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她匆匆越过他,见他呆在原地,她又回身扯了他衣袖,催了句:“走啦!”

祁望被她拽住衣袖往外走去。

一路无话。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快到我期待的剧情了。

急病

一夜转眼过去, 天亮时分下了场秋雨, 绵密细腻,落地无声, 日头隐而不出,天色像笼了层灰墨,难得的朦胧。祁望醒时看屋外天色总觉得天未亮, 可时辰却已到卯时末。往常这时辰应该有人过来给他送早饭了, 今日不知是否因为他睡得沉,他没听到叫唤声。

披衣起身,净面束发过后他方要踏出屋子, 可还未开门,他便听到庭中传来的声音。

“你们小点声,祁爷还没醒。他近日太累,让他多歇会。早饭搁着吧, 把这些油腻的拿下去。另外你们出去时拐去议事厅一趟,告诉炎哥和朱大磊,就说祁爷今天会晚些, 让他们先商议着,到时再统一请祁爷定夺, 若有急事先来告诉我。”

压低的声音不疾不徐,语气温和, 是霍锦骁在说话。

“是,景爷。”来人恭敬应道。

祁望听院里脚步声远去,这才将门打开。

庭院地面一片湿, 门口冷风扑来,秋凉浸骨。摆在廊庑前的桌椅已被人搬到廊上,桌上已放了饭食,地上的红泥炉生了火正在煮水,有人坐在桌前背对他,正拿葵扇旺火,只露个清瘦背影。

听到声音,这人转头,道:“咦?怎么醒了?我吵到你了?”

“自作主张。”祁望淡道,语气并无不悦,人已走到廊里。

“祁爷昨日头疼,原想让你多睡会。”霍锦骁说着话,炉上水沸,她忙又扔了扇子去提铜壶。

铜柄烧得滚汤,她手一握便被烫得缩回来,待寻布再提时,祁望已经快一步将铜壶拎起,她便将茶壶盖儿打开,让他将水注入。茶香沁鼻,满廊生芳。

祁望熄了炉火,坐到旁边,道:“就你多事,管得宽,连我都管上了。”

“我哪敢管你?只是怕祁爷累坏,没人带我们这些小鱼小虾,况且马上要回平南了,万一你病倒,平南的乡亲们不得心疼死,怨炎哥和我没照顾好你,那可不成。”霍锦骁摇摇头,手脚麻利的把桌上饭食扣的盖打开。

“你做这些事,就只是因为…这原因?没有别的?”不知想到什么,祁望忽然问她。

“别的?”霍锦骁满脸迷惑。

“没什么。”祁望垂眸饮茶。

“祁爷,用饭吧。我见你昨天没什么胃口,所以只要了清粥小菜和卷子,把那些油腥大的都撤走了。你昨下午开始就没吃东西,现在好歹吃点?”霍锦骁替他盛好粥,又拿出个小瓷瓮,“我跟厨房要了坛桂花蜜,你若嘴里寡淡,在粥里加两勺,又香又甜好吃得很。我小时候生病没胃口,我师兄想了好多办法哄我吃饭,只有这招最好使。祁爷也试试?”

祁望本要点头,闻言却又拒了:“不用,我不喜甜食。”

“哦。”她便不再劝他,只舀了两勺拌进自己碗里,喜滋滋吃起来。

祁望仍旧没什么胃口,用了几勺就想罢筷,只是见她还坐在旁边,为免她又啰嗦一通劝他,他便勉强多吃了半碗,与她同时搁筷。

霍锦骁瞧他脸色还是差,又见他吃了许久还没她吃得多,了然道:“祁爷,你要实在不想吃,就别勉强自己,回头让厨房再给做些清淡的。不过你的脸色很差,要不找个大夫瞧瞧?”

