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勇早在温王叫出“陛下”两个字的时候,已经腿一软跪下了。

“皇上,您怎么这么平易近人啊。”徐勇呆呆的,“臣不知道您是皇上,臣死罪。”

“朕不像皇帝么?在你看来,皇帝应该什么样子啊。”皇帝笑问。

徐勇激动的道:“皇上嘛,应该穿龙袍,金光闪闪的!”

皇帝畅快一笑,心情愉悦。

温王道:“陛下,徐勇今天让您笑了两回,笑一笑十年少嘛,这个功劳可不小。陛下不如赏赐他一项特权,让他先挑选妻室,如何?”

“准了。”这点小事,皇帝乐得答应。

皇帝本来只是过来看个热闹,解个闷,也就要走了,但既然答应了温王,做父亲的对儿子得守信用,徐勇的婚事,皇帝得管到底。

皇帝兴致勃勃,“走,过去看看。”

“陛下到----”内侍高声通报。

众人忙行礼接驾,皇帝心情很好,“免礼平身。”

“小妹,朕今日要作个媒。”皇帝笑问雍城长公主,“此人姓徐名勇,朕要赐他一位贤妻。朕还是头回作媒,小妹教教朕应该怎么做。”

雍城长公主也笑,“陛下,小妹这几日身子不大爽快,太医让小妹尽量不要费心思。陛下所问,让温王妃来回答如何?这孩子聪慧过人,出的主意一定好极了。”

“小儿媳妇,你来说说。”皇帝从善如流。

妃嫔们在旁听着,不过是暗暗羡慕,太子妃却是气得头晕脑胀。

雍城长公主这般抬举香璎,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要拿温王妃来压着她这位太子妃么?

香璎笑盈盈行礼,“虽然我也没有做过媒,不过既然长公主推举,陛下任命,那我义不容辞,要胡乱出出主意了。”

“怎么会。”温王看到香璎,神色便柔和了,“你冰雪聪明,出的主意一定很好。”

“对,一定很好。”徐勇一脸信服。

唉,想当初他徐勇也向香姑娘求过亲,可香姑娘看不上他,不肯答应。他娶不到香姑娘,能在香姑娘的主持之下,定了婚事,也是他的荣幸。

徐勇有些沮丧,但想想他自己,再想想温王,有温王珠玉在前,谁能看得上他?

香璎喜孜孜,“都这么相信我啊?那我可得好好想想,不辜负你们的信任。我觉得吧,夫妻之间,心意相通、性情相投比较重要。徐勇方才说‘匈奴未灭,何以家为’,我想请对徐勇有意的诸位美人,就徐勇的这句话,来做出评价。评价得最合徐勇心意的那一位,请徐勇为她送上鲜花一朵。”

“送上鲜花,便表示你看中了。”有人向徐勇解释。

“懂了。”徐勇郑重点头,“哪位姑娘看上我徐勇了,便请站出来吧。”

“徐父经商,徐家富有。”温王介绍。

“对,我有钱!我爹说了,徐家的钱全是我的!”徐勇昂首挺胸。

徐勇紧张得浑身是汗。

有人看上他么?有人看上他么?

他长的倒是玉树临风风流潇洒,可他才闹了个笑话……

徐勇对自己外貌的评价如果让别人知道了,大概得笑死。

他的外貌并不出色。

不过,看上他的人还是有的。徐勇年轻,有志气,徐家富有,陛下、温王为徐勇的婚事操心,可见圣眷颇厚,以后平步青云加官进爵,前程远大。

相继有五六位姑娘站出来,羞搭搭的说了些爱慕之语。

但是这几位都没提到“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徐勇有些失望,“我要到边关打仗了,不把胡人打跑,我不成家!”

“徐侍卫此言差矣。”有女子朗声道:“须知‘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并不是不娶妻成家的意思,而是敌人没有消灭之前,不沉迷享受,不受家事所累。”

“是这样么?”徐勇心里没底。

他早年间是个花花公子,没怎么读书,后来开始补课,但底子不扎实,和饱学之士没法比。

“那是自然。”计婧媛站将出来,侃侃而谈,“冠军侯霍去病,不到二十四岁便英气早逝,但他是有儿子的。若他和徐侍卫一样拘泥,不肯娶妻成家,哪里来的儿子?可见‘匈奴未灭,何以家为’说的绝不是不娶妻成家。”

请婧媛眼睛异常明亮。

她身边有两个人看着她,但皇帝在,温王在,她大敢发声,就不信那两个宫女敢按着她不放!果然,那两个宫女没敢拦她,由着她站出来了!

