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尖酸刻薄的小丫头,运气也忒好了。老天不长眼。

不行,不能让这个小丫头日子过得太顺了。

淑妃在众妃嫔中是最年轻的,笑容娇俏,“璎儿,你这熙华宫中人手可够?我那里有几个得力的宫女,送你如何?”

“多谢淑妃娘娘的好意。”香璎道谢,“人手够不够,我也不知道。我要请示下姑母,还有皇贵妃娘娘,和贵妃娘娘。”

“姑母,皇贵妃娘娘,贵妃娘娘,我宫里人手够不够啊?”香璎问。

众人都笑了,“听听这孩子话,咱们的九皇子妃,还是位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呢。”

“等我空了,帮你看看。”雍城长公主缓缓道。

“淑妃娘娘,等姑母帮我看过了,我再答复你好不好?”香璎笑容乖巧。

淑妃哪还敢多说什么,“好好好,璎儿,你这里若缺什么少什么,只管开口,自己人别客气。”

“六妹呢?怎么没见着她?”南阳公主心里想的是杭千娇,偏偏不直接问,而是问了琴川公主。

琴川公主和杭千娇年龄相仿,又同住在永和宫,这段时间一直是同进同出的。

“小暖这个孩子,太贪玩了。”杭贵妃笑道:“九嫂进门,她怎能不在场?”命宫女去请。

“六公主一定和杭大小姐在一起。”香璎忙道:“请她两位一起来,就说我想她们了。”

宫里奉命请来琴川公主和杭千娇,熙华宫门前,恰巧遇到温王。

琴川公主跑到温王面前,瞪大眼睛打量,“你就是我九哥啊?真没想到,你竟然是我九哥。”

“六妹,杭大小姐。”温王对两位小姑娘很客气。

这两位是璎儿的好朋友嘛。

杭千娇曲膝行礼,心中酸涩难忍。

原来他才是真正的九皇子……如果他从小长在宫中,如果他不是认识璎璎在先,或许他和她也是有缘份的吧?

“九哥,父皇不是在永华宫赐宴么?你怎地会在这里?”琴川公主和温王早就认识,也不见外,有问题就直接问了。

“璎儿第一天入住熙华宫,我怕她不习惯。”温王亦是坦白。

“嘻嘻。”琴川公主掩口笑,“九哥,你对九嫂可真好。”

杭千娇心里很苦,却也跟着琴川公主笑了。

如果他从小在皇宫长大,如果他没有遇到璎璎,如果他迎娶的是她,也会对她这般体贴入微吧?

三人一起进去,琴川公主性情活泼,笑话了温王一路。

进去之后,琴川公主绘声绘色把温王的来意讲了讲,众人把温王、香璎好一通笑话,“瞧瞧咱们九皇子,多会体贴妻子。九皇子妃好福气。”

淑妃第一回见李旸,惊为天人。

九皇子的生母,一定是位国色天香的大美女,才生得出九皇子这样的俊美少年。

香璎何德何能,可以嫁九皇子为妻。

“璎儿,你几世修来的福气,能嫁这般人才的夫君。”淑妃酸溜溜的。

“是我有福气才对。”温王微笑,“我上辈子一定做了许多好事,这辈子方有幸娶璎儿为妻。”

众人倒吸冷气,“天呢,宫中多了位痴情少年。”

楚王妃站起来要走,还拿帕子抹眼睛,“诸位别拦着我,让我找个僻静地方自己哭一场。大半辈子了,没人跟我说过这样的话啊。”

“走走走,一起哭。”吴王妃、宋王妃跟着起劲。

众人哄堂大笑。

说笑声中,有宫女悄悄进来,走到南阳公主身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什么?”南阳公主大吃一惊,“你再说一遍!”

“大公主,出什么事了?”不少人听到了南阳公主的话。

宫女又小声说了一句话,南阳公主恨得用指甲掐着她自己,掐得手背一片青白。

“没事。”南阳公主笑得勉强,“只是我在屋子有些闷,想出来走走。别为我扫了兴,你们继续。”

南阳公主再三告罪,出了厅堂。

“到底怎么回事?”南阳公主催问。

宫女恭恭敬敬,“大驸马许是饮酒过量,更衣之时,不慎失足落水。鹰扬卫已经将人救上来了,请了太医看视,陛下有口谕,大驸马落水之事不可声张,大公主知道便可以了。大公主,这边请。”

南阳公主气得头晕。

她倒不是心疼陈墨池,她是□□帝偏心。

为什么陈墨池落水了,却不能声张?因为今天是李旸回宫的好日子,陈墨池出了意外,未免影响了这欢乐的气氛,未免败了大家的兴致。

为了一个李旸,她南阳公主的驸马只能沉默不出声。她可是先皇后所出的公主,李旸一个生在宫外长在宫外直到十八岁才认回来的皇子,凭什么压她一头?

