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守门的家丁早看见这个在牛车上犹犹豫豫的女人,如今见她过来了,便一伸手拦住,上下打量了几眼,方皱眉道:“你这妇人是来找谁?这里是咱们单为做生意才置办的院子,若是要寻亲戚,该去城里的颜宅去。”

阮云丝沉声道:“我不找人,也是来买红花蓝草紫苏的。”说完见那守门的眼珠子一瞬间瞪了出来,她心中叹了口气,面上却不露声色的道:“怎么?难道你们这里有规定,这些东西不卖给女人吗?”

“倒……倒是没有这样的规定,只是……”那家丁想说哪有女人家抛头露面上门谈买卖的?可不等说完,就听阮云丝笑道:“这不就结了?不过是做生意,又不是因为我是女人,就会赖你们的钱,难道生意上门,你们还有往外推的道理?”

话音刚落,就听身后一个声音笑道:“这位大姐说的不错,秦三,咱们是开门做生意的,只要给钱,咱们就往外卖东西,其他的倒不必管那么多。”

阮云丝回头一看,只见一位英俊的年轻公子正悠悠走过来,不远处停着一辆华丽马车,衬的自己那雇来的牛车越发寒酸。她不知这人是谁,却见那守门的家丁忙上前去,打了一个千儿笑道:“三少爷过来了?老爷和大少爷刚刚还念着您呢,说是今儿这样忙,也不知您什么时候能来帮把手。”

那三少爷微笑道:“这不是来了吗?”说完又注目看向阮云丝,失笑道:“原来竟是比我还年轻几分,姑娘怎的孤身来此?你就算要这些东西,也该派家里男人们来谈,你一个女儿家,抛头露面不方便不说,路上也不安全啊。”

阮云丝微笑道:“多谢公子关心,我孤身一人无牵无挂,事事自然要亲力亲为。”她这样一说,那三少爷也就明白了,不由得暗叹一声红颜薄命,这样年纪轻轻的女孩子,本该在家安静的相夫教子,如今却是守了寡,为了生计还要自己出头。因心下同情,便指了指那院子道:“姑娘请进吧,只怕我父亲和哥哥这会儿正招待别的客人,你需要多少东西,和我谈便是。”

阮云丝随着那三少爷进去,听他自我介绍,方知他姓颜名真字少卿,乃是颜家老爷的三儿子,平日也是管着家里的染料生意。她心里不由得暗暗吐舌头,心想颜真颜少卿,您爹还真会起名字,这若是把名和字凑一凑,就变成大书法家颜真卿了。

一边漫无目的的胡乱想着,已是到了里屋,颜真命丫鬟上了茶,因为了避嫌疑,就让那丫鬟在一旁伺候着,他这里问明了阮云丝要买的作物,只觉虽然种类不少,数量却不是很多,也算不得什么大买卖。不过颜家做生意从来都不长势利眼睛,大小客人一视同仁,这是祖训,颜家人一直恪守,因此这会儿倒也不觉得失望,核算好了价钱,与阮云丝讨价还价了一番,便成交了。

两人走出屋子,颜真这才好奇道:“姑娘这染料作物要了不少,但每一种的量却着实不多,但不知您这是做什么用的?莫非家里是开小店,想要弄一些染料卖?这却莫要怪我多嘴,染料这东西,都有专门的铺子,且也不像别的东西那样好卖,姑娘若打着这主意,我劝您还是早早收了,免得赔钱。”

阮云丝知道这位三少爷乃是好心,于是便笑道:“公子误会了,我不过是手里有几张方子,自己织出布来之后,想要染一染,也不求做大买卖,只是卖给街坊四邻罢了,赚几个钱度日。”这自然是言不由衷,依照阮云丝的想法,生意是一定要做大的,她此时可说是志向凌云呢。不过这番话也确是实话,以她现在的能力,的确只能是小打小闹。

颜真倒是恍然大悟,微笑着点头道:“这倒也不错,乡下人进一趟城本来不易,若是你能染出布来,她们自然愿意就近去你那里买。”一边说着,就将手中方子交给了一个迎上来的小厮,淡淡道:“吩咐牛录他们替这位姑娘把作物装到那牛车上。”说完又转头对阮云丝道:“姑娘也请跟我来,账房是在这里。”

于是阮云丝去交了钱,这些染料植物并不很贵,她共买了十三种作物,加起来怕是也有几百斤,却只要十贯钱。也只比农户种粮食贵了一点而已。只是这样薄利的生意,如何还能在此处建一座二进的院子做买卖呢?

颜真见她抬头有些困惑的看着身后房子,他是个聪明人,只略略一想,便知阮云丝是在疑惑什么,因展开折扇笑道:“这也不用奇怪,方圆近千里,只有我们这一家种这些的,虽是薄利,却也多销,何况我们家还有些别的买卖,所以倒也算还过得去。”

买了一本纺织印染的书看了下,很多地方看不太明白,但是知道自己这文里确实有很多东西都是胡诌的,再次提醒考据党慎入,OTZ,只能用“就是推动情节发展的一个辅助技能”来安慰自己,内牛满面!!!

