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这些,我都懂,从小到大,我一直在讨她的欢心。”大皇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目光恨恨,“可我没有老四的奸诈虚伪,老四处处诋毁我,在阿娘面前说我坏话,偏偏阿娘糊涂,老四说什么,她就信什么,你让我怎么办?老四的恶毒她看不到,她就指责我!她糊涂成这样,你让我怎么办?”

大皇子越说越气,直气的脸色铁青。

“大爷,童敏被科场一案绊倒,不光坏了自己的身家性命,还坏了大爷的名声,那张请托名单,哪些是大爷的吩咐,朝中只怕没人想不到,大爷是未来的人主,却伸手败坏国之根本,大爷自己就拿自己当未来的人主看待。”

蒋先生一字一句,话说的很慢,“皇上只怕也失望得很。大爷,童敏一案,把朝廷人心往四爷身上推了不少,大爷再不醒悟,再有几次童敏这样的事,只怕大爷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大皇子紧紧抿着嘴,脸色铁青,却没再出口反驳蒋先生。

“大爷自己也明白,您和四爷,不过是看谁更能得了贵妃的欢心,大爷,您是长子,立嫡立长,您已经占了长字,只要贵妃不觉得大爷不孝,大爷就比四爷占了绝大优势,大爷,您现在要做的,就是讨贵妃欢心,别的,都不要紧。”

“怎么不要紧?”大皇子抓住话缝儿,“老四孝敬给阿娘的那挂珍珠帘子,就挂在阿娘面前!阿娘今天又跟我说,看到帘子,就想到四哥儿的孝心!你听听!听到了吧?他毁了我的帘子,我的银子,成全了他的孝心!你说不要紧,那好,你不用银子就能给我再弄一挂珍珠帘子?比老四那个更好,能让阿娘把老四的孝心扔一边儿去,把我的挂上?”

“孝心不在这上头……”

“那在哪上头?”大皇子打断了蒋先生的话,“那你教教我,在哪上头?”

“大爷,先生说的对,不过大爷这话也对,无钱寸步难行,这孝敬,都是要拿银子孝敬的,不过。”周渝海顿了顿,“四爷最近可惹贵妃生了不少气,那个阿萝,听太婆说,贵妃气坏了。”

“这个阿萝,倒可以用一用。”蒋先生接话道。

第三百三八章 习惯挨打

“怎么用?”周渝海有几分兴奋的问道,蒋先生目光微闪,不知道想到什么,转开话题道:“我再想想。”

“先生好好想想。”周渝海陪笑道:“我倒觉得大爷说的极有道理,天下是大事,可银子却是现在的大事,现在没有银子,怎么争以后的天下?大爷说是不是?”

大皇子神情顿时缓和许多,斜着蒋先生,嗯了一声,蒋先生不知道在想什么,仿佛没听到周渝海的话。

“时辰不早了,下午礼部要议郊祭的事,这是要紧的事,得大爷拿主意。”周渝海瞄了眼滴漏,提醒大皇子,大皇子站起来,周渝海急忙叫小厮进来,侍候大皇子穿了斗蓬,看着大皇子出去了,蒋先生看着周渝海低低道:“银子的事,确实要想想办法。”

“不是没想办法,实在是……”周渝海一脸苦楚,贺大郎急的头发都快白光了,这大笔大笔挣钱的事,真心不容易。

“生意不是谁都能做得好,也不是谁做生意都能挣到钱的。”蒋先生不客气道:“贺家不是生意人,好好花椒生意,到了他手里,竟做了个不挣钱,生意不能再放在贺家手里,得另外找真正会做生意的。”

“先生也说了,生意不好做,咱们这样的人家,哪有会做生意的?难不成先生的意思,咱们去找家商户?”周渝海语里透着不满。

“做生意当然要找商户。”蒋先生紧拧着眉头,“是我大意了,你们府上,我没想到你们二爷竟然公然站到四爷一边,你们府上老祖宗,竟然不闻不问!”

