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什么东西?”

“说是一幅帐子。”十一娘道,“一幅水墨画的绡纱帐子。乔国公爷从宣同带回来的。乔夫人一直放在箱底没舍得用。听说乔姨娘喜欢,让妈妈们找了大半宿才找到。一大早就送了来。”

“她向乔夫人要帐子?”徐令宜声音低沉,表情有些怪异,“乔夫人一大早还派人来问乔姨娘的情况?”

十一娘点头,却看见徐令宜鬓角青筋直冒。

怎么突然不高兴了?难道是因为乔莲房向乔夫人要东西,觉得自尊心受了伤?或者是难道这帐子很有名?有可能是程国公收的贿赂,徐令宜怕把徐家牵扯进去?

她一面胡思乱想着,一面笑道:“侯爷这是怎么了?不过是一幅帐子罢了!要是觉得乔姨娘收了不合适。妾身这就派人备了重礼赔个不是,把帐子送回去就是了!”

她不说还好,她越说,徐令宜的脸色就越差,到了最后,已隐隐有些发青。

十一娘看着不对劲,就起身给徐令宜沏了茶:“侯爷有话好好话就是,何必动怒!”

徐令宜却“拍”一把掌拍在了炕桌上,震得茶盅“砰砰”乱跳:“荒唐!”

第二百四十二章

十一娘吓了一大跳。

徐令宜还是第一次在她面前发这么大的脾气。

水墨画的绡纱帐子,从宣同带回来的。

徐令宜知道。

那帐子徐家的库房里也有几顶。

扬州半塘龚家托仙绫阁特制的。因为数量有限,所以显得比较珍贵。

素来势利的乔夫人却送了这样一顶帐子来。

这其中的种种,由不得他不想。

乔莲房是怎样进的门,他和元娘最清楚。说白了,她不过是两人斗法的最终结果。每当想到这些,他心底就会有些忿然。而乔莲房进门以后,就几乎断了与乔家人的联系,因此自己才会忽略一些显然易见的问题。比如说,为什么乔莲房闯进了那小院?为什么乔家没有做任何反击、在有选择的情况下依旧把她送进了徐家?

乔莲房昨天在程国公府就感觉到了不舒服,却直到今天,乔家的妈妈来,十一娘才知道…

为什么乔莲房不舒服的时候不仅没有告诉十一娘,甚至也没有告诉自己?而平时没有什么来往的乔夫人,却在“未知喜讯”的时候突然殷勤起来…

一切的一切,他不能不想。

可他更想找个人说说话。

“十一娘…”徐令宜抬头,眼睛里看见的是妻子错愕的脸,耳朵里听到的是茶水滴哒在地的响声。想到自己刚才震怒…所有的语言都被鲠在了喉咙里。

他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只能望着炕桌上的狼藉苦笑:“我不是在说你!”沉默半晌,又低声道,“我是在说我自己!”

多的话,却再也说不出来。

而十一娘见他笑容苦涩,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又想到发火之前的问话,心里已有些明白。

他的话也没说错。

这火,他的确是冲着他自己发的。

乔莲房是怎样进的徐家,她也是当事人。

貌美如花,青春少艾,程国公府的嫡女,因为他们夫妻之事落得如此下场。徐令宜看了怎能不有一丝的愧疚。再加上乔莲房的深情款款,他又怎么不生出几份喜欢来。有些问题,自然就会被忽略掉。比如说,那么多的千斤闺秀,可为何去小院的偏偏是她?是不是可以说,乔莲房本身的行为举止也有不对的地方。被元娘抓在手里的裙子虽然是证据,可要是罗家拿出来了,却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让乔家没脸的同时也会让徐家没脸。做为老牌的政治世家程国公府却选择了忍气吞声。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乔家是很愿意把乔莲房送进来的。而乔莲房进府之后对自己态度如何,徐令宜不可能完全不知情。

