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什么臭东西?竟然敢这样说我和我爹。哼,孤男寡女,这时候又无事献殷勤,定然是勾搭……”

“啪”的一声脆响,那杨倩罗不等说完,就被她爹扬起手在脸上狠狠揍了一个巴掌,她不敢置信的看向父亲,却见一向笑里藏刀的爹爹此时竟然连青筋都迸出来了,大声怒斥道:“混账东西,你瞎了眼睛。这是苏小公爷,你也敢口出不逊。素日里在家教你的那些女儿规矩都哪里去了?就因为出来这么一趟,便把你兴头的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是不是?还不赶紧过来给小公爷道歉?”

“苏小公爷?”

杨倩罗茫然的喃喃念着,心想什么苏小公爷……等等,苏小公爷,莫非是那个名动京城的苏名溪?她转头看过去,只见眼前男子气度雍容,容貌亦是出色耀眼之极,不由得心神一震,知道自己猜中了。一时间,只觉一颗芳心乱无头绪,忙上前盈盈施礼道:“民女见过苏小公爷,刚刚是民女不懂事,冲撞了小公爷,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不要怪罪民女,不然民女也唯有一死方能赎罪了。”

阮云丝瞧着这女孩子此时荡漾在那张脸上的笑容,听着那发嗲的声音,差点儿没呕出来。心想太做作了,我的妈呀,连我这曾经饱经偶像剧锻炼的人都受不了了。就连那些剧里最令人讨厌的女配,和这女孩儿一比,也都清纯的像仙女了。啧啧啧,一个二八女儿,为什么非要教育成这个样子?

苏名溪看都不看这杨倩罗一眼,只是皱眉道:“阮姑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办完了吗?办完就让这些人走吧。我傍晚前还要赶回家里,这会儿要抓紧时间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

既然有人免费给自己撑腰,阮云丝哪会不善加利用?于是连忙道:“办完了办完了。方大哥,您快把这两条大腿拿回去吧。旭哥儿,你也和你爹回家,狗子,小黑你领走,等到你们爹爹回来了,再给我送回来也不迟。”

阮云丝安排完,就瞪着那辆停在街门口的马车,眼睛都放出光来。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谁不爱啊?尤其是这馅饼就是馅饼,肯定不会伴随着陷阱。她刚想着把这些人都打发走,好看看那马车里是什么东西,既然苏名溪说是送了年货过来,这里定然应该有肉和骨头。谁知还不等迈步,就见身边这些人竟然全都是换了一副面孔。

只听那杨老爷热络的道:“阮姑娘,这是什么话?既然你喜欢这条麝腿,自然便该送给您。这个……老朽刚刚得罪了小公爷,正不知该如何赔罪,这麝腿的钱您也不用给了,咱们搅扰了您,这点心意是应该的。”

“原来是麝腿,怪道有一股子香味儿。”苏名溪淡淡看了地上的麝腿一眼,又看看方青,冷笑道:“你的运气倒好。”

“是是是,多谢小公爷,小老儿的运气一向还不错。阮姑娘,既然杨老爷把这麝腿和野猪腿给您了,我自然没什么意见……”方青的脸此刻也笑的像朵花儿似的,可不等说完,便听苏名溪冷笑一声道:“不用,前几日庄子上的人来送年礼,恰巧就有两只雄麝,所以我也给阮姑娘带来了两条麝腿,你们这个拿回去吧。野猪的肉虽然还不错,倒也比不上车上那头茯苓香猪,阮姑娘一个人,如何吃得了这么些?放坏了倒可惜,还白白承你们一个人情。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弱女子,到时拿什么还你们?”

一席话说得那杨老爷一张脸再次涨的猪肝一样的紫红。心知自己这次是在小公爷面前留下了一个坏印象,他心里这个懊恼就别提了。想到半年前托了妻舅去国公府说亲,想把自己这个女儿嫁给人家做妾,结果却被一口回绝,这一回偏偏又是在这人面前出了大丑。他只觉得一股邪火在心中升起,可又没办法撒出去。只得没好气的扯了正呆看着苏名溪的女儿的手,恨恨道:“还不快走,留在这里继续丢人现眼吗?”

那杨倩罗正盯着苏名溪的脸发花痴呢,想着这就是名动京城的小公爷苏名溪?皇帝面前的大红人?世上怎么有这样能干的男人,又长得如此俊逸非凡?一直还以为人家说他容貌出众是恭维,谁知今日一见,才知是名不虚传。是了,半年前爹爹好像还给自己去说过亲,但是后来却一直不知道结果,自己当时没放在心上,如今看来,倒是要回去好好问一问。

正想着。冷不防杨老爷一拽她,杨倩罗便是一个踉跄。要说此女反应也着实迅速,心念电转间,索性接着这个踉跄委身在地,口中娇呼一声:“哎哟!”接着便抬起那双大眼睛看向苏名溪,只这一会儿功夫,那双眼睛就蒙上了一层薄薄雾气,看上去真个是我见犹怜。

剧情忽然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反转,阮云丝忍到现在还能保持面无表情,实在是已经用了平生最大的定力。此时再见到这杨家姑娘做作的样子,她真是再也忍不住了,“扑哧”一声就笑出来,接着转回身用手捂着嘴,拼命忍着不让笑声逸出来,但从双肩的抖动中依然可看出一斑。

可恨!杨倩罗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声,面上却更显出凄楚无依得神情,潸然泪下的问道:“我此时脚踝剧痛钻心,你便觉得这样好笑吗?我也只不过是想请苏公子施一把援手而已,并没别的意思,你心里究竟想到哪里去了?”

