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里吧。”李桐想了想,吩咐万嬷嬷,万嬷嬷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答应一声,片刻,清菊等人重新收拾了草棚下的桌椅,万嬷嬷带着几个婆子,摆了血肠、酸菜白肉,刚刚出锅的卤猪头猪杂,清蒸鱼,呛青虾,以及各色精致的荤素菜。

墨七长长松了口气,“多谢大娘子,我还以为只有……咳!”墨七话说到一半想起来那血肠和杀猪菜都是他七哥的杰作,后面的话赶紧咽下去,不过宁远没听到,他一步过去,把清菊撤下去的那盘所剩不多的、他亲手做的血肠拿了回来。

李桐一眼看见,忍不住笑,一边笑,一边薄责清菊,“这是七爷亲手煮,亲手切的血肠,怎么能撤下去?”

清菊一边曲膝陪礼,一边抿着嘴儿笑。

四个人坐下,宁远先去尝那盘清蒸鱼,连吃了几口,赞不绝口,“鲜,嫩,好吃!这鱼只有鲜味儿,头一回吃到这么好吃的鱼!”

墨七将信将疑,也夹了块鱼肉过来,吃了口品了品,也跟着夸奖,“真是好吃,这是南边过来的活鱼?从南边运活鱼过来可贵得很,不错!这么清蒸,也没有半点土腥味儿。”

汤五娘子对清蒸鱼没兴趣,她眼里只有那碟子血肠,从离开太原府,她就想吃这一口了,总算吃上了,还比太原府家里做的好吃,怎么能不多吃点儿!

墨七觉得大约是他坐的位置的原因,汤五娘子一举一动都落在他眼里,吃了几块鱼肉,见汤五娘子一块接一块不停的吃血肠,筷子忍不住伸过去,小碟子也伸过去了,拨了块血肠到碟子里,刚送进嘴里,宁远弹了下他的额头,“你不是嫌弃蒜味儿?”

“是嫌弃,可你们一直吃一直吃,我不吃,也得被你们熏臭了,那还不如多吃点儿,不能光让你们熏我!”墨七先将碟子送到嘴边,咬着血肠,含含糊糊道。

汤五娘子笑的都不好意思了,拿帕子掩着脸,宁远斜了她一眼,这丫头也太爱笑了。

李桐看了眼汤五娘子,再看看墨七,抿嘴笑着没说话,这会儿吃血肠的,只有汤五娘子一个人。

四个人吃了饭,李桐和汤五娘子回各自院子洗漱歇息,万嬷嬷早就让人另外收拾了一处院子出来,让宁远和墨七洗漱。

李桐洗好收拾好,换了衣服,就听到半天空雷声震震,忙走到窗前,推开窗户,仰头看几乎是眨眼间,就乌云密布的半天空,怪不得今天有些闷热,这还没到夏天,就已经有这样突如其来的雷阵雨了。

另外的院子里,宁远看到眼看要下暴雨,一把扯起已经呼呼大睡的墨七,“要下雨了,咱们得赶紧走。”

“下雨?”墨七迷迷糊糊,“好好的天,下什么……”话没说完,一声闷雷传进来,墨七喔哟了一声,“还真打雷下雨了,都要下雨了还走什么?从这里到咱们庄子十几里路呢,你看看这天。”墨七已经走到窗前,仰头往上看,“一会儿就得下,现在走,还不得淋在半路上?等雨停了再走,正好,好好睡一觉,这叫人不留人,天留。”

宁远扯了他起来,就扬声叫了小厮进来收拾东西,见墨七打着呵欠就要睡回去,宁远再扯一把,“赶紧走吧,你看看这天色,这场雨能下到后半夜,这会儿要是不走,就得留在这儿过夜了。”

“过夜就过夜,她们府上还能少得了咱们几顿饭?”墨七拧着想睡回去。

“这庄子里只有李家大娘子和汤家五娘子,咱们两个大男人怎么留在这里?这满庄子的人,真要传出去,我跟你说,什么样儿的闲话都能传出来!”

宁远神情严肃,后面的话他没说,要是以后他跟李家结了亲,今天这一晚的说法可就多了,他无所谓,可不能伤了桐桐的名声。

“也是!”墨七一下子精神了,五娘子可是云英未嫁的黄花小娘子,别说闲话,说她一句不好,他都不乐意!“赶紧走!”