作者有话要说:2分评送小红包,截止到下一章更新的时候。

谢谢大家,明天见。

第85章

南阳公主被宫女引领至永华宫偏殿,看到床榻上脸色苍白的陈墨池,大为吃惊,“驸马不过是落水而已,怎地脸色如此难看?”

为陈墨池看视的太医赵靖解释,“湖水太凉,且大驸马饮酒过量,落水之后又没有及时被救起来……”

南阳公主发怒,“怎地大驸马落水,都没有人发现么?”

宫女、内侍、太医等人,低着头,都不敢说话。

南阳公主发了通脾气,很快也想清楚了。今天是李旸回宫的日子,皇帝设宴庆祝,陈墨池心里肯定不好受,喝多了一个人跑出来,以至于不慎落水,身边连个人也没有,没有及时被发现,多吃了些苦头。

“公,公主……”陈墨池语气虚弱。

南阳公主坐在床边,关切的替他擦着额头的汗珠,“驸马,你感觉怎样了?”

“我没事。”陈墨池强撑着一口气,“公主,回家,咱们回家。”

南阳公主皱眉,“你才好了些,可经得起移动?”

“回家。”陈墨池坚持。

南阳公主这时才注意到,陈墨池目光之中满是恐惧。

南阳公主心一沉。陈墨池为什么会这样?难道他并非酒后失足落水,而是有人陷害?

“谁害的你?”南阳公主俯下身子,附耳低问。

“回家。”陈墨池央求的道。

南阳公主缓缓起身,“你女儿在熙华宫,珠围翠绕,花团锦簇,可惜你没有看到。”

“不要告诉璎儿。”陈墨池眸中的恐惧更浓,“公主,今天是璎儿入宫的第一天,喜庆的日子,莫打扰她。”

南阳公主火气蹭蹭蹭往上蹿,怒极反笑,“好啊,不打扰你的宝贝女儿。咱们的香王妃,金贵着呢。”

两人内侍扶着陈墨池,出门上了轿子,至宫门前换了马车,陈墨池才可以舒舒服服的躺着。

南阳公主冷笑,“到底是谁害的你,你吓得在宫里不敢说话?”

陈墨池向南阳公主招手,南阳公主附耳过去,听到小小声的三个字“鹰扬卫”,不由的大惊失色。

鹰扬卫是皇帝亲卫,归皇帝直接指挥的。鹰扬卫的人,哪怕只是一个普通士兵,对皇帝也是极其忠心的。鹰扬卫下手,难道是皇帝要陈墨池的命?

南阳公主手心出汗,“你做什么了?你怎么触怒父皇了?”想到陈墨池一直给她拖后腿,直到今天还在给她惹麻烦,南阳公主神色严厉。

“没有,我怎敢触怒陛下。”陈墨池摇头。

“那鹰扬卫怎会对付你?”南阳公主不信。

陈墨池迟疑了下,“我和李旸说了几句话。李旸这个人你也知道,少年气盛,极易动怒。陛下才认回这个小儿子,或许宠爱太过,就算我和李旸只是偶尔口角,他也容忍不了。”

“李旸这个害人精。”南阳公主恨恨,“自从在吉安城遇到他开始,他便一直站在香家那边,处处和我作对。”

“公主,我想请病假。”陈墨池低声道:“病假,长假,我先歇个一年两年的再说。”

南阳公主其实不太同意,“一个大男人整天坐在家里,饱食终日,无所事事。”但鹰扬卫对陈墨池动手,背后如果真是皇帝的意思,陈墨池确实危险了。暂时躲在公主府,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南阳公主对陈墨池并没有多么深厚的感情,但本朝的公主、长公主,有二嫁的,却没有三嫁四嫁的。陈墨池若真的死了,南阳公主以后大概只能孤独终老了,那她可不愿意。反正皇帝也没有明着要处置陈墨池,南阳公主便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让陈墨池在公主府养病了。

南阳公主也真是精力充沛,安置好陈墨池,她重又驱车进宫,赴熙华宫的团圆宴。

温王已经走了,熙华宫全是女眷,饮酒听戏,处处莺声燕语。

“大姐姐,您是闷了要出去透口气吧?这口气透得真够久的。”楚王妃今天兴致高昂,见南阳公主进来,开起玩笑。

南阳公主赧颜,“说来惭愧,我不知怎地走到沁芳阁,想到少女时的趣事,流连忘返。”

“大姐姐想回到原来的时光,对么?”琴川公主笑容活泼。

“可不是么?看着脸上的褶子,想让时光倒流。”南阳公主自嘲。

说笑几句,南阳公主在太子妃身边坐下了。

才坐下,南阳公主便后悔了。

她今天真是昏了头了,竟忘了太子妃自从开化侯……不对,张普被废为庶人,已经不是开化侯了……自从张普夫妇先后身亡,太子妃伤心她叔叔惨死狱中,一直郁郁寡欢。和这样的太子妃坐一起,不是自己找不自在么?

