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姨娘也有些意外。

自十一娘嫁进来,她对几位姨娘是非常冷淡的,除了晨昏定省,其他的时间一律不见,就是有什么事,也是让丫鬟们传话,更别说留下来吃饭了。

这还是第一次。

一时间,她百感交集。

没想到,十一娘会给她这样的体面,更没有想到的是,自己不用以卑微曲膝的模样出现在女儿面前…

文姨娘曲膝给十一娘行礼:“多谢夫人。”

十一娘让人开了三桌。

自己和贞姐儿、谆哥一桌。

杜妈妈和陶妈妈等人一桌。

两位姨娘一桌。

虽然说不上热热闹闹的,但也欢欢喜喜的。

吃了饭,杜妈妈和陶妈妈带着谆哥在贞姐儿的屋里歇下,贞姐儿则跟着十一娘去了十一娘屋里歇午觉,两位姨娘各回了各的屋。

十一娘和贞姐儿一起坐在镜台旁,琥珀服侍十一娘卸了环钗,小鹂服侍贞姐儿卸了珠簪,贞姐儿有些不好意思地上了十一娘的床。十一娘就朝她笑道:“快睡了。我们等会起来商量晚上吃什么!”

贞姐儿点头,笑闭了眼睛。待十一娘呼吸均匀起来,她睁开了眼睛,静静地盯着帐顶,想着文姨娘。

玲珑的身段,皮肤很白,眼睛含着笑,戴了长长的赤金耳坠,镶着猫眼石,像秋千似在耳边荡着,很漂亮。

可为什么大家提起她,都很是不屑的样子。都说她为了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她心里有些烦燥,想到身边还躺着继母,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

在这之前,她还私底下去见过文姨娘一次。

是嫡母死的时候…家里有些乱,她装做迷路的样子跑到东边的小院。结果文姨娘不在院子里,她不敢久等,低着头出了院子。在门口的时候听到有人喊“文姨娘”,她抬头望过去,只见到一个月白色的身影。

不知道文姨娘有没有偷偷去看自己…或者,她有钱赚。见不见自己都不要紧──有一次她睡着了,朦朦胧胧间听到自己的乳娘胡妈妈和魏紫说话,说“姐儿真是可怜,谕哥儿的秦姨娘生怕连累了儿子,不敢走错一步,文姨娘到好,只要有银子,女儿也能卖…那王家是个什么东西,别说现在永平侯府出了皇后娘娘,就是没这点虚名,也不可能把大小姐嫁给一个行商之人。也不知道她收了那王家多少好处!”

当时她紧紧闭着眼睛,怕胡妈妈知道自己醒了。可不知道为什么,眼睛闭得那么紧,还是有泪水流出来。

想到这些,眼睛又开始刺痛起来。

有一双温柔的手突然搭在了她的肩上:“贞姐儿,我也是姨娘生的。”跟她说话的声音温和淡定,从容不迫,“我们从来都不能选择出身,能选择的,是自己的未来。”

贞姐儿转过身来,泪眼婆娑间,看到一双如三月和煦阳光般温暖的眼睛。

“别哭了!”十一娘拿了帕子给她擦眼泪,“女儿家的眼泪是珍珠,流多了,就变成鱼目了。”

贞姐儿破涕为笑。

十一娘摸了摸她的头发:“贞姐儿,你今年才十一岁,有大把的好时光。过去的事,只是你一生中很小很小的一部分。以后会遇到更好的人,更好的事。会有更好的前程。”

贞姐儿点头。

她想到当初听到父亲要娶嫡母的庶妹为继室时的担心与害怕…最终事情却没有像自己想像的那样发展。这算不算是以后会遇到更好的人?

贞姐儿欲言又止。

十一娘柔声道:“是不是不知道该怎样和文姨娘相处?”

贞姐儿没有做声。

“她是府里的姨娘。你是府里的小姐。大家遇到了,客客气气就行。”十一娘道,“她有什么事,只要不是害人的事,你能帮就帮着点。也就全了母女的缘份。”

她不能告诉贞姐儿去靠近文姨娘。

太夫人说的很明白,贞姐儿是永平侯府的大小姐。以后她会嫁入和永平侯府门当户对的人家,她的行为必须符合这个社会的规范。不然,她会觉得很痛苦的,也会被这个社会排斥。

贞姐儿笑起来。

“快眯一会。”十一娘笑道,“等会被杜妈妈看见了可不得了,她要是以为我偷偷打你,到祖母那里去告诉我一状,我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她打趣道。

贞姐儿抿了嘴笑,轻声问十一娘:“母亲,您是不是也很为难?”