第二十章:道谢

阮云丝本来都不想理她了,可是见到这女孩儿直到现在还不忘含沙射影的污蔑自己,不由心头火起,转过身来冷笑道:“我没想什么,只是觉得杨老爷正拉着姑娘的手,只要稍微一用力就可以把你拉起来了,你却非要放弃眼前父亲不用,偏去看苏公子,所以好笑而已。”

“你……”

杨倩罗眼睛都冒出火来,这时候也顾不上脚疼了,一下子便从地上站起来,看向阮云丝的眼神恨不能活吃了她。

“杨姑娘,你的脚好像没事儿呢,那就请回吧,这里可还是我的家。”阮云丝丝毫不客气,如果说先前她还以对方年纪小,不用和她一般见识来劝自己的话,现在她对这个矫揉做作又虚伪傲慢的女孩就是厌恶到了极点。

“够了,走。”杨老爷终于也看不下去了,刚刚女儿摔倒的时候,他心里不是不明白女儿心中在想什么,也积存了一丝希望,谁知苏名溪竟是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任由他们父女两个在这里出丑,被一个村姑侮辱,他怎么也算是经过风浪的人,就算被贪心蒙蔽了眼睛,但还不是完全没了理智。

看着那个杨老爷和杨姑娘气得扭头就走,方青赔笑不已,阮云丝便对方旭道:“旭哥儿,你把这两条腿背回去吧,如今我有了年货,就不破坏你爹爹的信誉了。”

“好。”旭哥儿答应一声,热烈的眼神却盯着苏名溪,眼里闪烁着崇拜的光芒。

“好了旭哥儿,快走吧,狗子,你把小黑也带回去,这种时候,别让那两只狼养好了伤,再去村子里偷袭。”阮云丝吩咐着,而旭哥儿背了那两条大腿,虽然恋恋不舍,却终于还是禁不住阮云丝催促,只好怏怏不乐的走了出去。

“小黑,跟着狗子去帮他们守几天村子。”阮云丝随即拍了拍小黑的脑袋,于是小黑便跟着狗子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直到阮云丝笑着说了一句:“放心,会给你留肉骨头的。”小黑这才猛摇了几下尾巴,跟着狗子一路去了。

这里阮云丝见苏名溪惊讶的目光在走远了的旭哥儿身上,她便笑道:“苏公子年少随军,一战成名。想来也是爱勇武有力的少年,这旭哥儿力大无穷,他父亲是猎户,他自己又喜欢读兵书。若是公子觉得他是一个可造之材,不妨给他一个机会。”

苏名溪点头道:“他也就是十一二岁吧,竟然能练出这把子力气,着实难得。”说完却听阮云丝摇头笑道:“这不是练出来的,他爹娘一心望子成龙,只让他读书,不让他习武,盼着他科考出身,不要再做猎户。”

苏名溪摇头叹道:“可怜天下父母心,这望子成龙固然无错,却也要因材施教,若是一味拔苗助长,却是耽误了孩子。我看那方旭倒是一根好苗子。也罢,异日若是有缘,我好好试炼试炼他。”

阮云丝眼睛一亮,这苏名溪出身名门,却是文武双全。当日还不到十五岁就跟随御驾亲征,在皇上和军队被围沧浪山时,就是他一杆银枪,杀的敌人人仰马翻心胆俱寒。之后又设下圈套激敌深入,这才打开了一个缺口,他率领三军将士舍命护着皇帝逃出,皇帝毫发无损他却身受重伤。所以当今圣上对苏家恩宠隆重,对这苏名溪更是待如子侄一般。听说当日本要给他爵位,但却被苏名溪和他的父亲拒绝,言说国公之位已是世袭,实在不该一门给两个爵位,太过招摇,因此皇上这才作罢,但圣眷日隆这自是不必说了。

也因此,方旭听说眼前这年轻公子就是苏名溪时,才会那样的热切崇拜。想来,当日父亲和哥哥能为自己说成这门婚事,心中定是喜出望外的吧?却不知自己旋即逃家,也许他们一辈子也不会再原谅自己。但谁让自己是穿越过来的女人?无法忍受进入大宅门,遵从那三从四德,忍受丈夫三妻四妾的命运呢?所以这一世,也只有对不住那哥哥和爹爹了。

只是她没有料到,造化当真弄人,兜兜转转之间,她如今竟然又和这苏名溪攀上了关系。好在这一次对方送了年货过来,两下里便是清了这笔账,他一个大家公子,没事儿应该也不会来找自己这个村姑了,总算避免了事情败露的可能。不然的话,一旦让苏名溪知道自己就是那个逃婚成功,让他颜面尽失的女人,只怕他会当场拔剑杀了自己。

正想得出神,忽觉眼前有东西晃了晃,她回过神来,只见苏名溪的手掌正在她面前微微摇着。

“啊……不好意思!”阮云丝脸一红,却见苏名溪含笑问道:“姑娘想什么呢?这样出神?”

