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棠也要赶着去京郊,次日就是除夕,沈家今年是回郊区的祖宅里过年。

老宅子有了些年头,但沈致的奶奶一直住在里面,经常让人修葺打理,是北京少有的保存完好的私人园林。

阮棠跟着沈致一家三口当晚到了老家,进了门,沈奶奶眼神不太好,没认出她来,拄着拐杖走过来瞧:“今年带媳妇儿回来啦?”

沈海默和叶霜哈哈直笑,阮棠的脸顿时火烧火燎。

沈致去扶老人家:“奶奶,这是棠棠。”

“棠棠…”奶奶眯着眼,把阮棠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才恍然大悟,“噢,棠棠!”

阮棠接住她摸过来的手:“哎,奶奶。”

老人家看到年轻的孩子总是觉得欢喜,看着她的脸就移不开眼睛:“好几年不见棠棠,怎么长得这么好看?”

“您别老站着,快坐,坐着看。”叶霜在一旁笑着说。

“奶奶我扶您。”阮棠帮她拿了拐杖,跟沈致一左一右把人扶回椅子上坐。

沈奶奶也是真喜欢阮棠,直到吃晚饭,也攥着她的手不肯松,要她坐在自己旁边。

“棠棠,我前几天啊,还在看你演的星星,演得真好。”奶奶给她夹菜,“来,多吃点。”

“奶奶,那都是好多年前的电视剧啦…我新电影快要上映了,到时候我带您去看。”

“好的,好的。”老人家高兴得合不拢嘴。

热热闹闹地吃着饭,园子里养的一只狮子猫迈着慵懒的步子走进来,也不怕人,钻在桌子下等投喂。阮棠没见过这只猫,应该是在沈致出国后才养的,浑身雪白的毛,漂亮极了,她看了几眼,正啃着盘子里的骨头的时候,脚下一沉,低头看去,原来是那只猫蜷在了她脚边,拿下巴蹭她。

阮棠不由地弯下腰,用手背抚摸它的脑袋,它一点儿也不怕生,享受地咕噜着。

“别理它,已经喂过粮了,就是个馋猫,”沈老太太看她喜欢那猫,笑着说。

阮棠“嗯”了一声,直起了腰,继续吃饭。

脖子上一块东西随着她刚才弯腰的动作,掉出了衣服外,这会儿,明晃晃地落在了胸前。

纵使老太太眼睛不好,也看得明显,一时间有些诧异:“咦?”

“怎么了,奶奶?”阮棠对于挂在胸口的玉佩还惶然不觉。

奶奶愣愣地托起它:“这块平安结…”

她这才低下头,想来,应该是弯腰摸猫的时候,掉出来的。

她摸着玉,解释道:“噢,这是伯母送给…”

“妈,”叶霜忽然打断了她,“我记得上次听您说,想把这园子卖了?”

奶奶从呆怔中回过神,点点头:“嗯。”

“现在北京像这样的园子已经不多了,”叶霜认真地跟她讨论起这个问题来,“您是住腻了,想换换环境吗?”

“没什么腻不腻的,我一个老太婆住这么大的地方,打理起来也要花钱。”

“您不应该这么算,我帮您分析分析…”

阮棠已经加入不了她们的对话,摸摸鼻子,把玉佩塞进了衣服。等她们围绕卖不卖宅子的问题讨论完,晚饭也吃得差不多,她由佣人带着,去看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暖气烧得很足,雕花大床上挂着纱帐,梳妆台也是雕花的红木,这屋子里的陈设要是把一些现代化的电器撤掉,大概可以直接来拍古装剧。

阮棠把自己的行李箱翻开,拣出换洗的衣服,去洗了个澡。

沈致是在她头发刚晾干时就来敲门的,她不开,他就一直敲,她不得不去给他开了门,把人放了进来。

“你胆子怎么这么大?”阮棠左右看看,没人经过,把门关好,“不能晚点儿等他们都睡了再来吗?”

