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这小祖宗却跑到广场下边的精舍来了--要不是宋宜笑还在这儿,清江郡主早就开始挽袖子了!

“我明儿还有些事,过会就回帝都了。”简虚白却还像是没看到她脸色一样,微微颔首之后,就朝外走,“其他的事情,还请大姐多多费心!”

清江郡主只道他仍旧不听劝,气得拍案而起,正要出言呵斥,谁料简虚白经过宋宜笑身边时却忽然站住,伸手在腰间一扯,摘下系着宫绦的秋葵黄玉佩,递到她跟前。

宋宜笑愕然。

清江郡主亦是僵住!

“其他的事,就有劳大姐了!”简虚白等了一等,见宋宜笑只愣愣的望着自己,薄唇微勾,索性直接拉过她手,将那枚玉佩塞进她手中握住了,这才放开,转头对清江郡主重复道,“大姐做事我是最放心不过的!”

说完施施然扬长而去,只留宋宜笑与清江郡主面面相觑,一直到那袭雪蓝氅衣彻底消失在门中,都反应不过来!

第40章 他真是太歹毒了!

良久,清江郡主方颤声问:“你…你以前就认识阿虚?”

“六年前曾蒙公爷相助,前些日子在博陵侯府也凑巧照过面。”宋宜笑握着玉佩,不知所措道,“但…但这玉…”

她被清江郡主陡然狰狞的面容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噤了声。

“不关你的事,你先下去吧!”好在清江郡主的狂怒不是针对她,半晌后,好容易控制住情绪的郡主摆了摆手,语气竟有些虚弱,“玉佩收好,先不要告诉任何人…等我回帝都后,这事才可以过明路,知道么?”

宋宜笑用力咬了下唇,才忍住几欲脱口而出的惊疑:“简虚白!他不是要尚主的吗?!”

就算不尚主,陆蔻儿这郡主似也对这个表哥有意哪,那么多贵女虎视眈眈的主儿--为什么会解玉给她?!

不但如此,连清江郡主竟也没有反对的意思?!

她脑中一片混乱,竟忘记了答话。

清江郡主只道她是高兴坏了,提高声音再说了一遍,目送宋宜笑面红耳赤的告退下去,她深吸了口气,喊进珍丽。

待这心腹丫鬟进来后,照她的吩咐掩了门,如常一样笑着走到跟前,清江郡主抄起手边拂尘,兜头就抽了上去!

珍丽大惊:“郡主?!”

“是谁让你向我推荐宋宜笑的?!”清江郡主一言不发,一直抽到手臂累得抬不起来了,才扔下拂尘,缓缓坐倒,用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厉叱,“说!”

这时候珍丽已经满头满脸是血,趴在地上眼看着就是进气少出气多了,原本还满腹委屈,闻言不由悚然!

她能得清江郡主重用,当然也是个机灵的,瞬间就想到方才在外面看到的简虚白,心里顿时一个“咯噔”!

深知郡主脾气的她哪里还敢隐瞒?挣扎着爬了几步,哭道:“回郡主的话,是…是衡山王太妃!”

见清江郡主眼中刹那间杀气凛然,珍丽赶紧解释,“奴婢冤枉!奴婢反复问过太妃的人,那边一口咬定这宋小姐一直养在深闺不见外人,又说她才貌双全,只求嫁个高枝,其他都不论。奴婢这才…奴婢要知道她是简公爷看中的人,借奴婢十个胆子也不敢打这样的主意啊!”

“这个老货!”清江郡主气得死去活来,捶案大骂,“险些害得我们姐弟反目成仇--老东西!当我们孤儿寡母好欺负是不是?!回帝都后,我定要她付出代价!!!”

…宋宜笑心里七上八下的回到席上,这会蒋慕葶早已等得心焦,一看到她,忙问:“怎么样?”

“没事儿。”宋宜笑安抚的拍了拍她手,“郡主只说让我劝劝您,毕竟今儿个来了这么多人,要闹出不好听的事,不只郡主落面子,来赴宴的人免不了也会受牵累,所以…”

“方才宝璎已经跟我讲过了。”蒋慕葶见她不像是受了责罚的样子,才松口气,“但我当时实在气不过--幸亏你帮忙圆场,不然今儿可要得罪郡主了!”

你已经得罪了好吗?清江郡主都亲口说你不懂事了!