“没什么。是了,天好冷,难为公子亲自跑一趟。其实若真是要还这个人情,无论是打发谁过来送东西也就是了,何必您亲自跑一趟?”阮云丝终于完全回过神来,强行抑制住心中兴奋,暗道赶紧把东西都搬下来给我看看吧,这样大的马车,哪怕拉上四分之一的东西,我就发财了啊。

却见苏名溪不紧不慢笑道:“幸亏今儿跑了这一趟,不然如此精彩的一出好戏,错过了岂不是可惜?刚刚那杨家父女说他们似乎有个当官儿的亲戚,不知道是谁,姑娘告诉我,我回去吱一声,不许他和你为难,不然的话,须知小人难防,一旦那不开眼的知府真要助纣为虐,姑娘怕是要受委屈。”

阮云丝心想这苏名溪真是不简单,心地也仁厚,刚刚那件事他竟然记在心上了。于是便把杨家父女搬出的舅舅是知府说了出来,苏名溪点头道:“想来就是本城的知府了,若是别处,也管不到这里来。我只和本地知府知县都打声招呼。一旦那是外地知府,他也就支使不动了。”

阮云丝连忙谢过苏名溪,却见他身旁那个仆人王彪似是终于忍不住了,搓着手道:“姑娘刚刚也说天儿冷,这大冷天,怎么就不请咱们进去坐坐?只让在这大雪地里头受冻……”不等说完,已是被苏名溪呵斥了一声。

第二十一章:年货

阮云丝忙笑道:“是我疏忽了,苏公子和王大哥请跟我进来。”说完又看向那马车,苏名溪便道:“让李三和刘云下来吧,把东西都搬进屋里去。”他这边对阮云丝道:“阮姑娘请。”

“大黄,不许汪汪叫,这是来给咱们送东西的人,是好人,明白吗?”阮云丝拍拍大黄肥硕的脑袋,见心腹大狗只摇尾巴,不由得开心笑起来。

苏名溪心里一动,随即就微微一笑,暗道这位阮姑娘实在是个妙趣横生的人,说她是村姑,却是亭亭玉立气质如兰,全没有村姑的粗俗。若说她是弱质纤纤一介女流,然而刚刚面对那杨家父女,她却是傲骨铮铮誓不低头。此时却又像个没长大的小女孩般和大狗说话,流露出几分天真娇憨。是了,还有刚刚听说自己给她送东西时,盯着马车的那双眼睛也放出光来,说不定还有些财迷本质,却又舍得将年货拿出来给自己等人分吃。

他越想越觉有趣,不由得多看了阮云丝两眼,只见对方一身粗布棉袍,头发上松松挽了一个发髻,只以一根式样再简单不过的木钗别住,虽是朴素之极,但那张秀丽脸蛋上却是神采飞扬,端的光彩照人。

一边想着,已经走进了家门,只见那条大黄狗也晃着尾巴跟了进来。苏名溪便笑道:“是了,刚才看姑娘把那条半大黑狗遣走了,又说什么有狼之类的话,可是那条狗立了什么功劳?”

他这一说,阮云丝也想起来了,点头笑道:“是啊是啊。我记得那天晚上公子还说过小黑不是普通的狗。谁知第二天我带它去猎户村,想着买点猎物过年,结果出村的时候,却不知是哪里跑出来的一只狼,叼了个孩子。后来又来了一只狼,满村里的狗没有一只敢叫唤的,只有小黑冲上去,和那两只狼竟斗起来,有了它身先士卒,那些狗才加入战团,终于把孩子救了回来。刚刚狗子来,就说有人好像还看过那两只狼,他们村里的男人们都上山打猎去了,因此要小黑过去撑撑场面。”

饶是苏名溪聪明绝顶,阮云丝这番话也说得不疾不徐,苏名溪却还是听得一头雾水。大致的过程他了解了,却是有几个问题疑惑着。因此便开口道:“能让全村的狗都不敢吠叫,那该是狼王级别了。小黑如今不过是条半大狗,便有如斯威力,看来我依然是小瞧了它,是了,大黄是它的母亲吧?真不知它的父亲会是什么?难道是雪狼之王?抑或是西域那边的獒王?只是小黑长的却不似獒,雪狼之王似乎也不该在这里出现。”

阮云丝摇头笑道:“这是真不知了,大黄就是条普通土狗,当日它叼着小黑,被人打得奄奄一息,还是我救了它,那时可没想到小黑还有这份儿出息。回来我也审过大黄,但它只汪汪叫了两声,我也听不懂。”

听见她最后一句话,苏名溪和王彪不禁都笑起来。阮云丝的眼睛却只盯着那两个仆人抬进屋里的东西,忽听苏名溪又问道:“你刚刚说,因为猎户村的男人们都上山打猎去了,这是怎么回事?年关都到了,难道他们连这两天也不肯歇息歇息吗?

