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吃了个亏,他不大敢再提香璎的婚事。

“兹事体大,容后再议。”陈墨池想往后推。

开化侯不由的咬牙。

他容易么?专人守在安王府外,知道谢宣去过安王府,想方设法把谢宣抓了,才逼问出谢宣在安王府的事。他恨张旸入骨,自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张旸和香璎成就美满姻缘,非加以破坏不可。

谢宣娶了香璎,那是最好。谢宣不中用,那他开化侯只好亲自出马了。

“陈驸马,到底你是亲爹,还是广宁王是亲爹。”开化侯挑拨,“太康郡主的婚事,到底是你作主,还是广宁王作主?”

“自然是我作主!”陈墨池昂起头。

“那这门婚事?”开化侯胸有成竹,笑吟吟的问道。

陈墨池心一横,“不是要入赘么,令郎张俊可以入赘,广宁王还有什么话说?”

“好极了。”开化侯双手合在一起,为陈墨池拍了几下,“陈驸马是太康郡主亲生父亲。她的婚事,毕竟还是陈驸马说了算。”

“你真舍得儿子入赘?”陈墨池不放心,又问了一遍。

开化侯笑容优雅,“舍得。”

不过是一个婢生子,有什么舍不得的。

舍出去一个可有可无的婢生子,坏了张旸的好事,岂不美哉。

陈墨池回来得稍晚,脸色发白,眼中却有异光闪烁,“广宁王殿下,入赘倒也不是难事,开化侯幼子张俊……”

广宁王再也忍耐不住,一记老拳,重重砸在陈墨池那张无耻之极的脸上。

陈墨池半边脸颊高高肿起,脑子嗡的一声,呆立不动。

等着看热闹的文武官员们也呆了。

虽然他们知道有热闹可看,但也没想到这般劲暴,后夫打脸前夫?

方才把人抓起来在半空盘旋还勉强可以说成是开玩笑,这直接打脸,可是真刀真枪,公开决裂了啊。

广宁王一记接一记的重拳抽在陈墨池脸上,“老子真是忍无可忍!陈墨池,你见过那个张俊没有,你知道张俊是高是矮是方是圆,你便敢说要招赘他?女儿的婚事竟如此随意,你不配当爹!”

陈墨池脸上像开了染料铺子,有红有紫有青,五颜六色,热闹非凡。

官员们一开始是看热闹不怕事大,后来竟也怕了,“一位是王爷,一位是驸马,皇室纷争,同是我等能参与的?”精明的、机灵的抢先溜了。

皇太子闻讯匆匆赶来,“广宁皇叔,看在侄儿的面子上,请住手。”

广宁王气呼呼甩着手臂,“打得我手都疼了!唉,太子殿下,其实我也后悔,打陈墨池这种人,白白脏了我的手。”

“求太子殿下为我作主。”开化侯张普从人群中站出来,义愤填膺,“陈驸马不过是答应了我代小儿张俊的求婚,广宁王便施以老拳,这分明是看不起我!”

皇太子微不可见的皱眉。

广宁王是他的叔叔,开化侯是太子妃的叔叔,两人竟会因儿女婚事起了争端?

“请至文德殿细细分说。”皇太子吩咐。

陈墨池正中下怀,开化侯也不反对,谁知皇帝身边的内侍来了,宣了皇帝的口谕,命广宁王、陈墨池等人至文华殿进见。

皇太子也跟着一起去了。

陈墨池被打得很惨,不过皇帝见多识广,看了一眼便知道只是皮外伤,命人宣太医过来替陈墨池包扎伤口。包扎过后,皇帝似笑非笑,“阿宪,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你气成这样?”

广宁王气还没消,恶狠狠瞅着陈墨池,恨不得咬他两口,“陈墨池这厮,实在不配当爹!璎儿是香家独女,早已说明了是要招婿上门的。他明明知道这一点,却答应了静海侯谢宣的求婚,声称要把璎儿嫁到谢家去!内子收到他的信,生了许久的闷气,差点动了胎气,陛下您说这厮可恶不可恶?臣今日早朝过后,把信退给他,请他不要再提此事,他话锋一转,说开化侯幼子张俊可以入赘,臣怎能不打他?”

“开化侯幼子怎么了?”皇帝大奇。

开化侯这个小儿子是差到了什么地步,陈墨池不过提了提张俊可以入赘,广宁王便怒了,一通猛揍?

广宁王痛心疾首,“开化侯本人脚程快,已经到了京城,他的妻子儿女,至今还在路上。开化侯这个幼子张俊,从未到过京城,陈墨池也从未见过他!陈墨池连张俊的面都没有见过,便说可以入赘,可见对璎儿的终身大事轻忽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广宁王横眉怒目,手指关节格格作响,“陛下,臣实在气愤,又想打他了!”