不过宋宜笑不打算提醒蒋慕葶,反正有宝璎在,回头蒋家人自会领蒋慕葶去给清江郡主请罪。

她就没必要多这个嘴了。

所以只笑了笑:“摊上这样的事情,任谁都不痛快,蒋姐姐也是正在气头上,这才想窄了。”

蒋慕葶正要说话,不远处一名绿襦黄裙的女孩儿却不耐烦了,提着裙裾走了过来:“喂!慕葶,你要跟宋小姐说到什么时候才想起来我?”

“这才说两句话,你急个什么?!”蒋慕葶显然跟她很熟,毫不见外的打了她一下,才给宋宜笑介绍,“这是我的好友,卫银练,御史大夫之女,她姐姐便是太子妃娘娘。”

宋宜笑不由肃然起敬:“卫小姐好!”

“你也好!”卫银练好奇的打量着她,“听慕葶说,今儿个她被崔见怜坑了,都是你给她出的主意才脱了身?”

“只是胡乱诌了几句。”宋宜笑谦逊道,“歪打正着罢了,若无蒋姐姐跟宝璎,也只是纸上谈兵。”

“说了这事不提了!”蒋慕葶大概被宝璎提点过,这会倒是聪明起来了,拿手肘撞了撞卫银练,警告道,“宜笑的身世刚跟你说了,咱们两个不怕崔家报复,她可不是!你想知道什么回去了问我,别在这儿提,人多口杂的!”

卫银练白她一眼:“方才是谁一接到口信就把丫鬟派了过去帮忙、还指点宝璎去借蛇的?这才一转身就过河拆桥了是不是?”

又说,“崔家又不是傻子,凭你那脑子,连给清江郡主个面子都不会,那还不是一坑一个准?既然没坑到,功劳当然在宋小姐!我就是在这儿一句话不提,回头宋小姐还不是一样被记恨上?”

见蒋慕葶脸色大变,宋宜笑却还是镇定自若,心下越发佩服后者处变不惊,热情洋溢道,“我卫家虽然不能说权倾朝野,但有我姐姐在贵妃跟前斡旋,崔家总也要给几分面子!我有个弟弟与宋小姐你年岁仿佛,不是我自夸,我几个兄弟里数他最俊,人也敦厚…”

“等等!”蒋慕葶惊讶道,“你这话什么意思?给宜笑介绍夫婿?”

“不然你以为我在这儿等这么久是图什么?”卫银练撇嘴,“难不成是为了陪你?!”

他们卫家已经出了位太子妃,还生有嫡子,是准后族了。为了不招忌,子弟婚娶还是低调点的好,顶尖出身的贵女反而不能要。

宋宜笑之父的现任岳父是太子宾客,她成长的衡山王府与东宫关系也不坏,不管父族还是生母这边,政治立场与卫家都没有冲突。

至于她本人,受过王府的女学教导,却又不是王府骨血,算不得很尊贵。蒋慕葶被诬陷之事证明的城府与应变、卫银练亲眼目睹认可的容貌及气度--再适合做卫家媳妇没有!

卫银练既然碰见了,哪能放过这个机会?

只是她不提给弟弟做媒也还罢了,一提,倒也提醒了蒋慕葶:“就算给宜笑介绍夫婿那也轮不到你啊!我还有两个哥哥既没成亲也没定亲哪!”

“你三哥房里已经有了人!而且还不止一个,这是你亲口告诉我的!”卫银练有备而来,闻言毫不犹豫的拆台,“你四哥文不成武不就,成天在外面鬼混--这样的哥哥也好意思介绍给宜笑,有你这么恩将仇报的吗?!”

“呸!你弟弟才十三岁,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蒋慕葶气得脸都红了,“我三哥房里那些人都是灌了避子汤的,成亲前肯定都会打发出去!我四哥是不懂事,但要成亲的话,我爹娘能不管他吗?!”

宋宜笑:“…”

不要闹了好吗?

她袖子里还藏着那位燕国公塞过来的玉佩哪!

万幸宝璎出来圆场:“两位小祖宗,你们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宴?这类话是能在这儿说的吗?”

今天连你们自己都是被相看的,还有心思物色嫂子跟弟媳?

况且,“宋小姐方才被郡主单独留了说话,不定郡主这会也记住宋小姐了呢?”

