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王殿下。”香璎行礼。

“九哥哥。”定王声音低沉。

“九哥哥。”香璎从善如流。

“我就喜欢璎璎这样落落大方的姑娘。”琴川公主眉眼弯弯。

难得有个同龄又同辈、可爱不做作的香璎,琴川公主满意极了。

安王一直留意着这边的情形。

安王往这边看,皇太子夫妇及其余的人也往这边看。

安王很满意,“几个小娃娃初次见面,相谈甚欢,好极!囡囡才到京城不久,本王正担心她没有玩伴呢,可巧你们便来了。”

皇太子:……

众人:……

所以安王是认回儿子喜出望外,不光宠儿子,还宠孙女?

听听这语气,这话语,简直就是个民间溺爱孩子的糊涂老太爷啊。

“爹爹,娘亲。”香璎欢声叫道。

众人忙向殿门望去,只见侍女们簇拥着身穿郡王、王妃服饰的广宁王夫妇进来了。广宁王高大英俊,广宁王妃温婉美丽,正是一对璧人。

除安王之外,都站起来了。

皇帝的兄弟、堂兄弟,如今还在世的只有应王、安王世子和广宁王。

应王一向沉溺酒色,连朝都不上,整天吃喝玩乐。安王世子则长年卧病在床,在坐的大多数人,甚至从来没有见过他。广宁王和前两位不同,正气凛然,生机勃勃。

“叔叔婶婶请上坐,我等拜见。”皇太子非常谦虚。

“不可。殿下是君,我夫妇二人是臣。”广宁王不肯。

“今日只叙家礼。”皇太子坚持。

楚王忙道:“叔叔知道么?应王皇叔常年见首不见尾,世子皇叔常年深居简出,我们这些人难得有位叔叔,可以拜一拜。”

众人不由地都笑了。

广宁王也笑,被楚王等人扶到上坐。

广宁王妃则被汝南公主、楚王妃等扶了上去。

皇太子、太子妃率先以子侄礼拜见,广宁王亲自扶起,“臣担当不起。”

广宁王妃扶起太子妃,“折杀我也。”

但到了楚王、黎王等人,广宁王夫妇安然受礼。

侄子给叔叔婶婶磕头,谁家都这样。

皇帝年轻时候争皇位,大肆杀戮亲兄弟。如今皇帝老了,要享受皇室的亲情了,做儿女的、做臣子的自然如他所愿。

皇室宗亲,其乐融融,这是皇帝愿意看到的。

做为大权在握的皇帝陛下,他愿意看到什么,便真的能看到什么。

广宁王、广宁王妃,很愿意配合皇子公主来演这出戏。

大家各行其事,各有所得。

皇子们行完礼,眼看着要轮到公主们了。

南阳公主排行最大,自然她是第一位。

南阳公主几乎喘不过来,悄悄拉了太子妃的手,姑嫂二人出了大殿。

南阳公主向太子妃抱怨,“难道我要向她屈膝?”

太子妃柔声道:“大姐姐,必须如此。”

太子妃很柔和,却不容拒绝。

南阳公主背上全是汗,艰难的道:“早知如此,当初我应该换一位驸马。”

太子妃有所触动,轻声叹息,“大姐姐,此命数使然。威远侯触怒父皇而死,咱们必然要和何家划清界限。彼时大姐姐需要另选驸马,可这驸马岂是好选的?大姐夫已经是最适合的了。”

南阳公主知道是这个道理,默然不语。

三十多岁时候再选驸马,何其费神。这个年纪的男子大多有家室,位高权重之人,妻室也是世家贵女,和离休弃,俱是难事。也只有陈墨池这样平民出身的男子,可以轻轻松松,跟前妻和离。

况且陈墨池初入仕途,没有根基,这样的驸马,也不会让皇帝有疑心。

陈墨池虽无用,但无用之用,方为大用。

南阳公主被太子妃良言相劝,鼓起勇气回到殿中。

“该咱们了。”陈墨池脸色煞白。

“你给我打起精神。”南阳公主冷冷命令,“不许有丝毫纰漏。”

南阳公主和陈墨池夫妇二人走到殿中央。

广宁王、广宁王妃端坐在上。

南阳公主千委屈,万委屈,屈下了她金枝玉叶的膝盖,“侄女给叔父、婶娘请安。”

陈墨池身躯如有千斤重,随南阳公主一起屈膝跪倒,浓重的屈辱感使得他快要出不来气,快要死了。

端坐于上的是他前妻,被他抛弃、被他诱导着签了和离书的前妻,他曾经的枕边人……

向自己的前妻下跪,称呼自己的前妻为“婶娘”,这是怎样的奇耻大辱?

