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锦帷香浓

作者:欣欣向荣

文案

即使重生回去,调,教渣男也是个技术活。

内容标签:重生 宅斗 布衣生活

搜索关键字:主角:柴世延陈玉娘 ┃ 配角: ┃ 其它:

若能重来

玉娘孤清的躺在床榻上,望着案头明灭不定的油灯,想着昔日何等繁花绮丽,随着丈夫柴世延命丧,偌大的柴府不过一瞬便败落开去,她一个妇人,没个男人撑着,膝下又无子继,便多大家业也难逃宵小之手,莫说那些过往的狐朋狗友,便是她嫡亲的哥哥,都坏了心肠,谋了柴家的产业不算,还要算计着卖了她去。

只恨自己轻信人言,却忘了贪之一字,哪分亲疏,没得让人丧尽天良,归根结底,也怨自己当初错了主意,由得那些淫,妇兴风作浪,落到如此下场又怨谁来。

门响了一声,玉娘轻轻闭上眼,进来的是她嫂子,面上带着笑,心底却是个最阴毒贪婪的妇人,亏得当年自己还当她是个贴心人,平日行走,周济她许多好处,却不想她按着心思害自己。

赵氏进来坐在炕边上,扫见桌上饭食纹丝未动,假意儿开口道:“事到如今,你哥哥也是为着你好,妹夫去了,柴家败了,你这孤身一个寡妇,日后要如何过活,想那周家本是内官之属,家俬千万,怎么算,也是个百里挑一的人家,凭着周家的体面,便多少好人家的女孩儿娶不得,瞧上你,皆因往昔与妹夫有些情份在,又怜你命苦,遣人上门说媒,你哥哥才应了。”

“呸…”玉娘着实忍不得,强撑着身子,一口啐在她脸上,喘了几口气道:“有你这样的混帐老婆在后撺掇,有甚好事,不定收了那老腌货多少银子,倒把亲妹子卖给那叔侄二人耍弄,便是我这么个清白身子,腌趱在那样的人家,倒不如一头碰死的好。”

她嫂子却摸了把脸,呵呵笑了两声:“你当你还是柴家后宅的大娘子呢,穿金戴银,奴仆成群伺候着的金贵人儿,你这破身子还有汉子惦记着耍弄,就得感恩戴德着,这还是你亲哥,依着我,把你卖去私窑之中,说不得更得几个好钱使,你若真想什么清白,一头碰死在这里,我便真服了你,大姑娘,听我一句,省省你那些没用的心思,早怎不知计较,如今便再发狠能如何,不若想着怎么伺候好那周家叔侄,得一个安生的落脚之处,强过其他。”说着立起来走了。

玉娘惨然一笑,赵氏这话虽不中听,可不正说到她的痛处,若她早做计较,何至于落到如此绝境。

玉娘直愣愣瞧着房梁,窗外起了北风,呼呼从窗棂外刮过去,屋内仅有的一个炭火盆子,无人拨火添炭,早不知何时熄了,这会儿更觉寒意刺骨。

玉娘强撑着坐起来,从一侧的柜子里寻出自己的包袱,里头尚余一套半旧衣裳,未被赵氏搜罗了去。

她慢慢褪了自己身上罗裙衫儿裤儿,就着案头灯光,瞧自己的这副身子,虽过了韶华,依旧白腻细致,这胸,这乳儿,这腰身,这巧巧的一对金莲,成婚之时,那厮如何欢喜抚弄,任那红烛高烧彻夜不戳,温香软玉,锦帷绣帐之中,几多云雨情浓,枕畔浓浓细语,怎样山盟海誓,不过转瞬便丢于脑后,恋上旁的妇人,最终落得个死字,也算得报应不爽,只怎连累的自己如此结果,却怎能不恨。

玉娘把那半旧的衫儿换上,下头海棠红的绣罗裙儿,系在腰间,勉强下了地,却冷的身子颤了几颤,行几步坐与那边妆台之下,开妆奁,匀了香粉胭脂,灯影里再瞧镜中之人,恍惚恢复了几许艳色,抬手整了整散乱的云鬓,与匣中取出一朵艳艳的牡丹,簪与鬓旁,起身寻了脚带,搭与梁上,踩着绣墩上去,缠在玉颈上,闭了眼,这一世她好悔,好悔,若能重新来过,纵落个怎样不贤的恶名,也要为自己谋划,只如今却迟了,迟了…脚下一蹬,香魂一缕命赴阴曹。