第四十章:色狼

阮云丝点点头,知道所谓的“过得去”,其实也就是大富之家了。其实她只是微微有些好奇罢了,暗道原来这个时代种染料作物也能发家致富吗?其实并不十分关心。于是两人来到牛车旁,只见几个打着赤膊的高大粗壮汉子已经往牛车上装那些红花蓝草紫苏等作物了,阮云丝撇过头,而颜真则有些尴尬,瞪了牛录等人几眼,又指了指自己身上衣服,那几个汉子这才看到站在三少爷面前的竟是个娘们。

牛录便咕哝道:“三少爷莫怪,这天气实在是太热了,咱们干着活儿要是还穿大衣裳,没几下子就让汗水打透,何况我牛录在这儿干了也有三年,就还从没看过女人来做生意,怎么能料到……”

“够了,干你的活儿,赶紧装了车,让这位姑娘离开。”颜真没好气的打断了牛录的话,又瞪他一眼,然后才转身对阮云丝笑道:“乡下人,也没念过书,都是粗鲁之辈,冒犯之处,还望姑娘见谅。”

阮云丝微笑道:“公子言重了,我既抛头露面出来做生意,便已料到这些情况,虽是无奈之极,却不是不可接受,那位大哥说的本来就没错。”

那帮汉子干活倒的确是卖力气,不一会儿功夫,就将四五百斤的作物全都装上了牛车。这里阮云丝刚要和颜真告辞,忽然就听不远处一个带笑的声音道:“哟,我竟是不知颜家什么时候改了性子,做起勾栏生意了,不然弄了这么个窈窕婀娜的美娇娘算是什么事儿?”

阮云丝和颜真看过去,只见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儿,长得倒是人模狗样,不过眼皮子有些浮肿,看得出来,这就是个走马章台寻花问柳的纨绔子,此时佯装斯文的挥着折扇,几个狗腿子家丁簇拥着他向这边走过来。

颜真皱了皱眉毛,对阮云丝轻声道:“这是贵云绸缎庄在横城的大掌柜的小舅子,素来轻浮惯了,姑娘且别理他,赶紧离去是正经。”

阮云丝点了点头,就要转身上牛车,那边颜真迎上去,抱拳微笑道:“原来是郭爷,今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怎么纡尊降贵的来到我们这地儿呢……”一语未完,就听那郭爷冷声道:“三公子,别打着声东击西的主意,想在这里缠住我,让那小娘们儿溜走?门都没有。何况话又说回来了,既是你们请来的,给谁占便宜不是占?爷我难道还能不给你钱?没说的,今次我们要的那些作物,每斤在谈好的价钱上我再加十文钱,三公子,这次我们要的作物,可是足有两三万斤的,这价钱算公道了吧?”

颜家还真不把这二三百银子看在眼里,不过面前这个无赖,他们却是得罪不起的,因只好苦笑道:“郭爷看走眼了,那哪是我们的人?人家姑娘是来买这些作物的,没看装了一牛车吗?如今买卖谈完,也就该回去了。”

那郭爷“咦”了一声,再向阮云丝看过去,便嘿嘿笑了一声道:“没错,是走眼了,原来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却是个俏丽小寡妇,这个好,滋味儿更足,嘿嘿嘿……”说完,竟是不管颜真的阻拦,便往阮云丝那牛车走去。

阮云丝心里恨不得一脚将这色鬼给踹到天边去,无奈人生地不熟,她不能留在这里惹是生非,贵云绸缎庄是全国最大的布庄,生意遍布天下,乃是这一行业里当之无愧的龙头老大。而且还和官府以及朝中都有往来,不说别的,大吴国军队的衣服就全都是贵云绸缎庄包下来的,这时代里的官兵也是有统一军服的,并非阮云丝在电视剧里看到的那些灰色白色土黄色军服,而是天蓝色,据说这个颜色只有贵云绸缎庄能染得出来,也因此,这家老字号在整个织染行业里,不说是只手遮天也差不多,只看他们一个横城的大掌柜的小舅子就能这样横行霸道,整个贵云绸缎庄的能量,也就可见一斑了。

所以阮云丝并不想打麻烦,上了车辕之后,就让赶车的老头儿赶紧离开。却不料那被称作郭爷的纨绔子见阮云丝貌美,早动了心思。这会儿他看见牛车辘辘走了,虽然没再上前,却是眯缝着眼睛,命身旁家丁悄悄缀了上去。

郭伟这一次来收购染料作物,本就是图个新鲜,谁知到了这乡下地方,除了漫山遍野的野草和田间作物,就没看到什么新奇东西。想玩两个女人,可除了村姑就是村妇,一个个土气的要命不说,他就没见到一个有姿色的,因此今日见了阮云丝,不由就生出惊艳之感,加上他见对方孤身来做买卖,想来定是生活无依,这样的女人,若是能抢回去做个姨娘,倒也不错,想来也没人敢过问。他姐夫可正经是徐家的分支,就连地方官府,也是要卖几分面子的。