听苏名溪这样一问,阮云丝不由得叹了口气,摇头道:“别提了,那猎户村里有三个孩子得了虷病,听说只有黄鼠狼骨头熬水才能救命,不然就要被虫子吃透了死掉。所以那些猎户们都上山去猎黄鼠狼了,只是一直都没有猎到,这一次他们走时就说了,如果猎不到,就到年关才会回来。”

苏名溪点点头道:“原来如此,别说,这些猎户倒是有情义的。只是那方青为什么却留在村子里……”不等说完,他自己已经摇头笑了,道:“我真是糊涂,龙生九子尚且不同,这人与人又怎么可能一样呢?观其先前所作所为,必是自私自利之徒,能自扫门前雪就不错,哪会管他人瓦上霜。”

阮云丝点头道:“正是如此。黄鼠狼这个东西着实狡猾,猎户门已经出去了这么多天,只怕是没什么收获。若是苏公子在京城能看到有卖这东西的,还望伸出援手买来救命,我先代猎户村的村民们谢谢您了,至于钱财……”

说到这里,她也不由得笑了,摇头道:“我也糊涂了,像公子这样的人物,如何会把钱财放在心上?”

苏名溪笑道:“既然知道,就不必提钱财之事,我回去后定当用心寻访,若是能寻了来,救那几个孩子一命也是好的。”说完见两个仆人已经把车上的年货都卸了下来,他便起身道:“姑娘看看,这些东西都要放到哪里去?”说完指着堆在地上大大小小的袋子道:“这是二百斤的白玉米,十分干净,甚至不必淘洗。这是一百斤的白面,这两袋里是杂米和各种红豆黑豆,做粥喝极好。这是一袋子已经剥好的花生,姑娘喜欢炸着炒着生吃都随意。这是两条麝腿,还有一只茯苓香猪,留着你过年炖了吃烤着吃都行。这是一袋时新蔬菜,乃是我庄子上的暖棚里出的,这个时节倒是新鲜物……”

因林林总总说了一遍,只把阮云丝听得眼睛都直了,心想我的天啊,这哪是给我置办年货?这分明是把我一年里要吃的都给置办全了。

平白得了这么多好东西,任阮云丝定力再好,这时候也不觉一颗心砰砰直跳,然而却还不算完,等到阮云丝把这些东西都看了一遍。苏名溪才又指着最后几个袋子道:“这里是我娘为了感谢阮姑娘送给您的,究竟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想来无非是些绸缎吃食,不如打开看看?”

阮云丝惊讶道:“令堂?我与令堂素不相识,怎么会送东西给我?”

苏名溪笑道:“姑娘雪夜援手之恩,说是救命也差不多。我娘听说我这次回来遇到这种事,狠狠骂了我一顿,之后又说要好好感谢姑娘。姑娘快打开看看,究竟连我也好奇起来了,不知道她弄了这么两袋子,装的是什么东西,可不要和我的谢礼重样才好。”

阮云丝红着脸道:“公子和令堂简直让我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你们竟然……”

不等说完,便被苏名溪打断,听他认真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若我也是孤苦无依也就罢了,如今我既然不是,自然该好好报答姑娘,还望不要推辞。”

阮云丝无奈,刚才那话倒不是客气,而是她真觉着苏名溪给的实在太多,最初的欣喜过去后,就觉着受之有愧,统共也就是收留了人家一晚上,给了些东西吃而已。

第二十二章:前程

见她不好意思,王彪便在一旁笑道:“姑娘何必不安?咱们国公府拿出这点东西来不算什么。我们公子的意思,就是要让这村里的人看看,好人是有好报的,莫要因为一些偷鸡摸狗的毛贼,就把人人当成是贼,连一点善意都不肯施舍。”

阮云丝这才明白苏名溪的真正用意,心中不由得对此人更是佩服。便解开了那两个大袋子,只见一个里面装着几匹绫罗绸缎,另一个袋子里面装着的是一些精致点心,为了防止压坏,都是用结实的木头食盒装着。此外还有几大轴绣花线。

阮云丝笑着对苏名溪道:“令堂真是心细如发,连绣花线都替我想到了。”说完却见苏名溪倒吸了一口冷气,苦笑道:“果然是心细如发,我竟不知道母亲连这个都装了进来。”

王彪挠着脑袋笑道:“小公爷,您别瞧不起太太这些东西,人家阮姑娘是姑娘家,定然喜欢这些胜过你给的那些羊腿麝腿茯苓猪的,不信你问问阮姑娘,是不是这个理儿?”

阮云丝点头笑道:“这绫罗绸缎是十分难得的,尤其是这匹妆花缎,我竟不知如今这织染技术竟这样好了。”

苏名溪道:“哪有这样好?这是江南织造花了几年功夫才研究出来的。今年统共也只得了一千匹左右,让那些彼岸番邦一下子就抢去了五百匹。剩下的五百匹进贡到宫中,皇帝因为进贡的少,知道他们还卖了五百匹,险些降罪下去。这是前些日子才赏给我们府里的,我记得只有十匹,难得她竟舍得给你一匹,好好做一套衣服,莫要糟蹋了这料子,哦,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这料子难得……”

“我明白,公子不必解释,我再怎么不知道好歹,也万万不会将好心当做了坏意。”阮云丝收起面上的惊讶表情,笑吟吟道:“如今已经到晌午了,公子想必赶路也没吃饭,稍等我一下,这就去做饭。”

