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湘看了很久才收回目光。“我们眼下不是应该抓紧时间找线索吗?干嘛突然说这些?”

“因为我觉得这个问题很重要。”陆瞻握住了她一只手,“我觉得我们俩在这个问题上应该达成共识。”

宋湘又看向他:“要是达不成呢?”

陆瞻静默下来,那双像星星一样的眼睛终于没有那么亮了。但转而他又更紧的握住她的手:“实在不行,也没关系。反正在这个问题上,我的原则影响不了你的决定。”

宋湘笑一下。看一眼外面,她又转过来:“我很赞同母妃的话,可是我和她的意思,同样也是‘宁缺毋滥。”

第323章 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陆瞻听完有片刻屏息,随后猛地把宋湘这只手也抓了起来:“你刚才说什么?”

“就是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啊!”

又不是傻,怎么跟听不懂话似的?

陆瞻咧嘴,伸手把她肩膀揽着往自己跟前一靠,满足了。

宋湘温顺偎在他身上,看着窗外市井,也觉得心下安定。

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最切实的信与爱,应该就是无条件地追随吧。陆瞻还不够完美,还算不上顶天立地,但是她自己也不是无懈可击,两个人一起成长,从无到有,从棱角分明的两块顽石,到可以和谐共处的圆玉,这种过程才是最难得的。

“等我们搬出王府,咱们就把澈儿他们生下来,你教他们读书认字,我教他们拳脚工夫。”

“嗯,再在院里就近砌个小灶。”

宋湘可还没忘了这事儿呢。

……

马车到何家时天色还亮着,何夫人与何琅的兄嫂出来接待的。听说陆瞻他们看望何琅,便也如沈家一般热情地引着他们去了何琅院子。

王府这边,杜仲春送走王妃后也进了殿,看晋王仍坐在案后出神,也不敢说话。

一会儿过后却是晋王自己出了声:“我可能搞错了一些事。”

杜仲春微怔:“王爷所指何事?”

“兰馨生的那个孩子,可能的确不是她杀的。”晋王抬起头。

杜仲春再怔,讷然道:“那王爷,信了吗?”

晋王望着地下:“但她说的没错,她如果仅仅只是为了让陆瞻进府,是不必非杀了那孩子不可的。谎称双生子就很容易。”

杜仲春心绪浮动:“倘若王妃没这么做,那咱们针对世子的那些计划,可还需实施?”

晋王拧紧眉心,脸色更沉重了点:“不了,他反而不重要了。”说着他停顿片刻,又看过来:“倘若沈楠当中在柳家地途中有人出现,那就只能说明还有其他人,比起陆瞻,此人更加危险。”

杜仲春默了下,横了横心道:“王爷这番话,请恕在下听不懂,敢问王爷,您和王妃之间是否还有许多事情是在下不知道的?”

晋王扭头看了他一眼。

既然说开了,杜仲春也就没打算再收脚往后腿了,他入了晋王府的坑,已经跟晋王的前程紧紧拴在了一起,来日晋王荣登大宝,他已不指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若晋王倒霉,他是无论如何也走不掉,于情于理,他要打听这些,也是理所应当。

晋王收手坐直,凝默片刻,说道:“杜先生为本王尽心尽力,倒也并没有什么不可说的。你想从哪里听起?”

杜仲春吸气:“就从王爷与王妃之间矛盾说起吧。”

……

何琅已经能坐起来些了,脸色却还很苍白,整个人也瘦了一大圈。杜泉已经来过三次,每次开的方子他都有按时服用。何夫人一开始还带着些疑虑,后来街头打听了一圈,都说到了那天杜泉在宋家医馆里诊治了一个重疾病人的事,便且放了一半心,回来后服了几剂药,看着看着那伤口一天天地复原,便彻底相信起这是个从天而降的神医来!故而也把陆瞻夫妇,尤其是宋湘当成了贵人。

陆瞻由何琅的哥哥陪坐了一阵,问道:“何大人今日不在么?”