周渝海面露尴尬,蒋先生顿了顿,“高书江被你们二爷替四爷拢进袖中,汤家也就成了四爷的钱袋子。”

蒋先生叹了口气,“咱们也得赶紧找个钱袋子,这也容易,和汤家旗鼓相当的大商家,也不过那么几家,这事,要尽快。”

“先生只管吩咐。”周渝海听蒋先生这么说,失落之余,又长长松了口气,要是这样,那挣钱这事就不用再压到他头上了。

“先让人打听打听,再看看哪家合适。”蒋先生随口答了句,接着道:“那挂珍珠帘子,你让贺大郎去问问,最好想办法再买一挂,不用太好,是珍珠帘子就行,想办法买一挂回来,我有用处。”

“好。”周渝海想问从哪儿弄买珍珠帘子的银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蒋先生肯定没钱,大爷……算了,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大皇子出了府,骑马直奔衙门,从他府上到礼部衙门,穿过马行街最近。

那家绸缎庄就在马行街上,大皇子路过绸缎庄时,府衙的衙役刚刚赶到,正挥着水火棍,吆五喝六的往外赶看热闹的闲人。

大皇子勒住马,坐在马上,居高临下,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墨七,和紧挨着他,缩成一团的杨舅爷。

“去问问,怎么回事。”大皇子看到杨舅爷就想到了晋王,想到晋王就想到姜焕璋,想到姜焕璋就想到童敏,想到童敏,就想到了他的危机……

一股子恶气夹着厌恶,不停的往上冒。

衙役从宁远那儿得来的话,是杨舅爷买了绸缎不给钱,这会儿刚到,还没来得及多问,见是大皇子的小厮来问,急忙照宁远说的回了,小厮一溜烟跑回来禀报:说是晋王的那位舅舅,推走了人家一车绸缎不愿意给钱。

“光天化日,天子脚下!”大皇子咬牙切齿,“去,传爷的话……”大皇子话没说完,迎面,晋王骑着马,带着一群长随小厮急急忙忙往这边冲。

“叫他过来!”大皇子的恶气找到了更好的发泄对象,用鞭子指着急急忙忙骑马赶过来的晋王吩咐。

晋王听说杨舅爷又出事了,没等小厮禀完后背就已经一层冷汗了,上一回他这个舅舅出事,他吓的几夜睡不着觉,现在还有桩缠手无比的亲事压在手上,这会儿又出事了……

急头涨脑光顾着赶紧过来平息事端,大皇子的小厮拦在马前传话前,他急的竟然没看到昂然坐在马上的大皇子。

“大……大哥。”对着一脸狠厉瞪着他的大皇子,晋王握着缰绳的手都在抖。

“我问你!阿爹是怎么交待你的?”大皇子手里的鞭子指着晋王,从牙缝里往外挤字问道。

“杨……杨……舅舅,是被人……”晋王更加害怕,他怕大皇子,怕了可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就吓进了骨子里。

“阿爹怎么交待你的?那是你的血亲,再下贱也是你的血亲!阿爹是不是让你照顾好他?我问你,他的亲事,你议定了?没有?阿爹的话,你也当耳旁风是吧?你封了王,开府建衙,有了属官,你就当自己翅膀硬了,谁都不用理会了是吧?真是好大胆子!你觉得你能欺负到爷头上了,是吧?阿爹你也不用放眼里了,是吧?你觉得你对爷的人下黑手,爷就是知道了,也不能怎么着你,是吧?你也不照镜子瞧瞧,你是个什么东西!贱人生的贱种!”

大皇子越说越气,从看到姜焕璋那份折子起,就积累下来的怒气这会儿一个劲儿的往下冲,冲晕了头,也冲进了手里的鞭子里,大皇子挥起鞭子,重重一鞭往晋王头上抽上去。

晋王挨打挨惯了,反应倒挺快,松了缰绳丢了马鞭,双手抱住头脸,大皇子的鞭子带着凄厉的啸声,一鞭子下去,晋王的衣袖就应声裂开,血珠从胳膊上飞溅出来。

墨七站在绸缎铺门口,目瞪口呆的看着抱着头惨叫的晋王,和狰狞着一张脸,一鞭子接一鞭子狠狠往晋王身上抽打的大皇子。

热闹的马行街鸦雀无声,只有晋王的惨叫声,和鞭子抽开绸缎,抽开皮肉那种堪比惨叫的撕裂声。

杨舅爷圆瞪着双眼,直直的盯着转眼间就鲜血淋漓的晋王,小便顺着裤子淌了一地。

宁远站在街角,微微眯着眼,目光阴冷的看着面容狰狞的大皇子,片刻,退后几步,转身走了。

第三百三九章 震动1

离枢密院不远的一条僻静巷子里,停着辆青绸围子大车,车里,周副枢密紧绷着脸,压着满肚子的兴奋,看着坐在他对面,脸色微微有些阴沉的高书江。

“今天这事,实在令人震惊。”周副枢密努力让语气显的沉痛,可尾声却甩出了丝丝兴奋。高书江扫了他一眼,沉着脸没说话。

“说起来,我是看着大爷和四爷长大的。”周副枢密拧眉攒额,拧出一脸痛惜,“大爷小时候脾气就燥,还不会说话的时候,想要什么,保姆略晚一晚,他就连踢带打,那时候还咬人,回回咬的见血。”