苏名溪忙道:“多谢姑娘美意,只是我今日还要赶回去,姑娘要收拾这些东西,就不必忙活我们的饭菜了,左右车上也有食物,饿不到我们。”因捧起一旁茶水慢慢喝着,虽然有些凉了,茶也不是什么好茶,他却觉得津津有味。面前阮云丝对待他,既没有一般女子的矫揉做作,也没有那些名门千金的故作清高,让他感到十分舒服。

阮云丝心想既然不想在我这里吃饭,那就走吧,不然我总是要做做样子嘛。刚想到这里,就见苏名溪站起身来,她心中一喜,还以为对方终于是要离开,心中正责怪自己真是小心眼儿,人家送了这么多东西来,就算留一顿饭也是应该的。只是她实在不敢和这男子有太多牵扯,自然就巴不得他赶紧离去。

却见苏名溪只是站起身,并没有挪步的意思,而是看着里屋道:“姑娘炕上那是什么?红彤彤的一片。”

阮云丝望了望,才恍然道:“哦,是我剪得窗花,我是个笨人,剪了半天才剪好这一张……”不等说完,只见苏名溪脸上露出十分感兴趣的神色,喃喃道:“这样大的窗花?”一边竟是不等阮云丝开口相邀,就情不自禁走进屋里。

嘿!好嘛,真看给了我这么多东西是不是?这就自来熟了。阮云丝心里腹诽着,也忙跟了进去,却见王彪也走进来,看着苏名溪手里拿着的那张大窗花叫道:“这窗花儿漂亮,爷,咱们还没看到过这样大的窗花呢。这若是贴在老太太屋里,她必定喜欢,哟,娃娃抱鱼的图案,这也喜庆……”

“王彪。”苏名溪呵斥了一声,阮云丝则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过人家给了她这么多东西,一张窗花算什么?因此忙道:“若公子喜欢,就拿回去吧。什么好东西?我也剪得不算好。”

苏名溪似是十分喜欢这张窗花,笑道:“这还不算好,哪里有好的?我祖母就最喜欢这窗花,每年过年让人去买,或是让府里剪,总说都比不上她年轻时候见过的。既然姑娘肯割爱,我就不客气了,拿回去必定能博祖母一笑,在下先行谢过。”

阮云丝心想原来是为了一片孝心。这古代人在这方面果然讲究。现代那些男孩子,哪管老人家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只要遂了自己的意就好。正感慨着,只见苏名溪微微拱手一礼,这回却是真告辞了。

阮云丝将他们送到门外,目送着那马车远去,这才回到屋里,看着堆满了库房的那些东西,只把她欢喜的使劲儿跳了几跳,又挥了几下拳头,再咬两口。忽见大黄摇着尾巴走过来,她也不管自家狗狗经没经过训练,扯着两只狗爪一下子就把大黄给抬了起来,在地上小声欢笑着道:“有年货了大黄,这回咱们可有肉骨头吃了,还有烤肉吃,你高不高兴?”

“汪汪汪……”

大黄叫了几声,阮云丝不由得失笑,在大黄狗的额头上点了一下道:“呸,一说吃的,你就能听懂人话了。等着,我肚子也饿了,咱们先吃点点心。瞧瞧瞧瞧,这可是王公贵族家才能吃到的。嗯,咱们少吃些,留几盒子送人,芸娘一盒,李保长家一盒,王嫂子家一盒,还有刘家许家……嗯,他们平日里照顾我,此时看见这些富贵人家才能吃得东点心,必定欢喜。”

因高兴地将那些年货都放置好了,又削好了肉和骨头下锅炖着,她这里坐在炉灶旁往灶膛里塞着柴火,一边就默默出神。

刚刚被苏名溪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妆花缎她看过了,若是在现代,不过是最普通不过的一点花纹缎子。这个架空时代的纺织虽然表面上繁盛,但是在阮云丝看来,其实却实在是落后的。蚕丝虽然不少,但成品并不多,因此朝廷亦曾经有过命令,绫罗绸缎只许官宦人家用,只不过随着商贸日渐发达,纺织也在进步,所以这个政令便等同于是废止了。

即便如此,这些纺织品在阮云丝眼里也实在是算不上什么。别说自己在现代时那些纺织厂造出来的印花五彩多色锦缎,就算是普通素缎,这个时代里也没有几样颜色,不过是天青,石青,红绿等色,十分单调不说,那天青藏青色据说还是很难染成的,一不小心,就会将上好的白缎给染废了。

第二十三章:为自己守寡

这样的情况下,靠着自己掌握的知识,想要做出一番大事业,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可阮云丝却还是十分畏惧,她害怕自己的身份会暴露,一个逃婚的女孩儿,还是从侯府中逃出来的,一旦身份被揭穿,抓回去后的下场简直就是用脚趾头想都能够知道,就算能够侥幸不死,也要脱层皮。

想到苏名溪先前的客气,阮云丝不禁苦笑,暗道你若知道我便是当日那个让你在京城中丢了脸面名声的逃婚女子,只怕就没有这会儿的亲切温柔了,或许会亲手掐死我也说不定。唉!为什么偏偏要让我穿越呢?我真的一点儿也不喜欢啊,我也根本不适合这个时代,要我把一生耗费在那大宅院中,要我对着一个拥有三妻四妾的男人顺从听话,老天啊老天,你当初为什么不让我直接死了投胎?

