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等着下人传出闲话,闹到满城风雨?”简虚白冷笑。

宋宜笑不可思议道:“您自己府上的人,您会管不住?”

她觉得简虚白应该不会这么废物啊!

“你没听我方才跟长兴说?”简虚白阴着脸将皱巴巴的中衣勉强套上以蔽体,“六年前我一直住宫里;从还朝以来,我正事都忙不过来,哪有功夫去打理自己的府邸?何况那府里好些人是我祖父致仕前留下来的,怎么可能没几个倚老卖老的糊涂东西!”

听这语气,显然他跟那些老仆的相处不是很愉快。

宋宜笑闻言不免警觉:“对简虚白这正经主子都不尊敬,下半年我过了门,这些人怕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不过到时候她也是正经女主人,只要简虚白不给她使绊子,纵然要顾简家长辈的面子,也不是没有办法治这类人。

…毕竟她这六年寄居衡山王府,旁观韦梦盈打理上下,也不是白看的。

宋宜笑这么想着,放了点心,重新纠结眼下的困境:“要不,我着人去问问娘,能不能跟三公子借套衣物?”

“陆冠伦的身量跟我不一样,他的衣物我穿了肯定不合身!”简虚白一脸“你怎么可以蠢到这地步”,冷冰冰的道,“何况你莫忘记他是衡山王太妃的心肝,太妃能不在他身边放人?”

宋宜笑无力的扑在桌上,绝望道:“那您倒是拿个主意啊!”

“你派人去给纪粟带个信,让他以我恼了姬表哥无礼,负气离去为借口,当众向衡山王赔个罪!”简虚白沉着脸良久,才道,“等晚上天黑了,我假扮一下,从角门离开吧。”

“我这就去!”宋宜笑才转身,却又被他喊住:“对了,方才长兴抓住你时,伤势到底如何?”

宋宜笑闻言心头一暖,虽然简虚白刚才在花厅就问过次了,但那时候基本是问给长兴公主主仆听的,所以她也没放在心上。

这会再问,就是真的关心了。宋宜笑不会自作多情到认为他对自己有了什么意思,但这么一番乱七八糟后,他还记得自己之前受过伤,自然很是感激:“不过些许瘀青,不碍事的。”

跟着就听简虚白漫不经心道:“那就好--过些日子,皇外祖母会把今年赐婚的人都召进宫见一见,你要是伤得重,到时候难免会失仪,可就丢我脸了!”

…能把我的感动跟他讨回来不?

宋宜笑面无表情的下了楼,跟赵妈妈交代了简虚白要傍晚之后才走--当然把夜乌膏当成外伤药,差点把这位未婚夫扒了个精光这种事,她就假装忘记了--就卷了袖子:“取伤药来,要气味浓烈的那种!”

刚才都被简虚白的晕倒吓坏了,宋宜笑也没来得及说明被长兴公主刁难的经过,这会赵妈妈一看她臂上的瘀痕,还以为是简虚白干的,不禁又惊又怒:“公爷他怎么可以对您动手?!”

就算自家小姐高攀了,可简虚白又不是山野村夫,怎能不知“妻者齐也,与夫齐体”的道理?结发正妻,哪能当侍妾奴婢一样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尤其宋宜笑还没过门,按照心照不宣的默契,这会她公婆见了也要给几分面子的好不好?!

“不是他,是长兴公主殿下掐的。”宋宜笑看着乳母骤变的脸色,哭笑不得的解释,“但他赶到之后把长兴公主殿下很是收拾了一番,我想长兴公主殿下这会肯定恨死我了,别一会又要找我麻烦--这次他可没法过去给我解围!不如装作有伤在身,好让公主殿下消消气!”

赵妈妈这才释然,去取了药酒来给她浓浓的抹上。

这一手果然很有用,宋宜笑还席时长兴公主不在,据说不胜酒力先回宫了,但玉山公主却留了下来。

看到她后,玉山公主本来挑了挑眉,微微冷笑,似要说话,但跟着就闻到她身上明显的药味,考虑了下,到嘴边的话就咽了下去,看了眼不远处的一名闺秀。

那闺秀心领神会,故作亲热的问宋宜笑:“你去哪了?怎么这半晌不回来?我们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搁抱厦的备用衣裙之前没检查好,竟是勾了线的,只好回住的地方去收拾。”宋宜笑朝她抱歉的笑了笑,“含霞小筑离这儿有点远,就耽误了。怠慢诸位的地方,还请原宥!”