尽管玉娘有太多怨愤,太多悔恨,至悬梁一刻,也以为自己这一世就此了结,不想老天却又给了她一次机会。

玉娘睁开眼便是熟悉的紫锦帐,微侧头,可以看见帐外窗上渐次落下的日影,与案头玉炉中细细的杜衡香,这是柴府,这是她的屋子。

忽那边寝室的帘子打起,大丫头秋竹的身影进来,拢起帐子悬于帐侧金钩道:“娘醒了,怎不唤奴婢进来伺候。”

扶着玉娘起身,换了丫头小荷捧热水进来,搅了帕子,伺候玉娘梳洗,坐与妆台下,与她挽了发髻,寻了家常银丝髻戴上,抿了四鬓,小丫头捧了花盒子过来,让玉娘挑头上的簪花。

玉娘目光扫在花匣子里,落在那朵大红牡丹上,捻起簪于鬓旁,恍惚记起那个凄清寒夜,复从鬓边取下丢进盒中,挥挥手:“这般时候戴这些劳什子与谁瞧。”略顿了问道:“爷可家来了不曾?”

秋竹摇摇头:“一早去上庙,至这会儿不见家来,刚娘歇午觉时,跟去的平安倒是家来了,言道爷从庙上转来,半道遇上几个朋友,说是与哪个的相好粉头做生日,一帮哄着去院中耍子,说落晚家来。”

“落晚家来?”玉娘暗哼了一声,真打量她不知呢,什么遇上朋友给相好的粉头做生日,不定又钻到高家寡妇的被窝里去了,被高家那不安分的寡妇勾住,不知怎样荒唐呢,年前刚纳了城西院中的董二姐家来,这才几月,便又丢在脑后,却又勾了那淫,妇,落后白等把那淫,妇纳了进来,却又勾出许多事来。

想起这些,玉娘不禁暗恨,秋竹瞧着主子在心里叹了口气,可着高青县,哪个不知柴府里的大娘惯是个好性的主子,不然也容不得爷纳了院中的董二姐进门,便是爷在外如何荒唐,纳了家来却有些过。

先头主子也不知私下劝了多少回,话儿说了千万,爷哪里听得进,不都成了耳旁风,倒让爷心里厌烦,自此连大娘的屋子都少进了,不回府只在外头院中寻乐子,便家来也只去董二姐屋里歇着,大娘房里不过打一晃,说两句不疼不痒的场面话儿罢了,真真结发的夫妻倒成了过场,那些外头的却得了意。

想如今大娘过门几年,也不见有个一男半女,还不拢络着爷些,若真让那董二姐抢了先,虽说也养在主子膝下,毕竟不是从自己肚皮里出来的,这隔着层肚皮隔层山呢,小时还罢,待大了,还不是向着她亲娘,倒白白费了力气,未若自己生养一个的妥当,只娘这性子,自年前与爷闹了场别扭,至如今也不见回转,爷便来了,也冷冷淡淡,爷那性子自来刚强,哪里受得住此般冷遇,一来二去,便冷了心肠。

想到此,不禁小声劝道:“娘何必如此跟爷扭着,这么些年,娘也不是不知,爷的性子惯来吃软不吃硬,便娘软着身段,哄爷两句,说不得便回转过来,总这样冷着,何日是个头,娘也该为日后打算打算。”

玉娘何曾不知这些,依着她以往的性子,柴世延不家来便不家来,她自己倒落得清净,却想到自己落后的结果,不禁寒意陡生,若不从此时好生筹谋计算,如何使得。

想到此,转头道:“把平安唤进来,我有话问他。”秋竹忙着使人去,平安心里还嘀咕呢,要说爷跟高家寡妇的事,也不知怎就成了,此时想来,许是正月十五那日,他随着爷跟几个朋友去街上观灯耍子,走到街当迎头撞上那高家寡妇。

话说这高家寡妇,也是个命不济的,娘家姓郑,因是八月桂花开时落生,故此起了闺名唤作桂儿,家里原开着成衣铺子,本不愁吃穿,生了个标致模样儿,眼瞅着寻个好人家,这命数也不算差,谁知自来生就水性,十一二上,便拿捏着身段,倚在门首里,勾的那些浮浪子弟,常在她家门前过,或与她递上一两句话儿,或用眼睃她的眉眼儿身子。