阮云丝却没料到这纨绔子竟真的是动了色心,见对方没跟上来,她便松了一口气,只是心里总觉着有些发慌,因便催着赶车的老头儿加快速度,幸好是两头牛,拉这几百斤的东西浑不费劲儿,只是牛车哪里能走得快?不过是走出了二十多里,眼看着四周空旷,先前看到的那几个家丁竟忽然就蹦了出来,拦住牛车嘻嘻笑道:“咱们爷说了,务必请小娘子过去喝杯茶,算是为刚刚的误会赔礼道歉。”

放你娘的屁。阮云丝心中怒火高涨,面上却冷冷道:“不必了,我们就快到家,若是郭爷什么时候有时间路过,还请去家里稍坐,也没有别的什么东西好招待,只不过看家护院的狗还是有几条的。”

几个家丁听见这话,脸色登时就变了,其中一个像是领头的便冷笑道:“废什么话?既然是我们爷的话,今儿小娘子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劝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不然就别怪兄弟们不客气了。”

第四十一章:援手

“你……你们好大的胆子。”

赶车的老梁头也是小王村人,此时听见这些家丁的话,不由得又是害怕又是愤怒,哆哆嗦嗦的指着那几个恶棍家丁叫道:“你们……你们是不是就以为阮家妹子无权无势没有靠山,便打了……便打了那没天良的主意?好叫你们知道,她……她可是苏小公爷的救命恩人,苏小公爷也……也时常来探她的……你们若是敢生什么歹心,将来……将来吃不了兜着走……”

“苏小公爷?”几个家丁面面相觑,然后不知是谁先笑了一声,接着其他几个也都捧腹大笑起来。那个领头的就指着阮云丝道:“撒谎不找个靠谱点儿的,你若说认识个地保县官的,我说不定还要疑惑疑惑,却是把苏小公爷给扯了出来。以为小公爷名声响亮就管用是不是?没错,苏名溪苏小公爷是名扬天下威震四方,只不过你们也不想想,就凭你这不入流的姿色,说自己傍上了小公爷,谁他妈信啊?这话拿去骗鬼鬼都不信,兄弟们说是不是?”

阮云丝听他们言语越发不堪,不由气得浑身颤抖,她这时候只恨自己在现代没学跆拳道,不然说什么也不能轻易放过这些为虎作伥的恶棍家丁。偏偏这个时候这个地方,自己和老梁头根本就是等于落进了虎口里。苏名溪名声响亮不假,可就因为太响亮了,面前这些人反而以为自己是扯虎皮做大旗,说什么也不相信,这可不是难办了呢?

因正在心里着急上火的时候,只听身后一阵马车辘辘的声音,她心里一沉,暗道该不会是那个色鬼跟过来了吧?如果真是这样,特么我今天拼了这条命不要,也得把那个混蛋踹成一个太监。

正这样想着,就听一个悠闲的声音道:“怎么回事?这是谁家养的恶狗?竟然在这里挡着路?陆师傅,你下去看一看吧,早些把恶狗们料理了,咱们也好早些赶回去。”

阮云丝心中一动,连忙回头看去,只见一辆华丽马车停在自己的牛车后,此时那缎子车帘被掀起,一张俊雅的面庞一闪而逝,接着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汉子从马车上跳下来,冷声吩咐道:“我们公子不喜欢恶狗,你们几个是自己滚还是要我动手?丑话说在前头,若是等我动了手,只怕你们想再这么好胳膊好腿的滚回去,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原来是流锦布庄的少东家,你们也未免太张狂了吧?不就是近来在京城和绿水城新开了几家绸缎庄子吗?有什么?想和咱们贵云叫板,这火候可还差了些。”那为首的家丁倒也不是草包,竟然识破了这车里人的身份,张口就叫嚷了出来。

车中人大概也没想到对方会认出自己,一时间气氛便沉重寂静下来,然后才听到那车中又传来悠闲地声音道:“流锦布庄自知低微,自然是不敢和徐家叫板的,只不过当日因缘巧合,我倒也是见过徐家三公子一面,觉着那也是个谦和之人,想来都是下面一些不成器的,八竿子打不到一处的都上去攀亲,结果将贵云的名声也破坏了些,今日我替徐家清理下门户,怕是三公子只会感激我,未必就会来找我的后账,陆师傅,他们既然不肯滚,你便动手吧。”

阮云丝这时候却有些佩服起这车中年轻人来,听他话里意思,流锦布庄虽然也不算小,却是不能和贵云相比的,他语气中谈及徐家时,也颇为恭敬,只怕也是忌惮徐家势力,然而到最后,他仍然是义无返顾的选择路见不平,这在重利轻义的商人中,实在是不多见。

陆师傅手上功夫很有两下子,不到小半刻功夫,那些家丁便哭爹喊娘的抱头鼠窜了。或许是听出了主人话语中的忌惮之意,他并没下辣手,这也是做人留一线,为了日后好相见。

阮云丝于是便下了牛车,郑重谢过那马车里的公子,却听车中传来一个淡然的声音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也没什么。只不过姑娘孤身一人,这买卖生意,却也不是适合你的,即便守寡,又不是没有别的营生可做,种地纺纱,什么不可为?日后便在家中安分守着吧,也省得再遭遇危险。”