太子妃端庄得近乎肃穆,坐在太子妃身边都觉得冷意逼人。

南阳公主今天诸事不顺,既生李旸、香璎的气,又生皇帝的气,还生她自己的气,看到杭千娇坐在香璎身边,两人很亲密的样子,便笑着说道:“杭大小姐,从前只有小暖和你作伴,现在来了位九皇子妃,和你年龄相仿、性情相投。你以后可以和九皇子妃朝夕相处了,一定很开心吧?”

有几位妃嫔听出南阳公主的言外之意,觉得南阳公主过份了。杭千娇曾和定王有过口头婚约,谁不知道?如果定王还活着,那九皇子妃就是杭千娇了。南阳公主当着杭千娇的面,一口一个九皇子妃,杭千娇听了,得多难受啊。

杭贵妃涵养虽好,眸中的笑意也淡了。这个南阳公主,她是故意的吧?

雍城长公主悠悠道:“杭大小姐自然是开心的,璎儿和她,不是一般的交情。杭大小姐和她哥哥来了封信,璎儿便接出城了。璎儿牵挂杭大小姐,杭大小姐自然也牵挂璎儿,璎儿投之以桃,杭大小姐自然报之以李。”

杭千娇心中一震。

她心中的自怨自艾,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

她想过许许多多的如果,但如果没有香璎,她和杭千虑会倒在京郊荒僻无人的道路上,性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杭千娇站起身,微笑答道:“大公主说的是,能和小暖、璎璎相伴,我开心极了。尤其是璎璎,我和她认识多年,一起说笑玩闹,不会拘束。可惜这样的好日子不能长久,我父母要搬来京城居住,到时候我和我哥哥,便不能再缠着姑母,要回杭家了。”

“你舍得离开皇宫么?”南阳公主存了挑拨之心,杭千娇不肯接招,她未免有些不甘心。

“自然是舍不得的。”杭千娇走到杭贵妃身边,拉起杭贵妃的手撒娇,“姑母疼我宠我,像亲生女儿一样娇惯我,我怎么舍得她?不过我爹娘说了,姑母会把我惯坏,所以还是要回杭家的。”

“娇娇是好孩子,惯不坏的。”杭贵妃满脸宠溺。

“娇娇你舍不得贵妃娘娘,那你舍得我们么?”香璎、琴川公主和杭千娇不依。

“唉,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啊。”杭千娇似模似样的发着感慨。

“呸,你一个小孩子,装什么大人。”香璎、琴川公主刮脸羞她。

众人都被这三个小姑娘逗笑了。

还是小孩子好,年龄小,无忧无虑……九皇子妃已经成亲了,成亲了就是大人了,不过九皇子妃和琴川公主、杭大小姐一样,天真单纯,笑靥如花。

琴川公主亲呢的道:“娇娇这会儿笑得真好看。方才娇娇板着脸,我还以为我得罪她了呢。”

香璎惊奇,“娇娇板着脸?她板着脸就是不高兴了,不高兴了居然没有发脾气,少见。”

杭千娇叹气,“你以为我还是当初的我么?告诉你吧,自从进了宫,我便和从前不同了,我涵养很好、城府很深……”

香璎、琴川公主捧腹,“你城府很深,哈哈哈。”

杭千娇双手托腮,“怎么,看着不像?”

“像,像极了。”香璎忍笑点头。

三个小姑娘嘻嘻哈哈,雍城长公主、广宁王妃等人看在眼里,甚是喜悦。

这样才对嘛,九皇子妃之位,不应该让香璎和杭千娇生份了。

南阳公主挑拨不成,很是扫兴,也不怎么说话了,频频举杯,饮尽杯中美酒。

太子妃陪她喝了几杯。

散席之后,太子妃邀南阳公主到东宫小侍,南阳公主婉拒,“府里还有些事要处理。”

太子妃也不强求,“大姐夫病着,大姐姐心中自然记挂。”

南阳公主和太子妃告辞上车,在车上睡了一觉,到公主府被侍女扶下车,冷风一吹,忽然想起太子妃的话,心中忐忑不安。她是喝酒喝多了么,为什么把陈墨池的事告诉了太子妃?唉,喝酒误事啊。