及到十三四已早有个风流名声在外,只可惜十五上她爹一病去了,丢下母女俩没个依靠难寻生计,正巧那高家遣人来说媒。

高家老头那时已六十有五,手下有个药材铺子的营生,虽不能说富裕之家,却也吃穿不愁,家里使唤着两个人,日过的好不悠闲,却也有不随心之处,先头刑克了三个婆娘,也未留下一子半女,想着百年之后无人承继香火,便寻人批命。

说是需八月里生五行属水之妇才得个长久,那高老头听了,便寻了媒婆可着高青县扫听,终扫听得郑家的桂儿是八月里生得,水命之人,高老头特特上门相看,只见年纪虽小,却早已长成。

描眉画眼,抹粉施朱,打扮的天仙也似的,穿着件紧扣身子的对襟儿袄,下头大红的挑线裙儿,越显得腰肢轻软,裙下一双金莲,裹得小小,走起路来摇摇摆摆好不勾人。

高老头一见便早酥在哪里,那顾的郑家婆娘要多少彩礼银钱,没口的应下,没几日便收拾了花轿抬了家来,拜堂成亲,洞房之中浓浆鼻涕一般的物事,破了郑桂儿的身子,一树梨花压了海棠,哪里还知节制,纵着性子夜夜贪欢。

不过几月下来,便面黄肌瘦,添了四五样儿症候在身上,不出一年,一命呜呼了,正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作者有话要说:没料到古代重生文如此难写,写了一天,才弄出这一章来,亲们瞅瞅吧,延续锦屏跟画堂的风格,只不过本文不在穿越,直接重生了。

为今之计

话说这郑桂儿本生性轻浮,嫁了六十多的老头子,被破了身子,每每折腾起来,却又不如意,倒越发勾起火来,高老头在时勉强忍着,待老头子一咽气,哪里还能守得住。

高老头尸骨未寒,就脱了素服,穿红着绿,擦脂抹粉,打扮的乔张乔致,或倚在门首嗑瓜子,或在临街的楼上,卷了湘帘,靠在窗下朝外瞧,若瞧见那俊美魁梧的汉子,便使眉眼勾来,一而二去,高青县无人不知她的名声。

赶上灯节儿这日,更打扮的分外妖娆,让家下婆子远远跟着,身边只带着丫头兰香往街上逛去了,街当门楼子下正撞上柴世延。

高青县里哪个不知柴员外名声,虽父母早亡却丢下偌大家业,这高青县一半的买卖本钱都是姓柴的,最好交朋结友,使了钱走通官家门路,与那县太爷递的上话儿,衙门里的差官平日吃酒来往,熟络非常,最是个有手段的。

家里虽有妻房,那大娘子却惯有个好性儿的名声,纳了两房妾,一房是原先身边伺候的丫头,收在房里,年前又纳了院中的董二姐,统共三房伺候着,那大娘不过一个摆设,丫头也早腻烦,倒让个粉头拔了头筹。

每每思及此,郑桂儿常自咬牙,自己这么个模样儿,这么个身段儿,竟连个粉头都不如了,又兼几次望见柴世延,身穿潞绸直缀,头上戴一顶瓦楞棕帽,□骑一匹高头大马,打从门前过,观之面容俊美,身姿魁梧,越发勾的郑桂儿春情懵懂。

虽心慕已久奈何不得机会亲近,不想却在灯节上遇见,哪里肯放过,便把那手里的帕子假意落下。

柴世延见这妇人,打扮的好不娇俏,大正月里,这样冷的天,也只穿了件对襟儿衫子,紧扣在身上,越发显得酥胸高挺,系着一条大红织金边儿的挑线裙儿,微移莲步,堪堪露出裙下一双高底儿绣鸳鸯的鞋儿内巧巧的三寸金莲。

柴世延那是风月里的能手,到此时哪还不知这妇人对自己有意,瞧了她的脚,略抬头打量她的五官,见一张瓜子脸儿上生的真真白皙,倒跟自己浑家玉娘有的一比,眉眼弯弯,眸光点点,瞥着自己含羞带怯,那春意早从眸底透将出来,琼鼻下红唇略丰,头上插一支明珠簪,耳畔两只细巧巧灯笼坠子,随着她低首垂眸,微微摇动,真真勾魂摄魄。

