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说不能让三爷和三嫂带着怨气出去。”十一娘接过小丫鬟的铜盆放在了徐令宜的脚下,帮他脱了靴,“还有两个孩子。以后我们谆哥还要人帮衬呢!”

徐令宜没做声,任十一娘帮他烫脚。

那边太夫人也在问杜妈妈:“可查出来了?”

“查出来了。”杜妈妈道,“五爷唱戏,就是跟着这个柳惠芳学的。虽然没有拜师,但五爷开了海口,每年给这个柳惠芳二百两银子的养老钱。后来五爷成亲,虽然和这个姓柳的没有了来往,但还是每年差人送二百两银子过去。姓柳的拿了这二百两银子喝酒嫖妓,到也没找五爷。今年雪大,燕京的米价翻了几番,他说是日子过不下去了,这才来请五爷赏点银子,还厚颜无耻地说,就当是从明年的银子里扣。”

太夫人气得发抖:“我怎么生了这样一个逆子!”

杜妈妈忙劝道:“五爷这不是知道错了吗?要不然,这些年也不会渐渐断了来往。”又道,“我听说五爷刚去找侯爷了,想来是为这件事。有侯爷出面,您就别担心了。”

太夫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五爷回到屋里。五夫人已经歇下,他在五夫人屋里梳洗后,趿着鞋跑进内室,钻进了五夫人的被子里。

五夫人被惊醒,吓了一跳:“爷这是怎么了?妾身怀着身孕,服侍不了…”

五爷没有做声,伸手摸着妻子凸起的肚子。

“怎么了?”五夫人柔声道,“要不,让晓梅到妾身屋里来服侍…”

“我又不是天天想着那事。”五爷嘟呶道,“不用了!”

五夫人笑:“妾身不是怕爷心里不舒服吗?”

五爷没有做声。

五夫人知道他的性子,叫值夜的丫鬟吹了灯,窸窸窣窣地躺下,偎在了丈夫的怀里,正朦朦胧胧地想睡,突然听到丈夫幽幽地道:“丹阳,只有你对我最好…别的人,不是想我的钱,就是想借我四哥的势…丹阳,只有你,对我最好…”

黑暗中,五夫人大大的松了口气。

总算这个浪荡子还有些良心,知道谁对他好!

还是太妃说的对。

男人都是孩子,就看女人怎么调教…

她噙着微笑进入了梦乡。

柳惠芳的插曲虽然让各房都烦忧了一下,却没有影响徐府正常的生活。

徐令宜进宫去见了一次皇后,于腊月十八上书提出辞官。皇上没准,但允许他在家修养一段时间,太医院的太医们三五成群地往永平侯府跑,药方子开了一大堆,却没谁敢说能治好徐令宜的病。十一娘服侍在一旁。有太医进来要回避,拿了太医的方子要差人去抓医,不时还有五军都督府的、兵部的、阀阅世家的旧友前来探病,忙得团团转。好在很快就到了万寿节,大家都要进宫贺寿,徐府这才安宁下来。

因为不是整生,所以只在万寿节那天辍了朝,京中四品以上官员和内命妇进宫恭贺。

皇后娘娘的精神明显的好了很多,和长公主等人说着话。看见十一娘,让女官请她过去。

“天气冷,你要多穿点才是。”

十一娘一怔,望着周围和自己穿得一模一样的命妇们立刻明白过来──皇后这是在对她表示关心。

她恭敬地曲膝行礼,和以前见皇后娘娘表现的没有二样:“多谢娘娘垂问。”

皇后娘娘看了她一会,点了点头,和身边的长公主说起话来。

十一娘恭顺地立在一旁听着大家说话。

万寿宴开席后循规蹈矩地随大家入席,看杂耍的时候在太夫人身边服侍,一举一动没有半点越僭的地方。

皇后娘娘看看微微点头,私下对黄姑姑道:“原来觉得她出身低,年纪小,委屈了侯爷。现在看来到是我们心胸狭隘了。”

黄姑姑笑道:“娘娘也没有看错。只能没想到侯爷竟然有这样的福气,娶了个解语花回来。”

两人正说着,有内侍高声道:“皇上驾到!”

皇后娘娘整了整衣襟迎了上去。

没等她拜下,皇上已将她携起。遣了身边服侍的,和皇后娘娘到东稍间说话。

“小四的事你可知道了?”