“你费心了。我没事。”祁望喝了两口茶已经起身。这么多年一个人,他也不是没病过,仗着有武功身体硬朗,扛扛也就过去,况如今事多,他不想浪费时间。

霍锦骁知道他这人面上淡,心里固执,劝也没用,只得作罢。

————

财货单子和人手名单都已拟好,祁望过目之后和霍锦骁斟酌着添减替换了些便交由许炎和朱大磊。因为时间太赶,也来不及将俘虏的海盗们编入船队,霍锦骁便只在村民里挑了些身强力壮的年轻人进船队做水手,然而人数仍旧不够,所幸从此处回平南需时不长,她便打算到了平南岛再从疍民里挑选人手,另外祁望也应承她替她物色培养各色船队人才,想来去漆琉岛问题应该不大,就是时间紧凑,事情多,人像弓弦般一天到头都绷得死紧。

好容易抽了个空闲,霍锦骁把巫少弥叫到议事厅里,两人坐在堂下说话,她问起祁望说的事来。

“师父,我愿意留在燕蛟岛帮你。”巫少弥毫不犹豫地点下头。

霍锦骁却摆摆手:“阿弥,你不需要勉强自己替我做事。”

“师父可是不相信我的能力?”巫少弥问道。

“并非如此。你虽不擅与人打交道,但你心思细腻远胜旁人,虽说为人沉默,但办事条理分明,而岛务繁杂,恰需要你这样的人才,说起来你反而比为师更适合料理一岛之事。”霍锦骁回答他。这段时间巫少弥已不像两人初识之时那般怯弱胆小、遇风则惊,他行事妥帖、心思缜密,是个擅于抽丝剥茧的人,只不过他不喜邀功,凡事都闷头不响地做,是以外人看不到他的优点。

“那师父是有顾忌之处?”巫少弥小心翼翼问她。

“没有。阿弥,你从前生活多桀,为师更希望你能过些简单安稳的日子。东海险恶,一岛难掌,我马上又离开,难以照顾到你,有些担心。”

“师父,我只小你一年,你不用总惦记着要照顾我,什么时候换我照顾你。”巫少弥挠挠头,腼腆笑了。

霍锦骁也跟着笑了,将他从椅子上拉下,与他面对面站着,拿手比比高度,道:“徒弟长大了,才半年个头就要超过我。祁爷说得对,你是需要多些历练。既然你也愿意,那为师便不阻你。”

“多谢师父。”巫少弥郑重躬身拜下。

霍锦骁忙托起他,抬手摸摸他的头,道:“过两天我就出发,大约要去一个多月才回,你自己要多保重。岛上事务繁重,你若有不明之处只管向朱村长和祁爷指下的先生请教,别自己闷在心里,有些事不是靠你一人之力能解决的。多问问,多看看,嗯?”

“我记下了,谢师父教诲。”巫少弥瞧着她的眼,只觉胸中暖融,如置春日。

“教你的武功别懈怠,自保之物务必勤加练习。接下去天渐冷,你记得添衣,莫冻病。你乖乖的,我回来给你带漆琉岛的土仪。”霍锦骁叮嘱他道,“还有,岛上关押的海盗与其家眷,祁爷答应过我手下留情,不过我此番离得急,来不及做安排,你替我留心些,别放跑一人,也别滥杀无辜。家眷们可酌情先设工坊安置,海盗可待我回来再作打算。”

“晓得了。”巫少弥低下头,目光微闪。

霍锦骁便又道:“去,你自己给祁爷回个话,是他举荐的你。”

说着,她朝门口处笑笑,祁望早就到议事厅外,只是见他二人说着话,便没打扰,一直站于门口,此时听见她的话方迈步进来。

她正替巫少弥整着鬓发与衣襟,复又拍着他的肩,拿出当师父的慈爱。祁望目光只落在她手上,心里有些念头很快散去。

这丫头女扮男装,大大咧咧没多少男女之别,待身边的人皆一视同仁的亲厚。

昨夜之事,倒是他多心了。

————

三日时间很快就过,贵重之物临出海前才搬上船,所以第三日夜里他们连夜搬抬,将箱笼都抬到了祁望的船上,霍锦骁亲自督看。

平南岛与燕蛟岛的船队合一,浩浩荡荡往平南岛驶去。

霍锦骁如今身份不同,自然不需再挤水手舱房,小满这趟没跟来,祁望身边无人,便将霍锦骁留在身侧,一则为了教导,二则也为了让她不必整日与男人混为一堆。她倒是自觉,知道祁望一个人,索性照料起他饮食起居来。