说着擎起酒樽,朝附近举了举,掩袖饮尽,表示赔罪。

众人这会都知道长兴公主提前离席回宫,肯定跟她有关系。但长兴公主现在不在,留下来的玉山公主态度不明,宋宜笑的婚事又是太后做的主…权衡之下,尽管不打算跟她走近,但也不想公然落她脸面,也纷纷拿起案上酒樽一饮而尽。

“我怎么闻到你身上一股药味?”那闺秀放下酒樽,见玉山公主身边的宫女暗暗比了个手势,忙继续道,“可是来回路上有什么事?”

“去时心急走快了点。”宋宜笑就等着她这么问呢,被抓伤的左臂故意装作行动不太方便的样子,“强笑”道,“摔了一下,没什么事…我乳母心疼我,所以给多倒了点药酒,熏着您了?真是对不住!”

那闺秀讪笑道:“没有,我就问问。”再看玉山公主,却见这位金枝玉叶偏了头,低声跟自己宫女说着话,没有看她。

接下来玉山公主没再做什么暗示,众人猜不透帝女的心思,自不会轻举妄动。

宋宜笑一路防备到宴散,却也没什么意外发生。

目送玉山公主的仪仗消失在街角,她暗松口气,上前一步扶住韦梦盈的手臂:“娘您怎么样?”

这会两位少奶奶、四郡主、六小姐等人都在,她忽然这么一扶一问,倒也不是为了落这些人的面子,而是真的担心--韦梦盈已经三十多了,前些日子还因为劳累过度晕倒过,纵然已是第四胎,也不能很乐观。

今日这场寿宴又是暗流汹涌,宋宜笑早就察觉到她眼角掩盖不住的疲倦。

母女纵有隔阂,终究血浓于水,自然顾不上得罪人了。

韦梦盈宽慰的拍了拍她手背:“是有些乏了,不过里头还没收拾好…”

大少奶奶忙笑盈盈道:“这些善后的琐碎小事,哪能叫母妃您操心?”

“那就交给你们了!”韦梦盈爽快颔首,权当没看见二少奶奶的撇嘴,拉了亲生女儿朝里就走,“蔻儿、钗儿,你们两个去看看你们父王还有兄弟,醉了累了的,叮嘱下人好生伺候着!笑笑扶我回房,我得去靠一会!”

说是这么说,但韦梦盈领着女儿回房后,虽然立刻卸了华服严妆,却丝毫没有躺下的意思。反而挥退众人,掩了门户,拨着腕上金钏,施施然的嗔道:“你这孩子,怎么就笨到认为我会打发陆冠伦去给你解围?”

这事宋宜笑理亏,如今被提起,就讪笑道:“这不是人笨想不到,亏得有娘在吗?”

“长兴公主今儿个吃亏了吧?”韦梦盈心情很好,笑吟吟的调侃道,“你还说简虚白心里没你,这么一试不就出来了?”

宋宜笑心想这可未必,简虚白那么对长兴公主,最主要的是他懒得跟表妹纠缠,要说为自己这未婚妻出气的心理可不见得有多少。

她正要解释,韦梦盈又道:“看到了吧?以后再遇见这种咄咄逼人的情敌,只管用今儿这手!公主又怎么样?男人心里没她,再美再尊贵,又有什么用?往后她就是有脸继续纠缠简虚白,简虚白已对她存了坏印象,凭她怎么改过,你只要略加挑拨,就能叫她尽做无用功!”

风姿绰约的王妃举扇遮面,只露出一双似笑非笑的眼,“跟我儿抢夫婿?呵!”

当她把两任丈夫都牢牢笼络住的手段都是吹出来的吗?!

宋宜笑诚心诚意的起身一福:“娘神机妙算,我都记下了!”

韦梦盈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放下扇子:“简虚白醒了么?”

