你别咬我!阿萝小祖宗,我答应了答应了!你松口!”

“那你现在就带我去!”阿萝松口了,可两只手还是死揪着周六的前襟不放。

“现在怎么带你去?你还关在牢里呢。”周六出了一身燥汗。

“我就是因为在牢里出不来,才求你带我见四爷,求四爷救命的,要是不求四爷,我能出得了这牢?我关在牢里还不是因为你?我就是为了这牢房才去求四爷。”

阿萝这一串话,把周六成功绕晕的同时,自己也晕的说不清楚了。

“就是见四爷,现在也没办法。我答应你了,好好好,我发誓,我周渝民要是……”

“两天之内!”阿萝急忙接了句,“两天之内你一定要带我见到四爷!”

“阿萝,两天不行……好好好!你别咬!乖阿萝,别咬了,再咬……好好好,就两天,我周渝民,两天之内必定带阿萝去见四爷,要是办不到……行行行,就让我变成乌龟王八蛋,勾栏大茶壶!行了吧?”

周六还真发了誓,阿萝松了口气,松开手,两只手温柔的抚着周六面前被她揪的皱巴一团的前襟,“六少爷,你对阿萝真好!六少爷,您放心,阿萝见了四爷,别说见四爷,就是见了皇上,阿萝这心里,还是最爱六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