阮云丝叹了口气,却仍是谢过了那公子,又让他的马车先行,于是对方也不客气,马车辘辘超过牛车,扬长而去了。

这里阮云丝看着那马车背影,虽然经历了刚才那一场惊险,她心中却有些兴奋,暗道如果按照小说中的套路,这会儿从天而降英雄救美的该是苏名溪才对,但他并没有出现,可见上天也并没有安排我和他的缘分,哈哈哈,果然那些狗血的情节都是小说中写的,现实里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

老梁头看着这阮家妹子不但没有后怕,面上反而带了一丝笑容,心里不由觉着十分奇怪,不过他也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八卦精神早已湮灭无踪,因此也没多嘴询问,只是赶着牛车慢慢而行,终于在两天后回到了小王村。

夏日炎炎,倒也正是农闲时分,村子里的人老远就看到那堆了高高作物的牛车,知道阮云丝最近都在为染布的事儿忙活着。村人们虽然心里不以为然,暗道这阮家妹子纯粹是闲的没事儿干瞎折腾。但瞧热闹的心思却是热切的,因纷纷聚上来,帮着阮云丝和老梁头往下缷那几百斤的作物。

院子里早已打扫的干干净净,为了染布,阮云丝今年都没在前院种菜,只是在后院里开辟了一块园子,种些日常吃的蔬菜罢了。此时大家合力,不到半个时辰就将几百斤东西都卸了下来,整整齐齐铺在院子里。

“阮家妹子,这……这东西就能弄出染料来?”

一个村人拿起一朵黄花,左右看了看,怎么看怎么都觉着和山上开的野花也没什么两样啊?怎么到了地里种着,就能卖钱呢?

“刘大哥,那是黄栀子,你看它的颜色就知道了,是可以染黄色布帛的。”阮云丝正在地上整理那些作物,听见有人问,便抬头看了一眼,笑着答了一句。

“阮家妹子,这又是什么?你咋买了这么多?好嘛,这几百斤的花花草草里,估摸着它怎么也有一百斤了。”又一个汉子擎起枝靛蓝草,阮云丝看了眼,笑道:“那是蓝草,提炼出来就是靛蓝色,这些染料我只是要试手,染出来的布准备拿到集市上去卖,咱们乡下人风吹日晒的,靛蓝色最实用,所以我格外多买了些。”

第四十二章:染布

听见阮云丝一样一样娓娓道来,村人们原先只是瞧个热闹,这会儿也不由得直伸舌头,暗道听阮家妹子说的话,好像还真有些道道儿呢,既这样,咱们就等着看看她能不能染出带颜色的布来。要知道,乡下人毕竟贫穷些,素日里下地上山,穿的无非就是土布褂子,带颜色的衣服那是要出门走亲访友和过年过节才上身的,因此格外珍惜,如今知道阮云丝就能染出那些漂亮的布料,村人们疑惑之余,自然也觉着如果她真能染出来,倒是值得佩服的了。

眼看着天近晌午,众人便都纷纷散去,只有芸娘和连氏以及刘氏留下来,她们素日和阮云丝亲厚,此时自然是要帮忙的。却听阮云丝笑道:“今日着实不用忙,这些东西且晒一两天,等到染布时,少不得叫各位姐姐帮把手,如今且先回去吧。”

几个人一听:得,原来这会儿还不是干活的时候,白在这里站着等了。于是就纷纷告辞,只有芸娘留下来,好奇问道:“怎么才能染布?这色儿要怎么从那些花花草草里弄出来?”

阮云丝笑道:“你刚才问的后一句话,怎么把色儿从花草里弄出来,这便是染布的过程了。看没看见我在院子里垒的这两口大锅?便是加水,将这些作物放进去煮,到时候水自然就变了颜色,把织好的布放进去,稍微做一些处理,就能染好了。好了好了,我的好姐姐,反正说了你也不明白,只那天过来帮忙,自己看罢了,我如今却还有的忙呢。”

芸娘的确是一头雾水,只好笑着说阮云丝是故作神秘,也离去了。

过了两日,这一天阮云丝一大早起来,就将院子里的两口大锅放满了水,厨房中靠左边的屋子原本是没有锅的,此时却也被她盘了炉灶,放置了一口大锅。这样冬天的时候,里面炕上也可以有热乎气儿,能够住人了,当然,她倒没有想着往那里安排人住,只是觉得白白浪费了不好,反正真要染布的话,这冬日里也是要烧火的,能资源利用一把,何乐而不为?