作者有话要说:2分评送小红包,截止到下一章更新的时候。

谢谢大家,明天见。

第37章

“侄女婿给叔父、婶娘请安。”陈墨池思绪飘忽,都不知道这句话是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大公主,大驸马请起。”陈墨池耳中听到极为温柔和气的女子声音。

这个声音他很熟悉,骂过他、恨过他、怨过他,也关怀过他,对他撒过娇。

这女子曾经和他很亲近,如今渐行渐远,高高在上了。

屈辱、难过、伤心、悔恨、悲痛,种种情绪纷来沓至,陈墨池俯伏于地,泪水夺眶而出。

“大驸马对广宁皇叔感情如此之深么?跪着不愿起来了?”陈墨池这异常的举动,难免招人议论。

南阳公主脸上像火烧着了一样。

本来已经够丢人的了,陈墨池还要有这些莫名其妙的举动,更加引人注目,更加让人笑话。

南阳公主对陈墨池痛恨之极,但夫妻一体,此时此刻,南阳公主只能先帮着陈墨池把这个难堪的场面混过去再说。

南阳公主和陈墨池一样,俯伏不起,痛哭失声,“叔祖父和叔父,父子分离了足足三十年啊。三十载风风雨雨,叔父独自一人流落在外,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侄女、侄女婿想到这里,难过极了……”

“叔父受苦了。”南阳公主这一哭,其余的皇子公主不得不陪着掉眼泪。

有人哭得出来,有人哭不出来。哭得出来的还好,哭不出来的以袖掩面,干打雷不下雨,心里不免对南阳公主、陈墨池生出厌烦。

这夫妻俩也真是的,认亲而已,加这么多戏。

“儿啊,你受苦了。”安王虎目含泪。

他是真的心疼张宪……不,现在应该改叫李宪了。

广宁王妃扶起南阳公主,像寻常人家的长辈一样,慈祥亲切,“大公主大驸马的好意,我夫妇二人心领了。今后咱们便是一家人了,还要经常来往才是。”

“是,婶娘。”南阳公主唯唯。

汝南公主、楚王妃等人脸上的表情精彩之极。

和广宁王妃多多来往,对南阳公主来说,是怎样的一种舒爽?

广宁王起身扶起陈墨池,“桂花寺重逢之时,实在没有料想到,你我会有今日。”

陈墨池和广宁王四目相对,两个男人简直是在用目光厮杀。

陈墨池是初入仕途的文官,广宁王是久经沙场的战将,论气势,自然是广宁王赢。

陈墨池败下阵来,低眉顺眼道:“能聆听叔父的教诲,墨池幸何如之。”

广宁王含笑拍拍陈墨池的肩,“大驸马请入坐。”

陈墨池晕晕乎乎回到座位,呆呆怔怔坐在那里,总觉得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总觉得众人都在笑话他。

“和离后我嫁给了前夫的叔叔,嘻嘻。”

“对前夫最好的报复,是成为他的长辈。”

“论如何让背信弃义的前夫跪倒在你面前……”

无数细细小小的声音在陈墨池耳畔低语。

陈墨池被屈辱、恐惧、悔恨的感觉包围,整个人如行尸走肉一般。

广宁王、广宁王妃作为长辈,对晚辈自然是有见面礼的。皇子、驸马,取君子如玉之意,送的都是玉佩。公主、王妃,取如珠如宝之意,送的都是珍珠。

陈墨池得到一块墨玉佩,漆黑细致,光洁可爱。

抚摸着这块玉佩,陈墨池失魂落魄。

他上京赶考之前,香馥亲手把一件护身符玉佩挂在他颈间。那时他和香馥耳鬓厮磨,何等亲呢……

“来来来,璎儿,见过你的哥哥嫂嫂、姐姐姐夫。”安王笑声如雷。

陈墨池一啰嗦。

姐姐姐夫?他成了璎儿的姐夫?

香璎先拜见皇太子和太子妃,“拜见皇太子殿下,拜见太子妃殿下。”

皇太子和太子妃很有夫妻相,笑容一样的温和,“小妹妹,今日咱们只叙家礼。”

太子妃亲切的道:“妹妹,叫声嫂嫂我听听。”

香璎立即机灵的改口,“太子哥哥,太子妃嫂嫂。”

皇太子羡慕,“叔祖父,有了这般伶俐可爱的小孙女,安王府不寂寞了。”

安王很是得意,“可不是么?哪里有璎儿,哪里便有欢笑声。”

太子妃有备而来,亲手将一对羊脂白玉手镯戴在香璎手腕上,“妹妹手白,戴这个好看。”端详了一下,又微笑道:“所谓肤如凝脂,说的便是妹妹了吧?”