平时不细想,自然是花团锦簇地过日子。可今天,乔莲房的行为触及了徐令宜的底线,他仔细一想,自然也就没办法一掠而过。

乔莲房纵然有千般委屈,万般的冤枉,可有一样没错。

她有今天,全因自己行止不端。

你不弯腰,谁又能骑到你的背上去。

这火,自然只能冲着他自己发去。

知道是一回事,和徐令宜去讨论又是另一回事。这个话题对别人也许合适,但放在自己身上就有些很敏感了。她决定直接跳过去,免得他问起来自己不好回答──那个“度”太难掌握了。左了会让徐令宜觉得自己在告状,右了会姑息乔莲房。只能他自己想通。

她笑着叫小丫鬟过来收拾炕桌:“侯爷的脾气也太大了些。”又重新给徐令宜沏茶。

只是茶盅还没有端到徐令宜的手里,就有小丫鬟进来禀道:“白总管来了!”

徐令宜长长地松了口气。

对着十一娘,他真有些如坐针毡。

白总管来的真是时候。

他立刻起身:“我先去把外院那些石料处理了。”语气带着几份歉意。

十一娘也觉得白总管来的是时候。

两人正好趁着这机会把这一章揭过去。

她笑着送徐令宜出了门,刚进内室坐下,就有小丫鬟进来禀道:“夫人,弓弦胡同的杭妈妈来了。”

姨娘怀孕、王琅之死,还有王家过继之事…那边正是多事之秋,十一娘忙将杭妈妈请了进来。

“十一姑奶奶,”杭妈妈曲膝给她行礼,“大太太有些不好。大奶奶说,让您回去看看。”

十一娘愕然。

今天事到全凑到一块去了。

她立刻站了起来:“我这就和你回去!”

回娘家,自然要去给太夫人打个招呼。

听说大太太有些不好,太夫人立刻差人把在外院的徐令宜找了回来:“…一个女婿半个儿。你陪着回去看看!”

徐令宜点头,吩咐小厮去套车,又让临波去白总管那里支二千两银子的银票,再把回事处的赵管事叫上,一起去弓弦胡同。

“万一…先把架子搭起来。”

十一娘不知道情况如何。想到要是真到了弥留之际,徐令宜能在场,也能宽宽大太太的心。

她没有推辞,谢了太夫人,和徐令宜快马加鞭去了弓弦胡同。

谁知道,弓弦胡同里气氛静谧,一切照旧。没有一点点他们预想的悲伤的氛围。

徐令宜和十一娘不由面面相觑。而迎接他们的罗振兴见徐氏夫妻一副兴师动众的样子,则是一副目瞪口舌样子。

“侯爷,这,这是…”

“不是母亲不好吗?”十一娘急急地道。

罗振兴听了不由抚额:“母亲嚷着说自己不舒服,要见见你…”可看见十一娘这样急切,徐令宜也来了,他还是欣慰的,忍不住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

十一娘很无语。

想到《狼来了》的故事…

大奶奶则忙出来解围:“快进来,快进来。侯爷是稀客。”

徐令宜见是虚惊一场,打发了赵管事回去,和十一娘去给大老爷和大太太问安。

大老爷见两人一起回来,很是惊讶。罗振兴就凑到大老爷耳边解释,大老爷听了连连点头,看徐令宜的目光全透着“满意”。立刻让罗振兴把他珍藏的金华酒拿出来招待徐令宜,让十一娘去陪着大太太说话。

大太太哪里能说话。

全是许妈妈在说话。

“大太太有几句话要问您。让我来说。十一姑奶奶还请担待些。”

“妈妈是母亲身边服侍的,我们姊妹之前在家里也多亏有您的照顾。何况又是受了母亲之托,妈妈不必客气。”

许妈妈微笑着轻轻颌首。

“大太太让我问您,乔姨娘是不是有了身孕?”