“噢,家父下晌约了永安侯吃茶,怕是要用过晚饭才会回来。”何琅哥哥说。

陆瞻点点头,看向宋湘。

来得匆忙,却没有想到何桢有可能不在府,如此看来倒是失算了。

何夫人与何大虽说知道何桢与骆容的交情,但恐怕知道的也有限。倒费事跟他们探听了,省得回头何桢闻着了风,有了防备。

喝了茶,二人便就起身告辞。

……

破解的突破口目前倒是不缺,但眼下最吃亏的是给宁王翻案还没有证据,而且真正的凶手究竟是谁还没有确切指向,如此情况,便让人有些庆幸,多亏还没有急着进宫禀报皇帝,当时若是禀报了,此时此刻潜伏的敌人八成就会蛰伏下来,敌在暗我在明,情势也就更棘手了。眼下不动声色,敌人至少——倘若晋王没撒谎,那么敌人至少应该还不知道他们已经掌握了这么多线索。

回去路上夫妻俩沉浸在心思里,都没怎么说话,只有回到府门口了陆瞻搀了宋湘一把,这才活络回来。说道:“你先回去,我这会儿也呆不住,何桢约了永安侯喝茶,我索性也找臻山出来解个闷。你有没有想吃的?我回来时带给你。”

“我不用,你去吧。早些回来便是。”

宋湘嘱咐他,二人便在门下分了道。

何夫人送走了他们,笑容退下,眉间又不自觉地蓄起了几分郁色。

何琅的哥哥何璟在门下回头:“母亲何以又叹气?”

何夫人摇摇头。

何璟略默,继而道:“母亲可是担心琅哥儿的伤?”

“岂止是担心他,这合家的人我都担心。”何夫人缓步往后院走,“他们一来就朝着你弟弟下这么重的手,当真就此罢休了吗?万一改日朝你,朝你父亲下手,那又如何是好?介时我们又是否还有那么好的运气,保住性命?”

何璟听到这里,脚步也停下来。

何夫人立在廊下看着面前几株月季,说道:“要我说,当时就不该忍气吞声,这一瞒下来,瞒得了一时,又岂瞒得了一世?关键是,瞒也只能瞒着与我们不相干的人,那些想夺我们命的人,可是心知肚明。我可真怕他们看准了我们不敢暴露而变本加厉。”

何璟沉了下喉头,说道:“人不是都抓起来了嘛,料想他们不会再敢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相信总有一日他们也会有报应的。”

“报应?”何夫人听到这儿轻哂一声,“老天爷可不见得时时开眼,若真有报应,又岂能容他们苟活到如今呢?那一家的人全都死了,报应了又有什么用处?就是将他们碎尸万段,也换不回无辜的人命了。”

何璟最终沉默下来。

“你爹呢?”何夫人走了两步又问。

何璟看了眼天色:“想必快回来了。”

何夫人点点头。

第324章 临时的主意

陆瞻与宋湘在何家的时候,何桢的确在永安侯府吃茶,同坐的除了永安侯,也还有三老爷萧祺。

包括晋王在内,他们这辈的多是少年时就熟络的发小,永安侯因为挂着宗正院的职,本就清闲,素日与各府往来也频密。当然保持着这样的频密也与长公主的敦促有关,都说强势的母亲必然会有一两个中庸无为的儿女,恰好永安侯就占了一个。

何桢与永安侯熟,席间也不免说到何琅的伤。永安侯见他上回还是愁眉苦脸地,今日就轻松快活了很多,不免道:“看你这模样,怕是琅哥儿无碍了?又或者是遇到了什么喜事?”身为宗正院院令的他,可没忘记前阵子皇帝下旨宣何家去围场伴驾,何夫人为了何琅的病情特地进宫请辞的事来呢。

“哪有什么喜事?有也是琅哥儿遇到了好大夫,这样的喜事罢了!”何桢也没瞒着,笑了笑说。

永安侯道:“哪里来的好大夫?”

何桢把来由说了,永安侯便恍然道:“原来是宋家的人,那我倒曾听臻儿说过。他们家是来了位医术极妙的神医。”

原本听他们唠嗑的萧祺也好奇起来:“真有那么厉害?那关节痛能治吗?”

“嗨,人家连肿疡之症都能治,还能治不了你关节痛?!”永安侯笑话他。

完了何桢长随进来禀道:“府里来讯,说晋王世子和世子妃到府拜访,请老爷回府呢!”

何桢听闻,便撂下茶杯起了身。

永安侯与萧祺送他到门下,目送他远去才又回转身。

长公主这边永安侯夫人与萧臻山都在,以及还有萧祺的夫人程氏。外面说侯爷与三老爷来了,大伙间便停止了话题。

兄弟俩跨门迈入,见了礼从旁落坐,长公主便问道:“怎么样?何桢这边可曾落出过口风?”

