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令宜却突然道:“怎么不看书了?”

十一娘颇有些意外,笑道:“怕吵着你!”

“没事。”徐令宜语气淡淡的,“你想看就看吧!”

他怎么突然说起看书的事来了?

难道是睡不着,想和自己说说话?

十一娘本就有睡前看书的习惯,现在既然他觉得可以接受,她自然从善如流。

她一面点灯,一面笑道:“侯爷怎么知道我睡前喜欢看两页书?”

徐令宜不知道她有睡前看书的习惯,他只是今天心情不好。

有人在早朝弹劾宣同总兵范维纲族兄强抢民女,皇上大发雷霆,让内侍带了问罪诏八百里加急送往宣同。

是觉得范维纲治家不严丢了皇上的体面呢?还是飞鸟尽良弓藏的征兆呢?

他已派了人去打听,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却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是气闷。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范维纲是从小在皇上身边当差的,那些一个个只手遮天的重臣哪个不是倒在那些看似无足轻重的小事上…如今他也是正三品的武官,难道反而看不透这其中的道理了不成?

徐令宜听着身边的人窸窸窣窣地上了床,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身边的小事上:“看的是什么书?”

“大周九域志!”

“还没有看完吗?”

十一娘笑道:“只带了这一本书来。”

徐令宜这才发现,十一娘好像从来没有向他提过什么要求!

他不由沉默半晌,道:“东厢房里有藏书!”

只说东厢房的藏书,却没有说家里有藏书…十一娘突然兴起了想去半月泮看一看的念头。

她轻轻地笑:“可以借阅吗?”

徐令宜“嗯”了一声。

“我最喜欢看野史画本。觉得很有意思。”十一娘笑道,“侯爷喜欢看什么书?”

“看史记。”

看史记,据说这样的男人通常都很有野心…

十一娘微微地笑,“沙沙地”翻着书。

“看到什么地方了?”徐令宜有些漫不经心地问道。

“萍乡。”十一娘笑道,“说东有罗霄山,罗霄山水发源于此,分二支。东的一支为虞溪水,下流为秀江,管宜春县界。”说着,她侧头望徐令宜,“五姐夫是宜春人,但是四川宜春。”

“天下同名同姓的地方多着。”徐令宜闭着眼睛,“原礼部给事中叫万春,广西新喻人,太仆寺有个主簿,也叫万春,江西新余人。有一年,吏部有个高州县令的差。礼部的万春找人,好不容易答应了把这个差事给他。结果他等了大半年也没有消息,跑去吏部一问,吏部的人说,万春早就去上任了。他就在那里嚷了起来。吏部的人看着不对劲,把文书找来一看,去的竟然是太仆寺的那个万春。”

十一娘笑起来:“你骗我!他既找了人,肯定是递了条子进去的,籍贯、年纪都会写得一清二楚。又怎么会弄错人!”

那种愉悦的声音直击他心。

徐令宜睁开眼睛,就看见伏在大红锦缎迎枕上的粉脸。

一双眸子莹光浮动。

他心突然跳了一下,声音变得有些呆板起来,“没骗你。是太仆寺的那个万春无意间得了消息,找小吏换了条子,吏部的人没仔细对,结果被偷梁换柱。”

十一娘觉得很有趣,眼睛笑成了月牙儿:“后来怎么办了?”

徐令宜目光一闪。

她脸微扬,斜斜的衣襟里露出白瓷般的肌肤。

他突然想到那天自己留下来的痕迹。印在她身上像绽开的粉色花朵,又想到她柳眉紧蹙时的娇弱无力…身体突然燥热起来。

“只能亡羊补牢了!”徐令宜望着她,目光灼灼,“吏部尚书、侍郎都惊动了,大家商量了半天,承诺一有空缺就让礼部的万春去补了。”

手却轻轻地拂上了她的面孔。

十一娘脸色“腾”地一下红如朝霞。

她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姑娘,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可想到眼前这个人不过认识十几天,又觉得尴尬!

“那,那很好啊!”她絮叨着掩饰自己的不安。

而徐令宜看着她神色慌张,脑海里浮现她态度端庄,笑容大方的模样,压在心底的不安突然就烟消云散了。

他的手臂健壮有力,轻而易举地将她从被褥里抱出来,搂在了自己的怀里。

虽然有思想准备,但身体突然落到一个滚烫的怀抱里,她还是小小地惊呼了一声。

“后来金华府缺个知府,”他的声音一路沉下去,如抚在肩头的灸人的手,一路滑下去…“就让礼部的那个万春去了。”

她感觉自己像落在热锅里,碰到哪里都是烫的,只好继续絮叨:“…知府换县令,比,比原来还好…”

“是啊!”徐令宜看着她一副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无措模样,感觉到手下虽然细腻的不可思议却又有几分僵硬的纤细身子,有些拿不定主意,心不在焉地应着十一娘的话,“而且到了金华知府的位置上还算勤勉,连续三年的考核都得了个‘优’。”

手掌宽大温暖,细细地抚摸磨挲着她,带着无限的耐心…她觉得自己全身都热起来,只好把注意力放在两人的对话上。

“那,那不错啊!”