她苦恼的又添了一把柴禾在灶膛下,忍不住站起身走进卧房,在梳妆台上坐下来,看到铜镜中那张秀美的面孔,虽然还是年轻的容颜,然而经历了这许多沧桑,那份先前的名媛千金风韵气质早已经变了,就连容貌,都不再是少女模样。

变了?

阮云丝猛然就愣了一下,然后她忽然揽过镜子,细细看着里面映出来的那一张面孔,一边在脑海里回忆着自己在侯府时的模样,这会儿才真正发现,自己真的是变了许多。

少女的长发已经盘起,现在的她,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妇人装束,虽然大家都不知道她丈夫的来历,但却都知道她是一个年少寡妇,只要把眉毛稍微修一修,善用一点胭脂水粉,就算是父亲站在面前,大概也只会觉着这女人很像他那个逃婚的女儿,却不敢咬定自己就是曾经逃婚的侯府千金——阮明湘吧?

因为这个发现,阮云丝空前的兴奋起来,一直压在心头多年的大石忽然之间就被搬开,她在房中跳了几圈,甚至还跳了一小段已经生疏的街舞来表达自己的兴奋之情,也幸亏窗子上都是窗纸而不是玻璃,不怕被人看见她的癫狂之态。

正沉浸在兴奋中,忽听外面有人喊着自己的名字,听声音像是芸娘,于是阮云丝连忙接了出去,果然,芸娘手里拐着一个篮子站在街门外,见她出来便笑道:“我今儿蒸了年糕,给你送几块来。只是听人说今儿你家里热闹,还有人送了许多好东西,倒未必是把这年糕放在眼里了。”

阮云丝笑道:“怎么会?我最喜欢吃年糕。今儿索性留在我家里吃饭,先前救助的那位京城公子,的确给我送了不少好东西,里面有一头猪,说是什么茯苓香猪,咱们今儿正经也尝尝。”

茯苓香猪向来就是在皇庄上精心培养的,喂以各种好东西,因其肉质细腻香鲜为世人所喜,只不过民间所谓的茯苓香猪一般都是挂羊头卖狗肉的东西,不过是喂点好料罢了,哪里能得到皇庄上喂猪的秘方?芸娘并不知道苏名溪的来历,只当他是大家公子,阮云丝心里却明白,这茯苓香猪必然就是皇宫中赐下的,想当日她贵为侯府千金,尚且没有荣幸吃一口正宗的茯苓香猪肉,却没想到如今竟可以大快朵颐,如何能不开心?

芸娘和她是熟了的,因此就坐下来笑道:“好好好,顺便把这冷糕也蒸一蒸,呀,看你家的狗,绕着锅直打转呢,不是我说,别人家养狗都是看门护院,你可倒好,把这狗当成儿子似的养了。”

阮云丝嘻嘻一笑,听芸娘又问起小黑,她就将猎户村孩子患虷病的事情说了。倒让芸娘也跟着叹息了一回,摇头道:“这天寒地冻的,黄鼠狼都龟缩不出,即便出来,那东西最是机灵奸猾不过的,哪里就容易猎到?也罢,但愿上天保佑,能让那些猎户们打到一只,换孩子们平安无事吧。”

当下两人就把糕蒸了,阮云丝又拿出那些点心给芸娘吃,又把其他的年货也分了些给对方。因两人素日里便如姐妹一般,又都觉着是同病相怜,所以芸娘也没有多推辞。

这茯苓香猪的滋味果然不同寻常,阮云丝从穿越到古代,只发现一样好处,就是古代的猪肉好吃,到底是粮食喂出来的,不是现代那些用饲料喂养,几个月就出栏的猪肉可比。然而这茯苓香猪,却是比她在侯府吃的猪肉更胜一筹,就连芸娘不喜肉食,都吃了好几块,大黄则是一幅吃撑了的模样,趴在灶台边,嘴边犹有一根带肉的骨头,它有一搭没一搭的啃着。

“瞧瞧大黄这肚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它怀了一窝崽子呢。”芸娘没好气的指着大黄狗,恨恨道:“若是没有个七八斤肉,断断撑不出这样一个肚子。”

阮云丝笑道:“这家里就我和它两个,后院的鸡鸭鹅都不吃这些,不给它吃可给谁吃呢?好了,我要去喂鸡,你且在这里宽坐,我一会儿就回来,到时咱们剪几朵窗花,早上我剪了一张大的,偏那位苏公子看中了,到底要了去。”

芸娘忍不住摇头笑道:“那位苏公子真真是不解风情,竟然只看中了窗花,他怎么就不好好看看这剪窗花的人是何等心灵手巧……”不等说完,早被阮云丝啐了一口,听她骂道:“你是个寡妇,竟然还说这种话,若是春心荡漾了,我介绍那苏公子给你认识如何?”