虽然宋宜笑的出身不是特别高贵,景况论起来还有点尴尬,但既然能来赴宴,说明她也是有中选资格的--尤其经崔见怜污蔑蒋慕葶之事,她算是在清江郡主跟前露了脸了,只要郡主不讨厌她,回头说几句好话,即使做不成王妃,捞个侧妃却大有可能!

经宝璎提醒,脑子发热的卫银练跟蒋慕葶才反应过来,既遗憾又欣慰:“虽然做不成一家人,但宜笑你能有个好前程也是件好事。”

宋宜笑强笑着接受了她们的祝福,心里却是全然没底--简虚白当着清江郡主的面解佩相赠,用意可谓昭然若揭。

问题是,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是她自卑得根本不敢相信简虚白会爱慕自己,但两人最近一次见面距现在也没几天,那时候简虚白对她可没流露出丝毫男女之情!

结果今儿就决定娶她为妻了--这能叫她不多想吗?

因为藏在屏风后,听到清江郡主盘问她的话,被她的机智所触动?

别开玩笑了!

那位可是宫廷中长大、还是皇太后亲自教导,又在乌桓人手里被上了五年多课--宋宜笑觉得,他见过的阴谋诡计,恐怕自己两辈子的见识加起来都比不上!

又怎么可能看得上她这么点小聪明?

“难道那天我看到亭子里有两个人的事,他还是发现了?”宋宜笑想到这儿就觉得坐卧难安,“是了,他要灭我口不难,但要是因为我死了,引起他的对头怀疑,再查出他的秘密,那可就不好了!”

“可他要是娶了我,我再出事儿,以他在贵女中受欢迎的程度,推到争风吃醋上去不要太容易!”

“回头他在我灵前哭个几声,作几篇悼念的诗啊赋啊的,既除了眼中钉,又能博个好名声,世人还得说我没福,承受不起他的‘情深意重’!”

“他真是太歹毒了!!!”

不禁握紧了那块秋葵黄玉佩,暗暗决定,“这人绝对不能嫁!不然我迟早会‘红颜薄命’!”

问题是,以简虚白的身份,这块玉佩…要怎么还回去?!

而且她还得尽快找个能保护她不被简虚白灭口的人…

心念急转之间,宋宜笑忽然想到早上陆蔻儿主动邀她同行之事--

蒋慕葶说,是袁雪萼派的人在占春馆门口托付了她,她才特意去花林中找宋宜笑的。

如果那些人出发太晚,根本赶不上了,何必还要追到占春馆门前?

恐怕不是没追上宋宜笑、只能托付蒋慕葶,而是因为宋宜笑此番与陆蔻儿姐妹同行,大部分护卫都是太妃所遣,把人拦着,压根报不成信!

--传话者只能徘徊门外,候到蒋慕葶这个与袁雪萼关系不坏的大家闺秀,托付一二!

宋宜笑握紧了手中银盏,心倏忽沉了下去:“难道说,太妃故意纵容我来赴宴,目的就是助简虚白灭口?!”

第41章 这样的热络,你们想要?

这天一直到宴快散了,作为主人的清江郡主才匆忙还席,南漳郡主看到了就很奇怪:“表姐怎么去了这么久?”

又注意到她身边的大丫鬟也换了人,“珍丽呢?”

“平安儿那边有点事情,所以耽搁了。”清江郡主现在心情很不好,但既不想被人知道内情,自不能在众人面前失态,所以还是和颜悦色的回答了表妹的话,“我怕他那儿没得用的人,叫珍丽留下照顾点儿。”

南漳郡主关心的问:“平安儿没事吧?”

“还好。”清江郡主抿了抿唇,敷衍了一句,就问,“方才席上如何?”

“见您迟迟不回,骚动过一阵,但没多久就平息了。”南漳郡主笑道,“毕竟是表姐您的地方,谁敢放肆呢?”

这话听着是在恭维清江郡主,但刚刚处置完崔见怜诬陷事、又得知衡山王太妃摆了自己一道,清江郡主再听这样的话,就跟被打脸没什么两样了,闻言脸色就沉了沉!