皇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好嘛,敢情广宁王痛揍陈墨池,竟是这么个原由。

陈墨池受的虽是皮外伤,却着实不轻,两边脸颊奇痛无比,说话都不灵便了,“陛下明鉴,臣并非轻忽璎儿的婚事,而是信任开化侯……”

“这可有意思了。”广宁王不由分说打断他,“你在京城,开化侯在西南边陲,你和开化侯私下里有多深的交情,才会对开化侯如此信任?”

陈墨池直冒冷汗。

广宁王这是在指责他身为京官,暗中交接守边将帅了。这个指责很严重!

不光陈墨池,皇太子心中也是焦急。

陈墨池是他姐夫,开化侯是太子妃的叔父,这两人因为皇太子的缘故,也算是姻亲。他们如此急迫的想要结成亲家,有心人看来,会不会另有所图?

皇太子真怕皇帝会怀疑到他身上。

开化侯出言辩解,“陛下圣明,臣和陈驸马不过数面之缘,但一见如故,似曾相识,便如同相识多年的至交好友一般。故此,臣有意和陈驸马结成亲家,陈驸马也慨然应允。”

广宁王冷笑,“开化侯有意和陈驸马结成亲家,所以命张俊入赘安王府?呵呵。”

开化侯眸中闪过丝戾气,干笑了数声,“广宁王殿下,真乃风趣诙谐之人。”

广宁王伸手拉了一把开化侯,让他和陈墨池站在一起,“你俩肩并着肩,谁也别想抛下谁。璎儿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而且已经请了庸王伯父为媒人。他老人家特别看好这门亲事,催着两个孩子赶紧成亲。知道你俩出来捣乱,老爷子拿起拐杖追着打,也是你俩活该。”

陈墨池才挨过打,闻言一个哆嗦。

开化侯心中暗恼。

他下手已经够快的了,谁知广宁王更快,竟然连媒人都请好了?

皇帝冷声吩咐,“朕不管别的,总之庸王皇叔年纪大了,不容有失。”

陈墨池心里更加难受。

皇帝这话的意思,简直是说庸王要是打他,他得由着庸王打,不能惹庸王生气。唉,他的命怎么这么苦……

内侍来报,说楚王求见,并说楚王有关于雍城长公主的消息。皇帝吩咐,“宣。”

楚王拜见过皇帝,喜气洋洋的禀报,“父皇,姑母要回京城了。”

皇帝大喜,“当真?”

楚王恭恭敬敬,“当真。姑母此番回京城,一则是思念您,二则是要为故人之子主持婚礼。”

皇帝笑出声,“你姑母净会骗人。她若是真的思念朕,怎会这么多年不回京?依朕看,你姑母她还是为故人之子回来的。”

皇帝兴致勃勃,“哪家儿郎有这么大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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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这个楚王可就不知道了。

皇帝也不在意,“总之你姑母回来便好。”

皇帝人逢喜事精神爽,笑容和悦,“阿宪,小香要成亲了?这小丫头聪明机灵,朕很喜欢。你给她找了个什么样的夫婿?”

广宁王得意,“璎儿这个小女婿,是臣亲自抚养长大的。人品相貌,举世无双。”

开化侯总算抓着了广宁王的错处,“广宁王殿下,太康郡主是您的继女,张旸是您的义子。义子和继女怎能成亲?这岂不是乱了人伦么?”

陈墨池说话含混不清,还硬要说话,“义子继女,绝对不可以!”

皇太子颇觉稀奇,“广宁皇叔,原来您还有位义子么?”

广宁王否认,“没有。阿旸是我抚养长大的不假,但并没有认我为义父。我和他有父子之情,却无父子之名。”

皇太子想起来了,“静海侯谢宣曾和太康郡主打赌,总共比了三局,太康郡主赢了三局。最后一局代表太康郡主和谢宣比剑的,便是您养大的这位阿旸吧?听说他剑法好极了。”

“正是。”广宁王满是赞许,“阿旸剑法精奇,傲视同侪。”

开化侯恨得牙庠庠。

若不是张旸天赋异禀,剑法精妙到了常人难以想像的程度,又怎能逃脱一次又一次的劫杀,平平安安的活到了今天?

“小香的夫婿,名唤张扬?”皇帝笑问:“是四处张扬的张扬么?”