“嗯!”徐令宜感觉怀里的人慢慢柔软起来,轻轻地啜了她的耳垂,含含糊糊地道,“到高县的那个也不错。平了一次苗乱,升了锦州知府,又三年,升了参议…”

热气扑在脖子上,十一娘不由小小地颤栗了一下。

徐令宜立刻感觉到了变化,眼底就有了几份笑意:“过了两年,他督粮有功,升了甘肃布政使…”

怀里的人轻轻颤抖着,贴着他的脸烫人。

他微微地笑,动作轻柔地翻身,把人覆在了自己的身下。

徐令宜抱着十一娘,带着爱惜抚着她湿漉漉的鬓角。

还好,没有像上次一样拒绝他。

想到这里,徐令宜不禁在心底叹了口气。

到底年纪小了些,到了最后又成了忍耐…

“我叫丫鬟来服侍你。”徐令宜小声地问她。

“嗯!”十一娘静静地由他抱着,觉得动一下手指都累。

徐令宜起身叫了丫鬟,自己去了净房。

冬青扶了十一娘起来,衣襟微敞,就看见初雪般的肩头有紫红色的痕迹。

她不由脸色一红,忙眼观鼻,鼻观心,低下头去。

十一娘感觉刚刚入眠就被身边的徐令宜给吵醒了。

“到了丑时?”她声音惺忪,带着慵懒的妩媚。

徐令宜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在她耳边低声道:“再睡会,等会还要去给娘请安。”

十一娘实在是累了,怕自己等会在太夫人那里支持不下去,“嗯”了一声,自顾自地去睡了。

徐令宜叫了夏依进来服侍他更衣。

冬青不由大急,拉了拉十一娘的衣袖。

十一娘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徐令宜吃了早饭,照影带着几个提了灯笼的小厮来接他。

他犹豫片刻,去看了十一娘。

她拥被而眠,长长的睫毛静静地垂落在白玉般雪肌上,静谧中透着几分安祥。

没事就好!

他很少失控,这一次,是自己太孟浪。

徐令宜不由长长地吁了口气!

早上,秦姨娘和文姨娘来给她请安,却没有看见乔姨娘。

文姨娘立刻笑道:“说是一早起来吹了风,有些不舒服。”

十一娘吩咐琥珀去给她请个大夫来:“…免得拖成了大病!”

“姐姐真是菩萨心肠。”文姨娘奉承着十一娘。

十一娘表情淡淡的,和两人寒暄了几句,就去了太夫人那里。

三夫人在她之前到的,正在厅堂里喝茶,看见她,立刻迎了上来:“四弟妹才来!”

十一娘笑着和她曲膝行礼。

三夫人就拿了菜单子给她:“这是你们房里的,弟妹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改的。”

难道她和自己一样也差钱。要不然,怎么会这么急。

十一娘笑接过菜单。

早餐很丰富,仅粥品就有五种,面点有八种,小菜十来种。午餐却很简单,她的是五菜一汤,三位姨娘的是三菜一汤,晚餐也很丰富,她的是八菜一汤,三位姨娘是四菜一汤。三十天的菜单全拟了出来,每天不重样,荤素搭配,还有点心、水果。

徐令宜会在家里吃早餐和晚餐…真是动了很大一番的脑筋啊!

十一娘笑着将菜单递给了三夫人:“三嫂费心了。就是我自己点菜,也没有这样的周到。”

说得三夫人笑容满面。就和她说起另一桩事来:“太夫人正在催各房属牛的都快些出府呢!”

不是她不想早点送冬青出府,而是派了人去金鱼巷,结果发现那里的宅子有些陈旧,不仅要重新粉壁,家具也要置办,一来二去就耽搁下来。

“明天就出府。”十一娘笑道,“三嫂也知道,我这边来了些小丫鬟,想让她帮着调教几日,就留了她几日。”

她当然不会对三夫人说自己陪嫁的房子有问题。

三夫人见她同意了,不由松了口气,和她寒暄几句,五夫人由一大堆丫鬟婆子簇拥着走了进来。

她又上前把五夫人屋里的菜单给五夫人看。

第一百零八章

五夫人接过菜单看也没有看,笑道:“就照三嫂的意思就是!”

三夫人笑颜遂开。

五夫人就过来携了十一娘的手:“四嫂有空给侄儿做几件针线吧!”