见三口大锅都煮到了一定的温度,她先将叶合放进厨房的锅里煮,之后又放了十几斤的靛蓝草和红花在院中两口锅里,只煮了一小时左右,那水就变成了鲜红和深蓝色。于是阮云丝拿出素日里自己织的麻布葛布和几块蚕丝绸缎,先将布料放到厨房这口提炼了叶合中媒染剂的锅里浸了一遍,之后才又在那两口蓝色颜料和红色颜料的锅里浸染。

她这屋子里略微有些偏僻独立,因此这院子里干得热火朝天,村人却是茫然不知。阮云丝自己孤军奋战,一直到中午,那院中已经晾起了大大小小的布料。

看着一块块布料染出来晾上,这是自己在古代第一次动手运用专业知识所得到的成果,阮云丝的心里就别提多兴奋了,比当日在大学实验室中第一次成功染出布料,织出锦缎还要兴奋。毕竟大学只是掌握知识,而在这里,这却是让她养活自己的一门技术,日后能不能前程似锦,可全都指望着这门手艺了。

正高兴间,忽听街门外一声惊叫,听声音像是芸娘的,她忙转过身,只见芸娘在街门外捂着嘴巴,瞪大了眼睛看着院子里那些五颜六色的布料,满脸都是不敢置信的表情。

“我算着你要过来了,如何?且看看我这一上午的成果,从天不亮就起来了,到现在也有午时三刻了吧?我连一粒米还没进肚子呢。”阮云丝走过去开了街门,虽然是抱怨的语气,其实仔细听就能听出那其中的自豪和兴奋。

“这是怎么说的?不是说好了要我们来帮忙的吗?怎么你自己就干起来了?可是也和那些城里的绸缎庄子一样,生怕我们学了秘方去?你这也太小看我们了。”

芸娘进了院子,瞪着阮云丝不满的抱怨。却见这好妹妹一拍额头,失笑道:“真真是忘得影子都没了,早起那会儿还想着,只是看天没亮,料着你和连嫂子她们未必起来,我就想着先干一会儿,谁知越干越是精神,就把你们全都忘到了脑后。若说我是怕你们得了什么秘方,这更是可笑,就这样的布,莫要说那些专门的染织厂子,在城里随随便便找个布庄伙计,怕是也能染出来,你以为这是那些难得染料的秘方啊?唯恐怕人看去。好了好了,你先来看看我这布,觉着怎么样?”

芸娘只是抱怨了两句,倒并没有真的怪阮云丝,此时院子里只染了四色布,分别是红蓝黄绿,她一块块看过去,不由得啧啧赞叹着,待看到那块染成了红色的蚕丝缎子,更是双眼放光,若非阮云丝及时拉住她,这女人怕就是要扑到那块缎子上了。

“这色彩染得真均匀,又厚密,比城里那些绸缎庄卖的还强呢。”芸娘看着晾在竿子上的那块缎子喃喃自语,阮云丝知道她最喜欢红色,又爱锦缎,便笑道:“等这一块晒干了,我给你一块做衣裳,你皮肤白,穿红衣裳最好看的。

芸娘摇摇头笑道:“罢了,我一个寡妇,穿红着绿像什么话?你若真要给我,只给我一双鞋的料子就好,我做一双软鞋,好好儿绣上几朵花,留着在家里穿,也就心满意足了。”说完就将头转向锅里,看着里面是紫呼呼的水,她便问道:“你这可是要染紫色布?啊哟,这颜色可不好染,进城时你没看见街上都没几个人穿这颜色的吗?实话说,那是大富大贵之家才穿得起的颜色,嗯,你这紫色却也比不上人家的优雅大方,倒还不如蓝色绿色好看。”

阮云丝笑道:“你等下再说这话也不迟。”说完将锅台上一小块指甲大小的色块扔进了锅里,然后拉着芸娘在一旁马扎上坐了,又往灶台下添了几把柴禾,才松了口气道:“这一上午只顾着高兴了,竟是这会儿才觉得腰酸背痛,要说这活计还真不好干,我这也是给自己找罪受呢。”

第四十三章:卖布(上)

芸娘笑道:“我却觉着是值的,你一匹坯布才能卖几个钱?这几块布我看着染得极好,卖出去价钱怎么也要翻两番的,不比你织坯布强?刚开始时李嫂子还担心,觉着你是贪心不足,闹到最后灰头土脸,如今让她来看看这几块布,保准她就知道自己看错你了,来,你若觉得累,剩下的交来给我。”

阮云丝苦笑道:“交给你?还真不行,你帮我烧烧火晒晒布,打这些下手还成,若说让你浸染提色,你都不行,掌握不了这个热度。”一边说着,见锅里的热气开始往上冒,她就试了下水温,然后拉着芸娘的手笑道:“来,帮我把这匹缎子打开,下到锅里。”

芸娘一边和阮云丝下布,一边看着那锅水,疑惑道:“也没觉着颜色有什么变化啊?这样颜色竟用来染缎子,你不是失心疯了吧?”话音落,却听阮云丝笑道:“现在就下定论未免太早了吧?你且好好看着,等布染出来再说。不是好颜色,我舍得用这蚕丝缎吗?”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做活,过了不多时,阮云丝叫道:“好了,咱们往上收布。”芸娘连忙帮着她用力将那匹缎子从锅里捞出来,然后一层层晒到备好的竿子上,等到这布一展开,差点儿没把她眼睛看直了,指着布料呐呐道:“这……这是锅里的水染出来的?这……云妹妹,你不是糊弄我吧?锅里的水怎么染出了这样的紫色?分明就是两种颜色啊。”

阮云丝道:“怎么说我糊弄你?从头到尾,你不是都看在眼里吗?至于这差异,水的颜色和布肯定是稍微有些不同的啊,要不然为什么我能染布,你却不能呢?好了好了,咱们再把那块黄色布染出来,就进屋吃饭吧,可累死我了。”