高书江看着周副枢密,他明白他的意思,他这是要告诉他,大爷这脾气是天生的,江山易移,本性难改。

“大爷五岁那年,”周副枢密一声叹息,“唉,我到现在都忘不了。我家小六自小就爱养小猫小狗的,特别是小狗,那时候他阿娘也是惯着他,抱了只小狮子狗给他,那狗才两三个月,雪球一样,没有不喜欢它的,连我也爱的不行,那一回大爷到我们府上玩儿,几个孩子都逗着那狗玩儿,那狗不过一只畜生,它又不懂,平时跟小六跟惯了,小六叫它,它就跑过去,大爷叫它,它爱搭不搭,大爷叫了两三声,火气就上来了,猛一脚踢的那狗飞出去一丈多远,落地就摔死了。”

周副枢密想着当时的情形,这回是真有点难过,“当时……唉,连老祖宗在内,都吓坏了。我那时候就觉得大爷这脾气,唉,实在是过于暴躁了,两三个月的小狗,怎么下得去脚?小六当时吓傻了,过后心疼的大病了一场,从那以后,小六就很怕大爷,不瞒你说,我也怕。”

“是啊,这样的性子。”高使司接了句,“人一生下来,束发受教,本就是为了约束天性,合乎礼法,大爷修身养性的功夫,还差着火候。”

“是啊。”周副枢密心微微提起,有些摸不清高书江的话意了。“大爷从成了亲,开府建衙以来,书读的就少了,听说一本前朝杂记,读了小一年还没读完,倒是四爷,一个月一本书,倒比成亲前还爱读书。”

“为君者,一来讲究天性仁厚,二来,讲究自制,这上头,大爷确实不如四爷。”高书江声音缓缓,周副枢密惊喜交加,“我也是这么想,就是这样!仁字最要紧,仁君治下,才是百姓的福份,臣子的福份,象大爷这样的脾气,真要是君临天下,象前朝那样一言不合,当场打死大臣的事,只怕就在眼前啊。”

“君命在天。”高书江放了一句,又收了一句,周副枢密看着他,片刻,上身微微前倾,放低声音道:“高兄,咱们两个相交多年,说知已至交一点都不为过,今天我就实话实说。”

“周兄和我,早就是知已至交。”高书江肯定了两人的交情。

“高兄如今在这使司的位置上,下一步计相,唾手可得,这计相,非高兄莫属。”周副枢密话锋一转,“可高兄若不尽心努力,只怕也就到这计相而已了。”

高书江眼皮微垂,没接话。

“高兄若想更进一步,入阁拜相,甚至贵为首相,六部之中,有几个肯支撑高兄的?高兄北榜出身,南榜士子,有几个瞧得起北榜的?朝廷里,北榜有多少?南榜又有多少?以高兄之才,若做了首相,就算比不得季老丞相,可比墨相,肯定强了不知道多少,高兄就没想过统领百官,为国效力?”

周副枢密紧盯着高书江,高书江抬眼看着他,“在下倒觉得,周兄才是首相最佳之人。”

“高兄说笑话了。”周副枢密笑起来,“我是恩荫出身,开国以前,有过恩荫杂途出身的丞相?就是前朝也没有过,再说,我还是有点儿自知之明,这枢密副使做的已经十分吃力,往后,也不过再努力一回,做几年枢密使,已经是尽头了,再说,如今都是一家,一门两侯过于张扬,等往后分了家,一个侯爵总是跑不了的。”

“可惜开国以后,世袭罔替不许再提了。”高书江可惜了一句,周副枢密笑了几声,“哪敢想这个?不瞒高兄,我家小六不争气,我不得不替他多打算一步,留几分余地,四爷待他,就是亲兄长待亲弟弟,也不过如此,我只盼着这爵位到他,或许到再下一代,能原爵承袭,若我周家祖宗有德,这两代里,总有一个两个出色子弟,也就能支撑下去了。”