不过到底年纪阅历摆在那,也就失态了一小会,清江郡主就恢复了常色,开始办正事--拣了出挑的闺秀,令她们到跟前回话。

这天宴散之后,回帝都的路上,席上被清江郡主特意问过话的闺秀固然欣喜,没被问到的失落之余也抱着万一的指望--当然,离席半晌才还席的崔见怜、蒋慕葶、宋宜笑三人,也没能逃过有心人的眼目。

才出占春馆,就有人拦着马车询问缘故。

“开席前,崔见怜的人不小心打坏了我的东西,后来我们就去处置了下…宜笑为什么也去?雪萼托我照顾她,那我这么言而有信的人,当然走到哪里都要带上她了!为什么去了那么久?崔见怜不小心摔着了,我们这么心软的人,难道还能把她一个人扔下自去吃酒?那当然是陪到她能回去才一起走了…宜笑最后才到?她去更衣不行?”

蒋慕葶面色不愉的摔下车帘,“不相信?不相信你还来问我?!”

要就她一个人这么说,肯定人还没回到帝都,各种谣言先传过去了。

但崔见怜被捏了把柄,不得不忍气吞声的认了她那番暗藏讽刺的话,再加上一个卫银练敲边鼓,众人虽然还有疑惑,到底没再纠缠。

纵然如此,蒋慕葶与卫银练还是亲自把宋宜笑送到衡山王府,才各回各家。

衡山王太妃听底下禀告说宋宜笑回来时是这两位亲自送的,心里就是一个“咯噔”,等陆蔻儿、陆钗儿到了跟前,忙问:“宋宜笑怎么跟蒋家、卫家的女孩儿一道了?不是叫你们一直带着她的么!”

两个孙女正满腹委屈,闻言就诉起了苦:“祖母您还叫我们带上她!您不知道今儿个在窦表姐跟前,她有多抢风头!旁人见着了,还以为她才是王府的嫡出郡主,我们两个方是寄居的外人哪!”

“是吗?”太妃闻言,心放了大半,语气也舒缓起来,“那她刚才被那两位送回来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清江郡主托付她们的?”

说到这里忽然醒悟过来,皱眉,“就算郡主喜欢她,不放心她一个人回来,做什么没托付你们?!”

陆蔻儿本来就因为今儿个备受清江郡主冷落,攒了一肚子的气,结果回来之后连亲祖母也是句句不离宋宜笑,半晌都没句嘘寒问暖,越想越心酸,忍不住冲口道:“我哪知道?!表姐拉着她说刺绣说得浑然忘我,还是表姐的丫鬟看我们尴尬,打发人带我们去看花才保了几分面子下来--难为这么丢人之后,宋宜笑不来找我们,我们还去找她?!”

见太妃脸色迅速阴沉下来,陆钗儿毕竟是庶女,胆子要小得多,可不敢像陆蔻儿一样说话,赶紧道:“祖母,是这样的,我们看花回去时,那蒋慕葶就拉着宋宜笑一道了,据说蒋慕葶跟袁表姐关系很好,会不会是袁表姐介绍她们认识的?”

“所以你们就自顾自去饮宴,没管她们?”太妃怒道,“你们走时我是怎么交代的?看好了宋宜笑,多领她到清江郡主跟前--你们怎么就是不听话?!”

陆蔻儿差点没哭出声:“祖母平常也不见多喜欢宋宜笑,怎么这会把她当心肝宝贝了?!今儿个从头到尾窦表姐都没怎么理会咱们,那么多闺秀看着,咱们都快没脸回来了,您竟然一点都不心疼,问来问去就是问宋宜笑,到底谁才是陆家骨血?!”

“你懂个什么?!”太妃被孙女气了个倒仰,使个眼色让左右都下去了,方愠怒道,“清江郡主膝下那个独子你们忘记了么?我跟郡主左右的人说好了,推荐宋宜笑给清江郡主做儿媳妇,今日清江郡主见着了宋宜笑能不热络--这样的热络你们想要?!”

陆蔻儿跟陆钗儿大吃一惊:“卓平安?!窦表姐那个傻儿子?!”

清江郡主这独子在帝都贵胄中间其实也不像宋宜笑之前认为的那么寂寂无名--当年清江郡主与郡马十分恩爱,婚后不久就有了妊娠。正万事如意时,谁料天有不测风云,郡马意外身故,怀孕才七个月的清江郡主悲痛之下早产不说,还是难产!

