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样,自然最好。”十一娘沉吟道,“知道了自己的位置,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徐令宜微微点头,拉了她的手:“以后的事你也别太担心。我心里有数。会安排好的!”

十一娘心念转了转才明白他所谓“以后的事”是指如果他们有了儿子的话…

她不由呆了呆,想起及笄礼后频繁的房事。

他们可没有做任何的防范措施。

如果万一…

十一娘突然很矛盾。

生个孩子当然好。自己也有个伴。但真的有了孩子,以现在情况,局面只会更复杂。

想到这些,她不由抿了抿嘴,温声道:“侯爷,既然如此,您不如早点进宫请旨吧!等我们和姜家说亲的时候,也体面些。”

这样一来,就算是自己生了儿子,世子之位已定,冲突也少些了!

徐令宜没有做声,攥了拳头,把她的手紧紧地包裹在自己的掌心。

心里想得很明白,可念头一转到有可能怀孕上面去,十一娘心里就觉得赌得慌。

她不安了两天,甘夫人来了。

“有个姓韩的大夫,住在城西的井二胡同。”她和十一娘并肩坐在炕上低语,“是我嫂嫂介绍的。十分有名。据说翰林院金大人家的媳妇也曾去问诊,去年还生了个大胖小子。”

为这件事,甘夫人竟然亲自走一趟。

十一娘十分感激:“七姐今天和姐夫去了庙里,等他们一回我就告诉他们。”

甘夫人就问:“要不要我陪着去一趟?那地方我熟?”

甘夫人主持府中的中馈,出来一趟并不容易。

十一娘忙道:“要是他们找不到地方,再请甘姐姐陪着去吧!”

甘夫人听着欲言又止。

十一娘忙道:“姐姐把我当妹妹,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甘夫人想了想才悄声道:“你要不要也一起去瞧一瞧?”

十一娘听着脸色飞红。

甘夫人忙道:“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上次听说你一直用着药…多看几个大夫,把握也大一些。”

这是掏心的话。

十一娘组织了一下语言才轻声道:“我一直没有好好医。怕年纪小怀了孩子保不住,大人孩子一起丢了性命,又怕耽搁了医诊的时间,到时候想生没生的…心里七上八下的有些日子了!”

这也是掏心的话。

“你可别本末倒置了。”甘夫人十分真诚,“像你自己说的,现在不把身体养好了,到时候想要也没有了。你先把身体养好再说。女人生孩子本就是鬼门关,这不是你能算计好的…何况不想生,又不是没法子的事。”

十一娘心情激动。

自从嫁人,这些全凭以前的一些道听途说,根本不敢肯定自己做的是否完全正确。常常觉得战战兢兢,想着要是能有个有经验的人指导自己一下就好了。可自己真正的心意又不能跟别人说…没想到,今天却突然有了这样一个契机。

“甘姐姐…”她抿了嘴,眼角有水光闪动。

甘夫人突然想到自己在这年纪的时候…她眼睛里噙着泪水,嘴角却含着笑,拍了拍十一娘的手,凑到了十一娘的耳边:“我告诉你…”

两个说了一个下午的悄悄话,甘夫人才打道回府。

十一娘陪着七娘去井二胡同求医。

徐令宜则为谆哥的事忙碌。

他先是商量了太夫人,然后去了姜家,把自己想在两家正式下定之前争取为谆哥请到封世子的旨意跟姜大人说了。这样的体面,姜大人自然是乐于见到的。他不仅立刻答应了,还主动提出礼部那边,由他来疏通。

徐令宜和礼部的人也很熟,但考虑到他还要到宫里去磨叽,如果姜大人能帮着走礼部的路子,他也就不用两头跑了。徐令宜立刻答应了。回去就分别给皇上和礼部写了奏折。第二天一大早,又派赵管事到宗人府递牌子求见皇上。

这样一来,府里的人都知道谆哥要正式立为世子了。

陶妈妈身边的小丫鬟当时正在厨房里等着提食盒──自从陶妈妈被派去守元娘的院子以后,大家知道陶妈妈失了宠,虽然惧于积威不敢当着陶妈妈怎样,可对陶妈妈身边的小丫鬟之类,已渐渐不假以色了。

明明是她点的,灶上的妈妈却把炖好的肉末鸡蛋笑盈盈地放在了另一个小丫鬟的食盒里,还反复叮嘱那个小丫鬟:“小心点,别摔着了!要吃什么直管跟我说。”