十一娘微怔。

贞姐儿低声道:“有谕哥,有我,谆哥,还有姨娘们,您是不是也很为难?”

有人知道她为难…

十一娘突然间泪盈于睫。

她笑着摇头:“不会,贞姐儿是我的好帮手,谆哥也很乖,谕哥虽然接触的少,但他读书好。又聪明,我也很喜欢。姨娘们都在我前面进门,服侍你父亲,又诞下你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觉得挺好。”

贞姐儿望着她眼角有晶莹的水光,微微点头,把头靠在了十一娘的肩上,没有做声。

屋里子静悄悄,只有自鸣钟滴滴嗒嗒地声音,四周显得更为静谧。

“佛跳墙,宫保野兔。芫爆仔鸽,山珍刺龙芽,玉笋蕨菜,桂花鱼条,鲜磨菜心…”贞姐儿抬头望着十一娘,满脸的困惑,“这…这么多…”

“今天是你的乔迁之喜啊!”十一娘笑道,“等明年夏天你出了孝,我们正式到后花园里找个好地方做你的院子,我们再大大的操办一次。还可以把林家的慧姐儿也请来。”

贞姐儿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太破费了!”

“偶尔为之不要紧。”十一娘笑道将单子递给琥珀,“就照着这个报到厨房里去。”

琥珀笑着退了下去。

十一娘又叫了滨菊:“你去后花园的暖房,把那正开得好的花搬几盆来摆上,也点缀点缀。”

滨菊笑着去了后花园的暖房。

十一娘让绿云去叫了南永媳妇来:“给我们梳个漂亮的头。”

绿云笑嘻嘻地应了。

谆哥跑到她面前:“母亲,母亲,还有我!我干什么?”

十一娘笑道:“等会暖房的花来了,你帮着摆花去。”

谆哥听了连连点头。

陶妈妈在一旁紧张地道:“这可使不得,这可使不得!”

十一娘笑道:“你们这么多人在一旁看着,看着那小的,好搬的让他帮着打打下手就是了。又不是真的要他去做苦力。你们担心什么?”

贞姐儿听了就在一旁道:“我帮着他搬吧?”

十一娘拦了她:“我们要穿得漂漂亮亮的。谆哥,搬花就交给你了。”

谆哥儿却不依了,拉了贞姐儿的衣袖:“我不搬花,我也要和姐姐一样,穿得漂漂亮亮的。”

“那好。”十一娘笑道,“我们梳头,你在一旁看着。”

谆哥连声应“好”,陶妈妈看着松了口气。

待南永媳妇来,十一娘和贞姐儿牵着手去了内室,谆哥像小尾巴似地跟在身后。

今天的主角是贞姐儿,十一娘当然不能喧宾夺主。把贞姐儿按在镜台旁坐了,让南永媳妇给她梳了个纂儿,戴了珠花,小鹂服侍着换了件月白色绣翠竹刻丝褙子,亭亭玉立如白荷。

“姐姐真漂亮!”谆哥在一旁笑道。

十一娘看着也满意,拉了她的手去了东厢房。

屋檐下挂了大红的灯笼,屋内茶几上摆着岁寒三友的鲜花,中堂长案上供着一把大红的木芙蓉,把屋子点缀得喜气洋洋。

“像过年一样。”杜妈妈笑盈盈地打量着那些花卉。

“谢谢母亲!”贞姐儿的眼睛亮晶晶的。

十一娘微微地笑。

心里却在担心着远在西山的徐令宜。

已经走了三天了。不仅他没有消息,关于五皇子的病情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能把消息封锁的这样彻底,本身就透着不寻常的味道。

徐家何去何从,等待他们的又将是什么…十一娘隐隐感觉到害怕。所以特别想通过贞姐儿搬家这件事拉近几个孩子的感情。

关键时候,家族团结,才可能抵御风寒。

第一百五十七章

酉初差两刻的时候,徐嗣勤、徐嗣谕和徐嗣俭到了。

贞姐望了望徐氏三兄弟,又望了望站在一旁笑盈盈地十一娘,立刻明白过来──难怪太夫人要留了三伯和三伯母打叶子牌…

她没来得及向十一娘道谢,徐嗣俭已高声叫道:“姐姐的屋子布置的可真漂亮。”

