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擅言辞,骂到没词。

霍锦骁眼观鼻,鼻观心,垂手而立任骂。当时情况紧急,方九武功不行,孟乾要带他从梁家私邸逃出不容易,她才抢先出手诱走对方注意力。这事说来她确实也有错,明知六叔不会允许她还是擅自动手,如今挨顿骂也是应该。

“孟大侠,你就别怪景兄弟了,要是没他,我们哪能这么顺利逃出来。说起来景兄弟年纪虽小,却有勇有谋,倒是少年英雄。”方九忙趁机劝道。

“英雄?!”孟乾鼻腔冷哼着持向霍锦骁。

霍锦骁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讪讪一笑道:“六叔,我知错,下次再不敢了。”

“还有下次?”孟乾瞪她。

她忙搬张凳子搁到孟乾身后,道:“我保证没有下次。六叔坐。您看天都快亮了,咱们是不是该合计合计下一步要做什么?刚才梁俊伦亲口承认白鸭之事,那大牢里关的少年便是无辜的,我们要怎么帮他?”

提起正事,孟乾脸色稍缓,坐到凳上思忖起来。

“要不…我们去衙门击鼓鸣冤,替他翻案再审?”霍锦骁便道。

“没用的,那梁家是两江三港盐商首富,与两江总督及三港盐运使皆有来往,就算我们替那少年鸣冤,知县大人怕得罪这些人也不敢翻案,官商勾结,沆瀣一气,就算告到两江府也审不出个所以然,反而平白让那少年在狱里遭皮肉之苦。”方九摇头叹道。

有些替罪者被父母主人强卖为白鸭,送入狱中不肯认罪,便要遭受皮肉私刑。那些人被打怕了,情愿认下罪状一死了之也不愿留在狱中受苦。

霍锦骁道:“正途不通,那只能剑走偏锋。”

方九默然,孟乾却问他:“那少年可有家人,若我等真要行事,需先将他家人一并妥善安置才好。”

霍锦骁咬咬唇,听孟乾话中之意,她已心中有底。

果然准备剑走偏锋。

“没有。我问过他,他是东海一小岛岛民,父母双亡,无亲无故,遇上海盗洗岛被抓,便送到黑市贩卖,被三爷买下送来做白鸭,身世堪怜。”方九叹道。

“方大哥见过他?”霍锦骁问方九。他对全州城地形与巡检路线十分熟悉,她早就好奇他的来历。

“说来惭愧,在下乃是全州城的捕快。”方九抱拳叹气,“黄家的命案现场是我亲自带人去看的,那少年也是我亲手从港口带回来的。我明知道他不是凶手,不仅不能将凶手绳之于法,还黄家公道,反而要与权贵同流合污,白送一条无辜性命,方某真是于心难安。幸亏此番遇到孟大侠,总算能做些事让我这良心好过些。”

“非亲非故,方大哥愿意冒此大险出手帮他,已是仁义之士,这普天之下也没几人做得到。有些事非人力所能及,不过尽心尽力,无愧天地罢了,方大哥不必妄自菲薄。”霍锦骁收起嬉皮笑脸的表情,正色道。

“景兄弟过奖,在下愧不敢受。”方九忙摆手,又道,“孟大侠,唯今之计只能先将他救出,至于罪名,怕一时三刻是除不了的。”

“知道。你有什么好办法?”孟乾问他。

“劫狱风险太大,我们只能劫囚车。他罪名已定,后日就要押往两江府行刑,在路上动手胜算较大。他虽是朝廷要犯,但无亲无故,知县大人不会派重兵押送。囚车到两江府只有一条道,其中有段山路,是动手的好地方,明日我就将舆图送来。到时候我们来个里应外和,把人救出。”方九说道。

孟乾却摇头:“劫囚车的事我出手便可,你是本地人,又是捕快,往后还要在这里讨生活,不能叫人发现你犯下此事。”

“想我方九在道上也是条好汉,为了生计才当这捕快,本以为当捕快也能除暴安良,不料…孟大侠,方九并非贪生怕死之辈,你不必顾及我,我本就打算救了人就辞去捕快之职…”

“方九,我不是怕连累你,我是担心祸及你家人。就这么定下,你不要出手。”孟乾拍板,不容置喙。

霍锦骁听了半晌,没听到自己,不由问:“六叔,那我呢?”