消息传来的这样快。除了陶妈妈,还有谁。难怪当时目光闪烁。

“是!”十一娘身姿笔挺地坐在床前的锦杌上应道。

“那十一姑奶奶有什么打算?”

那只悬在半空的鞋终于落下来了。

十一娘吁了一口了。道:“我是正妻,有照顾好妾室的责任。请母亲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母亲的教诲,会好好地照顾乔莲房的。”

许妈妈一怔。

躺在床上一直闭着眼睛的大太太猛地就睁开了眼睛。

如出鞘的剑,寒光四射。

十一娘苦笑。

大太太一点也没有变。虽然身体不佳,可还是喜欢控制一切。

陪着十一娘坐在大太太床前的大奶奶见了忙笑道:“十一姑奶奶,娘就是担心你,这才特意把你叫回来,让许妈妈嘱咐你几句的。要知道,我们都是你的亲人。臂膊肘自然是往里拐。全是为了你好。”

“请母亲教诲!”十一娘态度恭敬,眉宇间却有毅然。

许妈妈看了看气势凌厉的大太太,看了看镇定自若的十一娘,又看了看在一旁巧笑嫣然的大奶奶,咬了咬牙,道:“十一姑奶奶,您在娘家的时候,是最得大太太喜欢的,要不然,也不会不顾您没及笄就把您嫁到了永平侯爷。要知道。如果搁在平时,这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前些日子,大太太担心姑奶奶,特意叫了陶妈妈来问。听说侯爷在您屋里多是点卯。如今乔姨娘有了身孕,对您可是大大的不利。”

十一娘端坐在那里笑望着许妈妈。

许妈妈见那目光带着几份嘲讽,带着几份不屑一闪而过,犹如芒刺在背,却又不能不说下去。

“那乔姨娘不仅出身高贵,而且人长得也漂亮。如今又有了身孕,要是再生下儿子,只怕侯爷会更看重她。她是如何进的府,十一姑奶奶也是知道的。如今她得了宠,只怕第一个不放过的就是十一姑奶奶了。到时候十一姑奶奶可怎么好?要知道,没有孩子,这女人就像浮萍,根基总是不稳得。可要生孩子,也得侯爷进您的门才是!可您年纪轻,这个时候怀孩子,岂不是一脚踏在棺材里。那徐家只要子孙旺盛,我们罗家要的可是儿女平安!”

十一娘低下头来喝了一口茶:“那母亲的意思是?”

“大太太的意思是,让十一姑奶奶在屋里收个通房。”

十一娘轻轻吹了只茶盅上飘着的浮叶。

“一来可以帮您留住侯爷。二来,可以给那乔莲房点颜色看看,免得她自以为是的。三来,十一姑奶奶正好养养身子骨,等过两年了好给侯爷开枝散叶。而且这通房是养在您屋里,又不是有正经名份的人。您想怎样还不就怎样?要是不听话,随时打发她回罗家就是了。自有我们大太太为您做主。就算是有了孩子,这孩子养在谁名下?抬不抬她做姨娘?还不全凭您一句话…”

第二百四十三章

许妈妈絮絮叨叨的,主题就是让十一娘趁着乔莲房怀孕不能待寝收个通房把徐令宜的心拢住,免得年轻貌美的乔莲房生了儿子后在徐令宜心目中地位骤升,分夺自己在徐府的说话权,从而达不到很好地保护谆哥安危、维护谆哥利益的目的。

既然目的在那里,至于怎样达到这个目的,过程并不重要吧!

十一娘笑着打断了许妈妈的话:“许妈妈,开了春谆哥就七岁了,该启蒙了。因是养在太夫人的身边,《三字经》已经学了十五句了。会讲孟母三迁、黄香暖席的故事给弟弟听。兄友弟恭,太夫人和侯爷看了不知道有多喜欢呢!就是二少爷谕哥儿见了,都要夸奖谆哥几句气度宏博。母亲就别担心了。您身体不好,还需多多静养才是。家里的事大哥和大嫂操心,您就安安心心地享几年清福吧!”