虽然宫里闻讯立刻派了太医到场,但当时情况已经非常危急,偏清江郡主念及郡马也是独子,不肯弃子保母,定要生下儿子为郡马延续血脉。

可她对郡马一往情深,皇太后跟晋国长公主却是更看重她的性命的,所以僵持到后来,虽然母子两个都侥幸活了下来,可胎儿在腹中时间过长,竟坏了脑子!而清江郡主也因此伤了身体,此后都无法生育了!

这个取名“平安”的孩子不但生来痴傻,要命的是他还爱打人,最要命的是他打人时力气还特别大,以至于四五岁时就把照顾他的小丫鬟打成残废过--早先也不是没人议论,可清江郡主在显嘉帝跟前哭诉一番,显嘉帝勃然大怒,一口气发落了十几个朝官为外甥女出气后,就再没人敢提一个字了。

久而久之,帝都年轻一辈,竟没几个知道卓平安之事了--就是陆蔻儿姐妹,也因为是宗室之女,方晓得一些内情。

衡山王太妃处心积虑把宋宜笑推荐给清江郡主做儿媳妇,既铲除了韦梦盈的一个助力,又出了口气,还能交好清江郡主,可谓是一箭三雕--可怜太妃还不知道简虚白解佩之事,不但算计落空,清江郡主这会反而对她恨得咬牙切齿呢!

她跟两个孙女解释了缘故,又仔细盘问一遍经过,觉得没什么问题,舒眉笑道:“这么着,这事咱们就等着瞧好了,你们且下去,权当什么都不知道,明白了么?”

陆蔻儿这会一扫方才的嫉妒,笑得春暖花开:“祖母放心!宋宜笑要嫁给卓平安,那就是我的外甥媳妇了,我怎么还会欺负她呢?”

“我也是!”陆钗儿却不像她这么高兴,虽然很嫉妒宋宜笑靠着生母得宠,作为外人,在衡山王府倒过得比她这个庶女还优渥,可想想这个同龄女孩儿回头竟要嫁给个傻子不说,还是个常把身边人打出事来的傻子!

陆钗儿心里实在有些不忍--但要她去告诉宋宜笑她也不敢,毕竟这事是她嫡祖母做的,她连嫡姐都不敢得罪,哪敢得罪嫡祖母?

“回头好好收拾点东西给宋宜笑添妆吧!”陆钗儿这样想着,“也算是尽份心意了。”

…宋宜笑不知道卓平安之事,虽然在清江郡主提到她的“平安儿”时有所察觉,可这会她心思都放在了揣测简虚白的真实目的上,哪里还想得起来其他事?

按照清江郡主的叮嘱,她回到衡山王府后,只跟赵妈妈说了秋葵黄玉佩的事,连韦梦盈都没告诉--说到底,她眼里乳母比亲娘可靠。

赵妈妈闻讯自然是欢喜无比:“真真是谢天谢地!奴婢这些年来只求小姐能许个好人家,万没想到会是国公爷!”

她对简虚白做姑爷满意,倒也不全是因为简虚白身份尊贵,也因为,“简公爷是皇太后抚养,晋国长公主所出!太后深居宫闱,长公主呢有自己的长公主府,都不会跟简公爷住一起!您过了门,上头没有婆婆盯着,可要轻松许多!”

提到这一点,赵妈妈就忍不住想起前事,“其实王妃当初跟宋老爷过得是很好的,要不是庞老夫人横竖看王妃不顺眼,王妃也未必会改嫁!所以做媳妇的,最怕遇见跟婆婆不投缘。似小姐这样,跟婆婆不住一起,也就去请安时待一会,凭怎么个不投缘法,至多当时忍一忍,回头关起门来过日子,总是自己当家作主,可要免除许多麻烦!”

“…这事儿先不要说出去!”宋宜笑见她都兴致勃勃的说到自己出阁后跟婆婆的相处之道了,满心苦涩都不知道怎么倾诉才好,半晌才把那块玉佩递给她,“这玉妈妈给我收着吧,免得锦熏服侍我时发现了。”

“是不能叫她知道,这小蹄子嘴上老是把不住!”赵妈妈慎重的收好玉佩,“不过,小姐为什么不告诉王妃呢?如今府里要立世子,太妃正与王妃相持不下,若晓得小姐您得了简公爷的玉佩,太妃肯定会从中作梗的。王妃早点知道,也好给您早做打算不是?”