芸娘笑道:“罢罢罢,我是心如死水的人,早决定了给我们家那死鬼守寡一辈子的,如今已经过了三年,再坚持七年,我赚一座贞节牌坊,让那死鬼在地下也高兴高兴,顺便告诉他,安心在地府等着我,可不许先去了。只是你和我怎么一样?你素日里便是个有主意心眼活的人,不像我这般……”

阮云丝打断她,淡淡道:“没什么不一样的。你是为了王大哥守寡,我是为了我自己守这个寡。我们女人难道离了男人就活不成吗?虽然我不想赚什么贞节牌坊,却也已经决定这辈子不会再嫁人。”

第二十四章:黄鼠狼的踪迹

她说完就提起那个装着鸡食的桶走了出去。这里芸娘却呆住了,细细寻思刚刚阮云丝这番话,脸上不由慢慢浮现出钦敬的神情,喃喃道:“云妹妹你真是好样儿的,这样一番话,怕也只有当日替父从军豪气干云的花木兰能说得出来,只是木兰最后怕也终是嫁为人妇,你却能够说出为自己守寡这种话来,莫非你是让男人伤透了心?若真是这样,倒是比我还凄惨了,我家那死鬼活着的时候待我总算是一心一意知冷知热。不过看你平日里却又不像十分忧愁伤痛的样子……”

她在这里自言自语出了一会儿神,看见那间放着杂物的房间,就信步走进去,只见苏名溪送的年货都堆放在这里,那架织机仍是在窗前,织机前一个马扎儿,上面犹有一匹还未织完的布。她上前拿起仔细看了看,便忍不住感叹道:“这妮子,我说她心灵手巧,真真是不错,她究竟是从哪里学的这织布技巧,竟能织得如此厚密均匀,难怪人家都说她的布织得好,还给她提了价钱。”

正寻思着,忽听阮云丝在门外道:“你看什么这样出神?”说完走进来,见她在织机前,就忍不住笑道:“嗨,我还以为你看什么,这有什么好看的?如今到了年根下,先前的活儿都干完了,这是不着急的活计,我不过每晚睡前干一会儿罢了。”

芸娘起身笑道:“我不是为别的,是看着你这布织得好,前些日子李嫂子还夸赞过,说城里那些商户都爱要你的布。”

阮云丝笑道:“不过是一点小窍门罢了,你若想学,我教你,只是那织机要改一改……”不等说完,便见芸娘摇头道:“罢了罢了,我究竟没有这个天分,上次你和我说的那些要领,还没回到家就全忘了。反正我也不靠着这个生活,日常还是把精神放在种地上,织布不过是偶尔做的勾当贴补家用,马马虎虎过得去就行。”

她这样一说,阮云丝也无奈了,知道这芸娘虽勤快,却是一个典型不肯接受新事物的妇人,说好听点那叫知足者常乐,说难听点儿就是不思进取。只不过她平时想想,这样乐天知命的性格,的确也算是不错。因此也就作罢。

“咦?你这裙子上是什么?血吗?”

两人回到东屋,刚刚掌了灯,就见芸娘蹲下身子,撩起了阮云丝的裙角,接着她将那块东西拿了起来,凑近油灯细看,皱眉道:“这好像是大鹅身上的羽毛,怎么回事?怎么能沾了血呢?”

阮云丝也诧异道:“真是奇怪,刚刚我出去的时候,天差不多黑了,不过我的确觉着鸡窝那里似乎有点血腥味儿,但是数了数,数量也不少,莫非是有狐狸什么的来偷鸡,让大鹅赶跑了?”

芸娘笑道:“你家那两只大鹅的确不是省油灯,若真有狐狸来,让它们赶跑也正常。只不过如今后门封了,你把那些牲畜放在后院,终究还是有些不妥,反正这前院还有一个废弃了的猪圈,倒不如明天我和你一起,将那几只鸡鸭鹅移到前院来,前院又有大黄,小黑过两天不也就回来了吗?那是连狼都害怕的凶犬,这样彻底杜绝了后患才好。”

阮云丝觉得这主意很好,便答应了,于是姐妹两个剪了一阵窗花,阮云丝照旧剪了几张大的,只把芸娘也喜欢的不行,讨了一对吉庆有余的图案,两人就在一铺炕上睡下了。

第二日早起,芸娘果然帮着阮云丝将鸡鸭鹅都给挪到了前院,这时方看到后院鸡舍里好几处斑斑血迹,一只公鸡的腿也有些瘸了,羽毛飞散的到处都是,一只大鹅的翅膀上脱落了好些羽毛,还带了血,想来应该是和偷鸡的凶兽殊死搏斗时留下的“勋章”。

阮云丝心里十分喜欢,听芸娘说那公鸡反正也瘸了,倒不如杀了过年,她自是不肯。这时候心中一动,便对芸娘道:“喜欢偷鸡的可不仅仅是狐狸,黄鼠狼不也是个中好手吗?焉知这次来的不是黄鼠狼?这倒是正好,猎户村的大哥们在林子里转了这么多天还没找着,倒不如年后把鸡鸭放回去,请他们来守一守,兴许还有意外收获呢。”

芸娘点头道:“这主意极好,正是这样没错。只如今眼看是除夕了,他们在林子里转了那么些时候,也该好好在热炕头上歇一歇,过了年再来最好。”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欢快的狗叫声,阮云丝眼睛一亮,惊喜道:“是小黑回来了。”一边说着,就来到街门前,果然就见小黑正在门外撒着欢儿,它身后,狗子和方旭追得气喘吁吁,好容易到了跟前,狗子便上气不接下气得道:“姑姑,你这狗跑的真快,我和旭哥哥差点儿就没追上。”

阮云丝从上次之后,很是喜欢这两个小家伙,见他们喘得厉害,小脸儿也冻得通红,便把人让进屋里,倒了滚烫的茶水,又把先前苏名溪送来的点心端过来给他们吃,一边问道:“狗子,你爹爹他们回来了吗?可是猎没猎到黄鼠狼?”