墨七一想到会伤了汤家五娘子,倒比宁远还急了,“你快点,别等油衣了,这雨肯定不能小了,油衣也没用,咱们一口气跑回去得了。”

话没说完,大英已经抱着油衣进来了,几个小厮忙上前侍候两人穿了十分粗糙却绝对实用的油衣,出了院门,墨七拉了把宁远,“还没辞行。”

“我让人辞行过了,赶紧走吧,这个天还有点凉,真淋了雨,怕你撑不住。”宁远一把拉过墨七,在院门口上了马,在长随小厮的护卫下,纵马疾奔而去。

万嬷嬷送走了宁远等人,长长松了口气,双手合什嘀嘀咕咕了一阵子,转身回去跟李桐禀报去了。

李桐打发绿梅去看汤五娘子,绿梅回来时,大个大个的雨点已经扑天盖地落下来。李桐吩咐绿梅先去换下湿衣服,绿梅换了衣服回来,笑禀道:“本来五娘子是说要过来跟大娘子说话的,话音刚落,雨点儿就落下来了,我看她有些犹豫,就说大娘子有点累了,不如先歇一歇,晚一点再过来,五娘子就一个好字没落音,就打起呵欠了,看样子是有点累了。”

第六百十九章 有事说话

坐在旁边看着清菊配线打络子的万嬷嬷听的笑起来,“这位五娘子,可真是天真烂漫,我倒挺喜欢她,可惜……”

万嬷嬷说了句挺喜欢她,不禁发起愁来,“姑娘牵的这线,我总觉得不怎么妥当,汤家的门第儿,和墨家的门第儿,差的也太远了,这门第儿差得太多,苦的都是女人,这位五娘子又不算很有心眼,我这也是想多了,只怕她就是想苦,都不得其门,钱老夫人眼里只有读书人,怎么能看得上汤家?”

“这是宁七爷的意思。”李桐沉默了片刻,低声答道,说不清为什么,她说到宁七爷三个字,心里竟有几分十分不自在的感觉,好象这三个字里含着无数其它的意味,说一说,都让人尴尬脸红。

“他既然说能牵,应该是有法子的吧。”因为那份突如其来的不自在,李桐连后面的话,也含糊省略了。

“他能有什么法子?不过就是让墨七少爷闹一闹,仗着得钱老夫人宠爱,可钱老夫人是个明白人,再宠也宠不到这份上,终身大事,哪能容他胡闹?我看这事难成。”

“嗯。”因为那丝不自在,李桐心里有些烦乱,“墨家那边,咱们伸不上手,宁……他既然说了,总该有办法,不管怎么样……”

李桐顿了顿,“好在到现在还没什么,不过见了几回面,说了几句话,这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

“话是这么说,”万嬷嬷叹了口气,“姑娘,我看这样,宁七爷那头,他怎么折腾咱们不管,咱们也管不着,这是外头男人的事,五娘子这头,就到这儿,除非这事十拿九稳了,否则什么也别跟她说,更不能跟商大奶奶,还有汤家说,成了是一桩大喜事,看五娘子今天这样子,只有高兴的,至于汤家,能攀上墨相家,只怕得高兴疯了。”

万嬷嬷撇了撇嘴,她对商大奶奶,五娘子,甚至汤浩虞,印象都还行,可对汤家,却有那么点儿瞧不上。

“要是不成,五娘子和汤家不知道,那就是从头到尾没有过这事,也不至于让五娘子怀了希望又失望,失望最难过。”

李桐点头,“我也是这么打算的,嬷嬷也觉得这样好,那就这样,这事就烦嬷嬷去安排。”李桐顿了顿,象是说汤五娘子,又象是说自己,“从明天起,就不要再见了。”

……

宁远和墨七一口气回到墨七他娘留给他的那座陪嫁庄子,一路上雨太大,跑的又急,虽说有油衣,进庄子时,人也湿透了。两个人一头扎进各自屋里,好好泡了个热水澡,又连喝了两碗姜汤,墨七换了衣服出来,舒舒服服的在屋里连伸了几个懒腰,说来也怪,刚才在李家庄子里困的恨不能睡上十年八年,可这会儿回到自己家里,却精神能十年八年不用闭眼!