芸娘点头道:“是,你好好歇一歇,只这些布,就总有十几匹吧?拿到集市上,也够你卖三五天了。”一边说着,就帮阮云丝将另一块丝缎放进锅里。明黄杏黄乃是皇族和王爷的服色,民间是禁止染制的,一般人也染不出来。所以阮云丝所谓的黄色布,只是淡黄色而已。

等到把所有活计都忙活完,已经是下午了,阮云丝弄了简单的饭菜,自己和芸娘吃完了,又喂了大黄和小黑,这才躺在炕上,伸展了四肢道:“真累啊,这会儿骨头缝子都疼,哎呀果然这钱是难赚的。”

“你啊,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等到数钱的时候你就不会这样想了。”芸娘撇撇嘴巴,想了想又道:“不成,等你把这些布卖了钱,怎么着也要请我吃一顿好的。”

“吃一顿好的?那是什么标准?”阮云丝半闭着眼睛,一边笑问,却听芸娘掰着指头数道:“既然是好的,怎么着也要有肉有鸡有鱼吧?嗯,有这几样就行了,我也不贪心。”

阮云丝故意叹气道:“这还叫不贪心?你就差没让我去给你抓几只斑鸠了。不过也的确不难,若说肉,坛子里还有二三十斤腌肉,炖个芸豆土豆,那是你爱的。鸡的话,随便去集市上买两只鸡翅膀,大概也就打发了你,鱼更好办,去流花河里抓几条就是。嗯,再瞅着什么时候下雨去捡几朵蘑菇,成,这顿饭你记着吧。”

芸娘疑惑道:“我怎么听着你这么容易就把我打发了呢?敢情是想一个钱不出,这叫什么请我吃饭?”话音未落,就听阮云丝笑道:“别胡说,两只鸡翅膀虽然不贵,但那也是要钱的。”

两人正说笑着,便听街门外有人喊,阮云丝叹气道:“得,我还想睡个午觉呢,结果也不成了。”因爬起身,只见街门外聚集了好几个妇人,不用说,自然是被她这院子里的布给吸引来的。

阮云丝一连染了三天,将之前从颜家买来的作物用了一大半,共染了将近五十匹布。如今都堆在西屋里的炕上,过两日恰巧就是金纺乡的大集,她就打算拿去在那里卖。

只不过令她没想到的是,这布染完了,还没等拿去集上,村里人便纷纷登门,乡里乡亲的,阮云丝倒是不好意思赚他们的钱,不过众人也都知道她一个女人独自生活不容易,这染布又是费力气的活儿。何况这布可比他们在城里买的那些粗布要好得多,因此钱倒不曾少给她,就连那十几匹丝缎,除了送给芸娘连氏刘氏以及猎户村王氏等人的一些之外,也被买走了四五匹去。单是这些钱,就把买作物和生丝的本钱全都赚了出来。

看着炕上剩下的二十几匹布,阮云丝心中暗暗盘算着。要知道,染布只不过是她起始的第一步,在她心目中,真正的事业是染织,织才是那最重要的一环,不说别的,只是她手里掌握的上百种锦缎花样,就足以在这个架空时代里掀起一股锦缎风暴,到那时,自己才真正能够大展宏图财源滚滚,才能以一个女人的身份在这时代生活的如意欢愉。

“万里长征才迈开第一步啊。”阮云丝伸了个懒腰,想一想染布那三天累得腰酸腿痛的情景,她开始认真考虑是不是该雇两个人来做帮手了。只是转念一想,如今自己还是小打小闹,请人来不划算,还是先在手中攒一笔钱,等将来能把染布这行当做大了再说吧。

因这样想着,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转眼间又过了两天,那布匹又被街坊四邻买去了几匹,好在金纺乡的大集也终于开始了。这天一大早,阮云丝刚刚在屋里梳洗,芸娘便来喊她,于是阮云丝开了门,将芸娘叫进来用了早饭,两人就用一个小推车,推了那剩下的二十匹布往集市上而来。

这金纺乡的大集就开在胡家村村口的那一大片空地上,离小王村也有十几里地,阮云丝和芸娘将布推到集市上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两人累得满头大汗,阮云丝解开水囊喝了一口,看着头上炎炎烈日,心中不禁强烈思念起现代的遮阳伞和各种各样的冰淇淋冰棒来。

第四十四章:卖布(下)

只不过如今再思念也没用,她都穿越快二十年了,老天爷的意思明显就是让她在这架空时代扎下根来。所以此时也只能默默在心中回忆一番,权当做望梅止渴。

大集上的人还真不少,阮云丝和芸娘的布摊子也很受欢迎,这集市上林林总总也有二三十个卖布的,只是质量根本就没办法和阮云丝的相比,而且已经有好几个人在两人面前抱怨过,说那些布卖的又贵,洗一水就掉去了大半颜色,反倒还不如本色布,虽然土气,好歹看着还觉顺眼一些。