广宁王解释,“陛下,阿旸的名字并非四处张扬的扬,而是雨旸时若的旸。”

“雨旸时若在仁君,鼎鼐调和有大臣”,广宁王特意提到雨旸时若这四个字,含有对皇帝的赞美之意,但又不会过于露骨直白。皇帝听了果然很满意,“这名字取的好。”

陈墨池听到“小香的夫婿”这几个字,大为忿恨。

他是香璎生父,凭什么香璎的婚事,他却不能作主?

“陛下明鉴。”陈墨池跪倒陈情,“张旸身世不明,来历不清,璎儿怎能许给他?”

“怎么回事?”皇帝问广宁王。

开化侯低着头,眼中闪过兴奋光芒。

终于提到张旸的身世了。他倒要看看,广宁王能怎么说!

张旸误以为他开化侯是生父,哈哈哈。广宁王当着皇帝的面,必定不敢撒谎,广宁王会“实话实说”么?

“阿旸的母亲,是位名门淑女。”广宁王沉声道:“可惜遇人不淑,阿旸的生父,十分不堪。不过阿旸的母亲早已离开他生父,他生父也绝对不会承认阿旸母子二人。阿旸由臣一手养大,他的性情人品,臣最是了解不过。这个孩子聪明忠贞,不言而信,臣的父王母妃、臣的岳母,每一位长辈都很喜欢他。陛下,臣以为一个人的人品性情,比出身更为重要。”

把开化侯给气的。

好嘛,敢情他在广宁王、张旸这些人看来,只配得到这样的评价?

“张旸的生父十分不堪?”陈墨池大惊,“那如何使得?有其父必有其子!”

广宁王不悦,“陈驸马这样的父亲,却有璎儿这样的女儿,可见有其父必有其子这话经不起推敲。”

“我是怎样的父亲?”陈墨池强自支撑。

广宁王冷笑,“一定要我把话说明白么?好,那我也不给你留面子了。安王府议这门婚事之时,也曾顾虑过阿旸生父不堪,不是女婿的最佳人选。家母和岳母大人却说,璎儿和阿旸什么都配,就连各自有个坏蛋亲爹,都很相配。”

陈墨池两边脸颊被包裹着,唯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他的眼神十分复杂,愤怒、羞愧、耻辱、慌乱,更有说不出的恐惧。

当着皇帝、皇太子的面说他是坏蛋亲爹,这比打他的脸更狠……

皇太子脸上也**辣的。

陈墨池是他亲姐夫,骂陈墨池他当然也脸上无光。但他又没办法责怪广宁王,毕竟陈墨池抛妻弃女在先,强行干涉香璎的婚事在后,对于香璎来说,陈墨池确实不是慈父。

沉默了许久的楚王出来打圆场,“坏蛋亲爹什么的,只是老人家的气话罢了。不过,璎儿和阿旸确实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世上再没哪对少年少女,像他俩这般相配了,真是一对金童玉女。”

“恭喜广宁皇叔。”楚王深深一揖,“到时候小侄一定到安王府讨杯喜酒。”

皇太子也道:“恭喜皇叔喜得佳婿。”

皇帝微笑,“阿宪,你这个女婿挑得是有多好,五郎如此嘉许。”

广宁王吹牛皮,“陛下,臣这个女婿挑得有多好,您看看庸王伯父的反应便知道了。两个孩子还小,本来打算先定亲的,谁知庸王伯父见了阿旸,便吵着要直接成亲,怕这么好看的小女婿被抢走了。”

“人才这般出色?”皇帝有些惊奇。

楚王忙道:“父皇若亲眼见过阿旸,便不会有此一问了。阿旸相貌之佳,为孩儿生平所仅见。”

皇帝有些好奇,吩咐广宁王,“改天带小香和她的小女婿来见朕。”

皇帝另有国事要处理,问明情况,众人便告退了。

陈墨池挨了广宁王一顿打,皇帝连句斥责的话都没对广宁王说,当然更没有任何处罚。

这其实已经表明了皇帝的态度。

陈墨池又羞又气,又是惶恐。

皇帝这是厌弃他了么?

皇太子客客气气的送走广宁王、楚王,命陈墨池和开化侯随他去了文德殿。

“太康郡主的婚事,大驸马最好不要插手。”皇太子吩咐,“毕竟太康郡主住在安王府,而不是南阳公主府。”

陈墨池心里一股恶气憋得实在难受,“世上哪有我这样窝囊的父亲,竟管不得女儿的婚事。”

皇太子和南阳公主感情一向很好,但对陈墨池今天的言行,极为反感,“陛下已经认可了太康郡主和张旸的婚事,大驸马要和陛下作对么?”