一席话说的许妈妈错愕。

大太太望着神色自若的十一娘,想着她那些诛心的话,气得满脸通红,歪着嘴、捶着床,冲她咦咦呀呀地直嚷着。

屋里的气氛变得有些滑稽起来。

大奶奶看着不像样子,出来打圆场。

“十一姑奶奶是聪明人。我们也是担心你雾里看花,看不明白罢了。既然你心里有数。旁的话我们也就不说了。”说着,朝着许妈妈递了个眼色,然后转脸对十一娘笑道,“十一姑奶奶还没有去见五姨娘吧?五姨娘这些日子吃得好,睡得好,人也圆润了不少…”说着,站起身来,“不如我陪着十一姑奶奶去五姨娘那里坐坐吧?”

那许妈妈听了忙上前帮大太太擦口水,算是挡住了大太太愤怒的目光。

十一娘不想和大太太为这事继续生隙,也趁着这个机会下台阶。和大奶奶去了五姨娘那里。

路上,大奶奶低声道:“姑奶奶也别恼。娘的性子你知道。可这话说的十分有道理。还请姑奶奶考虑考虑。”说着,语气一顿,有些担心地望着十一娘,“你要是能添个哥儿又不同些…”

十一娘不想和大奶奶生隙,敷衍道:“大嫂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收房不收房,纳妾不纳妾,我纵然有心,也得侯爷同意才是。”说着,不由苦笑,“母亲这样把我喊回来,又逼着我表态。您让我怎么回答才好?”

听她这么说,大奶奶也不好说什么。笑道:“是我们考虑的不周到了!说起来,这毕竟是徐家的事,我们罗家这样横插一杠子,别说是你不好回答,就是侯爷那里,只怕也不喜欢。”又笑道,“像你大哥,就最烦庥哥的舅舅问他屋里的事…”

十一娘一面笑着应喏着,一面和大奶奶去了五姨娘那里。

五姨娘在内室临窗大炕上做针线,看见大奶奶陪着十一娘进来,满脸惊喜:“十一姑奶奶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说一声?”忙把她们迎到炕上坐下,叫小丫鬟倒茶上点心。

十一娘和五姨娘寒暄了几句,就问起五姨娘的身体来。

“我挺好,你不用担心。”有外人在,五姨娘的话一向都很少,神色也很拘谨。

大奶奶还以为是自己在这里两人不好说话,借口要事要找四奶奶起身告辞了。

十一娘也想单独和五姨娘说会话,客套了几句,让小丫鬟送了出去。

五姨娘忙拉了十一娘的手:“我听珊瑚说了。说你那边的乔姨娘有了身孕,大太太想让你收人在房里。你这次回来,是不是为这件事?”

这么快就知道了。

自己就是否认,没几天也会传遍。不如好好和五姨娘说说。

“正是为这事。”十一娘笑着,“不过,你不用担心。这件事我心里有数。”

“我怎么能不担心!”五姨娘长叹了口气,“你和侯爷是半路的夫妻,既没有那‘前贫贱后富贵’,也没有那‘与更三年丧’。恩情本来就薄。要是再不讨侯爷的欢心,以后日子怎么过?”又见斜倚在大迎枕上十一娘,穿着栗色貂皮袄,衬得一张脸粉一样的白,清丽秀雅,像朵刚抽萼的白玉兰似的,不由长叹了口气,“等再过两年你大些就好了…总要把这些日子熬过去才行。还是听大太太的,在屋里收个人吧!”