船帆挂起,燕蛟岛的码头上数十艘船接连离港。祁望在船上来回忙了许久,直到船稳稳驶远,这才回了自己舱房。时已近午,霍锦骁见他回舱,便去厨房里要了吃食,又打了半桶清水回来,打算让他擦擦脸用饭。

连着三日都在忙,她瞧他胃口仍旧不展,昨夜搬抬整夜,今早他神色更差了,嗓音都沙哑不堪,她有些担心。

“祁爷,我打了水,你擦擦脸吃些东西吧。”霍锦骁将水倒入盆中,从架上扯下帕子泡水拧干后送入内室。

祁望半倚在锦榻上,头歪靠着迎枕,身边矮几上放的水烟壶和茶连碰也没碰过。霍锦骁觉得不太对劲,几步上前,将帕子丢下,跪到榻沿又唤:“祁爷?祁爷?”

他没有回应,只闭紧眼,眉心拢成一团,唇色泛白,全然不是适才在人前时的干练。

她伸手探他额头,被他额上热度吓得缩回了手。

“祁爷,你在发热。”

而且这热度还不低。

她就是乌鸦嘴,说什么病啊病的,果然好的不灵坏的灵。

“烧了?没事,让我歇歇就好。”祁望有些迷糊,随口道。

“都这样了你还说没事,你是不想要这条命了?”霍锦骁闻言心里气便不打一处来。看他这模样起病应该有段时间了,这几天众人都忙,他又有心隐瞒强撑,以至无人看出端倪来。

“都说了我没事。”祁望脑袋沉得很,不想说话,脾气上来语气也急。

她瞅他两眼,拿起拧干的湿帕挨近他,从他的额头擦起,缓缓拭过他眉眼脸颊,又在他脖颈上擦了擦,才托着他的后颈扶他躺下,撤去小桌,取来薄被盖到他身上,复又拧了把湿帕压到他额间。祁望只觉凉意拂过,稍稍减了些烦闷。

出海在外缺医少药,条件又恶劣,一丁点病都会要人性命,何况是这么高的热度。

霍锦骁心里忧急,正打算起身去外头问人寻药,不妨舱外有人声传来,要见祁望。

脾气

纲首的舱房比普通舱房大出许多, 里外共三间, 祁望如今歇次间一般是他用来处理公务或见客之处,外头另外还有个隔间, 是候客处,吵嚷声正是从候客处传来的。

霍锦骁掀帘出了次间,看到外头隔间里站了二人, 都穿着同样的短罩甲、护臂腿甲, 头缠朱红折巾,脖间也系着同色裹巾,正是平南卫所所训之水军。

此番平南出动的大多战船, 祁望所坐这艘是领船,为海沧船,福船船型其中之一,全船乘员五十三, 水手九名,余者皆为战士,船上载有弓/弩烟罐火砖等海战武器。

“二位大哥, 何事争执?”霍锦骁朝众人抱拳问道。

她近日常跟在祁望身边行事,与这两个卫所的兄弟互相认识, 这二人一名李钱,负责船上火长之事, 另一位名周河,乃本船战士统领,许炎的副手。这趟回航, 许炎并不在这艘船上。

周河便抱拳道:“景爷,适才了望手来禀,前方天象有异,恐有风雨。”

“这雨云压在我们此番航线之上,所以我二人来寻祁爷示下。”李钱也道。

霍锦骁想着祁望现如今的状况,不由沉敛道:“两位大哥,实不相瞒,祁爷连日操劳过度,回舱后便累倒,发起高热,我正打算去向几位寻药。”

“什么?”二人大惊,异口同声道。

“祁爷病倒了?那可如何是好?病情如何?”周河面露急色,要往里走去。

霍锦骁拦下了他:“周大哥,祁爷正歇着,你一进去就要惊动他,以他的脾性肯定又要强撑。不如这样,祁爷我来照顾,两位大哥先解决眼下这事。以二位的经验,这雨云之势可危急?”

“倒是不急,雨云离我们还有段距离,我们是想讨祁爷示下,是全帆加速冲出雨云范围,还是绕行?”周河答道。

“若是全速按原航线前行,可否能保证冲出雨云?”霍锦骁问道。

“不能,只有七成把握。”周河道,“不过此风雨料来不大,便是船队陷入也可应付。”

“那绕行呢?”