皇后娘娘点头,坦然地道:“他前两天进宫跟我说了。我也觉得好。正准备万寿节过后和皇上说说这些。”

皇上微怔。

皇后娘娘叹道:“你也是知道他性格的。纵是有什么事,也是打落了牙齿和血吞的。早些年他和元娘闹成那样,子嗣单薄。二哥早逝,二嫂纵有文姬之才,碍着孀居的身份,家里的事也帮不上什么忙。三哥是个老实的,偏偏三嫂个性强。这几年一直闹着分家,吵得家宅不宁。五弟我不说您也知道,”语气一滞。“在外面养戏班包戏子…这家里全赖小四撑着。他是当着您的面要强,我听四弟妹说,每天晚上都要用热水给他烫膝盖,有时候只嫌不热,皮都烫坏了。”说着,落下泪来,“说起来,他也是阀阅之后,堂堂从二品的大员。别说像他这样的,就是不如他的,哪个不是锦衣玉食,香车美人,他可是从来没有享受过一天…你好歹让他歇几天。”

皇上见皇后娘娘哭起来,忙安慰道:“我知道,我知道。这些年辛苦他了。”

“他和皇上既是君臣,更是郎舅。”皇后娘娘掏出帕子抹着眼泪,“他帮您,您帮他,本是应该。可我想着,那天小四来跟我说的话也有道理。之前是形势所逼,不得已为之。如今您是万民之父,贵有四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苗疆暂定,西北无事。皇上要做文治武功的千古名君,接下来是就是文臣们的事了。他读书少,除了打仗,其他也不会。皇上的事也帮不上什么忙。做个谨守本份的臣子,给那些自认为拥立有功的臣子们做个榜样还是做得到的。”

皇后娘娘这话还真说到他的心坎上去了。

他想做千古名君,就要和文臣打好交道。偏偏那些拥立他上位的都是些武将,最怕他们仗着旧功阻挠他变新…

皇上听着很是激动:“总不能让他就这样辞了官…”

“皇上糊涂了。”皇后嗔怪道,“有你一日,就有他一日。端着你这金饭碗,还怕他没饭吃。要不然,就凭他那本事,能二十七岁就做到太子少师?小四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您就让他辞官吧?趁着现在功成名就,免得哪天一不小心露出马脚来,好不容易挣下的名声就全完了。他丢了面子。也是打了您的脸。”

皇上一扫之前的忧心忡忡,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万寿节过了二天,皇上赏了很多的补药给徐令宜,皇后则赏了一件玄狐皮的袍子,一对玄狐皮的护膝。那雷公公更是笑道:“皇后娘娘说,以后侯爷不用上早朝,可还是要注意早上寒风正峭。”

这分明就是来给徐令宜报信。

十一娘听着大大地松了口气,收了袍子,笑着对徐令宜道:“过年的时候穿。”一副精打细算的样子。

徐令宜听着失笑,起身去了半月泮。

这段时间徐嗣勤几兄弟都在太夫人身边打转,十一娘让贞姐儿过去了。家里清清静静的,她坐在炕上做针线,有小丫鬟来禀:“弓弦胡同那边大奶奶身边的杭妈妈来了。”

这个时候?

她很是意外,请了杭妈妈进来。

杭妈妈穿着紫红色漳绒袄,头上戴了朵大红绢花,很是喜庆的样子。满脸是笑地行礼:“昨天大老爷带着四少爷并新进门的四少奶奶,十二小姐和五姨娘、三姨娘回了京。大奶奶特意差我来给十一姑奶奶报个信,想请十一姑奶奶明天回去吃个饭…”

话音刚落,十一娘已“哎呀”一声:“五姨娘跟着来了?”

“是啊!”杭妈妈笑容可掬,“家里也没有什么人了,总不能把五姨娘一个人留在余杭。大老爷说,五姨娘就算是一心礼佛,在家里设个佛堂就是了。把五姨娘给劝了过来。”

十一娘已经有两年没有见到五姨娘了…

说思念,好像没有特意想过她。说不思念,总觉得余杭有什么让她牵挂。

她有些发愣。

杭妈妈已笑道:“还请了三爷和三少奶奶;四姑爷和四姑奶奶;五姑爷和五姑奶奶;十姑爷和十姑奶奶。”

看样子是家庭聚会了!