柴世延哪里还能忍住,忙低下身子捡了那帕子递过去,妇人接过,无意间碰了他的手,便急缩回去,叉手向前福下身子,启红唇露玉齿:“奴这厢谢过。”转身去了,行几步却回头,帕子掩着唇冲他一笑,勾的柴世延半边身子都酥在哪里。

第二日柴世延特特绕路从高家门前过,果见那妇人在楼上斜着身子往下望,那眉眼来去,两下有意,没几日便到了一处,入捣一场,柴世延便丢不下手去了。

这一日柴世延从庙上回转,半截哪是遇上朋友,却是郑桂儿使了她娘出来拦住他的马头,言道:“这些日子不见爷的影儿,打从上月,姐儿身上便不大好呢,倒病了这些日子,成日念着爷,遣老婆子去爷府上瞧了,奈何爷高门大户,近不得前儿,今儿好容易拦着爷的马,如何也要去一遭。”

柴世延待要拨转马头去高家,忽记起家里的玉娘,年前为着他要纳董二姐之事,夫妻有了嫌隙。

自娶了玉娘进门,夫妻便说不上举案齐眉,也算的相敬如宾,若论模样儿莫说董二姐,便这郑桂儿也靠不上边儿,只玉娘生性稳重,掌家理事自是稳妥,却夜里枕席之欢,也如此,便有些败兴。

且不喜这些,常把他往外撵,便他凑上去又有甚趣,久了便也不大去她屋里歇了,常去外头院中吃酒,那董二姐知情识趣儿,便起了心思要纳家来。

玉娘却道:“若纳妾怎不纳个良家女子,虽柴家不是那等勋贵之族,纳个粉头为妾,也不大中听。”

自来忠言逆耳,彼时柴世延正在热乎劲儿上,哪里肯听,末了,摆了三日酒纳董二姐进门,自此,夫妻更冷下来,虽冷毕竟是结发夫妻,便低声吩咐平安:“家去莫实心告诉你娘知道,如此这般打个谎来。”这才骑马往高家去了。

平安家来,按着爷吩咐的告诉了秋竹,不想这会儿娘唤他去,心里知道,娘是个正经人,最瞧不上爷在外挑弄妇人鬼混,那高家寡妇之事,若被娘知道,待爷家来,说不得一顿板子落在身上。

故此战战兢兢进了后宅,至上房院外间,见了玉娘跪在地上磕了头起来,琢磨着小心应对,玉娘略扫了他一眼道:“唤了你来,只因有一句话要问你。”说着,顿了顿才道:“你家爷果真去了院中?”

平安一听,心里暗叫一声糟,可不是怕什么来什么,待要隐瞒,不料大娘又道:“虽说平日我是个好性儿,也有真章,打量使唤你的小心思哄我去,却差了主意,若不说实说,需知大娘的板子也不是白隔着的摆设。”

那平安唬了一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娘且饶了奴才,爷从庙上家来,被那高家的老婆子拦住了马头,言说,言说…”说着不免有些踌躇,又一想,横竖一顿板子,先躲过如今再说以后吧!

一咬牙道:“言说她家闺女连日身上不好,爷便拨转马头往她家去了。”玉娘听了不禁冷笑一声:“这话可真是新鲜,何时高家竟成了院里,那高家老头年前才死,家中撇下个婆娘守寡,顶门立户的个男丁都无,爷避嫌还避不过来,去她家作甚,必是你打谎胡说,莫用这等不实之言哄骗与我,快些招来,免得皮肉受苦。”

平安暗里叫苦,心道,娘平日从不理会这些,怎今儿却较起真来,爷与那高家寡妇哪里过的上明路,真正一个有口难言,支吾半日吐不出一句整话来。

玉娘哪里耐烦,把手里的缠枝盖碗放在炕桌上,一声轻响,平安不由抖了抖,忙磕头道:“娘饶了奴才,奴才说便是了,灯节那日,奴才跟着爷去观灯,街当正遇上高家那寡妇,一来二去便有了往来,爷不叫小的说与娘知晓,怕娘知道惹气。”

玉娘不禁暗暗冷笑,惹气?那厮做下如此下作之事,还知道惹气,若不是知道她哥嫂的虎狼之心,玉娘恨不得这会儿豁出去,与柴世延和离,旁处寻个妥帖之处,自在清净的好,只如今却无他路可走,为今之计,需为自己细细筹谋早做打算。