狗子脸色就黯然下来,摇头道:“没有。爹爹他们累坏了,也冻坏了,今儿早上一回来,就躺在炕上,只说不想起身。”

阮云丝叹了口气,想了想道:“也罢,我这里昨儿发现后院鸡舍有些血迹,不知道是狐狸还是黄鼠狼来偷鸡,虽断不准,好歹有些个可能性,你让你爹他们过了年到这里来守一守,兴许就有收获了。”

狗子和方旭听见这话,都十分振奋。那点心精致,两小狼吞虎咽吃了一碟子,这才起身告辞。

阮云丝就安排他们带了一盒点心并几块布料回去,知道狗子家不缺肉,但王氏必定喜欢这些布料。果然,狗子看见那些布料,想着这里面定然有自己一件新衣,不由得双眼都放出光来,再三谢了阮云丝,这才和方旭一起去了。

转眼间便到了除夕,乡下人家虽殷实,每户也买了一挂鞭放一放,然而农民们毕竟挣得是血汗钱,并不舍得将身家都花在这些玩乐上,也只有几户大地主买了几盘鞭并几十个炮仗,放了一阵子,不到酉时末,也就没声音了。

第二十五章:过年

这一夜的规矩却是要点着长明灯守岁的。阮云丝因为家里没别人,所以白天着实睡了一个好觉,这会儿只觉得精神奕奕。坐在炕上哼唱着只有自己才知道的流行歌曲,一边伏在炕桌上写着些需要购买的颜料和织布的材料,她已经预备从这一年开始,就用掌握的现代纺织知识来求一个富贵生活,天高云阔了。

守岁到凌晨,却终于还是忍不住困得打了两个呵欠,眼看着大黄小黑已经蜷在炕沿下睡着。她想着这会儿再不睡,怕是早上就没精神去拜年了,因此便和衣躺在热乎乎的炕上,脑子里却还是清醒着,想着有一些非常难染的颜色的原材料难找,但是提炼的植物却不难找,也许开春后应该去山里转转,只要找到了那些植物,提炼出来其中的色素,自己这创业的第一步就能艰难的开展起来。

迷迷糊糊间,就做梦又回到了现代,自己亲自去山里采那些不起眼的染料植物,然后回学校和老师同学一起做实验,染出第一块布的喜悦,织出第一块多色双彩锦缎的兴奋,谈成一笔又一笔生意时的踌躇满志……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耳听得大黄和小黑欢快叫起来,她才茫然睁眼,看着面前这熟悉的墙壁顶棚,过了好一会儿,阮云丝才长长叹了口气:原来自己还是在这个架空时代艰难求存,原来那些繁华场景,终究只是前生的事。无论是前世今生,想来都是恍然一梦罢了。

因痴痴想了半晌,方起身来梳洗,又细心修了修眉毛,这时代没有什么小镊子裁眉刀之类的工具,只能一根根拔去,十分艰难疼痛,因此阮云丝只是稍微修了修,便换了先前做的新衣,这里刚走出门,便见街门外走来了一群女人,却都是平日里相熟的左邻右舍。

“云丝妹妹,昨儿听见你家这边仿佛也放了一挂鞭炮,是不是你放得?”将女人们迎进屋中,便有一个媳妇打趣着问。

阮云丝脸一红,笑道:“是我放得,我从小儿便是假小子似的性格,不怕这些,想着既然要求明年一个红红火火,自然少不得要放一挂鞭喜庆喜庆,让各位嫂嫂见笑了。”

芸娘笑道:“这也没什么,只是你昨儿晚上什么时辰睡得?瞧这黑眼圈都出来了,虽然淡淡得,不过也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

阮云丝笑道:“瞒不过就瞒不过,嫂嫂们不一样有?今日这黑眼圈,恰是证了我昨儿晚上守岁尽职。像你这样连一点黑眼圈都没有的,不用说,必定是睡了懒觉。”

一句话说得众人都笑起来,芸娘便作势要来打她,却见那些女人都站起身来笑道:“罢了罢了,咱们还要去李奶奶家,老人家爱热闹,又是这村里的老寿星,若是去晚了,怕要恼得。云丝妹妹今年第一年在这里过年,也跟着我们一起去吧?”

过年要的就是一个热闹,对这个提议,阮云丝自然赞同。当下便收拾了一下,跟着几位媳妇一起出了家门。走到街上的时候,恰巧看见男人们也是成帮结队的挨个门串着拜年,两下里见了,不免各自问声过年好。她不知怎地,便想起了苏名溪,暗道那位小公爷身家显赫,这一天下来,怕是要走到腿都转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