她知道,这个小丫鬟是服侍四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琥珀的。

看到这一幕,她撒腿就跑回了陶妈妈那里。

陶妈妈穿着件玄色的夏布衫,头发整整齐齐地绾在脑后,原来乌黑的头发鬓角已夹杂着几根银白。她正神色肃穆地坐在临窗大炕上抄《心经》。

看见小丫鬟跑了进来,陶妈妈脸色微沉。

那丫鬟从小服侍她,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意,只是此刻还有比陶妈妈怒火更重要的事,陶妈妈听了会十分高兴的事。她顾不得许多,大笑道:“陶妈妈,陶妈妈,侯爷要立四少爷做世子了!”

陶妈妈听着却神色一肃:“你听谁胡说八道的?”

“不是胡说八道。”小丫鬟忙道,“府里都传遍了。不信你去外面去问问!”

陶妈妈眉头就紧紧地锁了起来。

“不是和大姑奶奶说好了十二岁的时候请旨的吗?”她呐呐地道,“只要一日不封世子,十一娘就会误会侯爷不满意谆哥儿,心里就有一丝念想,等到自己生了儿子再做打算。现在侯爷却突然改变了主意…”她想到了十一娘及笄礼的盛大与隆重,心里就打了个颤,“难道,这是十一娘的主意?她这么做又有什么好处呢?”

她不由苦苦地思索起来。

小丫鬟却没有陶妈妈这么多的想法。她喜滋滋地道:“妈妈,如果四少爷封了世子,是不是就可以单独住个院子了?到时候,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在四少爷身边服侍了?”

陶妈妈听着愣了愣。

是啊!按规矩,如果立了世子,就要单院住个院子。自己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

从前她还有几分把握,谆哥分出去的时候自己能跟过去。可现在…如果十一娘想把院子里服侍的全换成自己的人,那简直举手之劳。

陶妈妈火急火撩起来。

大姑奶奶原先担心的是什么?

是谆哥儿活不到封为世子的时候。

陶妈妈想着,不由冷笑一声,吩咐小丫鬟:“去,看看四夫人在哪里?”

她要光明正大请假去趟弓弦胡同看大太太,然后借着这个机会和罗家的大爷罗振兴好好地说说这件事。

小丫鬟听了却没有挪脚,直:“四夫人陪着七姨太太出去看大夫去了!”

陶妈妈惊愕:“我说怎么好好的,侯爷突然封了谆哥做世子,原来她想着要生儿子了。她的心思是不是动得太早了些?”

第三百四十章

知道陶妈妈要去弓弦胡同探病,十一娘不仅很爽快地答应了,还派了马车送她过去。

七娘带了木芙过来。

“这些日子承蒙侯爷照顾。我们是姊妹,多的话我就不说了。可太夫人、五夫人那里,却不能不去谢一声。朱安平和我商量着,叫春熙楼的厨子做席面,请太夫人、五夫人和孩子们明天到丛香馆去热闹热闹,也算是圆了我的心意。”

七娘和朱安平一直走亲访友、参拜禅寺,十一娘忙着招待姜太太的事,七娘也就没有提在丛香馆宴请太夫人、五夫人的事。大家都没有想到找大夫的事这么快就有了着落。现在她要开始用药了,徐府不能再住。可想着徐府附近买宅子却不是有钱就能办到的。七娘的事又不能等。朱安平前思后想,在四娘住的附近买了个三进的宅院,准备就这几天搬过去。七娘就寻思着怎么也要把太夫人、五夫人接到丛香馆去聚了聚。

十一娘知道她的意思,陪着她去了太夫人那里。

天气渐热,人精神怏怏的,七娘又接得诚,太夫人笑着应了,第二天和十一娘、五夫人、孩子们去了丛香馆。

丛香馆,顾名其意,种着很多的草木花卉。春熙楼的水晶肘子又是名满燕京的。七娘在厅堂设宴,六扇雪花纹槅扇大开,屋外繁花似锦,屋内轻风徐徐,大家喝着金华酒,说说笑笑,十分惬意。

吃过午饭,几个人移到东厢房抹牌。

有小丫鬟跑过来禀道:“弓弦胡同的大舅奶奶来了!”

“这可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太夫人笑着,忙吩咐小丫鬟把人迎进来。

罗大奶奶没想到七娘设宴款待徐氏的女眷,神色间有些许的不自在。她笑着给太夫人问了安,被太夫人留在了牌桌上:“…十一娘的手艺太差,出牌之间犹豫不决,把我们都耽搁了,还是你来!”