便心里再不愿,也要拢络那厮家来,若能得个子继,养在身边儿,便是他死了,自己拿定主意,守着儿子过活,也能安生度日,倒比如今更省心些。

思及此,脸色缓了缓,让秋竹去拿了笔墨纸砚,挽了云袖,露出皓腕,执笔在手,略忖度,摘了一首小令,写于纸上,折了个相思扣,递于平安道:“你莫怕,我不打你,只你爷在何处,便把这签送与他手上,余下不用说半个字,只听爷行事便了。”

平安出的门来,还不禁挠头,娘素来是个冷性儿,便跟爹新婚之时,也少有今日这般脸色,瞧眼色,倒似要拢爷的性儿呢。

他们小厮奴才平素在一块儿吃酒,灌多了黄汤也都是口无遮拦吃了豹子胆儿的,背地里也没少嚼说几位主子。

若论姿色,莫说府里,可着高青县,东南西北的院中粉头,连高家那寡妇都算上,也没一个及的上大娘的,那模样儿那身段儿样样拔尖,却这性子有些过于沉稳,不得爷的意。

想男人哪个不好色,只生的再好模样,末了还不是要炕上见真章,平日沉稳正经还罢了,若枕席之中也如此,岂不无趣,更何况,爷是怎样的人,自打开了荤,哪院中不曾去过,梳拢了不知多少粉头,风月场里练就一身本事,哪会中规中矩。

娘不依顺着爷折腾,便只得去寻旁的妇人,日子长了,可不越发冷了心肠,要说娘只略俯就着爷些,绊住爷的脚儿,外头纵多少勾魂的,也无大用。

平安常跟着爷走动,自然最明白爷心思的,说下大天来,爷心里还是惦记着大娘呢,不然也不会叮嘱他瞒着这些事,虽不知大娘这签上写的什么,只听娘的话头便料出结果,爷接了还不知怎样欢喜呢,这差事办好,合了爹的心,不禁躲了一顿板子,说不得还能得些赏钱吃酒。

心里拿了主意,脚下越发轻快,上了马直奔高家,绕过正街大门,敲开后头角门,郑桂儿的娘应门出来,见是平安,忙让进去道:“怎这会儿便来了?”

平安不应她的话儿,只问:“我家爷呢?”

那老婆子笑道:“你爹正在里头吃酒,你不怕挨了窝心脚,自己叫去。”

平安心道,便挨了也得去,迈脚进了院,至窗下,附耳听得里头淫,浪之声不绝,便也没吱声,只在窗下候着…

作者有话要说:

各存心思

想这郑桂儿跟了高老头哪得施展,六十五快进棺材的老头子与柴世延如何比得。

想这柴世延,惯有些个名声在外,本是柴家一门的独子,又生的晚,父母甚爱,恨不得捧在掌心含在嘴里,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曾有一样不如意,久了,便养成个任意胡为的霸道性情。

及到开蒙,请了先生来家,指望着教学些道理,将来也好为人处世,不想他生就个惫懒性儿,哪肯读书,不过略识了几个字,便丢开,磨着他爹去寻了武师来,学了几年拳脚,倒练就一副好身体。

到了十二三,便跟在他爹身边学些经济往来,柴老爷见儿子虽不喜读书,与买卖经济上却颇有灵性,便也丢开让他考科举的念头,一心一意教授与他。

十四五上,手里的大半营生往来,银子账目便悉数交托与他,这柴世延天性浪荡,又磨出了心计手段,手里攥着买卖,哪里会缺银钱使唤。

自古钱能通神,他手里有钱,自然便有那傍上来混吃喝的,柴世延也不论个高低贵贱,皆称兄道弟,身边傍着一帮人,成日呼朋喝友称兄道弟,与酒肆中吃酒耍闹,酒足饭饱便去那院中吃花酒寻乐子。

风月场中混过来倒混了一身下流本事,柴老爷见事不妥,怕任他胡闹下去耽搁了子嗣香火,便托媒人与儿子寻一门妥帖的亲事。

想世延这个性儿,怕寻常姑娘他瞧不进眼去,又怕娶来个轻浮性儿的,更助他胡闹起来,自己夫妻在时,他尚有个忌讳,待自己百年后,府里若吴哥稳妥掌家的,还不翻上天去。

便与媒婆道:“头一样自是好人家的姑娘,父母俱在堂的,有兄弟的最好,二一样,要性子沉稳,知书达礼的最好,三一样,要模样标致,贤良淑德的最好,这三样缺一不可。

那媒人笑的打跌道:“真真柴老爷要的是天上的仙女不成,若寻旁人自是寻不得这样的好姻缘,也是赶巧,如今我这手里正有个仙女呢。”