“绕行的话可能会偏离航线,入夜后辨位困难,船速需降到最慢,会延误我们回到平南的时间。”李钱道,他专司针盘,为船舶航。

霍锦骁略思忖后便道:“我们虽赶时间,却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祁爷如今病着,还是以稳妥为首选,绕行是不是更安全些?”

“确是绕行更为稳妥。”周河和李钱都点头。

“二位可有定夺之权?”她便又问道。

“这雨云不急,非生死之事,若祁爷病重,我可代为决断,不过我要先见见祁爷。”周河便又抱拳道。

“行,你们轻点儿。”霍锦骁便领二人进了次间。

祁望仍躺于锦榻上,睡得极不安稳,面色唇色皆白,眉头紧拢,呼吸急促。周河上前探探他的额,果然触手滚烫,他神情便也沉下来,目现忧色。

霍锦骁见他有话要说,便做了噤声的动作,将两人招到外头说话。

“祁爷这病确实不轻,事急从权,我来定夺吧,就按景爷的意思办,一切以稳妥为上策。”周河如今倒不担心前方雨云,反而更加担心祁望,“船上有大夫,我这就命人请他过来。”

“麻烦周大哥了。前边的事暂托大哥与诸位兄弟,祁爷这里我照看着。若有急情,周大哥可随时来寻我商量。”霍锦骁道。

“景爷客气,这是我等分内事。我们先出去,景爷有事差遣也只管随时来找我,祁爷的病若有何进展也烦请告知,稍晚些我再来看祁爷。”周河一旦有了决定便急着着手去办。

霍锦骁点点头,又叮嘱道:“二位,祁爷的病先别声张。”

船上人多,若有流言传出,恐怕会扰乱人心。

“知道。”周河语毕便和李钱出了舱房。

舱里空下来,霍锦骁又回身进了次间。

————

稍顷,船上随行大夫便到舱里,一番搭脉诊治后只说是操劳过度,加之近日秋凉突至引发风寒,而祁望素来身体好,鲜少生病,此次病来便如山倒,来势汹汹一发不可收拾,需小心照顾。

霍锦骁连道“是”,将大夫送出舱去,由他去抓药煎煮,她则回到祁望身边。

祁望迷迷糊糊躺着,依稀听到身边来来去去的脚步声,他却抽不出力气睁眼,身上酸涩难当,脑中浸水似的沉,身上发寒。有人似乎守在他身边,他额上的湿帕换了一次又一次,那人还托起他的头,每隔一会便用湿帕擦他后颈,她的手很温柔,偶尔触及他颈间肌肤时便是让人惬意的凉意,与他身上的热度恰好相反。

如此折腾了一会,煎好的药送过来,厨房也送了新的吃食来。大夫开的药共两种,先送来的是退热的药,每隔一个时辰喂服一次,直到热退,用的是荆芥、防风等药煎成。

霍锦骁试好药温,转头过来扶起祁望。

“祁爷,喝药了。”

祁望听到细细的叫唤声,人已被她搀起,靠在了迎枕上,他勉强将眼睛扯开条缝,看到霍锦骁坐在身边,端着药,眉目低垂,神色恬静安心。

“是你…”他低声道了句,嗓子里像含了砂子,声音沙沙的。

她已舀了药送到他唇边,一边喂他,一边说:“大夫说你操劳过度,风寒入体。我都劝过你别老死撑了,你怎么就是不听?现在可好,把自个儿折腾病了,我跟大夫说了,要给开最苦的药,让你长点记性!”

祁望微启唇饮下一勺药,闻言竟笑了:“你以为我是你,怕苦,喝粥还要放蜜?”