永安侯看向萧祺。萧祺沉吟道:“少安行事严谨,口风也紧,竟是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没漏出来。我如今方知皇上用人之高明。”

长公主凝眉:“但我明明听说前阵子通州营的指挥使调走了。你已经是有三品大将军之衔,何况也在外驻守了这么多年了,按理调你进京也算是名正言顺了。何桢再严谨,也不是不知根底的陌生人,他该当知道漏点口风也不算逾矩才是。”

“他也有他的顾虑吧,或许。”萧祺这么说道。

长公主不乐意地看向他:“你呀,从小到大就是这么会替别人着想,你也不想想你自己,也是四十出头的人了,你看看,两鬓白头发都冒出来了。这人哪,虽说不能做那自私自利的事,却也不能全不顾着自个儿。母亲可还盼着你回来,壮大我们萧家呢。”

萧祺忙道:“孩儿不孝,让母亲操心了。”

长公主显然又舍不得责怪他,扬唇道:“只是说你太不肯争了,哪就有不孝这么严重了?”

萧祺也低头笑了下,随后看到长公主半白的发丝,又忍不住敛色:“孩儿离京这么些年,没在母亲面前尽孝,反倒劳动母亲时时牵挂孩儿,操心孩儿的出路,着实有愧。孩儿也恨不得能长伴母亲左右,无奈守护江山匹夫有责,只能请母亲多体谅了。”

“傻孩子,我怎么会怪你?”长公主叹着气,又转向永安侯与萧臻山,“你们也趁着这阵子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找到人手把你三叔留在京师。到底一家人团团圆圆,才能成全了我的心愿。”

“是!”萧臻山随在永安侯之后领命,“孙儿明日就去打听看看。”

长公主颔首,道:“虽然说我们也是皇亲,但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去皇上面前哭求,人总得先把份内事做好了,腰杆子才挺得直。——先回房吃饭去吧,祺儿你把饭传过来,我们娘俩再说说话。”

永安侯等人全都退了出去,萧祺得了长公主示下,在就近的椅子上坐下。

长公主道:“这件事你自己也还是要抓紧。我知道你在外自由,但你也想想,你拼搏这么多年也是为着出人头地。从小我就跟你讲过,你没有父母尊长可倚仗,而侯府又缺少个强有力的臂膀,你和侯府,是相辅相成,是比同胞亲兄弟还要紧密的关系,娘知道你心怀国事,不过,也偶尔想想自己。”

“孩儿谨遵母亲教诲。”

长公主缓缓吸气:“皇上胸怀宽广,看人只冲才能,并不会忌惮臣子们的锋芒,这次去围场是极好的机会,是母亲推了你一把,也是你自己争气。你记得好好表现,只要不抢了皇子皇孙们的风头,便无大碍。”

萧祺听命。想了下又道:“回来这几日,我看街头都在议论立储的问题,这储位不该是晋王的么?怎么,如今还有变动不成?”

长公主道:“老二那小子近来事故频出,先是想塞人进朝堂,结果出了大丑,后又是内宅不宁,出了事故,皇上有些日子没见他了。”

萧祺凝眉:“怎么会这样?这么说来,岂非当真那两位庶出的皇子还有可能上位?”

“那倒未必。”长公主目光沉凝,“老二虽然不消停,但皇上对瞻哥儿却疼宠有加,只要瞻哥儿这里不出意外,这皇位怕还是会落到晋王府头上。”

“……母亲的意思是说,皇上有可能直接立太孙?”

长公主淡声道:“我倒也没这么说,只不过,皇上疼爱瞻哥儿,这的确是连他自己都没想掩盖的秘密了。要知道,前阵子他可是直接下旨让瞻儿新娶的妻子跟随晋王妃与安淑妃打理行宫内务呢。”

萧祺听完静默。

长公主吃了两口茶,见他还在出神,便道:“你在发什么愣?”

萧祺笑了下,不好意思地道:“说出来让人羞愧,方才听母亲这么一说,我就不禁想,既然皇上如此中意晋王世子,那么孩儿不妨直接去寻他想想主意是否能留京了。”又道:“也就是临时的主意,怕是很不妥当,让母亲笑话了。”

第325章 暗涌

长公主道:“便是这么想,也很正常。虽说瞻哥儿小你一辈,你一个大将军反过去向他示好,有些跌了身份。但咱们两家是亲戚,以你与晋王的交情,就是开了口,也不算什么。”

“有母亲这番指点,孩儿心里就有数了。”说到这儿他想一下,又道“我记得从前瞻哥儿性子甚是浮躁,此番看来,倒觉得他稳重了很多。”

“谁说不是?”长公主笑道,“这一年来变化甚大,让人觉得再也不是从前单纯的小孩儿了。”

丫鬟正好传了饭进来,她说道:“先吃饭吧。”

萧祺便恭顺地伴着她来到饭桌旁。

为了照顾长公主年长,饭吃晚了不消化,侯府里总是申时末就开始晚饭。

永安侯夫人传了饭,正要萧臻山要不要一起,陆瞻却打发景旺来约他出去吃。便只好与永安侯在房里坐下了。

夫妻俩吃了两口,永安侯夫人便频频朝着上房看过去。永安侯道:“你看什么?”