“醒是醒了,不过…”一说到这个问题,宋宜笑就忍不住想到方才的误会,不禁再次默默吐了口血。

“他给纪粟的吩咐,还是我让巧沁去传的话,你就不要再复述一遍了!”韦梦盈打断道,“我只问你,你方才给他宽衣解带,他醒来后可说什么?”

这一句简直就是天外飞仙--毫无防备的宋宜笑吓得差点没从榻上栽下去:“娘娘娘您说什么?!”

“慌什么?”相比她的惊恐,韦梦盈却是好整以暇,斜睨一眼女儿,不紧不慢道,“当初巧沁把药拿到我跟前时,我看着那夜乌膏也以为是外敷用、继而以为简虚白受了伤呢!一听巧沁讲了两种药的用法,我马上让她只送药别多嘴!”

又笑着一点她额,轻嗔,“你该不会到现在还认为,你带他到含霞小筑的一路上都没碰见人,是靠了运气?”

宋宜笑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简直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眼神去看面前的亲娘:“娘!我跟他已经有婚约了!!!”

又不是没名份,需要不择手段的勾引!

亲娘您敢给我留点节操么!

“要不是有婚约,娘怎么可能让人占你这么大的便宜?”韦梦盈不屑的嗤笑了一声,耐心道,“这叫闺阁情趣,你以后出了阁,渐渐就会懂了!娘跟你说,就算是再正经的男人,也不会希望娶个到了帐子里还端正庄严的妻子!有时候呢,就需要这种将错就错的误会,当时虽然尴尬,可事后回想起来,就有些旖旎情怀了!旖旎之后,就是…”

见女儿目瞪口呆面红耳赤的望着自己,韦梦盈不高兴的打了下她手,“怎么觉得我教的你不想听?你也不想想女学那些先生讲起为妇之道来倒是冠冕堂皇,可她们自己过得如何?除了独身的那两个外,谁不是辛辛苦苦赚了月钱回去养一家老小,回头还管不住夫婿在外拿着她的钱玩妓子养外室?!”

“跟她们学学才艺也还罢了,学她们的为妇之道,你就等着一辈子没好日子过吧!”韦梦盈冷笑连连,神情傲然,“你要没蠢到家,就收了那些无谓的羞窘鄙夷之心,乖乖儿听娘的话--没错,娘名声是不好,但,娘过得好!”

第66章 把药全部给他灌!下!去!

一直到掌灯时分,宋宜笑才心情复杂的回到含霞小筑。

这会韦婵已经被赵妈妈等人劝着用过饭,又沐浴更衣,回房去了。

“今儿都忙了一天,也不必再去打扰!”宋宜笑闻言就道,“让表妹好好休憩吧!”

她方才已在韦梦盈那用过晚饭,这会回到自己住的地方,略坐一坐,就去沐浴。

赵妈妈打发了锦熏,亲自跟进去伺候,见她脱下上襦,露出被厚厚包扎的左臂,不由惊问:“小姐还席后难道又被为难了?”

“没有。”宋宜笑叹了口气,示意她过来帮自己解开包扎,小声道,“娘问了经过,又听说过两日太后娘娘会召见,就让包上了。”

而且,“还说明儿会请可靠的大夫,打后门进来给我瞧瞧…届时这小筑上下的人,该说什么做什么,还得妈妈您关照着点儿!”

“管束那些小蹄子倒没什么。”赵妈妈有点发愣,“可万一被太后娘娘发现…”

“我还席后已经说过,这伤是自己摔的。”宋宜笑抿了抿嘴,“娘说觐见太后时,有人问也这么说--反正咱们不会说长兴公主殿下一个字的不好,连请大夫都是悄悄儿的不敢叫人发现,宫里还能追究什么?总不能不让我治伤吧?”

谁让长兴公主非要拿她出气的?如今宋宜笑将计就计坑她一把,那也是理所当然!

用韦梦盈的话来说:“就算没有太后要召你们入宫觐见这件事,为娘我也要带你进宫去给太后、皇后‘请罪’!国公之妻乃正一品诰命,那是何等身份?非有过错,太后、皇后都不会随意折辱的,区区一个公主也敢对你上手?!这些金枝玉叶果然一个个教养都被狗吃了!”