孟乾瞥她一眼,不理。

————

第三日,天晴。押送犯人的囚车天亮时分已出发往两江府,孟乾已提早前往劫囚车处暗伏,霍锦骁被他留在全州城,美其名曰陪孟思雨姐弟。孟思雨姐弟在城里逛了好几日,该买的都买齐,这两天正闹说腿酸,哪都不想去,霍锦骁便让他们留在客栈好生歇息,自己出了门。

她哪儿也没去,一大早就悄悄守在全州城的衙门外。

囚车前脚才出发,她就见衙里有人出来往春鸟巷去。她一路跟踪,瞧着那人进了梁家私邸。

霍锦骁眯了眯眼,脑中忽闪过站在梁宅阁楼窗口那男人的目光。

————

囚车走了一天,日暮时分到达全州城外的姑婆岭。这地方没有驿站,押送囚车的衙役与捕快只能就地生火,露宿一夜。方九也是押送囚车的捕快之一,他守在囚车旁边,咬着发硬的馒头,目光警醒地看着四周。

押车的人并不多,四个衙役两个捕快一共六人,衙役的武功都不高,只有他那同僚拳脚不错,但也不是孟乾对手,这趟劫囚风险不大。

如此想着,他心里稍安。

林间忽然响起阵不太自然的鸟鸣,方九和另一捕快同时站起。

“方九,你守着车子,我去看看。”那捕快握住腰间佩刀刀柄道。

“小心点。”方九点点头,又朝衙役们喝道,“你们也警惕些。”

那捕快已往声音发出的方向探去。众人紧盯着他背影,他去了不多时,就在附近绕了半圈,传回声音:“没有异常。”

众人才松口气,可不过片刻,林间忽传来“呲呲”的绳索拖地声。

“啊——”那捕快惊呼一声,吼道,“老子着了道儿,有人劫囚!”

————

夕阳薄晖洒在姑婆岭上,山尖像被镀层金箔,四野静谧无声,忽然林间却有惊鸟飞起,争斗的呼喝声随风传来。

“老大,前边有动静了。”山间树林深处有人疾奔而来报信。

这里还暗中潜着数名黑衣人。

“祁爷果然料事如神,猜着有人来劫囚。走!办好这趟差事,我替你们向大公子讨赏。”为首的黑衣人大笑一声,招呼同伴往争斗处赶去。

“咻——”

破空声响起,几颗顽石射来,一人应声而倒。

“老大,不好,有人偷袭!”右侧草丛间传来惊呼,两道人影自其间窜出。

霍锦骁站在树上,冷眼而望。

姓祁的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定是漏算了她这条蛇。

————

衙役不是孟乾对手,方九有意放水,另一个捕落了陷阱被倒挂树上,囚车旁七凌八落躺倒数人,孟乾抢了衙役佩刀,一刀劈开囚车,那少年已吓得缩到车角落,也不管来救他的是好人还是坏人,只挥着双手躲避孟乾,凌乱的发丝间只露惊恐双眸。

孟乾无奈,只得用力扣住他的肩头,将人往车外扯。

少年才从车里落地,南边山林里就窜出几道人影,疾掠向他们。孟乾脸色一变,他失算了,竟没料到会有人暗中跟在身后。将少年一把推到身后,他迎敌而上,金乌软甲随着他的拳在火色间发出刺目光芒。

来人共有四个,速度很快,看样子身手都不弱,他要逃开容易,但若带着个孱弱少年,事情就棘手了。孟乾正估算着眼前情况,南林里又跃出匹马来。

这马儿腾空而起,从众人头上跃过,转眼到孟乾身边。

“六叔,是梁俊伦的人。”霍锦骁唤了声,并不下马。梁俊伦的人已被她暗地放倒两个,剩下这四人看破她的计策,放弃与她缠斗,往囚车追来,想抓劫囚的孟乾和少年,她只能纵马追来。

“带他走,这里交给我!”眼下不是计较她擅自来此之事,孟乾转身将少年送上马。

“好,六叔自己小心。”霍锦骁点头,勒紧马缰道。

“快走,山神坡西边十里,有藏身处。”孟乾低声道,双拳已抓出虎形,跃向敌人。

霍锦骁手中长鞭一扬,朝后叮嘱了句:“小子,抓紧我!”