柴老爷忙问:“却是谁家?”那媒人便道:“说起这家,柴老爷也是知道的,便是城外陈家,祖上可是出过大官的,远的不说,陈家老太爷不还任过咱们县里的主薄,现如今告老在家颐养天年,陈家老爷虽说没得个一官半职,好歹也中过举人,浑家还是咱们县太爷的表侄女,跟咱们县太爷一个姓,虽是远房的亲戚,这亲里套着亲呢,膝下一子一女,若论家俬田产,自是比不得您府上,却莫忘了那句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好歹也有些底子,旁的不说,单说他家这个姑娘,可真真百里挑一的妙人儿,跟着祖父念了几年书,识文断字,做得一手好针指,绣的帐子,做的鞋,真叫一个巧 ,又生了个如花似玉的模样儿,一双脚裹得的小小,走起路来摇摇摆摆,比那画里的仙女还好看呢,最难得性情稳重,虽说比少爷大上一岁,可俗话说的好,女大一抱金鸡,娶了这样媳妇还不擎等着发家…”

那媒婆舌翻莲花,死人都能说活,柴老爷听着旁的还罢了,只听说性子稳重,识文断字,便先中意了七八分,转念又想,自己中意不成,世延这个孽障,他不点头便娶了家来,也敢把人休回去,白等让他远远相看了,方成就婚事。

再回头说这郑桂儿当初勾上柴世延,两人携手入榻,待脱了衣裳,瞄见柴世延身下那驴大的物事,先自一喜,春情涌动,与柴世延云雨一番,得了真趣,心里爱上来,便想与他做个长久夫妻。

存了此心,暗里使她娘扫听了柴府种种,闻听柴府里的大娘子,最是个温克性儿不理事的,才松了心,愈发使手段拢络柴世延,恨不得事事依着他,尤其这枕席之上,次次由着他折腾。

先头柴世延贪着新鲜,倒是隔三差五便来,自打过了二月二,便来的少了,这一晃,竟有半月不见影儿,郑桂儿怎不心焦,还想着窝盘住他,纳了自己进府,终生有靠,日后再得个一男半女,还愁什么。

想他那府里,如今连妻待妾不过三个,陈玉娘不理事,权当个摆设,二房不过一个房里的丫头,有甚手段,新娶的三房,董二姐虽是粉头,她也曾照过一面,哪里及的自己标致,便论手段,自己又何曾输了她。

便使家下小厮在陈府外守着,瞧见柴世延往庙里去,便忙着梳妆打扮,吩咐灶上置办了一桌齐整酒食,让她娘半道拦了柴世延家来。

在屋里远远听着马嘶,便忙迎了出去,柴世延迈脚进来,她已盈盈然福下身去,一双妙目勾了他一眼道:“爷这一向少来,可是奴服侍不周,恼了不成。”

柴世延见她今儿打扮的不同往日,想是刚沐浴过后,并未戴冠而,满头青丝只松松挽了个髻,鬓边插了一支大红牡丹,映着一张粉面,眉眼如画,娇艳无双。

往下瞧,眸光暗了暗,这样的天儿,虽在屋里却仍有些寒意,这妇人却仿佛不知冷般,腰上系一条藕色薄绢儿裙,外罩着白纱衫儿,透出里头绣牡丹的肚兜,酥胸高挺,皮肤腻白。

柴世延见到此处,不免燥火上涌,哪还顾得什么,几步过去把她按在明间的八仙桌上,伸手扯了她裙儿,便入将进去…

这妇人旷了几日,早便挨不住了,被柴世延入的,哼哼唧唧淫,声浪,语不绝,真比那院中粉头还荡了十分去。

一时事毕收拾了坐与外间,放桌摆了酒菜上来,郑桂儿只穿一件小衣绢裤儿,露出白嫩嫩的身子,与柴世延并肩跌股坐与一处,递酒布菜好不殷勤。

吃过三巡酒,郑桂儿软着身子挨在柴世延怀中,幽幽的道:“那老头子去了,丢下奴这般青春年少,守着这么个空屋子,何时是个头,奴还道这一生命苦,落得这么个凄清结果,不想得爷眷顾,成就好事,奴这身子既给了爷,便跟爷成了一条心,望爷莫嫌奴容貌丑陋,且让奴有个安身之处,也好做个长久夫妻,奴便死也无憾了。”