霍锦骁又送来勺药汁,他就着喝下后忽握住她的手拉下,阻止她再喂,另一手从她那里将整碗药都端走,仰头饮尽后把空碗扔回桌上。

“喝药也要逞能。”她抱怨了句,丢给他块绞过的湿帕。

他执帕拭唇,左手手心却是一空,她已不动声色收回手。

“祁爷,喝点粥吧。你一天没吃东西了。”霍锦骁将小几搬到榻上,并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你呢?吃过没?”他问她。

“吃了两块饼。”她打开食盒把吃食一碟碟端上来,又非常自觉地盛了两碗粥摆上桌。

“你回自己屋吃吧,过了病气不好。”祁望脖子往后仰去,后脑靠到迎枕上。

“我都在这呆了一下午,要过病气早就过了。反正我要是病了就只找祁爷算账,都是因为你。”霍锦骁有些饿,夹了卷子就粥,自顾自吃起来。

“好,我的错。”祁望难得认回错,也虚弱笑起。

他随她吃了半碗粥,一个卷子,便又罢手,霍锦骁不勉强他,将小几撤去,扶他躺下,让他继续歇着。祁望头还沉着,便不推拒,只是眼才一闭就察觉额上贴来她的手,耳边响起她低低的自语:“这热怎么还不退。”

那手很快收回,接着就又是湿凉的帕子敷来。

祁望不知怎地觉得安心也疲倦,很快便睡去。

————

沉沉闷闷地睡了一阵,也不知过去多长时间。船忽然上下颠簸起来,将祁望颠醒。吃过药,他出了些汗,只觉得鼻塞喉灼,身上倒是松快不少,钝沉感稍减。

“出了何事?”他从床上坐起,舱里已点了马灯,小窗外夜色深重。

霍锦骁还守在屋里,因察觉到这阵颠簸,此时正站在靠近舱门的地方张望着,看周河是否派人过来,听到祁望的话忙转过身来,将下午的事告诉于他,怎料祁望听过之后脸色顿沉。

“胡闹,为何不叫醒我?这种事是你能擅自作主的吗?你胆子越来越大了!知道这是死罪么?”

他怒斥一声,下床趿了木屐就往外走。

霍锦骁连解释都来不及。

屋外漆黑一片,冷风嗖嗖逛来,天似乎突然间冷了。祁望“噔噔”几步走到外间房口,恰正撞上周河派来通知霍锦骁的人。

“祁爷!”那人差点撞到祁望,慌忙站住。

“什么事?”祁望问他。

“周统领派小人前来通知景爷,南边原航线所经海域有暴风雨,我们已经绕过危险区域,不过稍有波及,浪头大了些,所以船身颠簸,景爷不必担心,好生照顾祁爷便是,很快就风平浪静。”那人看到随后跟来的霍锦骁便回道。

“外头情况如何?”祁望揪起这人衣襟急问。

“祁爷别担心,周统领说了,这暴风雨来得急,范围也大,幸好当时决定绕行,否则就危险了。”这人很快回答道。

祁望这才松开手,这人又道:“外头兄弟们看着,周统领和大伙不敢懈怠,祁爷放心吧,不是什么大麻烦。”

“行了,知道了,你下去吧。”祁望点点头,放人离去。

风浪稍定,船又恢复平稳,他忽然觉得身上寒浸浸的,刚才出汗湿了衣,被冷风一扑变得潮冷。他还有些不放心,仍要往外去,不妨后头有人拽住他的袖子,他转头还不及看到什么,便遇一物迎面砸来。

他信手接下,发现是自己的外袍。

“穿了再出去,若是病势加重,该闹得船上鸡飞狗跳了。”霍锦骁拉长个脸冷硬说完,就转身进屋。

祁望听了出来,小丫头被他骂得发脾气了。

他看她两眼,还是披上外袍往外冲去,在甲板上巡了圈,拿观远镜看了天象,又找周河了解完情况,总算安心回舱。

舱里灯还亮着,霍锦骁正在温药,他的第三遍药到时辰喝了。

“小景。”祁望走到她身后,斟酌片刻唤她。

霍锦骁霍然站起,把药端到面前,道:“祁爷是不相信自己的手下呢?还是不相信我这人?我这人别的没有,就是胆子大,祁爷要是觉得我擅作主张了,就罚我吧。”

“我找周河问过,与你无关,他是有定夺此事之权,这事不怪你。”祁望便道。

她冷笑道:“那就是不罚了?你喝不喝药?不喝我倒了,反正你也不在乎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