“周兄远见豁达,令人敬佩。首相我是不敢多想,不过是替北榜士子存了一股子不忿之气,北榜士子入阁拜相若能从我这里开一个头,往后,我北地士子也能有更多机会。”

“高兄放心,我必力撑高兄,至于四爷,也请高兄放心。”周副枢密大喜过望,高书江能把话说到这一步,就是表明态度了。有了高书江这份助力,在人人袖手旁观的朝廷里,四爷就占上了先机。

别了周副枢密,高书江直接回到府里,吩咐叫了汤浩虞进来吩咐道:“传个信,让你父亲立刻进京,让他跟老太爷说一声,汤家的机缘许是到了。”

汤浩虞莫名其妙,却一个字不敢多问,诺诺答应了,退出去,安排心腹管事立刻赶回山西传话。

墨相回去的也比平时略早,一进府门,就吩咐请墨二爷到书房说话。

墨二爷急忙赶到书房,看着椅子上一脸疲惫、闭目养神的父亲,片刻,挪了挪椅子,在墨相旁边坐下,墨相也不睁眼,声音低缓,“说说。”

“大爷失心疯了。”墨二爷直截了当的说了句。

“嗯。”墨相没睁眼,一声嗯很是低落。

“他若是即了帝位,就是商汤夏桀,天下必定大乱,林家王朝就到头了。”墨二爷更加不客气,墨相轻轻叹了口气,“朝里,还有这京城,象你这么想的,只怕不少。”

第三百四零章 震动2

“这是明摆着的事。”墨二爷憋着口气,大皇子当街鞭抽晋王,他的宝贝儿子不但吃了挂落,还挨了大皇子两鞭子,虽然抽在身上,有斗蓬厚衣服挡着,可还是血痕斑斑,只是皮没破,血没流出来而已。

“他性子暴,从前还好,这两年越来越暴躁。”

“他这不是暴躁,这是暴戾。晋王是他亲弟弟,他鞭子下可半点情份没留,幸好他手里拿的是鞭子,要是刀,他也能一刀捅下去。阿爹,大爷真要封了太子,我立刻带着小七逃到南洋,好歹给咱们墨家留一条根。”

“抽了这顿鞭子,大爷离帝位就很远了。”墨相坐直上身,伸手拍了拍儿子,“你什么都好,就是事情一关到小七,你这脾气……”

墨相一边叹气一边摇头,墨二爷脖子一梗,“我这不是因为小七挨了打,这是就事论事,难道阿爹没看出来?这就是商汤夏桀?”

“老四也好不哪儿去。”墨相看起来十分烦躁。

“除了大爷就是四爷,阿爹就没想过别人?皇上有四个儿子。”墨二爷看起来气消了些,说话没那么冲了。

“在皇上眼里,他只有两个儿子。”墨相看着儿子,墨二爷嘴角往下扯,鄙夷的哼了一声,“皇上……哼,阿爹,为臣者不能一味奉上,他眼里只有两个,那就想办法让他看到另两个!”

“我跟你说过!”墨相神色声音骤然转厉,“想好好活着,就别插手皇家家务!这不是朝政,这是家务!皇上觉得是家务,那就是家务。”

墨二爷没说话,可脸上的神情却明显是不服,墨相斜着他,两人中间弥散着一股子别扭,沉默好一会儿,墨相声音转缓,“小七怎么样了?伤的重不重?”

“不算重,也不算轻,两道血痕从背上缠到胸前,下手真狠。”墨二爷想着儿子身上那两道鞭伤,痛的眉头抖了好几抖,“把上回定北侯府送的药抹上了。”

“宁远过来看过没有?”

“没有,打发了个小厮过来,看了伤,说把上回送的药抹几回就能好。”墨二爷答了话,顿了顿,“阿爹,你觉出来没有,自从宁远进了京城,这京城可多出不少事。”

“以前事也不少。”墨相似是而非的答了句。

“贺家商行那把火,虽说周六说是四爷放的,四爷也没否认,可我总觉得四爷那种能放火的人,这把火,嫁祸的味儿太浓。”

墨相没说话,示意墨二爷接着说,“江南这件事,扯进了汤家,也十分蹊跷,我让人打听过,汤家那位老祖宗这一支,当初就是和江南本宗水火不容,才依附汤家,迁到山西,几十年从无往来,怎么突然闹了这一出?汤家那位老祖宗要是有这样的胸怀气度,祝家三支早就该有来有往了。”

“嗯,这件事,是有人冒充汤家那位老祖宗,栽赃汤家,牵到高书江。”墨相肯定了墨二爷的话。

“江南科场案,是从祝家几个子弟身上起来的,季家在中间扇了风添了火,但我觉得,季家只是扇风添火,不是主事人,主事人是谁?”墨二爷再进一步。

“你觉得是宁远?”