话音才落,那马儿便高高跃起,往山路上冲去,少年惊惧非常,恐被甩下马,只得伸手牢牢抓住霍锦骁的腰。

作者有话要说:唉…

阿弥

山风凛冽拂面,霍锦骁带着少年纵马飞奔了大半夜,才到孟乾所说的藏身处。那是掩在山神坡一大片茂密竹林间的茅草屋,屋外围着竹篱笆。被救出的少年已颠得半晕,霍锦骁举起火把扶他下马进屋。

四周虽然荒凉偏僻,屋子却很干净,床上铺的褥子与枕被等物透着刚浆洗过的香气,她将人往床上一放,转头寻了桌上油灯点亮,才将火把弄灭。

折腾了大半宿,天已将明,那人倒上床一动不动,霍锦骁捧着油灯坐到床沿检查他的伤。也不知这人几天没洗过,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熏味儿,身上的囚服也脏得看不出颜色,大大小小的鞭痕交错纵横,囚服被鞭裂后和伤口粘在一块,好几处伤口都在往外渗水,也不知他在狱里吃了多少苦头。

这人已人事不醒,霍锦骁又探手试他额头,他额头火烧般烫。她忙把油灯放下,从随身挎的布包里摸出应急药,又在屋中寻来凉水,去了药丸封蜡,以水研开后,她才回到床边,将人扶着坐起。

“来,喝药。”她一手捏住他下巴,另一手迅速端起碗塞进他牙关,将药水灌入他口中。

他喉头滚动几下,咽下大部分药,用力咳嗽起来,药汁咳得到处都是,霍锦骁忙又扶他躺下,转头拿出巾帕拭药汁。这人受了动弹有些迷糊意识,浑浑噩噩睁开眼,不管眼前是谁,一把就握住霍锦骁的手,嘴里胡乱喊着:“娘,疼…好疼。”

霍锦骁用力抽了抽,竟抽不回手,他握得很紧,又呜呜咽咽哭起来,像深巷角落里流浪的小狗儿。她估计这人大概是烧糊涂了,听他哭得可怜心生恻隐,便拍拍他的背,柔声安慰:“没事了,乖,明天就不疼了。”

也不知是她的安慰起效,还是药的关系,没多久他的哭声就渐渐小下去,呼吸似乎也平稳些许,霍锦骁这才抽回手,盯着他看了许久。

从前在云谷时,谷里长辈也常救回这样的可怜人,她打小耳濡目染,也知虽是太平盛世,天下的可怜人却也救不完,无非是能帮一个算一个。

如此想着,霍锦骁又取出伤药替他处理伤口。

————

屋外的天渐渐变得透亮,霍锦骁一夜未眠,到此时才算把他身上的大伤口都敷过一遍药。这人已睡沉,身上出了点汗,额头没那么烫。她伸个懒腰,把油灯熄灭,拎了屋里的木桶出去打水。

“哗哗”水声传来,这竹林附近就有水源,她循声而去,果然找到从山涧流下来的细细溪流。溪水颇急,九曲八弯下来,撞到溪底尖石溅起白沫,水雾散开,霍锦骁才刚走近就被细密水珠泼了满脸。溪水冰凉,覆面而来,醒神非常。

她把桶一放,蹲到溪边鞠了水就往脸上泼。

“舒坦!”彻夜未眠的混沌被洗去,她长舒口气,从包里取出个青瓷瓶与巾帕,将瓶中淡赤的粉末倒了指甲盖大小在帕上,揉开后往脸上抹去。

为了方便行事,她用易容术将皮肤易色,又在脸上贴了轻/薄的面具,成了皮肤黝黑、面目普通的少年。如今人已救出,她也没必要再瞒人,便要卸下易容术。

薄薄的面具撕开,小心抖开收进扁匣放好,她又将脸擦拭过几遍,正要去洗双臂上的颜色,不妨听到身后有窸窣动静,她警觉地转身。

“是你?”霍锦骁看到来人,松口气。

来的正是被她救回的少年。

那少年呆呆站在竹林里,瞪大双眼盯着她看。他还记得昨日情景,救他的是个穿着青色裋褐、皮肤黝黑的男人,怎么过了一夜就变了模样?