十一娘深深吸了口气,回过神来:“你去回了大奶奶,我明天一早就过去。”

杭妈妈脸上闪过一丝意外。

十一姑奶奶可是上有婆婆,下有丈夫的人。要回娘家,竟然说也不说一声,就这样应了自己。看样子,这位十一姑奶奶也是颇有手段的人,嫁过来不过三、四个月就已站稳了脚跟…

念头闪过,她已笑着应“是”。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杭妈妈起身告辞。十一娘打了赏,让绿云送她出门。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地呆坐了片刻,然后让琥珀去喊了冬青、滨菊和竺香过来,把大老爷从余杭回来的事告诉了他们。

几个人听了都露出笑容来,特别是竺香,脸庞都明亮起来:“五姨娘也来了吗?还走不走?夫人明天去见五姨娘得穿得漂亮些才是,五姨娘看着也安心了。”十分高兴的样子。

十一娘看着心里五味俱全。

也许最惦记五姨娘的不是自己,而是竺香…

“对,对,对。”滨菊连声应是,拉了竺香去给十一娘挑衣裳。

琥珀却面露犹豫:“要不要跟侯爷说一声…四姑爷是个爱走亲戚的。五姑爷那个人,最会做人,肯定会去…万一侯爷有事,我们也好早做打算…”

言下之意是怕徐令宜不去。到时候同样是出嫁的姑娘,别人都成双成对的,只有自己孤孤单单让人误会被夫家嫌弃没有面子。

可十一娘根本没有想让他去。

徐令宜位高权重,罗家从来不敢用普通女婿的标准来看待和要求。他去了不是冷场,就是正襟危坐,何况如今徐令宜又有“足痹之症”,更应该好好待在家里才是…

只是没等她开口,冬青已道:“侯爷是什么人?别说是四姑爷和五姑爷,就是十姑爷也不能相比的!”

意思是,去那是给罗家体面,不去也是应该。

十一娘不喜欢冬青这种态度。

有时候,别人能骑到你的背上去,是因为你自己先把腰弯了下来。

“他就是再不喜欢,也是罗家的女婿。”十一娘淡淡地道,“只是侯爷如今有足痹之症,还是少走动为好。”

冬青感觉到十一娘语气里的不悦,忙解释道:“夫人,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侯爷行事很讲究,四姑爷和五姑爷都只是有个功名在身的人,怕侯爷去了大家都不自在。”

十一娘本想说冬青几句,转念一想,她原来受的就是这种尊卑有别的教育,还是别让她犯迷糊了。遂笑道:“你说的也有道理。”然后起身:“既然明天回弓弦胡同,太夫人那里要去打声招呼才是。”领着琥珀去了太夫人那里。

知道罗大老爷回来了,大奶奶想让十一娘回去吃顿饭,太夫人连声道“好”:“难道大家聚在一起,好好回去玩一天。”然后让杜妈妈拿两支三十年的人参:“送给亲家太太。”拿了一包燕窝,“给姨娘。”拿了四支一模一样的鎏金镶南珠的珠花,“给亲家小姐和新进门的四少奶奶。”

十一娘道了谢,问贞姐儿:“想不想和我一起去?”

贞姐儿愕然,半晌才喃喃道:“我,我也去…”

十一娘笑道:“十二妹也来了,她比你小两岁。性格也是很好的,你们说不定能玩到一起去。”

太夫人见贞姐儿犹豫不决,笑道:“想去就跟着去吧!那也是你外家,跟着去玩去。”

贞姐儿这才恭声应“是”,眼睛却像晨星般明亮起来。

十一娘看着微微地笑起来。

太夫人问起徐令宜来:“…原来要上朝,现在不上朝了,也看不到影子。”

十一娘忙笑道:“侯爷去半月泮了。说是有事和幕僚们商量。”又道,“侯爷虽然不用上朝,可眼看到了年关,各家都要应酬一番,不比上朝的时候轻松。”

太夫人没再说什么。

十一娘就陪着说着闲话,有小厮跑过来禀道:“…周大人和王大人来探望侯爷,侯爷在外院设宴款待。说中午就不过来了。晚上再来给太夫人问安。”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十一娘刚说徐令宜应酬多,徐令宜的应酬就来了。太夫人笑着望了十一娘一眼,道:“哪个周大人?哪个王大人?”