十一娘笑着望了望她的腹部:“只要你不嫌弃我手艺差。”

五夫人笑盈盈地:“连娘那样见多识广的都觉得四嫂针线好,更何况是我。”

三夫人就笑着问道:“四弟妹又做了什么东西给娘了?怎么不拿给我开开眼界!”

太夫人的亵衣,别说没做好,就是做好了,也不可能拿出来显摆。

十一娘笑道:“一些小东西,不值一提。”

三夫人还要追问,魏紫撩帘从内室出来。笑着给三人曲膝行礼:“太夫人请诸位夫人进去!”

三人不再说笑,鱼贯着跟着进去给太夫人问安。

太夫人就问起三夫人十月初一的祭祀来。

“娘放心。”三夫人笑道,“东西都准备好了。初六就把丫鬟们的冬衣都发了。”又歉意地对十一娘道:“府上的人多,七月份就开始做冬衣了。之前四弟妹那边有多少人陪嫁过来还不知道。所以没做你们那一房的冬衣。不过,我会把钱两补给你们的。”

她要银子做什么?难道能拿了银子不给屋里那些丫鬟婆子们衣裳穿?何况她看徐府那些丫鬟婆子穿衣,除了各房一等的大丫鬟和像杜妈妈这样有体面的妈妈,都穿着统一的衣衫,她屋里的丫鬟婆子怎么能例外?

十一娘笑着:“她们总是要穿衣的。三嫂就不用补银子给我了,让针线房的给她们补做衣裳就是了。”

太夫人听了微微点头:“赶在过年之前做出来就行了。”

“是。”三夫人听了忙点头。

回到自己屋里,十一娘喊了陶妈妈来问:“我原来在娘家的时候,大丫鬟和体面些的妈妈每年四套衣裳,其他是每年两套衣裳。徐府是怎样个规矩?”

陶妈妈笑道:“大丫鬟和体面些的妈妈每年八套衣裳,其他的是每年四套。因人多,春衫是冬季做,夏衣是春季做。三月初六换春衫,五月初六换夏衣,九月初六初换秋衣,十月初六换冬衣。都是随着宫里的规矩来,只是比宫里晚两天。”

十一娘点头,心里却感激太夫人没有让自己一进门就主持中馈。不然,就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都要伤一番脑筋。

陶妈妈又跟她讲了徐府很多的规矩,据说基本上和宫里的差不多,只是没有那么隆重,礼节上也简单了很多。还笑道:“…所以我们皇后娘娘掌管六宫,根本没有费劲。”

两人一边聊,十一娘一边做针线。

陶妈妈看着颜色有些鲜艳,不像十一娘自己的,笑道:“夫人这是在给谁做针线呢?”

十一娘笑道:“帮娘做点小东西。”

陶妈妈目光十分复杂。

送走了陶妈妈,十一娘喊了冬青来。

“…明天就搬过去吧。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暂时先住着。”又让琥珀把最后五十两银子给她,“你省着点用。”人在困境中有希望就更有斗志,又对她道:“侯爷派了贾总管和万义宗去看我们的田庄,等过了这段日子就好了!”

冬青含着眼泪笑道:“这五十两银子够用好几个月了。您可别忘了,当初我们二两银子也过过一个月。”

十一娘笑起来:“你能这样想就好。”

冬青回去收拾东西,第二天,琥珀几人送她出府不提。

到了中午,十一娘去太夫人那里吃了午饭,太夫人下午会带贞姐儿和谆哥去二夫人那里,十一娘要做针线,午觉起来就没有去太夫人那里。

有事情做,时候过得飞快。要不是徐令宜回来,她不知道都到了申正时分。

十一娘喊了夏依进来给徐令宜更衣,自己收拾针线,待徐令宜从净房出来,一起去了太夫人那里,等徐嗣勤几人下了学,大家围着一起吃了晚饭。大家又移坐到厅堂喝茶,聊了半天闲话才各自散去。

路上,十一娘很沉默。回到屋里,给徐令宜沏茶、铺床,然后吹灯睡了。

“怎么不看书了?”望着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的十一娘,他淡淡地问。

“今天做了一下午针线,有些累了。”十一娘笑道,“让眼睛歇歇。”

徐令宜“哦”了一声,觉得没什么话好说的,闭上了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他感觉到身边的人呼吸变的均匀起来。

徐令宜借着月光望过去,发现十一娘已经睡着了。

“真是个孩子!”他不由嘴角一翘。

过了两天,贾管事回来,白管事陪着他来见十一娘,十一娘早叫了万义宗在一旁等,互相引见后,万义宗和贾管事去了宛平。

大奶奶就来了。

“…说好了,两位姨娘,每人每年二十两银子,在慈源寺剃发修行。”

十一娘很想问问那五千两银子的下落。也不知道大奶奶她们知不知道这银子…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

大奶奶看着十一娘欲言又止,以为她在担心每年的供奉银子,笑道:“这次多亏了五姑爷。那济宁师太开口就是每人每年一百两,要不是五姑爷和她耗着,每人每年一百两不出,那五十两是要出的。”

“五姐夫一向很精明,又会说话。”十一娘笑道。

“谁说不是。”大奶奶提起钱明很是欣赏,“五娘也是个有福气的。只望后年五姑爷能金榜提名,出人头地。”

十一娘问起大太太:“母亲可知道?”