徐嗣勤也上前给贞姐儿作揖:“恭喜妹妹乔迁新居。”然后送了一副亲手书写的对联给贞姐儿做贺礼,徐嗣谕则送了月白色的琴穗。徐嗣俭看了也把自己的贺礼拿了出来──一对掐丝珐琅黄底红花的碟子。

“怎么样?”他颇有些得意地道,“今年内务府新烧的样式。好看吧?”又斜睇着谆哥,“姐姐搬家,你拿了什么贺礼?”

这件事本就瞒着谆哥,他哪里准备了什么贺礼。

听徐嗣俭这么一说,脸涨得通红,两眼一红,就要哭起来。

十一娘不慌不忙地拿了一个水晶的镇纸出来:“这不是谆哥的贺礼。”

谆哥一看,立刻跑过去把那个水晶镇纸抱在了怀里:“这是我送给姐姐的!”

徐嗣俭当然知道这不是谆哥准备,不过是逗他玩罢了,装模做样地看了看,道:“没我的好──你那是旧款式了。”

谆哥听了就嘟着嘴,满脸委屈地望着十一娘,一副快帮他出头的样子。

十一娘就笑道:“款式是不新,不过,你看这水晶,晶莹剔透的,是上品。”

谆哥听了忙道:“对,对,对。是上品。”

徐嗣俭还要说什么,十一娘看着这样只怕没完没了,笑着抱了谆哥:“大哥送了对联来,我们去把它贴了,更显得喜庆。”

谆哥抱了十一娘的脖子,大声嚷道:“我们去贴对联,过年了,我们去贴对联。”

“这是为了庆贺姐姐搬家贴的对联。”十一娘纠正他,“不是过年贴的对联。”

说着,抱着谆哥出了门。

一旁早有机敏的小丫鬟拿了凳子找了糊糊来,展开对联贴到了门上。

上联是“梨花簌簌锦铺院”,下联是“笑语盈盈客满堂”。

对联实在是很平庸,字却端正有力,很有些功底,让十一娘颇有些意外。

“大少爷临欧阳询的《九成宫》贴吗?”

徐嗣勤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写得不好,四婶见笑了。”

十一娘笑道:“避密就疏,避险就易,避远就近,已有几份神韵。”

徐嗣勤错愕。

“那依母亲卓见,有何不足之处呢?”一直没有吭声的徐嗣谕目光一闪,突然道。

十一娘微微地笑:“欧体秉笔必在圆正,气力纵横重轻。大少爷性情秉直,刚劲有余而缓凝不足。”

徐嗣勤目瞪口呆:“先生也这么说。”

徐嗣谕没有说话,望着十一娘的目光却很幽远。

十一娘没有理会徐嗣谕。

对他这种心思重重的孩子,以不变应万变是最好的办法。

她笑着对徐嗣勤道:“写字可非一日之功。大少爷多花些时间练习自然就会有进步的。”

徐嗣勤连连点头。

外面很冷,又带着几个孩子,十一娘忙笑着招呼大家进屋:“今天有佛跳墙。用了鲍鱼、海参、鱼翅、花胶…”一回头,却看见贞姐儿目光璀璨地站在那里望着她。

“怎么了?”十一娘笑着问她。

贞姐儿笑着摇头,一旁的徐嗣俭却道:“四婶娘真厉害。除了绣花,还懂书法。”

看着他毫不掩饰的露出惊奇的表情,十一娘觉得自己也变得轻快起来。她戏谑道:“你知不知道我最擅长什么?”

她话音一落,屋院寂静,连树梢上积雪落下的簌簌声都清晰可闻。

徐嗣俭摇头,又不甘心地道:“是不是做饭?”

十一娘睃了徐嗣谕一眼。

他正满脸郑重地凝望着她。

十一娘一本正经地道:“我最擅长写状纸。”

徐嗣俭听了哈哈大笑:“四婶说话好有趣。”

徐嗣勤也笑:“三弟这下子遇到了克星了!”