永安侯夫人迟疑了一下,然后道:“母亲待林逸,可真是掏心掏肺。”

永安侯轻哂:“你还吃醋怎么的?”

“也不是吃醋……”永安侯夫人吃了口菜,闷声道:“你看咱们这里里外外,小事虽是咱们掌了,但大事上却全是母亲在做主,要不是她老人家英明有远见,咱们家不见得还有这么样的荣光。不说别的,像每次的围猎,就不定有咱们的份。她老人家要对谁好,那也还不是她的自由?”

“那你说这个干啥?”

“我只是觉得老三这么优秀,也有家有业的了,真回了京城,能把自己当成侯府的人吗?”

后面这些话她说的吞吞吐吐地,生怕不得体、但又还是想在丈夫面前透露透露的心思摆在了脸上。

永安侯啧地一声:“你想啥呢?老三就是我亲弟弟!我们几十年的兄弟了,他能是那样的人嘛!”

“我也就是嘀咕嘀咕,又没跟旁人说,你激动啥?”

永安侯轻轻白了眼他。

“就算是私下嘀咕,以后也别这么说了。咱们当兄嫂的,总不能连点度量都没有?回头话传到老三耳里,得多伤和气。”

“知道了。”永安侯夫人温顺性子,丈夫不让说她就不说了。

陆瞻在茶楼里等到了萧臻山,俩人点了几个菜,坐下就唠起来。

陆瞻先问了几句侯府近况,萧臻山因为才受了长公主的叮嘱要给萧祺打听留京的事,便就把萧祺这段给说了。“我三叔要是留京,也算是去了我祖母一大心病。对我们萧家也有好处。但我们侧面打听过何桢这边,他没有透出口风来。”

陆瞻想了下:“这简单,回头我去何家的时候,顺道问一下。我来问,比你们直接开口好些。”

“那就劳驾了。”

萧臻山给他斟了酒。又道:“何琅怎么样?听说好多了?娶妻生子还有没有影响?”

“暂时不好说,但看杜大夫的口风,应该不至于成不了家。”陆瞻说完,话题又还是绕回了萧祺头上,“萧三叔这些年也算平步青云,此次又奉旨伴驾,按说留京不成问题才是。你怎么这么着急?”

上次宋湘就说到萧祺前世在秋狝回来后,确实留京了,可见这件事情要办成不会太费周折。陆瞻之所以关注这个,自然也有自己的考虑,萧祺是朝中三品大将军,是有他自己的实力的,既然留京是他心之所向,事实证明又不会遇到太大阻碍,那么如果由自己来促成这件事,也就算是给自己争取了一些实力。

眼下有晋王的陈词在前,朝堂上分庭抗礼怕是不太可能了,但也别忘了还有秦王汉王在侧。能够团结到更多的人,自然于自己有好处。

“说实话,我也有点好奇祖母的心焦。”萧臻山说,“她虽已年高,但身子康健,耳聪目明,远远看不出来六十有余,活到五代同堂都不成问题。按说就是给个两三年时间筹谋也不碍事,这次是弄得我与父亲二叔他们都不得不奔走起来。”

陆瞻吃了口菜,没言语。

萧臻山自己又给出解释:“不过,也或许她是因为眼下储位未定,怕将来生变,到时更不好办了吧。”

两人互相低头吃了几口,又喝了杯酒,萧臻山接着道:“你上回来寻我什么事?当时就看你脸色郁郁的,后来也没顾得上找你。”

陆瞻放慢咀嚼,说道:“我觉得何琅伤的奇怪。”

本意他是要说到自己这满身糟心事的,但终究不敢和盘托出,便借了何琅当现成的话引子。“我看过何琅这案子的案卷,太多不合理了,我怀疑何家是有意把真相瞒下来。”

“嗯。”萧臻山点头,“早前你也说过这个。不过,何家有什么理由这么做呢?”

陆瞻道:“你应该知道洛阳骆家?何桢与骆家那位才子骆容,早年是极要好的友人。”

萧臻山顿住:“这我倒是没听说过。不过他们俩是好友,又和何琅被刺有何关系?”