“依旧没有告诉她老人家。”

“那十娘那里…”

“你大哥说,总不能躲一辈子。昨一早去了趟王府,告诉了十娘。”大奶奶叹气,“十娘不哭不闹的,竟然一副早就知道了的样子。只是盯着你大哥的目光十分阴沉。你大哥回来还后怕。只怕从此就恨上我们了…”

十一娘笑着和大奶奶说了些家常,看着天色不早,大奶奶起身告辞了:“…家里现在离不开人。”

她和大奶奶去给太夫人问安,然后亲自送她到垂花门:“常带庥哥来家里玩玩,也免得他们兄弟生分了。”

大奶奶连连点头:“得了空就带他过来玩!”

送走了大奶奶,十一娘把做好的亵衣用白绫绸包着,去了太夫人那里。

太夫人看着那严密的针角,十分喜欢,让杜妈妈收了,等徐令宜回来,在太夫人那里吃了饭才回去。

徐令宜问十一娘:“贾总管回来了?”

十一娘笑着应了一声“是”。

自从那天晚上以后,徐令宜感觉她的情况很低落。

他暗暗叹了一口气。

又过了两天,万义宗给她来回话:“…贾管事说,沙地最好种甜瓜,坡地最好种果树。这两位徐家的田庄里都没有熟手。不过,可以帮着找找。让我来回夫人,如果找到了,是雇了,还是派人去学。”

“你的意思呢?”十一娘问万义宗。

“直接雇了最好。”他声音有些沮丧,“派人学,只怕是一时学不会。”

大周律令。就是像徐家这样的公爵之家也只有二十户的奴藉,罗家根本没有资格。而万义宗这样的人,因为贫苦,没有田种,罗家以每年极低的银子雇他们做工。可如果家里遇到了婚丧喜事或是有谁生病,工钱根本不足以支付,就会向东家借银子。一来二去,银子越借越多,每年做的工钱根本不足以还债,时间一长,东家成了最大的债权人,加上有父债子偿这一说法,这些人也就成了虽有自由之身却没办法自由的良民。

如果十一娘要重新雇人管理自己的田庄,他们这些人就连口饭都没有吃的了,他又怎能不沮丧。

“你不是有三个儿子吗?”如果连自己的陪房都保不住,那些跟着元娘的人又怎么会跟自己呢?十一娘已是骑虎难下。而且,她也不想把自己的几房陪房丢下。他们千里迢迢从余杭到京都,也不过是为了一口饭吃罢了。

万义宗眼睛一亮:“夫人放心,要是能找到学种甜瓜和种果树的师傅,我们一定尽心尽力地跟着学。”

“只怕没这么容易。”十一娘笑道,“你抢别人的饭碗,别人怎么可能乖乖地把饭碗送给你们。”

万义宗笑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各人。”

这个态度还差不多!

十一娘满意地笑了笑,然后细细地嘱咐万义宗:“你去市面上打听打听那些瓜果多少钱一斤。我们心里也有个数。”

万义宗应声而去。

晚上徐令宜回来,感觉十一娘的心情好了很多。就问她:“你想回去住几天?”

十一娘一怔,半晌才回过神来。

过两天就是十月初十。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嫁到徐家一个月了。

话实在的,她根本不想回家去住。

“我想想,明天告诉您!”她要去问问陶妈妈,三夫人、元娘和五夫人都各回家住了几天。

徐令宜想到她行事一向谨慎,知道她肯定是去问陶妈妈之流回去住几天合适。遂道:“太夫人那里,我去说!”

可千万别!

十一娘在心里暗道。

哪个婆婆喜欢儿子在自己面前维护媳妇…至少罗家就没这样的事!

她忙笑道:“娘一向宽和,我又不是怕在她老人家面前说这些。我是真没有想好。”又怕徐令宜追究,笑着转移了话题:“今天大嫂来过了。说五姐夫已经和济宁师太说好了,每人每年二十两银子的奉养…”

徐令宜看着她急急转移了话题,不由陷入了沉思。

是真没想好?还是根本不想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