说着,挣起来,跪在炕头,一个头磕将下去,两行珠泪滴滴答答,顺着腮边滚落,好不惹人怜惜。

柴世延本没想纳她家去,此时也不禁有些意动,伸手扶她起来,搂在怀里道:“如今你尚在热孝之中,此事确需从长计议才好,爷纳你进府不难,只这名声也要顾及些。”

郑桂儿见他松了口,欢喜不胜,忙道:“那老头子虽说去了,却留下一处买卖,便没多少现银,却有些好东西,能典卖些银钱,爷若纳了奴去,这些便权当个嫁妆,悉数与了爷。”

柴世延哪里不知高老头的药铺是个赚钱的营生,早恨不得算计在手,如今不费吹灰之力,得人,又得买卖,岂不是桩大便宜,待要就应,忽想起家中玉娘。

为着董二姐已生嫌隙,若再纳了郑桂儿,不定连夫妻的情份也去了大半,柴世延心里还是敬重玉娘的,虽有些无趣,毕竟是结发夫妻,当初也是自己亲眼相中的人儿,与这些旁的女子自是不同。

想到此,便道:“这事须当问了我那浑家才是。”

郑桂儿一听,忙道:“闻的大娘子最是好性儿,还望爷牵线,让奴进府给大娘磕个头,也是奴的一番心意。”说着温软的身子在柴世延怀里蹭了蹭,玉手伸去,在他腰间的汗巾子上拨弄几下,拽了去,从腰间滑进去,攥住那裆中之物,缓动几下,那物事便跳脱起来,硬如铁石…

郑桂儿凑在他唇上砸,吮片刻,浪笑一声道:“爷只不丢下奴,奴情愿跟着爷当牛做马,铺床叠被…”说着俯了身子下去…

柴世延倒是任她作为,自己斟了一盏酒边吃,边瞧着她跪在自己身下,轻启朱唇品弄玉箫,倒真比那董二姐还精于此道,被她弄的爽利非常…

正在美处,忽瞧见窗下仿似平安的影儿,便弃了酒盏,伸手抓住郑桂儿头发,按住,狠力入了数十下,直入的郑桂儿津唾直流,呜呜声不觉,才泄在她嘴里…

那郑桂儿虽说被他弄的两腮酸痛,却也极力忍着,舔,弄几下,吞入腹中,又伺候着柴世延,净了身子,洗了手脸,重新换了衣裳坐下。

柴世延这才问了一句:“外头可是平安,赶是家里有了事不成?”

平安这才道:“回爷的话儿,是娘让奴才与爹送了信儿来。”

柴世延愣了愣,只因这一向跟玉娘有了嫌隙,夫妻间平日见了,只不痛不痒说上两句,他便出来寻乐荒唐,也不见玉娘再劝,心里也知,如此下去不是道理,奈何他有意俯就示好,玉娘只是不理,夫妻才越发生份起来。

这会儿忽听玉娘遣平安送信来,忙唤了平安进来,平安不敢抬头,只把袖中那一纸签文递在他手里。

柴世延打眼先瞧见这个相思扣,便是一喜,扫了眼郑桂儿,郑桂儿知意,寻个托词出去了。

柴世延打开一瞧,见是一首曲词:“繁花满目开,锦被空闲在,劣性冤家误得人忒毒害,前生少欠他今世里相思债。失寐忘餐,倚定着这门儿待,房栊静悄如何捱。”

作者有话要说:

似嗔还恼

要说玉娘自成婚便是个冷性儿,又素来端庄,哪会由的柴世延胡乱,想柴世延从十五六上就在院中来去,风月中不知打了多少个滚,虽未成亲,早跟房里的丫头不干净,外头院中也蓄了几个粉头婊,子养着。

那些粉头瞧得是他腰上的银子,哪里能不依着他,紧着他的性儿如何荒唐也顾不得了,房里的丫头,自来就是服侍他的,还不他想怎样便怎样。

待娶了玉娘进门,先头新婚燕尔,虽玉娘性儿冷些,柴世延涎皮赖脸凑上去,也还耐着性子,日子长了哪里还有此等耐烦心,且玉娘又不知顺着他的性儿哄他欢喜,反倒冷言冷语跟他顶着,就为着个董二姐,竟是跟他说话都淡淡的,弄的夫妻生份。