“对极,这羊脂白玉手镯,和小妹妹的手,竟然区分不开了。”汝南公主等人赞叹不已。

香璎到底年纪小,被人夸了便很开心,眉眼弯弯。

她又和楚王等人见礼相认,叫声哥哥嫂嫂,既能得见面礼,又能得夸奖赞美。

到了南阳公主和陈墨池这里,陈墨池脸色如纸,直勾勾盯着自己的亲生女儿。

香璎如果叫他“大姐夫”,他便决定去死,不活了。

香璎笑得很甜,“大姐姐好,大……大驸马好。”

陈墨池一颗心放回到肚子里。

很好,璎儿总算给他留了几分颜面。璎儿还是懂事的。

南阳公主差点没怄死。

眼前这小丫头本该是她的继女,本该在她的公主府里谨小慎微、仰人鼻息,现在却大模大样站在她面前,称呼她“大姐姐”。

呸,谁是这小丫头的大姐姐。

平民出身的丫头,跟着亲娘二嫁,倒过上好日子了,鲜花着锦。

其实就是个继女。

继女,在民间被称为拖油瓶,被嫌弃被看不起,能给口吃的就不错了。

这个小丫头却是广宁王的继女,广宁王疼爱她,安王器重她,俨然是新的皇室宠儿。

真真气煞人也。

南阳公主强忍心中不适,微笑从侍女手中取过一个小巧的金盒,“小小见面礼,希望你喜欢。”

“多谢大姐姐。”香璎嘴不懒,勤快道谢。

香璎歪歪脑袋,笑咪咪问陈墨池,“大……大驸马,你送我什么礼物啊?”

陈墨池并没准备礼物,但香璎问到他这儿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不能小气了。

陈墨池自荷包中取出一块田黄冻石印章,“璎儿,这印章是你的了。”

田黄冻石属田黄石中最上品的,通体明透,似凝固的蜂蜜,润泽无比。

香璎拿过印章瞧了瞧,感动极了,“这是你的名章。你在钱庄存的款子若要取出来,是凭这个名章对不对?这也太慷慨了。”

陈墨池手脚僵硬。

这就把他存在钱庄的款子全要走了?璎儿,真狠。

“璎儿,你也太厉害了吧?”陈墨池声音极低,极压抑。

香璎仰起小脸,甜甜笑,“我是你亲生的嘛。论起心狠手辣,自然不惶多让。你也用不着生气,像你这样的爹,还想要什么样的闺女?”

陈墨池眼冒金星。

这样的逆女,迟早有一天会把他气死……

陈墨池耳旁又有细细小小的、各种各样的声音了。

他觉得大家都在笑话他,所有的人都在笑话他。

被前妻压制得跪倒在地,被亲生女儿奚落挖苦加敲诈勒索,这世上也就他陈墨池了吧?

南阳公主今天气受得太多,快被气炸了,决定反击。

“叔祖父,这合家团圆的大喜日子,怎地不见叔祖母?”南阳公主殷勤询问。

所有的人登时沉默。

安王和安王妃不知,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广宁王是安王和别的夫人所生,安王妃自然不喜,这种场合若是安王妃出现,不得闹得鸡飞狗跳鸡犬不宁啊?

南阳公主这话,不合时宜。

南阳公主一点也不自觉,“叔祖父,我替您去请叔祖母,好不好?”

香璎笑盈盈,“我和大姐姐一起去。我正好有个物件,要送给王妃。”

广宁王站起身,“璎儿,爹爹送你过去。”

“用不着你。”广宁王身后现出一名身穿淡青锦衣的少年,“我陪她走一趟。”

“有劳。”广宁王见是张旸,放心了。

皇太子等人见了这少年的风采,暗暗称奇,楚王是认得张旸的,想到张旸这样的人才归于广宁王,归于安王,颇觉可惜。

这样的人才,他是很愿意收归麾下的。只是张旸似乎跟随广宁王很久了,只怕张旸和广宁王感情太过深厚,挖不过来啊。

楚王笑道;“张小将军,这是本王的八弟黎王。黎王酷爱剑术,张小将军若得空,和他切磋切磋。”

“张小将军剑术极精?”黎王感兴趣了。

楚王叹息,“张小将军剑术之精,为我生平所仅见。”

黎王倒吸一口凉气。

楚王还从来没有对谁有这么高的评价呢,所以这位张小将军真的是位高人?

“本王李晖,字春晖,张小将军,幸会幸会。”黎王笑容可掬。

“小将张旸,字复旸,拜见黎王殿下。”张旸彬彬有礼。

张旸声音很好听,堪称玉石之声。

黎王心仪不已,自告奋勇要和张旸一起去。

定王、琴川公主也要一起,所以真出发的时候,人数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