这种情景难免让人品出一丝偷情的调调。

沈致也早早洗过澡,单薄的睡衣印出他骨骼的轮廓,一进门就抱住了她,满身都是香皂的味道。

他像没听到她的抱怨似的,意外的温柔:“想你了。”

阮棠的心一软,便搭着他的肩,任由他抱起来,放到床上。

“天天见着面,刚才还一块吃饭,有什么想不想的。”虽然心里忍不住的一阵阵欣喜,她嘴上还是逞着能。

他轻柔的吻一下一下地覆盖在她的脸颊:“你懂什么?”

“别乱来,”阮棠被他弄得很痒,忍不住咯咯笑了两声,“这里是奶奶家,你别把床弄脏了。”

她的话不但没制止他,反而无形中增添了兴致。

大概是在家二人世界自由惯了,到了奶奶家突然之间需要处处拘束顾忌着,亲近便多了几分刺激助兴。

沈致一用力,阮棠的睡衣崩开了好几颗扣子。

以至于奶奶在门外颤颤巍巍地叫唤:“棠棠啊——”的时候,她险些吓丢了魂。

怎么办怎么办?

阮棠跳下床,沈致还在慢条斯理地找拖鞋,她快急惨了,左看右看。

最后把沈致拖到了衣柜前,硬是塞了进去,关上柜门。

阮棠拢起衣服,眼睛瞄到地上扎眼的男式拖鞋,一脚踢进了床底。

她理了理头发,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才去开门:“来了,奶奶。”

第42章 失足

“准备睡啦?奶奶来跟你说会儿话。”开了门, 沈老太太笑容可掬。

“还不困,您快进来。”室外还在下雪, 阮棠把老人扶进门,请她坐。

老太太这时眼睛倒是很明亮,和蔼可亲地指着她的衣襟问:“这衣服怎么啦?”

“新买的没发现质量不好, 头一回穿。”阮棠心怦怦直跳,眼珠子在房间内扫来扫去, 应该没什么破绽吧。

“我看看。”老太太拉她的手,她只能慢慢放开, 扣子的线头还留在衣服上,她一松手, 衣服就变得半敞不敞, 隐约露出里面白嫩的皮肤。

老太太很可惜地“哎哟”了一声:“扣子呢?我给你缝缝。”

“不用了不用了,我回头换一件好啦。”阮棠推托,不过看老人家是心疼衣服, 便只好去床上找来了床单上散落的几颗纽扣,回来交到她手里。

梳妆台的抽屉里就有针线盒,阮棠给老太太穿了线, 坐在那儿让她缝。

“大姑娘了。”老太太直接就着她的衣服, 一边缝, 一边欢喜地感叹。

虽然是奶奶, 阮棠把胸口敞给她看,还是有点害羞,红着脸低声笑笑。

老人的动作还是慢, 阮棠时不时看看衣柜,焦急得很,也不知道沈致在里面怎么样了,衣柜空间不大,躲在里面一定缩手缩脚的很难受,而那边就像死了一样安静。

安静才是好事,这样就不会被发现,但那么安静,她又担心得要命。

沈老太太抬眼看看她,问:“棠棠,今年二十了?”

“不…”阮棠本能地否认,又马上反应过来,“噢对,过了年就二十了。”

“真好,”老太太眉开眼笑,“花一样的年纪。”

她终于缝好了扣子,帮阮棠直接扣到了领口,捋捋平:“衣服穿穿好,要注意保暖。”

“嗯嗯,谢谢奶奶。”阮棠疑惑着她是来找自己说什么的,进来了也就是缝了个扣子,没提别的事。

应该就是随便唠唠吧。

然而,两个人一时都没什么话以后,她颤颤巍巍地往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摸摸索索,掏出一封厚厚的红包。

“来,你拿着。”奶奶把那个分量不轻的红包往阮棠手里一塞,就要扣上她的手,让她拿住。

“哎?奶奶你干嘛?”阮棠惊了,站了起来,赶紧推辞,“这不行,不行。”

“压岁钱。”老人家不住地拍她的手,给了个由头。

“压岁钱不用给这么多啊…”阮棠还没拿过这么大的红包,眼睛眨得纷乱,“而且,不是应该等到初一再发吗?”