“臣不敢。”陈墨池吓出一身冷汗。

皇太子又吩咐开化侯,“张俊入赘之事,勿复再提。”

开化侯笑容诡异,“张旸入赘,看来已是板上钉钉。这是喜事,臣定有贺礼送上。”

皇太子以为开化侯真打算给安王府送贺礼,微笑颔首。

开化侯所说的贺礼,当然不是真的礼物,而是一场阴谋。

开化侯恨透张旸的母亲怀逸公主,也恨透了张旸,让他眼睁睁看着张旸幸福美满,他死也不肯。

皇太子当面只是吩咐陈墨池和开化侯不许再惹事,但过后有不止一名东宫官员进言,说大驸马、开化侯应到安王府赔罪。皇太子和太子妃商量了,觉得东宫官员所言有理。

太子妃差人请了南阳公主进东宫,秘语良久,南阳公主勉强同意,“知道了。我回府会跟大驸马说的。”

正好开化侯的家眷到了,太子妃请了她的母亲越国公夫人、婶婶开化侯夫人,耳提面命。

南阳公主陪着陈墨池,越国公陪着开化侯,约好了同到安王府。

陈墨池被打了还要登门赔罪,这个窝囊憋屈就别提了。开化侯比陈墨池也好不到哪里去,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开化侯半路想逃,但越国公和他同乘一辆车押着他,逃都逃不掉。

不得不说,陈墨池和开化侯的运气实在太差了。

他们到安王府的时候,广宁王正和乐清王下棋,安王和庸王观战,张旸在旁端茶递水。

侍从报上来,“大公主、大驸马求见。越国公、开化侯求见。大驸马和开化侯都说,特来赔罪。”

安王怒道:“不见!陈墨池、开化侯这两个坏蛋想拆散璎儿和阿旸,太坏了!”

庸王吹胡子瞪眼睛,拐杖举起来了,“谁敢拆散我老人家作的媒?谁敢?”

乐清王和张旸连忙哄劝庸王,广宁王道:“越国公德高望重,不能拒之门外。”安王方才也是赌气的话,“我儿说的对,请进来吧。”

南阳公主、陈墨池,越国公、开化侯,四个人进到殿中,只见庸王手持拐杖,两只眼睛紧紧盯着他们,不由的又是惊讶,又有些恐惧。

“老哥哥生气了,本王劝不住。”安王向越国公诉苦,“越国公,你知道他的脾气吧?”

越国公和开化侯是兄弟,但比开化侯大了二十多岁,老成持重,和开化侯的轻佻狂放大不相同,“庸王殿下年迈,咱们若是劝不住,便顺着他老人家吧。”

张旸扶着庸王,“庸王祖父,想拆散我和璎儿,便是这个人,和这个人。”先指指陈墨池,后指指开化侯。

庸王气呼呼的命令,“你,还有你,过来!”

陈墨池大为惊恐,向南阳公主求救,南阳公主好言好语,“庸王叔祖父,他是我的驸马,是您的侄孙女婿,他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您老人家多包涵,好不好?”

“不包涵,我就是不包涵。”庸王老小孩儿一样。

“您老人家叫他过来作甚?”南阳公主心中疑惑。

“他是个坏蛋。他欺负我。我老人家要打他。”庸王很有些委屈。

南阳公主和庸王见面极少,不了解庸王这种老人家,不知道庸王是要哄的,竟要跟庸王讲道理,“庸王叔祖父,他并不是坏蛋,他也没有恶意,只是觉得璎儿和静海侯更为相配……”

南阳公主是好意解释,谁知庸王恼了,“他是坏蛋,你说他不是坏蛋,你也是坏蛋。”举起拐杖,朝着南阳公主便打。

“祖父,您老人家年纪大了,小心身体啊。”乐清王大惊。

“小心身体啊。”安王、广宁王大喊大叫,束手无策。

“庸王祖父,这还有两个。”张旸身手敏捷,跟在庸王身边帮忙,“这个,还有这个。”

庸王的拐杖落在南阳公主、陈墨池、开化侯身上。

老爷子年纪大了,力气不小,拐杖打在身上,生疼生疼的。

南阳公主和陈墨池只敢躲,不敢还手,“庸王叔祖父息怒,我们做小辈的挨两个不打紧,您老人家若是闪了腰,我们罪过便大了。”

开化侯性情暴戾,狞笑一声,伸手欲夺庸王的拐杖。

越国公惊慌失措,“阿普,不可以!”

乐清王心神大乱,担忧年迈的祖父,便要冲过去,广宁王一把拉住他,“无妨,有阿旸在。”

张旸猿臂轻舒,手掌和开化侯相接,使出分筋错骨缠龙手,咔嚓一声脆响,开化侯手腕错骨,痛不可抑,低哼出声。

有张旸护着,庸王可就神气了,想打谁就打谁,想怎么打就怎么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