小厮忙笑道:“周士峥大人和王励大人。”

“原来是他们两个啊!”太夫人笑道,“说我知道了。”

小厮应声而去。

太夫人对十一娘道:“周士峥,福成长公主的三儿子,从小和老四一起长大的。王励原是皇上潜邸长史,现任工部侍郎、尚宝司卿。”细细地向她解释。

看样子,这些人都是徐令宜的好友了。

十一娘笑着点头,暗暗记下,中午和三夫人一起服侍太夫人吃过午饭,这才和贞姐儿回了自己的住处,清理明天要出门的衣裳、首饰。又把罗家的情况向贞姐儿介绍了一番,免得她到了摸不清头脑。

正说着,徐令宜回来了。

贞姐儿行礼退下。

十一娘笑着上前帮他解了斗篷。

闻到他身上有淡淡的酒味,服侍他用热帕子擦了脸,又让人浓浓地煨了一盅茶:“解解酒。”

徐令宜歪在大迎枕上喝了茶,眉宇间少有的露出几分惬意来。

“这是在干什么呢?”望着镜台上散落的首饰,他随口问道。

十一娘就把大老爷带了五姨娘回京的事告诉了他:“…让明天回去吃顿饭!”

“要回娘家…”他听着一怔,“什么时候回来?”又问她,“没请我吗?”一副很是不解的样子。

难道就一定要请你…

十一娘失笑,但想着自己一边是婆家,一边是娘家,不能让他们的关系疏离。奉承道:“哪能不请侯爷?只是我说侯爷有足痹之症,帮着回了。”又殷勤地道,“乔姨娘昨天晚上不是弹琴给您听了的吗?要不,明天我让人整桌酒席送到乔姨娘那里,你们喝酒、弹琴…”

徐令宜瞪着她,半晌才“哦”了一声,然后指了茶盅,“再煨一盅来。”

十一娘让小丫鬟去煨茶。

徐令宜又指了另一个在跟前服侍的小丫鬟:“去把白总管叫来。”

小丫鬟应声而去。

徐令宜就低声嘟呶了一句。

十一娘听得不清楚,走过去道:“侯爷有什么吩咐?”话音还没有落,眼前一花,被徐令宜搂在了怀里。

突然的变故让她不由小小地惊呼了一声。

徐令宜已埋头在她的鬓角:“今天都做了些什么?”热气夹杂着酒气扑在她的面颊,加上低醇深厚的声音,气氛显得十分暧昧。

十一娘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侯爷喝多了…”

“有点!”徐令宜的声音含含糊糊的,手却伸进了她的小袄里。

“这可是大白天!”他只支了跟前服侍的两个丫鬟,内室门口还立着两个,还有厅堂的帷帐前,大门口…十一娘急着去捉那只不老实的手。

“大白天的,你怕什么!”徐令宜的声音里带着点戏谑的笑意,可惜十一娘太慌张,根本没有听出来,“我头昏,你陪我睡一会!”

“你不是叫了白总管吗?”感觉到自己的裙带松开,十一娘真的急了,猛地推开他朝一旁滚去,却忘记身后是炕桌,稀里哗啦一阵碎瓷声…还有小丫鬟不知所措的惊呼声。

两人都怔住。

十一娘的眼泪忍不住就涌了出来。

真是欺人太甚了!

这要是传出去了,她以后怎么做人!

徐令宜望着还傻站在那里的小丫鬟,脸色沉的可怕:“还不给我出去!”

小丫鬟慌不择路地跑了出去。

十一娘已抿着嘴坐起来整理衣襟。

徐令宜十分懊恼。

谁知道她屋里的丫鬟这样的没眼色…

第一百七十五章

徐令宜见十一娘粉脸带怒,讪讪然很是无趣。一时间,屋子里一片寂静,只听见十一娘窸窣的穿衣声。

正是这尴尬时候,有小丫鬟隔着帘子怯生生地禀道:“白总管来了!”

徐令宜“哦”了一声,急步走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十一娘特别觉得委屈,眼泪盈满了眼眶。

“夫人…”琥珀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看见满屋的狼藉,小心翼翼地道,“我打水给您净脸吧?到了去太夫人那里的时辰。”

十一娘听着赶紧擦了擦眼角,点了点头。

琥珀叫了绿云和红绣两个进来收拾东西,和滨菊亲自捋袖服侍十一娘净了面。

“侯爷呢?”

总不能自己一个人去吧?