墨七在屋里转了几圈,出了屋,沿着游廊,去找宁远说话。他觉得他好象有点儿心事了。

宁远散着头发,穿了件宽大的本白道袍,正端坐在炕上写着封信,听到墨七进来,头也不抬,“先坐,等我写完这封信。”

墨七有炕角坐了,顺手从炕角堆的几本书中摸了一本,翻开看了几眼,扔回去,再换一本,将炕角那十几本书翻了一遍,扔了一遍,墨七正对着十几本书犹豫,拿哪本打发时间好呢,宁远放下了笔。

墨七急忙扔了手里的书,看宁远收好信封进信封,忙挪过去,“这雨还真象七哥说的,越下越大了。”

宁远叫了大英进来,吩咐他将信送给福伯,看着大英出了门,宁远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准备沏茶。

“行军打仗,头一条就是看天相,辨方向,看天气,所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宁远将烧水的银壶放到红泥炉上,又夹了几块炭放进烤茶的小泥炉里,放到炕桌上,再拿了茶叶茶具过来,坐回炕上,开始烤茶。

墨七一条腿曲起,下巴抵在膝盖上,看着宁远动作舒缓的准备沏茶的事,看着宁远坐回他对面,开始认真烤茶,十分忧郁的叹了口气,“七哥,我觉得后头不用再相看了。”

“嗯?”宁远手下一顿,抬头看着墨七,一脸的惊讶十分真诚,“不用相看了?你看中了?还是觉得就娶明三娘子也很好?”

“也不能算……算是看中了吧。”墨七有几分扭捏。

“什么时候看中的?”宁远看样子更加惊讶了,手用力一抖,一小块茶饼掉进了红泥炉子里。“我怎么不知道?你也太不仗义了,既然有了看中的人,你不吱一声,还让我费这么大力气安排你不动声色的到处相看?”

“不是!不是不仗义!“墨七急忙解释,“不是先头看中的,也不是……不是我不吱声,就是……就是今天,就今天看中的。”

“咦?看中了哪家姑娘?今天一共就两位姑娘,门第儿可都不怎么好,难不成你看中人家丫头了?”宁远装糊涂的功力十分深厚。

“就是那位汤家五娘子。”墨七本来就不会绕圈子,几句话就交了底,“我觉得她挺好,总是笑,笑的又好看,也会说话,不是会说话,是……反正就是,她笑起来真好看,我说什么,她一听就懂,她喜欢的,我都喜欢……”

“你喜欢吃血肠?”宁远立刻揭底。

“那是小节!”墨七挠头了,“我是说,大事上,她觉得对的,我也觉得对,她觉得不对,我也觉得不对……”

“咦?你们俩谈什么大事了?你们俩什么时候说了这么多话?连大事都说完了?我怎么不知道?”宁远更加惊讶,墨七嘿嘿干笑,“也没说几句,哪有什么大事?就是瞎说,都是瞎说,瞎说很瞎得来……很说得来!”

“汤家的门第儿……”宁远一脸为难,撇着嘴摇头,“除了门第儿,汤家跟高家,既是姻亲,又是同乡,这事儿,可不容易,十分不容易!”

第六百二十章 多此一行

“就是不容易,这不才求到七哥你这里,要是容易,也用不着七哥出手不是?”墨七一脸讨好。

“搁我手里是不难。”宁远一句话出口,墨七顿时喜笑颜开。“可是,我能帮你想办法不动声色的相看媳妇儿,可相中之后,就是你的事儿了,我不能管。”

“啊?”墨七那颗心哪,高高抛起又重重跌下,七哥的脾气他是知道的,说不管,就真不会管,墨七急的一身汗都出来了,他要是不管,自己岂不就是对着刺猬的那条狗,根本找不到下嘴的地!

“七哥,你不能这样,咱们兄弟一场,你不能见死不救?”墨七急的连见死不救都出来了,“七哥,你不管……是不是因为怕我翁翁……”怕得罪他翁翁?

宁远淡定的斜着他,听到最后一句,眼珠斜的更厉害了,嘴角往下扯,“我又不是他孙子,我怕他干什么?这娶媳妇的事,只能你自己想办法,谁帮你都不对。”

“啊?”墨七傻眼了,这是什么话?

“咱不多说,多说你听不懂,就事论事,就说汤家这位五娘子,跟你们府上第一门第儿差得远,第二她姐姐又是高书江的儿媳妇,除了这两条,你太婆早就看中了明家三娘子,你太婆和你翁翁两位一体,明家三娘子才是你太婆和你翁翁心目中的儿媳妇,现在,我帮你搅散了和明家三娘子的亲事,把汤家五娘子塞给你翁翁和太婆做孙媳妇,你说说,汤家五娘子在你们府,得艰难成什么样儿?”