机会难得。她一定要说服徐勇接受她,答应娶她为妻。

别人求的只是婚姻,她求的是命啊。

嫁不了徐勇,落入淑妃手中,她这辈子就完了。

“所以……所,所以……”徐勇被计婧媛镇住了,说话都有点结巴了。

“所以,你应该娶我为妻。”计婧媛心一狠,豁出去了,“我略通文墨,可以红袖添香,伴你读书。”

放在平时,这些话计婧媛是说不出口的,但此时此刻,为了求生,顾不得许多了。

徐勇在发呆,似乎拿不定主意。

计婧媛到底是个年轻姑娘,当众向一个男子求婚,不知道对方会不会答应,心中忐忑不安,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计姑娘你学问好,又有胆色,可以做徐勇的老师了。”香璎认得认采女,也看出了计采女的窘迫和不安,好心解围,“徐勇暂时不愿娶你为妻也无妨,可以请你回家做先生啊,以你的学问,教他绰绰有余。”

“这怎么能行。”淑妃早就气得不行了,已经瞪了计婧媛不知多少眼,恨不得把计婧媛给吃了,听了香璎的话再也忍不住,出来反对,“陛下的旨意,是让这些美人采女和近卫成亲,不是让她出宫做先生。她一个妇道人家,读了几本书,认了几个字,就敢做先生了?”

温王目光冷然,淑妃一个激灵,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

这位养在宫外、才回宫没多久的温王殿下,有几分野性,这眼光真吓人……

“依本王看,这位姑娘有学问,可以做先生。”温王和香璎站在一起,“陛下方才说了,会赏赐徐勇婚房。不如陛下将这婚房赏赐给这位计姑娘,让她在家里开馆授课。学生嘛,自然便是徐勇了。”

“阿旸好不顽皮。”雍城长公主莞尔。

“阿旸这法子好。”皇帝夸奖,“徐勇既不愿娶妻,那便请回家当先生吧。”

“陛下,臣愿意,臣愿意!”徐勇大叫。

他又不傻,能娶成媳妇儿,为什么要拜做老师?

“你愿意拜师啊?那赶紧拜吧。”香璎打趣。

“不是,我愿意娶她当媳妇儿!”徐勇连额头的汗也顾不上抹。

“‘匈奴未灭,何以家为’?”温王戏谑。

徐勇站得笔挺,“‘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并不是不娶妻成家的意思,而是敌人没有消灭之前,不沉迷享受,不受家事所累!”

“学得挺快啊。”众人大笑。

徐勇鼓起勇气,将鲜花献给计婧媛,“今后还请多多指教。”

计婧媛接过鲜花,热泪盈眶。

保住了,她的性命保住了……

众人纷纷向皇帝、长公主和温王夫妇道喜,“保了个好媒,功德无量啊。”就连淑妃也打点起精神,娇媚的称颂起皇帝。

众人都在欢笑,太子妃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近卫向这些美人采女求婚,都是要自报家世的。张俊的家世一报出来,知道他爹是逆贼张普,谁肯下嫁?

张俊娶不上媳妇儿了。

她没法向香璎示威了。

太子妃心中绞痛。

温王冲他的王妃唱赞歌,“璎儿太能干了,顷刻之间,促成一段上好姻缘。”

“徐勇和计姑娘还没成亲呢。”香璎谦虚,“也不知道他俩能不能过到一起。我这个媒保得好不好,以后才知道。”

“他俩必须过到一起。”温王自信满满。

两道仇恨的目光向温王射过来。

温王感觉异常敏锐,眼睛微咪。

躲在近卫的这个人,不是张普的儿子张俊么?他怎么有资格进近卫的?

张普是逆贼。逆贼之子进了近卫,是想谋害陛下么?