“除了他还有谁?江南科场案发,童敏下狱,大爷肯定非常生气,拿下童敏的,是晋王府长史姜焕璋,大爷当街鞭打晋王,肯定是因为这个,因为晋王没照顾好那位杨舅爷?那是笑话儿。”

“他能有什么好处?大爷落败,得了好处的是四爷,大爷和四爷势均力敌,对他才最有好处,一方加倒一方,下一步就是立太子,一旦立了太子,他还有什么机会?这个,你怎么想?”墨相看着儿子问道。

“也许这是第一步呢,大爷当街鞭打亲弟弟,这一件事已经失了民心,谁知道还会不会再出一件江南案这样的事,让四爷也暴露本性?”

“嗯。”好一会儿,墨相轻轻点了点头。

“阿爹,我总觉得,这个宁远,也许真能……”墨二爷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墨相两个大拇指一下一下碰着,好半晌,低低道:“小七爱和宁远一处儿混,随他去,你别多管。别的,先看着,看看再说。”

“嗯。”墨二爷低声应了。

回家早的,除了墨相,还有吕相。

出了大皇子这事,吕炎早早就回到府里,听说翁翁回来了,急忙迎出来,虚扶着吕相,一起往书房进去。

进了书房,吕相吩咐吕炎煮水沏茶,一边看着吕炎焙茶碾茶,一边缓声问道:“听说墨家小七也挨了打?”

“嗯,小七说他开头吓傻了,后来回过神,觉得干站着不行,就上前想劝劝大爷,他还没能说出话,大爷的鞭子就抽过去了,他躲闪不及,头一鞭子抽在胸前,第二鞭子时他绊倒了,鞭梢在后背带了下,没头一鞭子重。”

“伤的怎么样?”

“看着挺吓人,不过宁远那个小厮说是皮外伤,不碍事,有半个月就能好,不会留疤。”吕炎答的很仔细。

“宁远没去?”吕相好象有几分惊讶。

“没去,说正忙着查杨舅爷被骗这件事,脱不开身。”

“喔,再焙就有糊味儿了。”吕相指点了一句,“过了年,五爷就八岁了。”

“嗯?”吕炎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翁翁说的是……那个五爷?”

“还能有哪个五爷?”吕相仿佛对孙子的大惊小怪有几分不满,“皇上只有四个儿子,这句哪个五爷,可不应该。”

“是。”吕炎急忙恭敬认错,他翁翁从小就教导他,不要轻视任何人。

“当年定北侯说宁家不出废物,这些年,总有人拿宁远说道,宁远桀骜不训,也许还大逆不道,可他。”吕相欠身端起茶,闻了闻,“肯定不是废物。”

“这话,李信说过一回,”吕炎看着翁翁,“有一回我和小季,还有李信,说闲话,京城就那些闲话,就说到宁家不出废物这桩秩事,李信说,宁家确实没有废物。”

第三百四一章 震动3

“他怎么知道的?”吕相若有所思,“长公主?”

“李信对他妹妹极其推崇,有一回他说,他妹妹要是男儿,他只能望其项背,他在母亲和妹妹面前,常常自愧不如。”吕炎紧接道。

“嗯,李家女子……”吕相长叹了口气,“太慧了也不好,还是平庸些福气好。李家姐儿能入了长公主的眼,必定极其聪慧,长公主……”

吕相神思有些飘忽,“要是位皇子就好了。”沉默片刻,吕相接着道:“翁翁老了,嘴也碎了。”

“翁翁哪里老了?”吕炎急忙接道:“翁翁这不是嘴碎,这是平易近人。”

“若是宁家不出废物,不知道五爷是不是也能沾了宁家的光。”吕相转回话题,“大爷从小就脾气暴躁,心又狠,要不是皇上和贵妃一味宠溺,自小儿有个好先生,读书养性,大了也就好了,可偏偏皇上和贵妃宠的厉害,由着性子长大,人,哪能由着性子呢。”

吕相一边说,一边叹气,“这一顿鞭子,抽碎了不知道多少人心,这样的性子,怎么为君?这样的君上,谁敢为臣?唉。四爷太自作聪明,深信自己算无遗策,偏偏又连中人之资都没有,若登基为帝,刚愎自用这一条,就得坏了大事,三爷过于懦弱,天性凉薄,天资又差,若是……”

吕相顿住话,停了好久才接着道:“三爷为帝,长公主辅国,倒是林家之福,国之大福。”

“翁翁,三爷已经开府成亲,长公主凭什么辅国?”