十一娘没想到连五姨娘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大家对这件事的认识都很是一致。

她就笑着打趣:“那还不如直接给侯爷抬几房小妾进来。反正虱多不痒,债多不愁。管他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总有人要围魏救赵、纵横捭阖,我就可以左右逢源,独立风中屹然不倒了!”说着,自己也觉得好笑,笑了起来。

谁知五姨娘听了却认真的思考了片刻,道:“这主意也好。要真这样,倒和我们家有些相似。”

十一娘大笑。

“十一姑奶奶,我是在说正经的。”五姨娘见她一点也不放在心,嗔道。

十一娘不忍拿她开玩笑,正襟危坐道:“我刚嫁进去的那会就仔细考虑过。我和侯爷虽然是半路夫妻,可只要我不仵逆长辈,离间手足,挑拨妯娌,搬口弄舌,侯爷无论如何也要给我几份体面。你就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的。”

“也是!”五姨娘沉吟道,“侯爷儿女双全,你慎守本份,他自然要给你几份面子。我们又不要那荣华富贵,本本分分地过日子就行了。”

请出了嫁的姑奶奶回娘家,一般都是要提前几天向姑奶奶的婆婆备报,同意了,定日子,其后才能回去。当然,这是一般的情况下。如果有特殊情况,父母病了,家里突然老了人,则一切从简。

这样突然把十一娘叫回去,任谁也会觉得有蹊跷。

徐令宜倒也沉得住气,一路上什么都没有问。

是已经从罗振兴那里知道了?还是对大太太找自己的事根本不感兴趣?或者是故作高深等自己发问?

十一娘猜测着,很想就这样和他对坐无语到荷花里。可再想到她来时太夫人殷殷地叮咛和关心,她就泄了气──等会回去,总不能就这样大咧咧地跟她老人家说“母亲叫我回去商量给侯爷收通房的事”吧?那和乔夫人给乔莲房送帐子有什么区别?

“侯爷…母亲叫我回去,是想和我商量件事?”

“哦!”徐令宜淡淡地应了一句,眼角眉梢动都没有动一下,好像对此完全不感兴趣。

十一娘只好硬着头皮:“…母亲说,我年纪小,不懂事,让我给侯爷收个通房!”

在乔莲房传出喜脉的当天下午?然后突然想起十一娘年纪还小,要给自己收个通房了?

徐令宜听着就望着十一些娘挑了挑眉:“说你年纪小,不懂事,让你给我收个通房?”语气颇为嘲讽。

突然把十一娘叫回去,他就知道没什么好事。

管了一个还不够,还要管这个…真是没有个消停的时候…

“那你是什么意思?”徐令宜问道。索性把球抛给了十一娘。

你问我?我说不同意,你不答应,我还不是白说了不同意。

“我说,我听侯爷的意思!”她把球重新踢给徐令宜。

“嗯!”徐令宜点了点头,“知道了!”

然后再没有下文。

就这样!

十一娘愕然。

随后又觉得松了一口气。

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至于怎么做…既然说了“听侯爷的”,那就到时候听他的好了。

想到这些,她放松地靠在了身后的大迎枕上,听着“得得得”的马蹄声回到了荷花里。

徐令宜抢在她前面开口:“…说是想见见十一娘。岳母病久了,脾气就不怎么好了,家里的人不敢仵逆她。到是我们,没问清楚做就这样急急地赶了去,闹了个笑话。”

人病了,一般都会惦记着自己最挂念的人。不是谆哥,而是十一娘…太夫人笑了笑,装了糊涂。

“还好是虚惊一场。你们也快些下去歇了吧!”

两人回了自己的院子。白总管立刻赶了过来:“侯爷,顺王介绍的那位席先生过来了!都等了您一个多时辰了。”

徐令宜就向十一娘解释:“我正托人给孩子们找先生。”

十一娘有事要和陶妈妈说,两好合一好。忙笑着送徐令宜出了门。

陶妈妈倒没有回避:“夫人,这件事是我去跟大太太说的。”说着,眼角一红,“夫人毕竟年纪轻,有些事不知道厉害。我却是不知见过多少。劝不住夫人,我只好请大太太出面帮着劝夫人了。”说着,她脸色变得有些苍白起来,“夫人,这事是我不对。但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对您没有外心,更没有将这屋里的事说给别人听…”

最怕有人认为自己没有错,理直气壮,一条路走到底。

“你既然称我为夫人,那这个家,是我在主持吧!”十一娘声音有些唏嘘。

陶妈妈愣怔地望着她。

“你是大姐留下的老人了,各有各的立场。我不想为难你,也不想让人看我们罗府的笑话,更不想让谆哥伤心。所以这次我只想问问你:你是想留在我身边看着谆哥长大,娶妻生子,为他打理内院?还是想让我把你送到庄子上去和你儿子一起生活?”