一模一样打扮,可哪有什么皮肤黝黑的男人?溪边这张脸玉雪作肤,红梅染唇,娇杏为眸,分明是个极其美貌的少女…

“傻着干嘛,过来呀!”霍锦骁不知他发什么愣,只冲他招手,“你觉得好些没有?昨晚你烧得迷糊,我给你喂过药,现在可还难受?”

“你…”他仍旧胆怯,慢慢挪近溪畔,在离她两步的地方蹲下,“是你救的我?”

睡了一夜,他的情绪恢复不少,没了先前在囚车里的慌乱恐惧。

“我六叔救的,我只是负责将你带到这里。”霍锦骁道,“我叫锦骁,你叫什么名字?方大哥说你不肯报名字,他们就只好胡乱给你报了名。”

他闻言眸中立刻露出戒备,看了她很久,才缓声道:“巫少弥。”

“巫?这个姓倒少见。我以后叫你阿弥吧。”霍锦骁笑起,把帕子伸入溪中搓起。

巫少弥见她并无异常,眼神渐渐放松。水花不断拂面,他喉咙干得像火烧,猛地将头扎进溪水里牛饮。

霍锦骁忙冲去将他拉起:“别这么喝水。你的热才退,身上伤也没好,要是风邪入体很麻烦。我们一会打水回去烧了喝热的,你忍忍。”

“哦。”巫少弥看了眼溪水,还有些馋,却傻傻点头。

“拿去,擦擦脸。”霍锦骁将帕子塞给他。

巫少弥将湿发尽数拔到脑后,拿着帕子在脸上一通胡抹。抹好脸,他又把帕子递还给她。霍锦骁刚要伸手接,他却倏地缩回手,她莫名非常,却见他窘迫地抓着帕子。

“我…我给你洗洗。”他的脸是干净了,污泥全蹭在她帕子上。

霍锦骁这才知道他是何意思,不由笑开,他已经蹲到溪畔,把帕子伸入溪里搓洗,她便打量起他来。脸上的泥污在水里泡散,又擦了一番,他如今才算露出真正的模样来。蓬乱的头发沾湿后尽数拔到脑后,他的美人尖很显,脸形有些江南婉约的韵味,可五官却很深邃,像异域人,二者相揉便显得神秘,只是他年纪尚轻,并未长开,又面黄肌瘦,若不细看倒不打眼。

“没事,拿来我自己洗。”

他很用力地洗帕子,要将泥污洗去,她看不下去他笨拙的动作,伸手刚想阻止他,却听“嘶”的裂帛声响,他僵如木石般把手收回。

帕子展在眼前,中间裂开。

“我…我…”他涨红脸,半晌吐不出字。

霍锦骁怔了怔,顿时笑得直不起腰,她还是头一次见有人用力过猛,把帕子洗破的,这人可真逗。

————

霍锦骁将双臂的易容药膏洗干净后打了桶水,领着巫少弥往回走。巫少弥还是胆怯,跟在她后面有段距离,闷声不吭地走。

两人回了屋,霍锦骁仍叫他回床去躺着,她自己则手脚麻利地起灶烧水。约是想着要藏在这里一段时间,孟乾早早在这里备下生活所需,干柴粮食一应俱全。她烧好水,一半留饮,一半舀入木桶,转头看巫少弥。

巫少弥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看被扯破的帕子,霍锦骁一叫,他吓得把帕子塞进怀里,直愣愣盯着她看。他的眼睛生得大,双眼皮明显,看人时有些傻气,像山里幼犬。

“条件不好,你忍忍,拿这水擦擦身上,把衣裳换了,我在外头等你。身上厉害的伤口别碰水,一会我再给你上次药。”霍锦骁想笑,又怕他尴尬,只好忍着,将从斗柜里翻出的干净衣裳放到床尾。

巫少弥低头看看自己,这才发现自己一身脏乱臭,又瞧见她干净明媚的脸,不禁自惭形秽。

霍锦骁却已踏出屋子反手带上门。

————

竹林静谧,只有鸟鸣阵阵与溪水叮咚,霍锦骁是个闲不住的,在门口略坐了坐就起来搬石头和干柴,没多久就在院里垒了个土灶,挑了几个红薯扔进去烤。

她站在灶前,也不寻扇打风旺火,竟耍起拳来。每一脚,每一掌,都扫出风劲直入小小灶膛,将那火吹得窜上天,跟着她的掌风脚力左右摇摆,忽大忽大,她自娱自乐得起劲,笑出声来。