“噢,发早了吗?”老人家仿佛才发觉似的,呵呵直笑,“老太婆不记得了。”

“没事,给都给了,就今天给你。”她随和地摸摸阮棠的手,“乖孩子,奶奶喜欢你。”

阮棠没回过神来,红包已经塞在自己手里,老太太站起来,朝着门外走。

她急忙跟着扶着,把她送出去。

“回屋吧,穿这么少,奶奶腿脚好得很。”老太太挥着拐杖,把她往屋里推,“回去回去。”

“奶奶您慢走…”阮棠呆呆地扶着门,看着她蹒跚着往前走,直到消失在走廊拐角,才回了房间里。

她刚关上门,身后就传来一阵动静,躲在衣柜里的人自己走了出来。

“出…”她回头说了一个字,就听到沈致皱着眉咳嗽了好几声。

咳几声没算完,反而越咳越剧烈,他弓着腰边咳嗽边走到桌前,强撑着给自己倒了杯水。

阮棠被他这副样子吓得不轻,几乎是奔了过去,连忙帮着拍背顺气:“沈致,沈致你没事吧?”

他顾着喝水没理她,喝过以后好了点,没好气地说了句:“一股樟脑味。”

语气里都是情绪,很不高兴的样子,这么狼狈的时刻,估计在沈大少爷的人生中没经历过几次。

阮棠满腹负罪感地抚着他道歉:“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沈致一声不吭坐回床上,仍然对她爱理不理的,看来真的是让他难受到了,她只能坐过去,抱住了他。

“沈致,对不起对不起。”

他回了一记白眼,对她的主动亲亲也没反应。

阮棠搂着他说尽了好话,也没让他好点儿,只能自言自语地唠嗑点别的。

她想起奶奶给自己的红包,拆开了掂了掂,一头雾水:“奶奶怎么突然给这么大的红包呢…”

两家是有点沾亲带故的,可怎么说也是远得不能远的那种亲戚了,就算她疼小辈,也不该出手这么大方吧。

涉及到钱,沈致的目光倒是投过来,瞥了一眼。

“给你就收着。”

“你终于理我啦!”阮棠一喜,当即把红包随手往旁边一丢,往他身上直拱。

沈致又反抗了两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柔弱,直接被她按倒在了床上。

阮棠骑着他,两边按着他的手:“不生气了,啵一个。”

然后,埋头对着他的脸一通乱亲。

他没躲,本来还毫无表情的脸,被她一个接一个的“啾啾”,啄得笑容绽放开来。等到她最后一个吻,印在他唇上后,他翻了身压下她,反客为主。

“胆子越来越大了,”沈致危险的声音在她的侧脸流连,他边吻着她,边垂眸欣赏她惊慌失措的表情,“把我藏在柜子里,亏你想的出来。”

阮棠怪可怜地告饶:“我也是没办法嘛,被奶奶发现就完了…要不然,你现在把我关进去出出气?”

“我才没你那么无聊。”他冷哼。

唇齿的交缠代替了多余的话语,每到这种时候,心里再有什么小毛躁,都会在不知不觉中,一点一点被抚平。

沈致永远都与她亲近不够,直到她困倦地睡去,还能感觉到羽毛似的浅吻在描绘自己颈背的曲线。

清晨,阮棠还柔柔弱弱地趴在沈致的胸口睡着,他轻轻拿开她搭在身上的手脚,要起床。

“唔…”天然的热水袋突然抽离,她顿时有种空落落的感觉,要把他抱回来,“不要。”

鼻子被人捏了两下:“起床了。”

“困,还要睡。”她痛苦地闭着眼,像只树袋熊似的挂在他身上。

空气安静了一刻,他让她抱着,摸了摸她的头发,亲密的温存让她惬意地舔舔嘴巴,准备继续睡。

“奶奶来了。”沈致冷不丁地道。

身上的小东西一骨碌就坐了起来,甩着头张望:“哪呢?”

“…”等阮棠反应了过来,沈致已经下了床,穿回了衣服,她人也清醒了,愣愣地声讨他,“你怎么这样?”