因见阮云丝这布细密均匀,摸在手里的感觉比那些摊子上的布又好,价钱还要便宜一文,一时间人就多涌到这里来。只因买布的多是乡下妇人,所以芸娘和阮云丝也不觉着羞怯,一个裁布一个收钱,不一会儿就卖了十几匹。

芸娘手里又换了个新钱袋,她掂着那沉甸甸的钱袋子,目光中难掩兴奋,凑到阮云丝耳边悄悄道:“咱们这一回可发财了,先前你定了这价钱,我还怕卖不出去,谁知那些布商竟比咱们还黑呢。如今这是在乡下集市上,他们以为自己是在城里绸缎庄卖布啊?要那么高的价钱,布还不好。”

阮云丝笑道:“如今太平盛世,便是乡下人,也不是穷得很,那些人可不指望着赚一票呢?行了,好好收你的钱,别嚼舌头,这集市上乱的很,咱们两个女人家,别因为口舌惹了是非,还有,你把那钱揣起来,财不露白的道理都不懂吗?”

芸娘撇撇嘴道:“怕什么?就咱们这点钱,难道也有人惦记……”她还不等说完,就觉着肩膀一偏,竟是被一个光着膀子的无赖撞了一下。

芸娘又羞又怒,但自己是个寡妇,那无赖看上去人高马大的,分明惹不起,只好咽下这口气,眼看又有人来买布,她接了钱,正要往钱袋里装,这才发现手里的钱袋竟然不知所踪。

“天啊,谁偷了我的钱?”

芸娘这一惊非同小可,就嚷了出来。抬头四下张望间,就见刚刚撞她的那个无赖手上甩着一个钱袋,恰恰就是自己的那一个。

“芸姐姐……”

阮云丝一个没拉住,芸娘便冲了出去,这下阮云丝也急了,那无赖竟然将钱袋在手上甩着,很明显不是为了偷钱,不然哪会这样明目张胆?既不是为了钱财,那为了什么,也就呼之欲出了。芸娘一向洁身自爱,若因此而被调戏轻薄,自己怎么对得起她。

芸娘却想着这是阮云丝辛苦了好几天染布赚得的钱,若让人偷了去,自己怎么对得起她,因此不管不顾追了过来。只是她很快便意识到不对劲儿了。

“你说这钱是你的,可有什么证据?难道这钱袋上绣了你的名字不成?”那无赖见芸娘上钩,不由嘻嘻笑着,将手上的钱袋抛上抛下,一边色迷迷盯着芸娘高耸的胸脯,还凑上前将钱袋在芸娘面前直晃,引她来拿。

芸娘又羞又气,伸长手够了几次,却如何能够到那钱袋?反而有几下碰到了无赖身子。吓得她再也不敢动,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就见阮云丝挤进人群,拉着她的手就往回拖。

“他分明偷了咱们的钱。”芸娘还不舍得那个钱袋,却听阮云丝正色道:“自认倒霉吧。你没看集市上这么多人,都没人敢为咱们说句公道话吗?你再呆下去,只怕钱袋要不回来,还要被人轻薄,走,布咱们也不卖了,回家吧。”

“难道就饶了那混蛋?”

芸娘想起钱袋里足足有二三百文钱,心疼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却见阮云丝回到了摊子上,一边将剩下的几匹布收拢,一边头也不抬道:“是钱重要还是人重要?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会儿就别想着那几个钱了,不然过会儿,只怕咱们想脱身都难。”

“怎么说也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姑娘也别把这些无赖看得太重了。”

忽听面前一个温润清朗的声音响起,阮云丝和芸娘愕然抬头,就见苏名溪手上拿着一个荷包,正是芸娘之前被无赖顺走的那个,一边含笑看着她们。

“苏……苏公……苏公子,你……你怎么过来了?”

芸娘是真的又惊又喜,看着苏名溪忍不住大声问了一句。而旁边的阮云丝却是只有惊,喜嘛,嗯,因为钱袋失而复得,所以她心里倒是有一丝丝,当然,只有一丝丝而已。

“我早前听阮姑娘说要染布,恰好这几日无事,我便也有些好奇,想来看看她这布是怎么染出来的。却不料到了村子里时,人都说你们两个来集市上卖布。我其实早就过来了,只是见两位姑娘生意兴隆,所以不好打扰,就随处走走看了看,不料就这么会儿功夫,竟发生了这样事。这些无赖每日里无所事事,着实可恶,因此我便命扫书将他诳到僻静处教训了一下,这也幸亏王彪不在此处,不然那无赖身上非挂彩不可。”

芸娘看了看苏名溪身边的那个小厮,忍不住就吐了吐舌头,暗道真不愧是苏小公爷,就连他身边的小厮竟也会拳脚。因又听苏名溪正色道:“若是两位姑娘日后来集市上买东西也就罢了,但若是卖东西,还是小心为要,毕竟这世上坏人还是有的,被欺负了实在不值。”

芸娘忙点头答应,见一旁的阮云丝也不言语,她便忍不住碰了碰对方,那意思是:你倒是搭个话儿啊。

阮云丝对芸娘的暗示假装不懂,见苏名溪向自己的方向看过来,她实在被逼得没办法了,怎么说今天人家也是帮了大忙,总不能半个谢字都没有吧?因此只好轻轻一福身,微笑道:“今日之事,倒要多谢公子仗义出手,公子的话我记着了,本来经此一事,我也不打算再来集市上了。”

苏名溪笑道:“乡下民风本是淳朴,不似城里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只是任何地方都有害群之马,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唔,这些布料都是姑娘染出来的吗?”