“传说骆容死前,曾经私下秘会过宁王一面。”

萧臻山更愣神了。

“又跟宁王有何关系?”

陆瞻缓缓吃了口酒,接着道:“宁王的死可能不是表面这么简单,骆容当年秘会宁王是为何事,没人知道,而何桢明明与骆容有至深交情,但这么多年却鲜有人知道俩人曾有交往,何家隐瞒这事是为何?如果宁王之死是个阴谋,那何琅被刺,凶手究竟是冲他来,还是为了敲打何桢?而且,我最近才得知一个消息,据说骆容死后不久尸首便失了踪。”

萧臻竟不能说话了……

陆瞻把斟满了的酒杯递到他手上,说道:“十八年前的事情疑点太多了,何琅受伤的真相若真如我所猜,那说明朝堂平静的表面下隐藏着暗涌,而我们却还根本不知道这股暗涌来自哪里,它什么时候掀起波澜来我们也不知道。哪怕就是皇位传承不出问题,这也是个极大的隐患。”

第326章 让他讨讨皇上欢心

萧臻山虽说早就“皈依”了陆瞻,但一直也以为只需看顾着晋王被立储,到时他世子位子不变就好。竟没想过朝堂还潜伏着别的危机,以及是根本没想过十几年前就死去的一些人还会有问题暴露出来。

“骆容尸体失踪说明了什么?难道说,他没死?”他问。

陆瞻望着他:“不排除这个可能。不过如果确定是这样,那也就刚好能证明我这些猜测十分靠谱了。”

萧臻山深深凝眉:“那你是想如何?”

陆瞻沉气:“这天下在皇上手上已经太平了三十多年,无论如何,咱们不能看着朝堂乱了。不管这储位落不落到晋王府头上,这些让人想不通的事也得把它弄明白。”

萧臻山吃了口鱼:“我能做什么?”

“侯爷不是在宗正院么?你要是机会合适,去看看宗正院里能不能查到宁王府更多的消息。”

萧臻山点头:“明儿我就去转转。”

……

王府这边,晋王与杜仲春的交谈也持续到了天擦黑时分。

当日与王妃所述之事,晋王没有隐瞒地告诉了杜仲春。“起因就是多年前那段少不经事的时光,那日她对我吐露的事情,使我立刻就反应过来,她或许对我不曾上心,但对与我们之间的孩子却是上心的。为了敏嘉她尚且能百般筹谋,旸儿在敏嘉之后,那会儿我们已经到达封地开府,她又怎么可能会有与太子私通的可能呢?虽说我们每年也会奉旨进京一趟,他们也有见面的机会,但终究还是难了。”

晋王在说这段的时候杜仲春一直静坐未语,直到屋里归于安静,他才恍然道:“原来当初王爷跟我说的‘惺惺相惜’是这个意思。”

晋王没有回应,便也算是默认。

“这几日我想了很多,我恐怕是因为我的狭隘与猜疑蹉跎了许多年。我脑子里如今想的全是旸儿,那个孩子,确实因我的鲁莽承受了许多委屈。要知道,那是我唯一的嫡子,他聪明可爱,原来是要顺顺当当继承我的衣钵的。但他却死的不明不白——纵然知道有我的原因在内,但此时此刻我仍然恨不得将凶手查出来碎尸万段!而如果不是他的死,我与允心,我们之间绝对也不会是如今这个样子。”

晋王的声音很低,但说到陆旸的时候声音从齿缝里钻出来,仍然让人觉得寒冷。

杜仲春说道:“如果王妃没有虚言,那这件事,倒确确实实是极迫切的事。王妃虽说拿宁王之子冒充了王爷的骨肉,索性除了欺骗了王爷的感情,并没有对王爷造成无可挽回的损失。反倒是这背后弄鬼之人,不光是造成了皇长孙的离世,还有宁王府的惨剧,况且他一直不曾露面,所图之事必不会小,若不清除,确实让人心下不安。”

“所以陆瞻这边且不理他,前番我遣人害他,那么如今容他住下去便算是对他的补偿吧。我如今怀疑当年的侍卫撒了谎,允心去庙里见宁王虽说无假,但她婚后私下会见太子之事是撒了谎,因为如果当日不是他这般说辞,我便不会负气不理旸儿的死。——你即便去查查这个人!”

杜仲春忙道:“敢问此人何在?让府里的侍卫去查,是否放心?”