至于长兴公主是显嘉帝唯一的嫡女,又怎么样?

“太子跟她可不同母!崔贵妃还活得好好的呢,将来即使苏皇后做了母后皇太后,有圣母皇太后在,想拿孝道辖制新君也没那么容易!简虚白跟东宫可是亲厚得很!想学她两个姑姑耀武扬威,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

宋宜笑把亲娘的教诲拣要紧的说了几句给乳母听,赵妈妈才恍然,连连点头道:“还是王妃娘娘思虑周全!”

说完了宋宜笑的事情,赵妈妈想了想,还是提了句:“表小姐今儿个在席上似乎受了委屈?”

“她刚才告诉你了?”正靠在浴桶上闭目养神的宋宜笑立刻睁了眼,“怎么回事?”

“倒没明说。”赵妈妈道,“小姐也晓得,表小姐向来体贴,从不诉苦的。只不过您没回来之前,奴婢在偏厅里陪她说了会话,问起寿宴上的景象,表小姐说了菜肴说了歌舞,惟独没提同席之人…奴婢试探了几句,表小姐也笑着带过去了。”

“--奴婢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宋宜笑颔首道:“妈妈说的很对,婵表妹是个报喜不报忧的,同席之人哪怕只跟她客套几句,问起来她也会拣好听的说。如今提都不提,看来这委屈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今儿天晚了,您也累了,有什么话明儿再议?”赵妈妈虽然瞧韦婵懂事知趣,察觉到她在寿宴上吃了亏后,一时不忍帮她告了状,但归根到底最关心的还是宋宜笑,这会见她操上心,忙又劝,“您方才还说不要打扰表小姐哪?”

“那就明天问。”宋宜笑也真是困了,掩嘴打了个呵欠,从水里站起身,“不泡了,更衣吧,我得赶紧去睡!”

赵妈妈忙捧过帕子,给她擦干身体,穿上亵衣--因为简虚白已经离开,这含霞小筑没男子,天色又晚了,所以宋宜笑只在亵衣外面披了件外袍,把中衣、罗裙什么的拿在手里,就趿着木屐走过回廊,踢踢踏踏的上了楼。

“锦熏你今天也累了,自己安置吧,被褥我自己铺一下就成。”宋宜笑走到一半,听见底下动静,见锦熏揉着眼睛要跟上来伺候,就停了脚吩咐,“你好好睡一觉,明儿还得做事呢!”

锦熏本来还想坚持下的,无奈确实乏到极点,爬了两步楼梯差点栽下去。只好含糊的告个罪,昏头昏脑的退回楼梯下,摸到睡榻的边沿就迫不及待的爬上去,几乎是倒头就睡着了--本来给宋宜笑陪夜,是上楼睡脚踏的。

但宋宜笑榻前那张紫檀木包金鼓足的脚踏虽然华贵,却太硬了点儿。尤其是春夏,连多铺床褥子都不成,往往一觉睡下来,不但没能解乏,反而腰酸背痛。

所以宋宜笑就把陪夜的地方改成了楼梯下,摆上竹床,好让丫鬟睡个安心觉。

当然平常她安置前,锦熏还得先上楼,替她铺好被褥、检查门窗、看过茶水点心无误,等宋宜笑躺下,再给她放了帐钩,问过没有其他吩咐了,方可下楼自己睡。

今晚宋宜笑免了锦熏的差事,就只能自己动手了。

她拨亮了灯火,先去关了半开的窗,又给自己调了盏玫瑰露喝了--这个习惯是韦梦盈的教导,道是养颜--这才拿了条帕子,边挑起帐子朝里走,边擦着自己在浴房里只擦到半干的长发。

这会帐子是放着的,与平时整齐勾在帐钩里的情况恰好相反。

不过宋宜笑也没觉得奇怪,只道是简虚白走时没收拾。

她毫无防备的走进去,借着被帐帘滤过之后朦朦胧胧的灯火,极放松的朝榻上一坐--可!怕!的!是!