南阳公主以为陈墨池只是小病,谁知过了好几天,陈墨池还是下不来床,浑身无力。

陈墨池请了病假,香璎知道之后,和温王商量了,要出宫探望。

住在皇宫当然是不方便的,出宫一趟要请示皇贵妃、杭贵妃,好在有雍城长公主在,根本没人会为难香璎,宫牌很顺利的就拿到了。

温王陪香璎去了南阳公主府。

见到陈墨池,香璎暗暗吃惊。

陈墨池脸上隐隐有一层青气,分明是中了毒啊。

陈墨池眼睁睁的望着香璎,眼中满是哀求、恐惧、惶惑。

香璎一阵心酸。

陈墨池抛妻弃子,丧尽天良,可她年幼之时,陈墨池也抱过她、疼爱过她,扛在肩上带她去看花灯,手把手教她写字……

陈墨池眼中,全是求生欲。

“小哥,我想救他。”香璎低声道。

“必须救。”温王毫不犹豫,“他必须活着。”

笑话,他和璎儿还没圆房呢。如果陈墨池死了,璎儿做为亲生女儿,无论如何也要守孝三年。那他岂不是被陈墨池害惨了?陈墨池不能死。

香璎便和南阳公主说,想父女二人单独相处。南阳公主正不想看到温王和香璎呢,倒是不反对,施施然走了。

屋里没有闲杂人等,香璎取出小玉瓶,“你把这个喝了,可以救你的命。”

陈墨池太想活着了,太不想死了,抢过玉瓶,拨掉塞子,一饮而尽。

香璎又取出一瓶,“明天再喝一瓶,应该可以根治。对了,给你看病的大夫是谁?靠不靠得住?要不然大夫开的药你别喝了,偷偷倒了吧。”

陈墨池连连点着头,收下小玉瓶,紧紧握住香璎的手,一脸乞求,“璎儿,你救救爹,爹不想死。”

“我给你喝的是解毒药水。”香璎道。

“没用的。”陈墨池鼻子一酸,哽咽了,“璎儿,你一定要救救爹……陛下,陛下他想杀我……”

香璎心惊,“为什么?”

温王不屑,“他为什么要杀你?你值得他动手杀么?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陈墨池为求活命,再难听的话也不敢计较了,低声下气,在香璎面前扮可怜,“璎儿,我不是自己失足落水,是被一个鹰扬卫给推下去的。你想想,谁能指挥得动鹰扬卫?而且我中了毒,我服过太医的药之后,中了毒……”

“就凭这个,证明不了是他要你的命。”温王不满,“鹰扬卫有几千号人,他不可能每个鹰扬卫都认识,更不会派个太医来杀你。他要杀你,大可光明正大的杀。”

“阿旸,你太不了解你的父皇了。”陈墨池苦笑,“我和璎儿是父女,我娶了南阳,璎儿嫁了你,陛下忍受不了这样的混乱。他舍不得你们这对小夫妻,只能除去我。”

“什么大事,犯得上么?”温王嗤之以鼻,“你和南阳公主又没有子女,和离不就行了?这也犯得上杀人?”

“我为什么要和离?为什么不是你和璎儿分开?我和南阳公主成亲在先!”陈墨池恼羞成怒。

“我和璎儿是分不开的。”温王宣布。

香璎和陈墨池讲道理,“虽然你成亲在先,但我和小哥成亲的时候,他身世还没暴露,我们也不知道他是皇子。所以我和小哥成亲,也不是成心和你过不去的。两对夫妻,如果实在没有办法要拆一对,那也只能拆感情一般、不能同生共死的那一对,你说是不是?我和小哥不离不弃携手一生,你和南阳公主可以么?你俩不行,遇着件大事,你俩就各自纷飞了。”

陈墨池默然不语。

他和香馥做夫妻的时候,香馥可以全心全意为他着想,病了痛了,照顾得异常细心。南阳公主不行,他明明中了毒,南阳公主惧怕皇帝,没有一丝一毫为他求情的意思。

如果轻轻巧巧便能救他,南阳公主也是肯的。如果要和皇帝当面力争,冒着触怒皇帝的风险,南阳公主权衡利弊,就不肯了。

“跟公主和离,容易么?”良久,陈墨池方心不甘情不愿的问道。

“不容易。”温王告诉他,“公主和离本身便不容易,南阳公主嫁过人,和你是二婚,更加复杂。你若真心想避祸,不如暂且移到城郊的碧水寺修养。修养一阵子,你参禅了,悟了,有意出家为僧,当然就不能耽误人家南阳公主了。”

“你要我出家?”陈墨池又惊又怒。

“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没一点儿定力。”温王批评,“急什么?不过是暂时的。过几年大家都忘记你了,你悄悄还俗,谋个外放,天高皇帝远,谁去管你?”

“璎儿。”陈墨池向香璎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