巫少弥收拾完自己开门出,先闻她笑声如铃,再看她笑靥如花,憨态天成,不知不觉就将心里防备卸了一大半。

“好啦?”霍锦骁看到他便停了动作,“快过来,我烤了红薯。你先吃点垫肚子,回头我再给你打些野味补补。”

他站在门口先左右张望一番,确认无人后才慢慢靠近她。

霍锦骁见他换了干净衣裳,是身藏青裋褐,头发也整齐扎到脑后,换人似的爽利,便夸道:“不错,精神了。”

他还是局促,手足无措站着,目光只落在她脚边地上,不敢看她的脸。

霍锦骁早就转身去把灶里火给灭了,用树枝将红薯□□。红薯烤得黑乎乎,香甜的气息萦绕满怀。霍锦骁老早饿了,把树枝一甩,俯身就抓。

“烫!”

才抓起一颗红薯,她马上就皱了脸,将那红薯左手扔右手,右手扔左手。

心急吃不了热红薯!

冷不妨有只手伸来,巫少弥把她手里红薯给接走,拎起衣角,用衣袍兜住红薯,再送到她面前。霍锦骁看着他干净的衣裳转眼就被红薯蹭黑,心却不禁温柔了。

“阿弥,你怎么这么傻?扔地上不就好了。”她叹了声,拉他坐到地上。

巫少弥不吭声,只觉她叫的那声“阿弥”十分动听。

霍锦骁拣了最大的红薯,掰作两截,递了一截予他,自己也香甜吃起。他咽咽口水,喉头一动,却没接,她催了句:“吃呀,你不饿么?”

他这才接过红薯。她又问他:“你多大了?”

“十七。”他低头道。

“你居然只小我一岁?”霍锦骁注意力从红薯转到他身上,有些惊讶,“瞧你瘦的,我以为你最多十六。”

巫少弥沉默不语,霍锦骁还要问他话,竹林里响起阵惊鸟震翅声,地面微颤,马蹄声隐约传来。巫少弥腾地站起,惊恐非常地将红薯扔下,转身飞似跑进屋里,把门关起。

霍锦骁看着他逃进屋,并未跟去,只是收起笑望向竹林。

这时候,谁会来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就要没了…T.T

师徒

熟悉的身影自竹林间策马而出,由远及近,霍锦骁的心也渐渐放下。来的人是孟乾,想来他摆脱追兵花了些功夫,耽搁到现在才出现。

“六叔。”她一边唤道,一边迎上前将木栅打开。

孟乾将马拴好,转身进院。霍锦骁见他手里还拎着刀,眉头仍沉凝,不由往来路张望几眼,孟乾便道:“放心吧,没人跟来。”

“六叔可有受伤?”霍锦骁看着他衣上斑斑血痕问道。

“没,是对头的血。”孟乾言简意赅,“他人呢?”

“躲进屋去了。”霍锦骁跟在他身边,边走边说。

两人走到屋前,孟乾伸手推门,一推之下才发现门栓被人从里面落下,他用力拍门,可无人应声,也无人开门。霍锦骁按住孟乾的手,道:“六叔,我来吧。他恐是受了大惊吓,如今稍有些风吹草动就怕得要躲。”

孟乾闻言退开,霍锦骁轻轻敲门,柔声道:“阿弥,快开门,是我。来的不是坏人,是我六叔,昨晚救你的人。你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

她说完停了一会,就闻得里面传来门栓被挑开的声音,门开了条缝,缝里一道人影闪过,巫少弥很快就跑开。两人推门而入,只见巫少弥已经缩到床与墙的夹缝里,惊恐地盯着孟乾,不发一语。霍锦骁朝孟乾道:“六叔,刀。”

“哦。”孟乾会意,把刀往门外一丢。

巫少弥还是不愿出来,霍锦骁猜他是觉得孟乾长相凶狠,身上又染了血腥味,心里恐惧,她便拉拉孟乾衣角,小声道:“算了,六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