“再不起来就真的来了。”沈致还是穿着昨晚的睡衣,他的东西都在自己的房间里,“我先走了,你早点过来吃早饭。”

他出去后,阮棠打了个哈欠,下床拿了衣服,把自己一层层裹起来,洗漱后就出了门。

白天的园子里到处都是热热闹闹的,沈家过年沿袭了过去的祖制,一切采办都按最传统的来,佣人用糯米熬了大锅的浆糊,剪了红纸让沈海默写对联。阮棠在旁边跟狮子猫玩得不亦乐乎,沈致把她叫过去,让她也写一封。

这就难为了人,阮棠人长得好看,但是字丑得一塌糊涂,更别提是用毛笔。

“让我写可以,”阮棠眨巴着眼说,“但是写了你必须贴啊。”

她提起笔,唰唰糟蹋了十几张红纸,沈海默给面子地挽尊道:“棠棠写得还不错。”

“谢谢伯父,贴哪儿啊?我送过去。”阮棠来了劲,顺竿子就往上爬。

沈致沉默了一会儿,拿出手机作势要拍照:“我发微博上给你的粉丝看看。”

“不行不行,”她一把挡过,把那些写废了的春联哗哗搂到怀里,跑得离他远远的,“我错了,不贴了还不行吗?”

吃过午饭沈致跟着父亲去沈家的祖祠拜祭,阮棠独自在房间里打游戏,阮霖打来了电话。

“棠棠,在沈家还好吧?”年前阮霖就向女儿发出了回家的邀请,已经跟沈致说好的阮棠自然是拒绝了他。

“挺好呀,你吃过了?”阮棠心情很好,游戏进行到一半被打断也没急,“你媳妇儿给你做了不少好吃的吧?”

阮霖现在是彻底放下了过去的傲气,放任自己沉迷在普通人的平凡幸福里。

阮霖笑了几声,说她:“小东西。”

然后操心地絮叨了一堆,都是父亲念叨女儿的那一套,末了才问:“跟你妈通过电话了没有?”

“还没呢。”阮棠想,以范瑜的作风,现在应该是跟她那位亲亲初恋在某个海岛度假吧,也不知道电话能不能打得通。

“嗯,平时联系得少,过年了,电话得打一个吧。”阮霖连这个也一并操了心。

“知道了。”挂了电话,阮棠切回游戏界面,跟阮霖打了好一会儿电话,原本以为这局已经输了,没想到队友还在强撑着。

她打起精神,回到了游戏状态,全神贯注地厮杀起来。

等晚上守完了岁,她放下小暖炉,向大人们告辞着回房间睡觉,叶霜拉住她:“别忙着走,来棠棠。”

又是一对厚厚的红包塞到手里,沈致的爸妈一人一个,直接把她弄懵了。

“伯父伯母,今年怎么给这么多?”她往年也会去拜年,不记得他们手笔有这么大啊。

“因为你长大了啊。”叶霜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乖,又大一岁了。”

“你爸妈还有奶奶突然都这么大方,我好不习惯,”跟沈致裹在被子里说悄悄话的时候,阮棠问他,“要是我明年还要来,他们会不会以为我是冲着钱来的?”

“就冲这么点钱?”沈致揉揉她的狗脑袋,明明她一天的片酬都远不止这么多,真是没出息,“就怕你不来。”

“噢对,我今天发布新歌诶。”阮棠翻身趴过去,找到枕头下的手机,不出意外的话,零点的钟声响起来的时候,各大营销号的定时微博就已经发出去了。

“#首发##恭贺新年##阮棠#最新单曲《Secret》惊喜发布!!着名制作人@程星参与编曲!新生代歌手与港式音乐人的跨时代合作,万万没想到是一首甜到齁的慵懒小情歌!”

微博下的评论已经被她的粉丝攻陷。

“糖粉前排祝所有网友新年快乐[心][心][心]”

“好听!!”

“果然每个搞摇滚的一写抒情歌都好听到令人发指…”

“好爱她,这嗓子跟范瑜的声音一模一样啊。”

离零点才不过刚刚过去了两个小时,她已经登上了音乐平台的新歌榜首。阮棠刚放下手机,一条特别关注提示跳了出来,是范瑜许久没登录过的微博有了动态。

范瑜转发了她的新歌链接,附上了几个竖起大拇指的表情。

阮棠会心地笑笑,一头钻进了沈致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