“唉,是啊。”吕相轻轻拍着椅子扶手,“三爷现在一味懦弱,真要是有朝一日君临天下,是象现在这样懦弱,还是突然转了性子,变的刚愎自用起来,谁也说不准,你说的对,就算还象现在这样,他也是成了年的皇帝,长公主凭什么辅国?过了年五爷八岁,再过几年……就算五爷年幼,可五爷背后有宁皇后,还有宁家,那个宁远,就不是个能容得下旁人染指的,唉!”

“大爷、四爷、三爷都是眼看着的不好,也就是五爷,至少未知。”吕炎一句话总结了翁翁这许多话,“翁翁觉得,五爷的成算有多大?”

“现在看,半分也没有。”吕相抿着茶,“皇上眼里心里只有两个儿子,这一件,是满朝上下最没有分歧的事,除了这个,周贵妃痛恨皇后,谁当皇后,她就痛恨谁,痛恨皇后,痛恨嫡子,真到不得不从大爷和四爷之外选择,那贵妃肯定宁择三爷,也不绝不会让五爷承位,在这上头,贵妃的意思,就是皇上的意思,所以,除非……”

吕相顿了顿,摇头苦笑,“我要是没看错,就算皇上只余下五皇子这一个儿子,他宁可从林氏近亲中过继,也不会立五爷为太子,所以,半分成算也没有。”

“百年之后,就冲这一件事,皇上也躲不过一个昏字。”

“不过,”吕相将空杯子放到茶桌上,示意吕炎接着沏茶,“宁家百年大族,不可小瞧,既然让宁远来了,那必定是看到了什么机会,这件事,翁翁可不敢说死,全无机会之中,说不定全是机会。”

“嗯。翁翁,季家是不是?”

“这还要问我?你难道还没看出来?季家小子突然转了性,你还要问我?”吕相瞪着吕炎。

“看是看出来了,我就是跟翁翁再确认一句,小季是小季,季家是季家,这话您不也说过?”

“季天官已经动了,他推荐姜焕璋为江南钦差,这就是动了,唉。”吕相脸上透着几分忧虑,“季天官状元出身,可跟季老丞相比,唉,没法比。”

“翁翁不是常说季老丞相天纵之才,是应运而生,这样的人,哪能一代能比一代的。”

“这话也是。”吕相露出丝笑意,“要是一代都比一代强,那还得了?季家,一是有心结,季老丞相和白老夫人什么都好,就一样,太疼孩子,疼的过了。季皇后的事,季老丞相和白老夫人不能说没有错,皇上和周贵妃青梅竹马,先皇几次要成全的,这事,季老丞相和白老夫人都知道,若不是贪了皇后之位……唉。偏偏季皇后脾气性格儿极似季老丞相。”

“翁翁不是说过,和皇家讲理,最没道理。”吕炎低低嘀咕了一句。

“这是第二条,跟君上,能讲什么理?何况讲的还是夫妻之理,小家之理,又说远了,不说这个了,白老夫人性子强,这道理她未必不懂,只是咽不下这口气,有这口气在,季家做事,未免要带上义气。”吕相连声叹气。

“翁翁常说,象季家这样的大族做事,除非能君临天下,否则极少合投合族之力在一件事上,那这件呢?三爷和五爷?”

“嗯,自从季老丞相死后,季家遵季老丞相遗嘱,为官者避到地方,读书者远避江南,京城也就是季天官和季疏影一支,要拆分……”吕相沉吟片刻,“你多多留心季疏影,宁远摆出的姿态,季疏影想搭上他只怕不容易。”

吕相的话突然顿住,好一会儿,才接着道:“也看着李信,文涛……我当时想的少了,这个文涛……”

“文涛?李大郎身边那位文二爷?翁翁?”吕炎瞪大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