贞姐儿笑盈盈地牵了谆哥儿,准备跟着十一娘进屋。

只有徐嗣谕,很认真地望着十一娘。

十一娘心中一颤。

这个孩子,非常的细心、缜密。

直觉的,她不喜欢他。

觉得他好像总潜伏在黑暗中窥视着别人,别人却只能看到他一双暧昧不明的眸子。

“好了,好了。”杜妈妈也怕孩子们受了风寒,“快进屋去,菜都要凉了。”

大家笑嘻嘻地进了屋,到南次间坐下。

那边早已摆了一桌,十一娘安排他们坐下,笑道:“我去太夫人那边凑热闹,你们小辈在这里闹吧!”

众人俱是怔忡。贞姐儿有些不安地道:“母亲,这么晚了,您还是和我们一起吃了饭再去吧!”

十一娘笑道:“我怕吵,可不愿意在这里被你们闹。”执意去了太夫人那里,把空间留给了这些小辈,让贞姐儿做主人去接待他们去。

太夫人正由三爷和三夫人陪着吃饭,看见十一娘来了很是意外。

“连娘都避开了,我岂能例外。”十一娘笑着脱了斗篷。

太夫人笑道:“你这个做母亲的也忒大方了些!”

十一娘笑道:“有什么好担心的。勤哥宽和,谕哥聪明,俭哥豪爽,贞姐儿懂事,谆哥纯朴,何况有杜妈妈和陶妈妈看着。”说着,上前曲膝给太夫人行礼,和三爷、三夫人见了礼。

三爷、三夫人听着十一娘夸奖自己的孩子,满脸的高兴。

太夫人呵呵地笑:“吃饭了没有?”

“还没有!”十一娘笑道,“所以急急赶到您这里来,免得两不着实。”

太夫人听了忙让人加座,摆碗筷,叫魏紫去厨房里说一声:“…给四夫人做个糟鱼,她最爱吃!”

十一娘忙道了谢,先差了琥珀去贞姐儿那边看情况,这才坐下来和太夫人一起吃晚饭。饭吃的差不多了,琥珀过来回道:“…大小姐和几位少爷正吃得高兴,叫了厨房送了土豆去,还让丫鬟们升了火盆送进去,说是要烤土豆吃。”

三夫人听着大惊:“这要是烫着哪里如何是好?这可使不得!”说着就要起身去那边看看。

太夫人喝住了她,问琥珀:“丫鬟婆子可都守在身边?”

琥珀忙道:“杜妈妈和陶妈妈守步不离地守在那里,大小姐和几位少爷并没有遣了身边服侍的。”

太夫人点头:“都是些懂事的。”又吩咐琥珀,“你去那边看着,有什么事立刻来禀了我们。”

琥珀应声而去。

“小孩子,蹦蹦跳跳是常事,不用大惊小怪。”太夫人淡淡地对三夫人道。

三夫人不敢反驳,有些勉强地应了“是”。

太夫人突然转了话题:“我看家里的事也处置的差不多了,明天起就让十一娘随着你帮着管家去。”

决定很突然,虽然这件事是三夫人提的,而且这几天还一直盼着十一娘早点接手,免得到时候她不能跟着丈夫去任上。尽管如此,她还是感觉有点突然。

“眼看着要过腊八了。”太夫人语气像是在解决又像是在吩咐,“家里的事一桩接着一桩。往年还有怡真帮着,今年只有你。这个时候十一娘还在家里窝着,难道就这样把你一个人推出去啊!”

三夫人听了立马笑着应“是”:“还是娘想的周到。”

太夫人点了点头,大家低下头来吃饭。

饭后,移到西次间喝茶。

十一娘将小丫鬟端上的茶亲自递给了太夫人,就要笑着起身告辞:“几位哥儿明天一早还要去学堂,平时这个时候也要散了。虽然今天有高兴的事,可也不能没了节制。”

太夫人很是赞同。不住地点头:“你去吧!”

十一娘辞了太夫人回了院子,东厢房正闹得欢,远远地就听到徐嗣俭和谆哥打斗声。

她笑着进了屋。

孩子们脸上红仆仆的,个个表情愉悦而欢快。

“四婶怎么这个时候来了?”面对着堂屋坐着的徐嗣勤第一个发现十一娘,忙上前行礼。

十一娘笑着了点了点头,道:“我是来赶客的──明天一早你们还要去学堂呢!”