第四十五章:买布

阮云丝点头道:“是,我不过是微末手艺,倒让苏公子见笑了。”这话倒是实话,虽然阮云丝自信自己可以染织出连皇帝也没见识过的上好锦绣,只是如今却是最简单最基本的一些土布,怎么也不可能看在苏名溪这公侯公子的眼里,他可不是那些有件衣服穿就心满意足的普通百姓啊。

却见苏名溪随手便拿起那块紫色蚕丝缎。阮云丝的布卖的很快,这会儿就剩下一匹红缎一匹紫缎和零星一些麻布葛布了,因这缎子的价钱高,百姓们还是不太舍得,即使有人买,也不过是扯上几尺,回家做个香囊荷包罢了。

而此时苏名溪拿起这块锦缎,芸娘的眼睛就不由得亮了,看向阮云丝,那意思是:大主顾来了。却被阮云丝狠狠瞪了一眼:开什么玩笑?她才不用苏名溪来照顾自己的买卖呢,这会儿日上三竿,集市入口已经走来了几个绫罗绸缎的妇人,一看便知是乡下地主的姬妾之类,到时还怕这锦缎不能出手吗?

正想着,却见苏名溪拿着这锦缎正色道:“不瞒阮姑娘说,从前姑娘说染布,我还只当是一个玩笑,有些想当然了。如今看见姑娘染出来的这几匹缎子,方知我真是小瞧了姑娘,我虽不懂这方面的知识,然而这色彩均匀厚重,分明是染得极好,便是在城里绸缎庄买的上好缎子,也不过就这样,且这样的深紫色,一般小作坊也染不出来,须是大染厂方有这个能力。”

他这一番话说出来,阮云丝倒是忍不住诧异看了一眼,心想行啊,这小公爷该是对染织一窍不通的,但他竟能说出这些话,知道这样的深紫色一般小作坊染不出来,这就很难得了,奇怪,他该是忙着朝中大事吧?怎么这么闲?还有时间关心民生?那不是知县知府才做的事情吗?

一边想着,就听苏名溪笑道:“姑娘这几匹布我买了,扫书,拿五两银子出来。”

阮云丝心中叹气,暗道来了来了,就非要上演这一出?便不能让我清清静静卖我的布吗?表面上却只好堆起笑容道:“公子不必担心我这生意做不好……”不等说完,就听苏名溪正色道:“姑娘此言差矣,我并非帮你,而是着实看中了这几块布料,这一匹红缎,恰巧买回去给我儿子做些肚兜,那小东西一到夏日里,全靠着一点肚兜遮着肚皮呢。且我府里几位妹妹前些日子也说想要点稳重的颜色做几双鞋面,我素日里忙碌,可没有时间去给她们陶登这些,恰好今日遇上了这紫色缎子。难道姑娘宁可卖给其他人,却不肯卖我?”

芸娘也在一边道:“云妹妹,苏公子既然诚心想买,咱们没有不卖的道理啊,人家又不是不给钱,再说咱们早点卖完,也好早点回去,省得在这里再遇见泼皮无赖。”

早知道就不带这家伙出来了,就会添乱。阮云丝心里咬牙切齿,却也只好无奈道:“公子既然喜欢,拿去用就是了。也不值什么,你过年时给我送来的那些东西,够买几十匹这样的缎子了。”

话音未落,却见苏名溪的脸已经沉下来,郑重道:“怎可如此算?姑娘若不收钱,我可是不能厚颜至此,何况我难道差这点钱?”

阮云丝一想,也是,自己和苏名溪什么关系?就送他缎子。既然他这么说,那自然还是撇清了为好。因此点头笑道:“好吧,那我也不矫情了,只是这布可万万不用五两银子,二两银子足矣。”

苏名溪笑道:“你先收着吧,日后我若是再看到有喜欢的缎子,再买不给你钱就是。”说完,扫书已将握在手中多时的那个五两小元宝递给了芸娘,笑嘻嘻道:“姐姐收好了,可别回头再让人给偷了去。”

芸娘瞪了扫书一眼,表示对他“揭疮疤”行为的不满,一边利落的将车上几块零碎布都收起来,笑道:“好了好了,剩下几块布都不值什么,且拿回去做点零碎小衣服,云丝妹妹,咱们回去吧。”

阮云丝刚要向苏名溪告辞,就听他道:“我送两位姑娘回去吧,不然这一路上也怕不太平,恰巧也去阮姑娘家里瞧瞧,看看染布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样儿的。”

芸娘笑道:“我先前也觉着稀奇,后来看了才知道,原来也不过如此。公子去了就知道,真真再普通不过了,不过也是神奇,云丝妹妹就能摆弄出那么多颜色,我就万万不能。”

苏名溪笑道:“术有专攻,这个却不稀奇。”因到底跟上了阮云丝和芸娘,往小王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