墨七听的目瞪口呆,好半晌,长长一声叹息,身子萎顿下去,哭丧着一张脸,“七哥,你这意思,是让我放过五娘子?”

“瞧你没出息的样儿!”宁远一脸嫌弃,“你娘不是商家女?你舅舅现在还做着生意呢!”

“七哥你到底什么意思?”墨七糊涂了。

“笨!”宁远敲了墨七一个爆栗子,墨七疼的眼泪都快下来,捂着头却没敢叫出声,只陪着一脸笑,“我是笨了点,七哥你有话就不能直说?”

“你阿娘当初怎么进的你们墨家?到你们墨家之后,你阿娘受过气吗?”宁远气的哼哼哼。

“那我不知道。”墨七实诚回答,他娘是生他的时候难产死的,他娘在墨家时受没受过气,他哪知道啊?“不过,”墨七突然聪明了一回,“就我爹那脾气,我觉得没人敢欺负我娘。”

“总算开窍了!”宁远长长透过口气,“你娘是商家女,说起来比汤家五娘子还不如些,汤家五娘子嫡亲的哥哥,还是这一科的进士,你舅舅可比不了,可因为是你爹,所以你娘嫁进墨家,没受过气,你爹护得住她,你呢?头一条,娶媳妇要娶谁这事,你自己都搞不定,那你以后怎么护得住你媳妇?拿什么护?因为这个,我不帮你,你有本事娶回家,不一定有本事护得住,可你连娶回家的本事都没有,那就肯定护不住,肯定护不住,那还是抬抬手,放过人家小娘子吧,汤家五娘子可是连李家娘子都另眼相看的人,你不一定配得上人家。”

宁远一口气说完,往后仰在靠枕上,翘起二郎腿晃来晃去,伸手捏起紫砂壶,不时送到嘴边啜一口,一幅悠闲自得样。

墨七听的脸色发白,呆呆的失了半天神,突然抬手,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原来七哥是为了我好。”

正对着壶嘴啜茶的宁远噗一声呛喷了,急忙坐起来,放下壶,拿帕子胡乱擦了把手,用力拍着墨七的肩膀,连拍了四五下,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

“你回去好好想想,好好想想,这是大事,不能冲动。”宁远总算能说出话了,墨七郑重点头,“我这就回去想,想好了再来跟七哥说话。”

宁远不停点头,看着墨七出了屋,往后倒在靠枕上,一声长叹,他是真不想得罪墨相啊。

第二天,头一抹朝阳照在窗户上,李桐就坐了起来,天明既起这个习惯,已经深入骨子里了。

洗漱出来,李桐正坐在妆台由着绿梅梳头,万嬷嬷匆匆进来,“姑娘,宁七爷来了,就带了两个小厮,问你起来了没有?”

“有什么事?”李桐忙问道。

“我去问一声?”万嬷嬷看到宁远就赶紧进来禀报,还没跟宁远照上面。

李桐点头,万嬷嬷匆匆出去,片刻又进来,脸上的神情有些古怪,“宁七爷说,没什么大事,昨天走得急,没来得及跟姑娘告辞,今天特意过来告辞,一会儿他和墨七就赶回京城了。”

绿梅一边梳头,一边抿着嘴儿笑,被万嬷嬷瞪了一眼。

“就说我还没起呢。”李桐说不清为什么,只觉得脸颊发烫,也不知道是因为宁远这份颠三倒四让人替他脸红,还是这份特特的告辞让人不能不脸红。

“是。”万嬷嬷干脆的答应了一句,再次出去,很快就又回来了,“宁七爷说,墨家七少爷的事,差不多定了,让姑娘放心,还说,别的,也请姑娘放心。”

“别的?有什么别的?他这话什么意思?”李桐极其敏感,万嬷嬷上下打量着她,“大约就是随口说一句,五娘子也起来了,姑娘要不要跟五娘子一起出去走走?今儿天气好得很。”万嬷嬷立刻岔开话,李桐莫名松了口气,嗯了一声。

宁远和墨七各怀心事,一路上打马如飞,进了京城,各奔东西。

宁远刚在定北侯府门口下了马,杜妈妈就从后面扑上来,跪在地上,“七爷!”