柴世延心里不郁,就算心里想着夫妻和顺,奈何被妇人惯足了性儿,如何拉下脸去俯就,一日两,两日三,越发冷了心,若按心里,也着实悔呢,当初被董二姐缠住身子,不知怎吃醉酒应下纳她进门,却伤了夫妻情分,故此,虽纳了董二姐进门,因跟玉娘存了嫌隙,却也有些迁怒董二姐,不大去她房里,倒是院中跑的勤快,做出个荒唐行径的样儿,是想着玉娘瞧不过眼,开口劝他一劝,趁机也好重修旧好。

哪想玉娘竟似视而不见,后勾上郑桂儿,更不大着家,虽如此,心里还是惦着玉娘,昨儿还想,怎生想个法儿才好,不想今儿玉娘就遣平安送了这一纸签文来。

待瞄见上头这首曲词,思及新婚之时,何等缱绻,纸上的字句,分明都是玉娘含怨倚门盼他归家的影儿。

想到这些心里更是愧悔难当,哪里还坐的住,折好签纸小心放于袖袋之中,吩咐平安与他拿衣裳。

郑桂儿在外头听见动静,忙掀了帘子进来,见他要去,忙上去道:“爷这才来了没一会儿呢,怎就要去,可见是桂儿服侍不周的缘故。”扭着身子贴在他怀里,软语殷勤相留。

柴世延这会儿心里都是玉娘,哪还能把郑桂儿瞧在眼里,却怕她纠缠上来,耽搁了时候,未若哄她一哄,倒爽利。

念头至此,便搂了她在怀,凑到她唇上砸了几声道:“你家大娘是个稳妥性儿,轻易也不使人唤爷家去,既送了信来,必是有大事裁度不定,你拦着爷,倒耽搁了事,横竖你我也不在此一朝一夕,日子长远着呢。”

这末了一句话,正说在郑桂儿心坎儿上,郑桂儿如今求的可不就是一个长远,这会儿听他说起,便觉有了指望,也知柴府里事多,自己留下他不妥,便盈盈然一福道:“有爷这话,奴什么心放不下,盼着爷莫忘了今日之言,奴这里倚门候着爷的信儿呢。”说着俯下身子半跪在地上,捧了他的鞋用帕子抹去鞋上尘灰,与他穿在脚上,又起来从平安手里接了衣裳,仔细服侍他穿戴妥当,送着他从后头角门出去。

眼瞅着他上马去的没了影儿,才回转来,进了屋她娘忙问:“可应了纳你之事?”

郑桂儿道:“虽未应的十分,总也有八,九分了,倒是他家大娘,早听的是个好性儿,不大管事,怎这会儿巴巴写了信儿让平安送来,如今我倒不怕别的,就怕他家大娘眼下容不得我,这一番心思计量却成了空。”

她娘听了笑道:“你倒愁这些作甚,他家大娘子连院中粉头都容在眼下,难道你连个粉头都不如了,依着娘,莫胡思乱想才是,只你若进了柴府,这性儿却要收收,便他家大娘好性儿,若被她拿住了短儿,告诉了柴大爷,柴大爷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主,平日千好万好,真惹恼了他,收拾的你是死是活都难说了。”

郑桂儿瞥了她娘一眼嗔道:“让娘说的,女儿也太没算计了,真进了他府,自是做小伏低哄着大娘些,待站稳了脚再说日后,哪里一进去就狂三诈四,没得给自己招恨呢。”

母女在这里算计不提,再说柴世延,心里想着玉娘,恨不得一脚便迈进家去,这一路更是快马加鞭,到了柴府大门,翻身下马,马鞭子甩给平安,过二门直奔着上房而来。

进了院,也不理会上来行礼的婆子,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台阶,掀帘子进去,刚一进去,玉娘已迎将出来。

自使了平安去送信儿,玉娘在炕上独独坐了一会儿,才让秋竹重开妆奁,于花盒之中捻了那朵大红牡丹在手,簪与鬓旁,对着铜镜端详半晌儿。

粉面上匀了香粉,挑了胭脂在手,涂在唇上,再瞧镜中之人,竟仿似有些不识了,玉娘恍惚还记得,当年新婚,兴致来时,柴世延与她梳头簪花,往往梳到一半,便凑上来吃了她唇上的胭脂,搂着她温存不放,转瞬便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