晋王凝了会眉,道:“他已经不在王府了,几年前已经因伤离了王府。不过我记得他姓钱,叫钱慎。是安徽凤阳人。我跟你说的这些不能让外人知道,府里的侍卫你不要惊动,你先回房,回头夜里我喊个人过来让你认识,你去交代他。”

杜仲春勾首称是。

晋王等他出去,对着空落落的屋里深吸一口气,坐了下来。

……

宋湘晚饭并没有在房里吃,陆瞻不在,她也不会亏待了自个儿,回府直接去了王妃那儿,顺势把饭也传过来了,与王妃一道用的晚膳。

晋王妃不愿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她,为了活跃气氛,席上问起了郑容他们。宋湘道:“母亲性子大条得很,日日串门访友,十分开心。前阵子她又新酿了果子酒出来,我尝了还成,回头讨点来给母妃尝尝。”

王妃笑道:“我跟你母亲很是谈得来,请她没事多来王府走动走动。”又问起宋濂。

“我倒是有些日子没见濂哥儿了,也不知他在沈家读书读得怎样?”宋湘说到这儿就不由敛了敛色。

濂哥儿是宋家的希望,从前她在娘家时能时时管着他还好些,如今不在身边,外祖父是个万事不挂心的,郑容又从来就不知道怎么管教,这还真让人有些忧心。万一又像前世似的,胆大包天闯点什么祸,可就太头疼了。要知道,等他们出了府,将来想罩着他怕是都没有那个实力了。

王妃把她的忧色收进眼底,说道:“小孩子都贪玩,也不必拘得太紧了。等他开了眼界,知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自然就知收敛了。你也想他了吧?过两日去围场,可以带上他一起。”

宋湘惶恐了:“这可使不得。随行的人员宫里都有规矩的,儿媳可不敢破这个例。还是我明后日找个时间见见他吧。”

王妃扬唇:“宫里规矩也没那么可怕,不过是个孩子,又不是有攻击力的大人。皇上也很多年没有见过小孩儿了,我看他很是聪明机灵,他能同去讨讨圣上欢心,让你皇爷爷乐乐,也是好的。”

宋湘见她这番说辞竟是十分认真,心思也就活了。濂哥儿能同去,那么一来她可以就近管教管教他,二来他也可以去见见世面,就像王妃说的,让他知道知道天外有天,如此也是好事。想想她和陆瞻目前的打算,这种好事儿,真就是过了这个村也就没这个店了呀!

她道:“只是总得讨得皇上允准才成。不然可就真犯了规矩了。回头我与阿楠商量商量。”

“不用找他。”王妃道,“我来说。明日咱们进宫,找安淑妃说说出行的事,顺道去趟乾清宫请安。”

第327章 这份度量都没有

陆瞻回来时不算早了,宋湘还等着他。陆瞻跟萧臻山聚了聚,心情松快很多,带着酒劲过来闹了宋湘一阵,才去隔壁把澡洗了。

宋湘跟他唠着明日见宫请求皇帝让带宋濂同去的事,陆瞻嘱她:“若是遇到萧祺的夫人,你也打个招呼吧。臻山想让我帮着找机会让萧祺留京。”

宋湘应着,夫妻俩说了会儿话,便渐渐睡去。

翌日早饭后,宋湘与晋王妃进宫。

先到安淑妃宫里,秦王妃也在,陆澜音带着弟弟陆鸿在旁边玩耍。婆媳两个不知在说什么,宋湘她们进来的时候俩人面上还有残余的凝色,笑容上的虽快,但总归是有些不够自然。

晋王妃没事人一样地坐下,跟安淑妃唠着嗑,然后就确定了一下后日发车的细节。

陆澜音频频看了宋湘几眼,最后也过来喊“四嫂”,然后道:“敏善姐姐这几日在忙什么呢?也不见她来玩。”

宋湘想到王府这阵子因为周侧妃的事,怎么可能方便把人往家里带,便笑道:“过两日就去围场,澜妹妹便可见到她了。”

陆澜音道:“敏善姐姐也是说话不算数的,那日还说隔日就请我上晋王府玩去,也不见她来。”

晋王妃听到了,也接起了她的话:“她这会儿在家,你可要去?”

陆澜音看看秦王妃,秦王妃道:“可不巧!今儿皇上赐宴,特地留了我们晌午在宫里用膳,你父亲也要过来的,你别闹。”说完又朝晋王妃笑道:“多谢二嫂盛情,皇上先前传了口谕,索性我改日再带她登门罢了。”

“也好。”晋王妃仿佛压根没听出她话里别的意味。

出了后宫,宋湘便跟王妃道:“这几日常听秦王叔夫妇出门走动,汉王叔的消息倒是少。仅有两回似乎也只是与几位交情好的官家子弟聚了聚。”

“他还没成亲的人,能有多少门可串?”