作者有话要说:先到这里,明天继续。

剩下的内容不多了,顺利的话,到周日或下周一,正文完结。

谢谢大家,明天见。

第98章

温王靠近皇帝,耳语几句。

皇帝凝神细听。

太子妃看在眼里,又气又怒,恐惧暗生。

皇帝对温王这个半路认回宫的小儿子太过溺爱,太过信任,雍城长公主又一心向着温王,长此以往,会不会影响到太子殿下的地位?这种可能并非没有,不得不防啊。

其余的妃嫔们见状,一多半在羡慕,一小半在嫉妒。

淑妃一开口,周围满是老陈醋的气息,简直能酸死个人,“常言道‘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咱们的陛下和寻常皇帝不同,独疼小儿子。”

说完,淑妃咯咯笑了几声,“我说的没错吧?”

淑妃年轻气盛,妃嫔们大多不和她计较,宁嫔和淑妃有过节,偏要挑淑妃的毛病,“陛下更疼爱哪位皇子,岂是我等后宫嫔妃所能置喙的?”

香璎正色庄容,“陛下是明君,亦是严父,对所有的皇子公主既爱重,又管教严格。淑妃娘娘,你说是不是这样?”

淑妃悻悻然,“十个手指头伸出来还有长有短呢,做父亲的偏爱小儿子怎么了?还说不得了?”

淑妃觉得她帮了太子妃的忙,太子妃也应该帮她,向太子妃求助,“太子妃,温王妃吹毛求疵,是不是小题大做了?”

太子妃正在懊恼惊恐,闻言有些茫然。

她没有听清楚淑妃的话。

淑妃却以为是因为张俊的婚事办不成,太子妃恼了,故意不给她面子,于是淑妃也恼了,“你用不着给我脸色看。张俊的婚事落空,怨不到我。”

太子妃脸色一白,“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香璎又惊又怒,扬声喝斥:“你们要为张俊完婚?张俊凶性大发,已经打死了他可怜的妻子,你们还要让他再祸害第二个人么?”

“谁是张俊?”“张俊真把他媳妇儿打死了?也太狠了吧。”妃嫔们议论纷纷。

太子妃心中慌乱得不像样子了,却不敢表露出来,还要装出正人君子的模样,仪态格外端庄,“九弟妹休要误会,没有这回事。”

太子妃向淑妃频频使眼色,淑妃后知后觉的攺口,“对对对,没有这回事,温王妃不要误会。”

计婧媛眼圈发红。

她明白了。淑妃和太子妃谋划好了,要把她嫁给这个打死过妻子的张俊。只差一步,她就要羊入虎口,不得超生了。

计婧媛真想站出来指控淑妃、太子妃的罪行,但转念一想,证据呢?如果那两名宫女矢口否认,她怎么证明淑妃、太子妃有意害她?

淑妃和太子妃是什么样的身份地位,岂是她计婧媛平空说上几句话,便能定罪的。

计婧媛不是一个人,她有表妹许丽要照顾,现在又有徐勇这位未婚夫。她不能逞一时口舌之快,让自己置身险地,让亲人受她连累。

忍耐,一定要忍耐。

皇帝往这边看了一眼。

淑妃忙挤出一脸笑容,太子妃心中一凛,恭顺低头。

皇帝起驾回宫,众人恭送。

温王陪皇帝一起离开的,中途命人带走了一名近卫。

“放开我,放开我!”那名近卫拼命挣扎。

“救我,姐姐救我!”后来干脆嚎起来了。

内侍大恼,“这般嚎叫,岂不是扰了陛下和众位贵人?”命人把这名近卫的嘴巴给堵上了。

太子妃听到张俊的求救声,忧心如焚,惊恐万分。

难不成方才温王和皇帝耳语,说的便是张俊?温王说了些什么,皇帝又相信了些什么,张俊被内侍强行带走,有没有危险?

近卫的表演又开始了。

“瞧瞧,这小伙子长得还挺俊的,剑也耍得好。为了娶媳妇儿,挺卖力气啊。”“哟,这个终于不是舞剑了,是吹笛子。这个新鲜。”“吹得还怪好听的,用心了用心了。”妃嫔们的注意力被近卫的表演给吸引了。

太子妃哪里有心情管这些?一颗心七上八下,不知道等待张俊的究竟是什么。

醉心看表演、看近卫和美人接二连三配成对的妃嫔不少,看热闹不怕台高的人也很多,“方才被带走的人是谁?犯了什么罪?”“听说是张俊,就是打死媳妇儿的那个。”“张俊这种人也来相亲,这是准备祸害哪位姑娘呢?”