她在定北侯府巷子口的茶坊里坐了一天多了,总算守到了宁七爷。

宁远看到她,皱了皱眉头,“进来说话。”

杜妈妈急忙爬起来,下意识的左右看了看,紧跟在宁远后面进了宁北侯府。

宁远眼角余光瞄到她左看右看,眉梢微挑,这个妈妈,倒是人老成精了。

“说吧,什么事?”到了影壁后,宁远停步,转身问杜妈妈。

第六百二一章 商量

“七爷,求您救一救阿萝,还有多多,求您大人大量,求求阿萝这个傻丫头,您要是不救她,她肯定活不长。”杜妈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泪如雨下。

“你说说看,我怎么救她?”宁远目光冷漠的看着泪水糊了一脸的杜妈妈。

“七爷要救,肯定有办法。”杜妈妈圆滑的答了句,宁远冷笑一声,“她是太子亲口点了名送进大皇子府的,我要救她,就得得罪太子,得罪太子,就是得罪皇上,我得罪得起?”

杜妈妈仰头看着宁远,张了张嘴,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她是个明白人,宁七爷这几句,是实话,救阿萝就要得罪太子,得罪太子就是得罪皇上,为了阿萝得罪皇上,满天下谁敢呢?

直直跪着的杜妈妈浑身发软,身子往下一萎,伏在地上,无声痛哭。

“起来吧。”宁远居高临下看了片刻,声音好象没那么冷了,“你是个聪明人,既然求到我这里,大约你也知道了,阿萝是我的人,虽然她蠢不可及,成事不足坏事有余,不过,”宁远顿了顿,“她是我的人,就用不着你求我,回去吧,捎个信给阿萝,让她在大皇子府老老实实熬着,也熬不了多久了。”

宁远说完,转身就走,杜妈妈呆了呆,急忙扬声问了句,“怎么捎信?七爷?”

“这事不用麻烦七爷,妈妈写好信,拿一件信物,交给我就行。”大英在旁边替他家七爷答了一句,杜妈妈惊喜交加,膝行转身,冲大英不停的磕起头来,“多谢七爷,多谢大英大爷!”

宁远进去,换了身衣服,很快就又出来,上了马,直奔禁中。

宁皇后正在看一张地图,见宁远突然请见,神情和往常不同,顿时下意识的挺直后背,目光一下子锐利起来,“出什么事了?”

“事还没出,我是来跟你商量商量。”宁远脸上的神情更加严肃了,宁皇后心往下落,神情却比刚才淡然了,示意宁远,“先坐下,我沏杯茶给你,喝了再说话。”

宁远应了一声,深吸了口气,看着宁皇后和往常一样,沏了茶递给他,端起来闻了闻,放下杯子,直视着宁皇后,直截了当道:“我看中了一门亲。”

宁皇后捏着茶杯的手僵住了,“你来,就这事?”

“嗯!”宁远严肃的点了下头,宁皇后将杯子重重放在桌子上,一边拿帕子擦手上溅出的茶水,一边没好气的说道:“还真是大事,说吧,看中哪家姑娘了?”

“就是李家姑娘。”宁远紧盯着宁皇后,宁皇后眉头微皱,沉默片刻,“你的亲事,得请了阿爹阿娘的示下吧?”

“那倒不用,阿爹早就说过,亲事随我,这也是邵师的意思,至于阿娘,来前交待过一句,让我跟你商量就行,跟你商量,就是跟她商量了。”宁远嘿笑一声。

“你是来跟我商量,还是告诉我一声的?我要是说不行,管不管用?”

“你说行管用,说不行不管用。”宁远的回答老实诚恳。

宁皇后斜着宁远,捏起茶杯,低头看着,好一会儿,才慢吞吞道:“你的亲事,阿爹都不管,我管什么?随你,我只问你一句,你要老实回答,你要娶李家姑娘,是不是因为长公主?”

“不是。”宁远答的十分干脆,“长公主那样的人,别说娶李家姑娘,就是娶了她,该没用还是没用。”

宁皇后刚刚抿了半口的茶噗一声又喷回杯子里,这茶彻底不能喝了,宁皇后将杯子连茶扔进茶海里,“那就是说,你要娶李家姑娘,就是因为你想娶她,别的跟谁都没关系?不是因为小五?”