“妈妈你不知道今儿个的宴上有多少贵女。”宋宜笑沉吟了会,觉得在博陵侯府凉亭里看到的那一幕,还是不要告诉赵妈妈的好--万一简虚白真要追究这事,知道的人恐怕都难逃一死,自己已经没保住芝琴了,何必再拖赵妈妈下水?

不告诉韦梦盈,固然因为不大信任这个娘,其实也是怕害了她。

所以这样道,“这玉佩是简公爷自己私下给我的,可婚姻大事父母做主,谁知道他的长辈们看得上看不上我呢?要出了岔子,只咱们知道,偷偷把玉佩还回去也就算了。万一传了风声出去,您说多么尴尬?也叫娘空欢喜一场。”

赵妈妈被她这么一说,也觉得简家正式提亲之前,这事还真作不得准,顿时就悬心起来,暗暗祈祷:“小姐虽然身世飘零了点,可论才学论容貌哪样比那些贵女差了?这门亲事可一定要成啊!”

却不知道宋宜笑巴不得蹦出来个贵人把这事拦了就好了--主仆两个各怀心思的祈祷了数日,上巳宴的结果终于出来了!

这样的事情都是由高到低,所以头先传出来的,就是南漳郡主为魏王妃!

宋宜笑闻讯,惊得打翻了茶碗:“怎么会?!”

明明崔见怜都承认她存心污蔑蒋慕葶了,蒋慕葶怎么还会被南漳郡主取而代之?!

第42章 反正我是娶定了!

经过上巳之事,宋宜笑与蒋慕葶、卫银练也算是闺中好友了。

如今听说了这等变故,她自要弄个明白。

问题是魏王娶妃跟衡山王府没什么关系,所以王府这儿就知道个结果,其他什么风声都听不到。

而宋宜笑之前跟蒋慕葶只是泛泛之交,就算现在关系更进一步,究竟时日尚浅,在没得到邀请的情况下上门拜访,还赶着蒋家有事的眼节骨上,委实过于冒昧。

所以只能先去找袁雪萼,看看这位袁姐姐可有内幕消息。

要是没有,袁雪萼打听起来也更方便快捷。

“妈妈把那玉给我吧!”想到在博陵侯府很可能会碰见简虚白,宋宜笑觉得这也许是个拒婚的机会,支开锦熏后,悄悄对赵妈妈道,“简公爷常去博陵侯府,要是碰见问起来,我说没带,怕他会误会我不重视他给的东西。”

赵妈妈不疑有他,爽快的取了玉给她带上。

这天晌午后,她到了博陵侯府,袁雪萼亲自在二门处迎住,一见面就热情的挽住她手,边朝里拉边庆幸:“听说你到底还是去了上巳宴,我担心极了!还好你没事儿!”

“说来还要谢谢姐姐你,要不是你托了蒋姐姐照顾我…”宋宜笑话还没说完,却被袁雪萼诧异打断:“我托了慕葶?没有啊!”

宋宜笑惊道:“没有?!”

“慕葶这么跟你说的?”袁雪萼沉吟道,“可能她以前跟你也不是很熟,那天看到了想照顾着你点,又怕直接说了面子上下不来,所以拿了我做幌子?”

宋宜笑可不这么认为,蒋慕葶可不是含蓄的人,她连在清江郡主跟前都能使性子,好心照拂自己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蒋姐姐说,是姐姐你派人在占春馆前拦住她托付的。”宋宜笑越想越不对劲,提醒道,“要只是想借姐姐你的幌子,有必要说这么详细吗?她照顾我是好意,又不是害我,就算对于理由一带而过,我也不可能没眼色的追根问底!既然这么讲了,恐怕真有人自称是受姐姐你的命令,前去托付了她!”

袁雪萼不知道蒋慕葶之前已被内定为魏王妃,如今却被南漳郡主抢了丈夫--闻言惘然道:“可我真的没派人啊!再说,要是我派的人,都跑到占春馆门前了,做什么不索性再早一点拦下你?”

宋宜笑深吸口气,站住脚,认真的看着她:“我想,这事儿,必须跟侯爷说一声!”

勾心斗角这类事,跟袁雪萼讲纯粹浪费时间,还不如早点找上袁雪沛。

索性袁雪萼向来有自知之明,闻言毫不迟疑的带着她换了条路,直奔袁雪沛的住处。

到了地方,下人先行进去禀告,袁雪沛正好有空,闻言忙将两人请到跟前,细问之后,又听宋宜笑暗示了原本蒋慕葶才是魏王妃,如今也不知道为什么换成了南漳郡主--蒋家会出王妃的事情,之前好几家都知道了,不然也不会在上巳宴上打趣蒋慕葶。

现在打趣却成了打脸,蒋家人也好,宫里的蒋贤妃也罢,心情可想而知!