“不知道!”琥珀斟酌着道,“和白总管一起出去了…我这就差人去打听。”

“不用了。”十一娘心里有些寒。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每天这个时候都要去太夫人那边问安的。“叫上贞姐儿就行了。”

琥珀听着露出为难之色来:“贞姐儿一早就过去了。让小鹂来说了一声,当时侯爷在屋里…”

贞姐儿肯定是不好意思和自己同行,而琥珀看见徐令宜在屋里不好禀报。

十一娘点头,一个人去了太夫人那里。

徐嗣俭正和谆哥在院子里打陀螺,看见她进来,忙上前行礼。徐嗣俭更是道:“您一个人来的吗?怎么不见四叔!”

“哦!”十一娘淡淡地道,“你四叔有事,等会再来。”

徐嗣俭“嗯”了一声,和谆哥陪着她去见太夫人。

太夫人也问:“老四呢?还在忙啊!”

十一娘点头,三爷和三夫人来了,看见十一娘一个人,奇怪地问:“四弟呢?怎么你一个人?”

“他有事忙着呢!”十一娘笑着答道。

三夫人听了却“哎呀”一声:“你这是怎么了?眼睛红红的?”

“我眼睛红红的吗?”十一娘有些惊讶,“我怎么不知道?”

“不信您看看!”三夫人拽着十一娘就要给太夫人看,正好有小丫鬟禀道:“侯爷来了!”

三夫人一怔,徐令宜已大步走了进来。

太夫人深深地看了十一娘一眼,笑着受了四儿子的礼,说说笑笑由儿子、媳妇、孙子们簇拥着去了东次间吃饭。

待把人送走了,就招了杜妈妈来:“去打听打听,看两口子是为什么闹别扭!”

杜妈妈笑着应“是”,从后门去了琥珀她们住的后罩房。

后罩房静悄悄的,只有一个值夜的婆子在那里守着。

杜妈妈奇道:“这人都去哪里了?”

那值夜的婆子笑容闪烁:“都被琥珀姑娘叫去训话去了。”

“这是为了哪一桩?”杜妈妈皱了皱眉,“早听说夫人屋里的琥珀姑娘是一等一的能干人,倒不知道她竟然还能代替主子训丫鬟。”

那值夜的婆子听着立刻讨好道:“谁说不是。又不是什么大事,偏偏她拿着鸡毛当令箭。听那口气,还要撵人呢!”

“怎么一回事?”杜妈妈沉了脸。

值夜的婆子讪讪然地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压低了声音道,“今天侯爷在夫人屋里,结果杏娥那个小丫头,杏娥您知道吧,就是浆洗房蔡婆子的侄孙女,不知道轻重地闯了进去…”说着,声音又压低了几份,“…看见侯爷正搂着夫人在做那事…”说着,还朝杜妈妈暧昧地眨了眨眼睛。

一向肃穆端凝的侯爷,大白天的,干那种事…

杜妈妈只觉得脑子“嗡”地一下,“看错了吧”的话脱口而出。

“哪能!”值夜的婆子低声道,“要不然,琥珀姑娘怎么把人叫去训话…”

“哦…”别说是相信了,就是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杜妈妈脑子乱成一锅粥。

“您来可是有什么事?”值夜的婆子是元娘那边的老人,不大瞧得起跟着十一娘进来的人,有些幸灾乐祸地道,“要不,我去帮您喊了琥珀姑娘来问话!”

“不用了!”杜妈妈有些心不在焉地道,“既然她有事,我明天再来找她也一样。”说着,匆匆回了太夫人那里。

“怎样?”太夫人见杜妈妈脸色有些不好看,心里也急起来。

她年纪大了,最怕子女们不和睦。

杜妈妈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俯身在太夫人耳边说了一通话。

太夫人听着目瞪口呆的:“你,你没弄错吧?”

“应该没有。”杜妈妈道,“要不然,琥珀怎么连撵人的话都说出了口。”

“我就说,今天两个人怎么一前一后到的。”太夫人说着就笑了起来,“那个还眼睛红红的像哭了似的…定是被人撞破了不好意思…”又打趣道,“我倒没看出来,我这儿子是个急性子!”

杜妈妈听着不由啼笑皆非:“太夫人…您这哪是做婆婆说的话?”

“年轻人,哪里没有个荒唐的时候。”太夫人笑着,不以为然地挥了挥手,“没事,没事!年纪大了就好了。”

那边十一娘低着头做着针线,眼睛却不时地睃一下倚在床头大迎枕上看书的徐令宜。

怎么还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