身下传来的不是丝被柔滑冰冷的触觉,而是温热坚实的人体!

这一刻的毛骨悚然,无以形容!

宋宜笑连擦头发的帕子什么时候掉了都没发现,触电般蹦起来就要尖叫!

但叫声未出,一只手却更快一步的从她身后绕出,及时捂住她嘴!

宋宜笑简直快疯了!

她歇斯底里的挣扎着,却绝望的发现身后之人仅仅微一用力,就把她重重按倒在榻上--双方力量上的对比实在过于悬殊,那人一手牢牢的掩住她的嘴、一手抓住她双臂,凭宋宜笑怎么反抗,竟都无济于事!

一直到宋宜笑气力用尽,万念俱灰时,那人才慢悠悠的在她耳畔道:“你怕什么?是我!”

…简虚白。

听清这声音,宋宜笑怔了好一会,才像是失去所有力气一样,整个人都瘫软下去!

察觉到她的放松,简虚白也松了口气,放开了她,坐起身,道:“我本来…”

谁知他话还没说完,前一刻还一副完全动不了的宋宜笑,忽然一骨碌爬起,略一辨认轮廓,抬手就是两个耳光!

眼力之精准、下手之干脆,让简虚白整个人都凌乱了,愕然道:“你干什么?!”

宋宜笑抽完却还不解气,又抬腿踹:“混账!你去死吧!!!”

简虚白挨了一脚也回过味来,正要解释,不想又挨了一脚--他这人做惯了天潢贵胄,连长兴公主都是说骂就骂,就算理亏,哪儿肯净挨打?

不过对着自己的未婚妻,总不能也动手,索性故伎重施,再次抓住宋宜笑手臂,把她压回榻上,没好气道:“我本来打算扮下人从角门离开的,谁想中途碰见金氏,差点被她看出破绽--还好及时走脱,但也没了出府的机会,所以只能找个地方凑合一宿了!”

宋宜笑被他气得直哆嗦:“这么大的府邸,你歇哪不好,非要回我这里?回我这里也成,非要待我房里?待我房里也就算了,我回来时你不能吱个声?!你不吱声不说,我进来时你居然…你居然…你知道不知道你方才出声慢一步,我已经打算嚼舌自尽了?!”

“…对不住!”简虚白愣了一会没出声,但赔了声罪后,又感到十分委屈,“我怎么没出声了?我掩住你嘴后马上就跟你说了是我,可你像是没听到一样还是一个劲的挣扎…我当然只能等你冷静下来再说话了!”

宋宜笑切齿道:“我方才差点没直接吓死!惊恐之下听不到你说话有什么好奇怪的?!你就不能多说几遍?!还等我冷静下来,你怎么不说等我死了还不要解释了?!”

“王府内院,层层把守,我都没把握悄然离去,哪来那么多歹人?”简虚白不高兴道,“你早就应该想到是我好不好?”

他居然还有脸嫌自己笨!!!

“是你又怎么样?!”宋宜笑这会快被气疯了,哪里还会顾忌两人之间的身份悬殊?闻言想也不想道,“咱们现在又没成亲,你凭什么认为你有资格躺在我帐子里!”

未婚夫要就能跟已婚夫一样,那定亲之后还用得着再成亲吗?!

简虚白噎了一下,才弱弱道:“我今晚是走不成了,只能到明早再找机会…我总得找个住的地方吧?但一来这里我不熟;二来,等闲住处我也睡不惯。”

他熟悉的、能睡惯的,那当然只有宋宜笑的卧房了!

宋宜笑从齿缝间冷笑出声:“所以你觉得我理所当然应该把卧房让给你?!且不说你方才对我做的事,就说我把榻让给你之后,我、自、己、睡、哪?!”

见简虚白转头看向脚踏,她简直想把这家伙按到湖里去,“你做梦!!!”

连锦熏睡脚踏都受不了,何况她这个小姐?!

再说这里可是她的卧房,要委屈怎么也不该委屈她这个主人!

“你这榻倒还算宽大,两个人睡也不算挤,我忍一忍应该能睡着。”哪知简虚白闻言,只一沉吟就道,“反正也没其他人知道,咱们一起睡好了!”