第二百四十四章

陶妈妈缓缓在跪在了十一娘的面前。

她神色有些木然:“这件事全是我的错。夫人怎样罚我都是应该。求您在谆哥面前给我留份体面。我一辈子都感激您!”嘴唇抿得紧紧的。

“妈妈还知道要体面就好。”十一娘端坐如山望着陶妈妈:“这件事就此揭过不提。妈妈下去歇了吧!”

陶妈妈福身行礼,退了下去。

十一娘幽幽地叹了口气。

她是真的想和元娘留下来的这些人宾主尽欢,顺顺当当地把这份责任交到谆哥媳妇的手里去。可有时候,总是事与愿为。

第二天下午,五娘来了。

十一娘听了小丫鬟的禀告吩咐琥珀:“你眼睛亮一点。她要是又拉着我和她做什么生意,你就找个借口把我叫出去。”

琥珀强忍着笑,点头:“夫人放心,我省得。”

十一娘这才出门去迎了五娘。

“五姐有些日子没到我这里来了。有什么事让妈妈们带个信来就行了,怎么还亲自来了。”又望了她高挺的肚子,心里思忖着,不会是双胞胎吧!

“没事,没事。”五娘笑道,“你姐夫啊,头一次做爹,紧张得不行。这还有三、四个月才生就给我请了个稳婆在家里。那稳婆说,让我多走动。你姐夫就不让我做针线了,今个白云观,明个护国寺,走马灯似的,我这些日子头都昏了。这不,今天又说要去护国寺去,说什么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就在护国寺…”说着,掩袖而笑,眉眼间半是欢快,半是羞涩。

十一娘可不是那种煞风景的人。立刻笑道:“五姐夫待五姐可真好啊!”

“哎呀,好什么好!”五娘娇嗔道,“我哪能真像他说的那样,天天到处走的不管家啊。这不,我看着今天天气好,就借口脚走累了,顺道到你这里来一趟──我记得你手里有不少花样子的,我要给你姐夫做双护膝。”

“五姐对五姐夫可真好!”十一娘笑着扶她进了屋,安置她到炕上坐下,吩咐小丫鬟去叫了滨菊来:“…就说是五姨太太来了,要花样子,让她把装花样子的藤笸带过来。”

小丫鬟应声而去。

琥珀领着小丫鬟亲自给五娘上茶点。

五娘就望着琥珀:“这丫头,自从跟了你,可越长越俊了。莫不是这徐府的饭菜特别养人?”

“五姨太太夸奖了。”琥珀笑应着,倒有几份不卑不亢的大方。

五娘看着直点头,和十一娘说着闲话:“我听说冬青配了人,可定了日子?”

“没有。”十一娘道,“这几天不是一直忙着十姐那边的事吗?倒把这事给耽搁了。”

“这有什么耽搁不耽搁的。让陶妈妈帮着操办就是了。”

“到底是我屋里第一个嫁人的,总要比别人体面几份才是。不过,嫁妆之类的已经让陶妈妈帮着去办了。”

两人说了几句话,滨菊带了花样子进来,大家东挑西选了一会,五娘选中了几张“步步高升”、“连中三元”之类的吉祥样子,然后朝着十一娘使眼色:“我们姊妹说话,用不着这么多人伺候着。让她们去玩吧!也算是我来给她们的恩赏。”

十一娘知道要上正戏了,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遣了身边服侍的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