宋湘点头称是。

婆媳俩说着话,没多久就到了乾清宫前。

门下小太监先迎出来,听了来意,返进去禀报,看来运气不错,此刻宫里除了秦王之外,竟没有别的人。

进宫见了礼,秦王也来给晋王妃行礼。问道:“二哥没有与二嫂同来?”

“后日出行,王府里也得打点,他迟些再来。”

秦王笑笑,退到旁侧。

皇帝看着她们:“可去过淑妃宫里?”

“去过了。是特地过来给皇上请安的。”晋王妃答道。

皇帝嗯了一声,又看向宋湘:“有没有什么难处?”

“回皇爷爷的话,蒙母妃细心教导,尚且没有什么难题。”

“是么,”皇帝扬眉,“谦逊肯学,便很不错。”

王妃看过来:“毕竟是有个成了天子门生的父亲,根源摆在那里,差不到哪里去。别说她,就是她弟弟,如今在沈家学堂读书,听说也是很上进的,功课总是被先生夸奖。”

皇帝道:“弟弟几岁了?”

“回皇上的话,冬月就九岁了。”

“才九岁。”皇帝看着像有点失望。

王妃道:“是啊,正因为才九岁,家里也没有父兄管教,这丫头心里老牵挂着呢。就怕有个闪失。平时还好,总算都在城里住着,有事随时知悉。此番因要去围场,连日不能在城里,她昨日便又惦记上了。”

皇帝颔首:“这家里没有父兄,也是难为她了。”

王妃笑了下,便说道:“皇上,您看能不能允准我们把这孩子一道给捎上?”

秦王听到这儿道:“围场野兽出没,带个孩子怕是不妥。”

王妃看了眼他:“鸿哥儿更小,不是也去么。野兽再多,那也是被圈在林子里的,哪还能跑出来不成?”

“那怎么同?”秦王笑道,“鸿哥儿是皇孙,瞻儿媳妇的弟弟只是皇亲罢了。”

他这一笑,心思底下那股得意便展露无遗。

王妃听到这儿,扬唇道:“濂哥儿便是不当皇亲,他父亲也是有翰林院的清贵出身。皇上仁爱天下,以往素有体恤朝臣的先例。并且常叮嘱我们要多敬着为国效力的臣子们,说满朝文武是帮着陆家稳定社稷的栋梁。身为宗室的确是血统高贵不假,但我倒不觉得我们食着百姓税赋,连礼让天下士子的这份度量都要丢弃。话说回来,连臣工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么会把百姓放在眼中呢?”

秦王顿时语噎!

宋湘瞅空瞥向皇帝,只见皇帝声色不动,既没有阻止的意思,也没有打算表态。便为王妃捏了把汗,她自己也认同王妃的话,但在皇帝面前这般说话,她还是没有想过的。不过王妃气定神闲,一看就是对这种场面很有信心的样子,她倒也不必过于担心。

果然,秦王脸色连变了几变之后,皇帝开口了:“不就是个孩子嘛,让瞻儿他们俩照看着便是。”

宋湘听到这儿,立刻伏地谢恩。

娘俩出宫上了车辇,晋王妃道:“这秦王在京时还强些,去了封地几年,竟跟他母亲似的,越发藏不住了。回去去了围场,仔细着他们。”

宋湘应着是。想到一直露面的都是秦王,汉王则低调的过份,便也仍不敢掉以轻心。

到了王府,宋湘让花拾去宋家传话,把皇帝允许宋濂跟随去围场的消息先传达到,自己则回房,带领着贞娘她们整理起随行物品来。

花拾到了宋家,郑容他们已经传了话,濂哥儿刚放学回来,在跟郑百群转述学堂里的事。听到人来说花拾回来了,立刻冲出去,一看花拾后头没人,略为失望道:“我姐他们没回来?”

花拾笑道:“濂公子别失望,奴婢可是带着好消息来的!”

“什么好消息?”郑容走出来说,“湘姐儿她怀上了?”

花拾噗哧笑道:“不是。”

“那是什么?”

花拾便把来意说了,道:“宫里还会有人来传旨的,世子妃只是先遣了奴婢过来送讯,让小公子赶紧收拾衣裳功课,昨日晚间侍卫来接公子到王府。否则后日一早就要走,会来不及的。”

郑容闻言意外得不知如何是好,连声道着“还有这样的好事”,一面去了唤兰姨。

宋濂则大睁着双眼望着花拾:“去围场?我能打猎么?我能烤野味吃么?”