博陵侯府压根就没掺合这事,偏偏冒出个袁雪萼托蒋慕葶照料宋宜笑来,袁雪萼还懵懵懂懂不晓轻重,袁雪沛却阴了脸,察觉袁家似乎被坑了!

“宋小姐!”袁雪沛思忖片刻后,和颜悦色的对宋宜笑道,“我有些话想单独问萼儿,不知你可否先往前厅奉会茶?”

宋宜笑自是求之不得,她自己都一堆事情呢,哪有心情再卷进博陵侯府这边的恩怨情仇?

结果她在前厅没喝两口茶,一主一仆未用下人引路,就熟门熟路的走了进来,恰与她打了个照面--正是简虚白与纪粟!

“见过公爷!”宋宜笑用力握了下拳,方起身行礼。

简虚白今日穿着玄色盘领衫,上以金线勾勒着繁复的花纹;同色玄底金纹锦缎束腰,腰间换了一块纳福迎祥的羊脂玉佩;外罩绛红宽袖氅衣,羊脂玉竹节簪绾发--红黑都是浓烈厚重的色彩,越发衬托出他雪肤墨发,贵气逼人。

许是因为解佩相赠的缘故,他语气比以前要随意许多:“不必多礼。”

纪粟笑着凑趣:“宋小姐也在这儿?可真是缘分。”

说着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简虚白,话中撮合之意不言而喻。

宋宜笑惦记着把玉佩还回去的事,闻言尴尬一笑,装作没听见,只坚持行完了礼:“礼不可废。”

“雪沛跟他妹妹在说话?”简虚白看宋宜笑单独在这儿,一猜就中。

“是有些事情要兄妹两个商议下。”

闻言,简虚白想了想,就在她对面坐了下来:“那我等一会吧!”

宋宜笑握着茶碗没说话,正琢磨着怎么单独跟简虚白说事情,纪粟却已体贴的找了个借口把锦熏喊走:“奴婢方才掉了件东西在外头,不知道能不能请锦熏姑娘帮着一起去找找?”

锦熏觉得这要求简直莫名其妙--她又不是博陵侯府的下人,是跟着宋宜笑来做客的,纪粟找谁帮忙不好,偏要找她?

无奈宋宜笑点了头,为免扫了自家主子颜面,只得疑疑惑惑的领命而去。

待这两人出去后,宋宜笑决定快刀斩乱麻,取出那枚秋葵黄玉佩,搁到桌上,小心翼翼的朝简虚白推过去,字斟句酌的道:“公爷厚爱,本不该不识抬举,无奈…”

“衡山王府有人为难你了?”简虚白翻起桌上茶碗,给自己沏了盏茶水,才端起来,闻言又放了下去,利落的打断道,“还是你爹那边有什么话说?”

“…没有。”宋宜笑顿了顿方道,“那天郡主叮嘱我暂时不要透露这事,如今无论是我娘还是我爹,都还不知道。”

简虚白“嗯”了一声,不解道:“那你把玉佩还我做什么?”

“我觉得我蒲柳之姿,配不上您!”宋宜笑定了定神,道,“所谓…”

“没事。”谁想她的话再次被打断,简虚白呷了口茶水,漫不经心道,“娶妻娶德,我也不是那等惟貌是举的好色之徒。”

其实我觉得我长得不错!

你居然对着我说娶妻娶德!

你什么眼光!

宋宜笑默默咽了口血,虚伪的说道:“我德行也很浅薄…”

“场面上过得去就成了。”简虚白一脸的无所谓,“你在上巳宴上不是做得很好?”

你还真是在那里看上我的啊?!

宋宜笑愕然良久,还是忍不住好奇问了出来:“上巳宴当日群芳汇聚,其中才貌双全者数不胜数,我在其中犹如萤虫之于皓月,不知公爷为何选中了我?”

“家世不算显贵,人品相貌都过得去,最重要的是识大体知进退。”简虚白也不隐瞒,大大方方的道,“我对妻子的几个要求你都符合,恰好碰见,就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