宋宜笑瞬间就被他的不要脸惊呆了!

更不要脸的是,简虚白说完这句话,就施施然在她身旁躺下,“就这么说定了,好了,睡吧!我明儿还得起早走,可不能太折腾。”

见宋宜笑双目喷火,就要发飙,他也不急,慢悠悠一句,“你这会闹起来,惊动人上来查看,撞见咱们现在这副样子,你说对谁更不好?”

宋宜笑:“…”

这岂止是不要脸?!

这压根就是块滚刀肉啊!

“头发还湿着呢?”简虚白打完棍子,不忘记给颗甜枣,一副“刚刚才发现”的样子,摸了摸早就散了自己满身的青丝--哪怕昏暗的帐子里看不清楚表情,只听语气,也能想象他这会薄唇微勾得意暗敛的模样,“为了谢谢你愿意把睡榻分我一半,我帮你擦干头发,成了吧?”

我、一、点、都、不、想、分、给、你!

被他强按在榻上绞干长发的宋宜笑,再次挣扎无果后,心里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念头:等娘给了我那种“包侍妾死得自自然然”的药,我一定要全部给这家伙灌!下!去!

第67章 你趁我睡着了打我怎么办?!

简虚白不知道未婚妻已经被他气得开始考虑谋杀亲夫的可行性了,替宋宜笑绞干长发后,把帕子随手扔到脚踏上,笑着道了句:“公平交易。”

就理直气壮的一躺,打算睡了--却还是牢牢抓着她,宋宜笑挣了两把没挣开,怒道:“放开我!”

本来她上楼时就只穿了亵衣,外袍只是披着,方才那番折腾,外袍早就不知道揉到哪里去了,亵衣的系带也有点松。

就算帐中昏暗,看不到什么香艳,但两人纠缠了这么久,该碰不该碰的地方也都碰了好几次了--如今简虚白抓着她双腕,将她侧按在榻上,他躺下后,手臂自然而然的搭在她腰上,这姿势等于是把她搂在怀里!

宋宜笑几近赤.裸的脊背,都能感觉到他胸膛起伏时的坚实与炙热!

这叫她怎么能不出声?!

“不行!”简虚白语气慵懒道,“万一你待会气不过,趁我睡着了再打我怎么办?”

不用待会,我现在就想打你!

宋宜笑磨牙半晌,憋屈的认识到双方武力上的差距,深呼吸数次后,决定先骗了再说:“你当就你一个人想睡觉?我也困得紧了好吗?谁有那闲心夜半三更不睡觉,就是为了揍你一顿出气?!”

简虚白“嗯”了一声,道:“反正困了,什么样睡不着?何必非要我放开你?”

“你既然这样不尊重我。”宋宜笑真心快吐血了,“何必要我嫁给你?!”

她这会要求简虚白放开自己,也不全是生气与羞涩,却是真的怀疑对方对自己的尊重程度--毕竟她已经不指望简虚白的爱慕了,以后过门,全指望他的尊重与信任过日子,倘若这人根本不尊重她,那还混个什么!

“我要不尊重你,方才还能由着你打我?”简虚白听出她的气怒与怀疑,却依旧慢悠悠的道,“我娘跟我皇外祖母,都没动过我一根手指好么?”

替她把丝被掖了掖,“别想那么多,不早了,睡吧!”

接下来任凭宋宜笑苦口婆心,各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他都不理会。

半晌后,宋宜笑都说得口干舌躁了,方察觉到身侧之人呼吸匀净而绵长--早就睡着了!

宋宜笑:“…”

要不是手被他抓着,腿被他压着,人被他搂着,她一定趁现在爬起来再抽他一顿!!!

--次日醒来后,宋宜笑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昨晚,她到底是白天劳累过度、疲惫不堪睡过去的;还是,被简虚白生生气昏过去的?

偏偏这时候简虚白已经悄悄走了。

让宋宜笑想解恨都找不到目标!