太子妃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她打错算盘了,真不应该错信淑妃啊。

太子妃精神恍惚,汝南公主和楚王妃来了,她竟没有发觉。

“你姑嫂二人,是特地进宫来看我的么?不敢当,不敢当。”杭贵妃开玩笑。

“多日没见,想您了。”楚王妃嘴很甜,“想念您,想念姑母,特来请安。”

“我信你才怪。”杭贵妃笑,“你专挑着这个时候来,是想给哪个亲朋好友娶媳妇儿吧?”

“贵妃娘娘英明,我正是为这个来的。”楚王妃爽快承认,“我娘家有个姨表弟,在金吾卫当侍卫,今年十九了,还没定下亲事。姨母托了我,我推辞不得,来替表弟相看相看。”

“驸马有个族弟叫宁俊民,丧妻之后一直没有再娶。”汝南公主道:“宁俊民膝下有一女,今年三岁了。府中婢女婆子虽多,小女孩儿总还是要母亲照看。宁家长辈,都盼着他能再娶位贤妻良母,主持中馈,抚养孩子。”

“无事不登三宝殿啊。”众人都笑了。

“太子妃也来看热闹?”汝南公主亲切问道。

楚王妃殷勤备至,“听说太子妃娘家堂弟张俊也来相亲了?不知可有中意的姑娘?”

“原来那个杀妻的张俊,是太子妃的娘家堂弟啊。”不知哪个妃嫔惊呼。

太子妃生气又愤怒,慌乱又恐惧,觉得所有的人都在看她,都在笑话她。

“张俊没有杀妻。”太子妃为娘家人辩解,“他妻子尚氏,乃意外身亡。”

汝南公主神色冷静,“尚氏是意外身亡,还是被张俊杀死的,越国公府上上下下,自然心中有数。我只奇怪一点,张俊的父亲张普,乃是私开兵工厂的逆贼,逆贼之子如何成了陛下的近卫?如此一来,陛下的安全还能得到保证么?”

“是啊,陛下的安全还能得到保证么?我们的安全还能得到保证么?”不少妃嫔害怕了,现出惶恐神色。

太子妃面如土色,死死瞪着汝南公主。

南阳公主得罪过汝南公主不假,可南阳公主已经被罚去守陵了,汝南公主为什么要跟她过不去?

她是太子妃,储君的正妃,未来的皇后。汝南公主是疯了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苦苦与她为难?

香璎津津有味的看着这一幕。

“好玩么?”雍城长公主轻轻笑了一声。

“好玩。”香璎连连点头。

雍城长公主摇头,“若不是为了陪你,姑母才懒得看这些人呢。”

“一则您见多识广,什么稀奇事都见过了;二则您心胸宽广,游目骋怀,什么事都看开了,不计较了。”香璎拍马屁,“我跟您没法比,一则我年纪小,二则我度量窄,谁得罪我就牢牢记着,就喜欢看她倒霉。”

“你呀,和阿旸一样调皮。”雍城长公主溺爱的道。

“姑母您真是偏心自己人。”香璎嘻嘻笑,“我明明是不宽容,斤斤计较,在您眼中却仅仅是调皮而已。”

香璎不是不感动的。

雍城长公主爱屋及乌,真的拿她当女儿看待了,无微不至的照看,无边无际的纵容。

有内侍过来,恭敬行礼,双手呈上一物,“温王殿下命小人送给王妃的。”

香璎接过来,见是一个小瓷瓶,打开看了,瓶里卷着小纸卷。

“阿旸这才走多久,便要写情书过来了。横竖晚上便要见面了,这都等不及?唉,你们这些年轻孩子啊。”雍城长公主调侃。

“不是情书,一定是很要紧的事。”香璎脸都红了,嘴却很硬,“不信姑母和我一起看看,肯定是有紧急事务……”

香璎樱唇微张,呆住了。

“汝南公主和楚王妃也来相亲,我命人告诉了她们一些有趣的事情,现在你是不是正在看热闹?好不好玩?开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