“……”

第328章 还有这样的好事!

下晌宫里果然来人宣读圣旨了,宋濂趴地上高高兴兴地磕了几个响头,然后就乘车往沈家找沈笠报告这好消息了!

去围场伴驾这事他早就听说好久了,沈笠他们都有份,为此学堂都预备了要放好几日假。早前沈钿也缠着宋濂问过几回,他去不去?可宋濂压根就没想过自己还能跟着宋湘他们去围场,这种殊荣于他来说距离太遥远,所以他连羡慕都懒得去羡慕,也根本不可能存着指望。

谁能想到喜从天降呢?

沈家也在准备动身了。由于沈昱生病,家中又还有个老太太,沈夫人就决定自己留下,让沈宜均带着几个小孩子去,府里虽没有主母同行,但杨家那边杨郢夫妇,以及沈鈺及丈夫杨谌都会去,有沈鈺在,也不怕无人照管了。

沈笠也在收拾东西,听说宋濂同去,当下就跳了起来!没一会儿几个寻常玩在一处的子弟全知道了,都跑了来求证,最后连沈钿也来了。亲耳从宋濂处得知消息,然后就小跑着回房,把装进包袱的衣衫掏出来,重新又挑了几件新的进去!

母亲姚氏前脚刚走到院门口,听说她胡闹,又赶紧倒回来:“我的祖宗!你这是又胡闹什么?!”

“我要穿新衣服!濂哥儿也去围场,我不要穿旧衣服!”

姚氏被她气笑了:“怎么濂哥儿去你就不能穿旧衣服?娘给你准备的衣服也都是八九成新的,咱们又不是去呆一天两天,那么长的日子,你哪能天天穿全新的衣裳?”

“可是那些八九成的衣裳,濂哥儿都看见过了!”

姚氏无奈笑了,把衣裳一件件展开在她身上比起来:“你看,这些穿过的衣裳多好看呀,咱们家才不追新呢,同去的都是常见的叔伯婶娘们,又不是大过节,穿得太讲究了,反倒显得煞有介事了。那时候濂哥儿还不得一眼看出来钿姐儿特别奇怪?”

沈钿道:“我不要他觉得我奇怪。”

“就是嘛。”姚氏把衣掌叠好放回包袱,说道:“去玩罢,后天一早就能出城了,好生跟着姑姑,她会照顾你。你姑姑是晋王妃的内侄媳妇,跟濂哥儿家也沾着亲呢。”

沈钿听到这里才又高兴起来。

这两日各府都打点着行程不提。

十四下晌,陆瞻亲自上宋家把宋濂接到了王府,敏善第一个过来串门,俩人倒是颇有话说。宋湘看到宋濂接人接物并不畏缩,也没养成颐指气使的毛病,心里也高兴。是夜就让人把东侧一间屋子收拾出来让他歇了,敏善留到这儿,直到吃了景旺端来的夜宵才回房。

翌日早上,天蒙蒙亮王府的人就装扮齐整,乘着辇齐齐往宫城去接驾。

承天门下,亲军卫早已经严阵以待,大臣与将领们冠服齐整,都已聚集在门下静候。

晋王府人到达不久,秦王汉王也都到来了。萧家来得也不晚。萧臻山来到的时候远远跟陆瞻俩人打了个招呼,而后便立在他们那列。

宋湘在人群里搜寻胡家人的影子,正张望着,胳膊却被人扯了扯,胡夫人婆媳却不知何时到了跟前,正擦着身子过去跟她打招呼。宋湘连忙对了个嘴型,让她们回头叙话。

早前本想抽空上胡家拜访一回,不想胡夫人那几日竟不得空,也就耽搁了下来。

刚要站直,忽一只果子又被一只手伸到跟前,竟是胡俨然递了只苹果给他。

“干嘛呢?”旁边陆瞻佯恼,“这么多人就把手伸来伸去的。”

胡俨又掏了个苹果拍到他手上:“急啥?不就个果子,看把你给谗的。”

陆瞻拿着果子噎住,还没回过神来他已经走到对面去了。

圣驾出行端底是热闹,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宋湘这才过门没多久的世子妃就已经与数不清的打过交道的女眷碰了面。晋王妃与秦王妃叙话的时候,她略略扫了一圈,只见南平侯夫人,东安侯夫人等勋贵都来了,果然何家没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