悻悻的梳洗打扮好,她下了楼,跟往常一样,与韦婵一道用了早饭,就一起到庭中散步闲谈。

消食结束后,宋宜笑想起来答应司空衣萝的帕子,就叫人取了绸缎、丝线来挑选。

但也只是挑选--她手臂还“受着伤”呢,刺绣虽然用不着太大力气,可灵巧要求却不低,宋宜笑的臂伤既然严重到需要请大夫看的程度,那必须没法动手。

韦婵到这会才晓得她受伤的事,自是赶紧嘘寒问暖,宋宜笑再三表示没伤着筋骨、也不会落疤,才搪塞过去。

“表姐这会不好动手,不如指点指点我吧?”枯坐无趣;为防被人挑事,又不好去外面走动,韦婵就提议,“我最近正好想做个荷包。”

“成啊!”宋宜笑自无意见,点头道,“我这里东西都是现成的,你尽管挑!等你挑好了,我看着你做。”

韦婵绣工远不如宋宜笑,但她做事利落,哪怕在宋宜笑的建议下,不时拆掉重绣,一上午的功夫,竟就把荷包做了个七七八八。

“另一面要也只绣简单的图案,你这荷包今天可以做好了。”用午饭的时候,宋宜笑看着那个荷包打趣道,“这荷包是做给我的吗?”

韦婵闻言甜甜一笑:“这个是练手的,哪好意思给表姐?等我再长进些,多绣几个,拣个好的,才好意思给您啊!”

“这话里的意思我可是听出来了!”宋宜笑向旁边伺候的赵妈妈道,“得我用心教她,才有指望拿到荷包呢!不然,可就没我份了!”

赵妈妈笑着道:“表小姐这是真心尊重您,所以要给您好的!”

韦婵拍手笑:“还是赵妈妈懂得我!”

说笑之际,赵妈妈趁韦婵不注意,暗暗给宋宜笑使了个眼色。

宋宜笑想了一会,才恍然:该死的简虚白!

昨晚那么一闹,她竟把韦婵疑似在寿宴上受委屈这事给忘了!

亏得赵妈妈提醒!

想到这里,宋宜笑正要出语试探,外头巧沁却走了进来。

看到她们在用饭,连忙告罪,才道:“小姐手臂好点了吗?王妃娘娘挂心得很,想着太妃寿辰已经过去了,如今请大夫进府也不算冲撞,所以约了一位大夫,晌午后来这儿,给您瞧瞧!”

这是说好的,宋宜笑自是点头:“我一会就叫她们把偏厅收拾下,再挂上帘子。”

巧沁走后,因为大夫很快就会到,宋宜笑心想万一这么点时间说不完,中途被大夫过来打断,却不太好。就打算等大夫走后,再跟韦婵好好谈谈心。

谁想大夫还没来,偏厅的帘子才挂上,韦梦盈却先到了。

这倒没什么,毕竟大夫是外男,哪怕隔着帘子,有长辈在旁看着,到底显得堂皇些。尤其韦梦盈如今正把大女儿看重得不得了,宋宜笑有什么不好,她哪能不亲自到场?

让宋宜笑意外的是,她把陆冠云也带了来。

“这孩子成天缠着我,你也晓得我这几日有点乏,哪有精神陪他?”韦梦盈在众人面前是这么对女儿说的,“茁儿太小还不能跟他一道玩,他其他哥哥姐姐呢,都有自己的事情做,也不好打扰。我思来想去,笑笑你这两天得养伤,正好比较闲,就让他在你这儿小住几日,横竖你们是亲姐弟,这孩子又才四岁,名节上也没什么可说嘴的。你看如何?”

宋宜笑对这番话半信半疑--主要是她发现陆冠云要来含霞小筑小住,乳母跟丫鬟却很不齐,仅仅只带了两个十一二岁的小丫鬟,还都不是往常近身伺候他的。

“难道有人对云儿下手了?”她心中暗吃一惊,摸了摸陆冠云的头,见他果然也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除了见面时喊了声“姐姐”、“表姐”,余下不管听到什么,都是只发呆不作声,跟一株蔫了的小树苗一样,哪有一点点淘气劲儿?

“云儿能来小住那当然是最好不过,我方才还跟表妹说我们两个在这里太空闲了点呢!”宋宜笑压下心绪,含笑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