“不是,姐,你排在小五前头,不是因为你,当然也不是因为小五,更不是长公主,我就是觉得,我该娶个媳妇儿了。”宁远强调了一下顺序。

宁皇后再次叹了口气,“你都说了,我说不行不管用,你这不是跟我商量,这是来通告我一声。”

“姐,我真是来跟你商量,你不同意,咱们再商量,一直商量到你同意为止。”宁远上身微微前倾,认真而谦恭。

宁皇后再次叹气,挥着手,“不用商量了,我说过了,阿爹阿娘都不管你,我也不管,你自己的媳妇儿,你自己作主。”

“多谢姐姐!”宁远一跃而起,大步留星走了。

宁皇后看着他出了殿门,下了台阶,甩着胳膊,看起来十分愉快的走远了,低头想了片刻,吩咐素心把刚刚贡进来的几饼茶拿着,她要去找长公主下几盘棋。

宁远出了宣德门,上马转了个圈,又转了个圈,连转了四五个圈,才拿定主意,催马直奔李府,去寻文二爷。

文二爷跟着大英出来,进了离李家不远的茶坊,见了礼,立刻问道:“出什么事了?这么急着找我?”

“大事。”宁远答了两个字,低头喝茶不说话了。

文二爷等了半天,都等的莫名其妙了,“什么大事?把七爷难为成这样?”

“我打算求亲,你给拿个主意,是我亲自上门,还是请个媒人?请谁好?还有,这事是不是得先通过气?探过话儿什么的?”又等了一会儿,宁远说话了,这一说,却是极其干脆直接。

文二爷呆了,几缕老鼠须抖了几抖,呵呵呵呵笑起来,“七爷这是……呵呵呵呵,拿定主意了?不错不错。”

“你这不是废话么?不拿定主意我能请你参谋这些?”宁远被文二爷笑的有几分恼怒。

“是是是,确实废话。”文二爷脾气好极了,探身过去,一脸神秘问道:“姑娘点过头了?”

“还没。”宁远不情不愿的答道:“她一个姑娘家,哪能点这个头?就是好,也不能说出来,这事不能难为她。”

文二爷揪起了那几根胡须,“七爷是个聪明人,我家姑娘的亲事,难处就一条,姑娘肯不肯点头,只要姑娘肯点头,太太是求之不得,我们大爷是求之不得,所以,七爷要求亲,要求的,也是是姑娘一个人,媒人什么的,那是姑娘点了头之后,场面摆场上的事,所以,这头一求,只能七爷亲力亲为了。”

第六百二二章 得之不能易

宁远脸色微沉,文二爷紧盯着他,探头问道:“您这是刚从城外回来?这一趟城外……”文二爷冲宁远眉毛乱抬,宁远斜睨着他,“这一趟是有大事!你想哪儿去了?”

“大事啊!”文二爷眉毛不动了,一脸严肃,“难道你这一趟白跑了?还是出什么事了?怎么突然想起来求亲?”

“那还不是……”宁远说到一半,戛然而止,“这些都是废话,你就不能说正事?你说说,大娘子这一头,怎么求?”

“不知道!”文二爷头摇的飞快,答的更加坚决,“我要是知道,大娘子早就再嫁人了,还轮得着你?”

“你!”宁远恨不能一巴掌拍扁文二爷那张招人讨厌的丑脸。

文二爷一声长叹,语重心长,“七爷啊,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宁远斜了他一眼,没理他,文二爷就当当讲了,“凭心而论,你说,我们大娘子为什么还要再嫁个人?”

宁远被文二爷这一句话呛着了,这是什么话?

“你说,我们大娘子这样的,这样的家,这样的兄长,嫁到哪家,能有在娘家过的舒坦?又不是黄花大闺女,不知道嫁人是怎么回事,就看着成亲时那点子热闹风光,傻呵呵的想着什么夫唱妇随,甜蜜美满的,这嫁人,有什么意思?我要是我们大娘子,肯定不再嫁了,就在娘家逍逍遥遥过一辈子。”

宁远眯眼斜着文二爷,文二爷一脸坦诚,“七爷,咱们不外,我才跟你说这些,这亲事,你……您是个有主意的,既然跟我说,必定是拿定了主意,我不劝你,劝也白劝不是,不过,七爷也别太当回事,成就成,不成拉倒,天下何处无芳草对吧,我们大娘子心志坚定,除非真动了……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