徐嗣俭大声呻吟:“四婶,虽然这是男人们的事,可男人们干不成的时候,女人们也要想想办法──您跟四叔说一声吧,我们也和别人家一样,冬日就闭馆,立春再开馆。”

十一娘笑道:“男子汉大丈夫的,遇到困难就要躲。四婶可不喜欢。快起来,去给太夫人行了礼回去歇着吧!等过年的时候,随你们来玩。”

徐嗣俭虽然喜欢开玩笑,可也不是那不知道轻重的人。嘟呶了几句,倒也没有说什么。

十一娘就领着几个孩子去给太夫人请安,等和贞姐儿回来,已是戌初过一刻了。十一娘累得直想上床,贞姐儿看着要服侍她歇下。十一娘忙推了贞姐儿出门:“你去歇你的吧,我这里有琥珀她们,不用你服侍,以后也不用你服侍。”

她感觉自己像那种剥削童工的黑心地主。

贞姐儿十一娘态度坚决,恭敬地给十一娘行礼,退了下去。

十一娘坐在镜台边由滨菊几个帮着卸妆,第二天一大早领了贞姐儿去给太夫人请安,太夫人留了贞姐儿和谆哥做伴,带十一娘去了三夫人那里,当着家里的二十几个管事的妈妈轻描淡写地道:“…快过年了,三夫人一个人忙不过来,四夫人帮着三夫人来打个下手。”可谁也不敢因为太夫人语气淡淡的就对十一娘的态度冷漠,对着十一娘露出了或谄媚,或殷勤、或热情的笑容。

第一百五十八章

贞姐儿笑盈盈地站在十一娘的面前,白皙面颊有两团红云,说话的声音虽然平静,但难掩其兴奋的表情:“…做了绢花用绿色的丝线绑在冬青树上,还照着绢花的式样各有不同的香味。乍眼一看,还以为百花娘娘下凡了,让她们家的花一夜之间全开了。”说着,抿了嘴笑。

“是慧姐儿的主意?”十一娘用手帕包着剥了一个橘子递给她,“肯定不是连夜赶制的,应该平常就做好了,有客人来的时候临时给绑上。”

贞姐儿点头,接过橘子低声向十一娘道谢,把橘子分成两份,递一份给十一娘吃:“不过,总比不上我们家的鲜花水灵。”又低声道:“而且,她们家没有我们家大。住得很挤。几位姨娘住在上房的东厢房。”

十一娘笑起来。

女人的天性,都喜欢这些八卦!

“林侯爷有六个儿子,都住在一起,肯定是很挤的。”她笑道问,“她们家没有暖房吗?”

贞姐儿摇头:“我没看见暖房。”

“要不,你让暖房的人摘几朵鲜花送过去。”十一娘笑道,“只怕比你送些金啊银的都稀罕。”

贞姐儿听十分高兴:“我也这么想。准备回来和母亲商量。”

十一娘笑道:“我能做的你也能做,以后不用商量我。直管自己拿主意就是了。”

贞姐儿一怔:“这,这怎么能行…”

“有什么不行的。”十一娘笑道,“你可是我们家的大小姐。有什么不行的。”

贞姐儿听着不做声,望着十一娘腼腆地笑:“我…”

十一娘希望她对自己更自信些,握了她的手,再一次强调:“我能做的,你也能做。”

贞姐儿眼角微湿,想到十一娘说让她别随便流眼泪,眨着眼睛,又忍了下去。笑着问十一娘:“母亲去三伯母那里,可还顺利?”

十一娘心里一暖。

贞姐儿也惦记着自己。

“祖母亲自把我领过去引见给各位管事的妈妈。”她把贞姐儿当成朋友一样地和她聊天,“大家看见这个架势,对我自然很友善。不过,我想着自己总是初来乍到,最好以不变应万变,手跟手,脚跟脚地跟在你三伯母身后,看你三伯母怎样处理。就是有管事的妈妈来问我,我也不表态。只推说要问过你三伯母才能决定。这样一来,既维护了你三伯母的体面,又不至于因为不了解家里的规矩说错话、办错事。要知道,上位者,最忌朝令夕改。哪怕是错了,为了维持上位者的尊严,也要一直错到底。可这种错,也是有局限的。比如说,会引起很严重的后果,那就不得不改了。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是不要随便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