十一娘自然是求之不得,忙让了位置给罗大奶奶,自己坐在一旁看牌。

七娘又端了绿豆水给罗大奶奶解乏。几个人欢欢喜喜地玩了一下午牌。罗大奶奶留下来吃了晚饭,起身告辞,这才有机会和送她出门的十一娘说上话。

“听说,侯爷这几天都在为立谆哥为世子的事奔波?”

罗大奶奶专程来见她,自然不是为了陪太夫人打牌的。

想到陶妈妈昨天去了弓弦胡同,十一娘早已隐隐猜到一些。闻言笑道:“大家都知道了!”

罗大奶奶含笑点了点头,委婉地问:“那,十一姑奶奶有什么打算?”

既然是奉命而来,不问清楚也不好回复。

十一娘表明自己的立场:“谆哥是元配生的嫡子,按律按理都应该继承家业。如今请封世子,也是理所当然的。”

罗大奶奶听了就露出几份尴尬来:“我听娘说,按规矩,谆哥封了世子,就要另设院独居。不知道十一姑奶奶有什么打算?”

尽管早已接受了嫁到徐家来就是为了照顾谆哥的原由,可十一娘听到这番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是如被蚂蚁咬似的刺痛了一下。

她不由挺直了脊背,道:“谆哥是在太夫人膝下长大的,如果世子之位定了下来,我想,太夫人也好,侯爷也好,都会应该有所安排吧?至于我,自然是希望陶妈妈能到谆哥院子里做管事的妈妈。她可是大姐的乳娘,又是看着谆哥长大的!只是这请封的圣意还没有下来,现在说这些,不免为时过早了!”

罗大奶奶见十一娘神色肃然,更觉不自在:“十一姑奶奶的话有道理。说这些话为时太早了些。”然后匆匆地别了十一娘。

琥珀望着罗府远去的马车不由有些忿忿然。

“这个陶妈妈,太不安份了!我看,要好好教训教训她一番才是。”

“那到不用。”十一娘淡淡地道,“她原就是大姐留下来照顾谆哥的,如果谆哥自己设院子单过,她跟过去也是理所当然的。何况陶妈妈为人精明,有她在谆哥身边,也可以为我们担些责任。”

琥珀知道十一娘说的有道理,可一想到陶妈妈在冬青的事里全身而退,现在又挑唆着罗家派大奶奶出言告诫十一娘心里就特别的不舒服,还想说什么,抬头却看见几个小厮簇拥着穿着朝服的徐令宜朝这边走过来。

他今天进宫去见了皇上的。

琥珀忙打住了话题,跟在十一娘的身后给徐令宜行礼。

“怎么站在这里说话?”徐令宜笑道。

“刚送大嫂走!”

徐令宜知道今天七娘请客,不疑有他,和十一娘往垂纶水榭去。

“谆哥的事,可有眉目了?”路上,十一娘关切地问。

“皇上准了。”徐令宜道,“只等在礼部奏请的折子上批红就行了!”

“这么快啊!”十一娘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会拖些日子呢!”

“快慢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徐令宜笑道,“皇上有了口风,礼部自然要快一些。皇上不开口,礼部自然要慢一些。何况谆哥是元配嫡子,又没有什么纷争。”

十一娘点头:“那我们岂不要开始准备谆哥下定的事?”

徐令宜点头:“我们这边,我准备请顺王做媒人,你意下如何?”

“如果顺王答应,自然再好不过。”

两人说着进了屋,徐令宜就从怀里掏了几张笺纸给十一娘:“你看看。派去沧州的人回的信。”然后去了净房梳洗。

十一娘坐在临窗的大炕上仔细地看着内容。

笺纸上写着,邵仲然那个房头子嗣一向不旺,曾祖父、祖父都是独子,到了他父亲这一辈,才有两兄弟,到了邵仲然这一代,从伯兄弟也只有三人,邵仲然行一,有个胞弟,一个堂弟。父亲有武秀才的功名,十分精通庶务,家境富足。母亲出身沧州大户。

十一娘有些意外。

没想到邵仲然的父亲很会理财。

待徐令宜收拾完了,十一娘和徐令宜商量:“我看这件事,也跟文姨娘说说吧?这些日子,她一直为贞姐儿的事担心呢!”

徐令宜听着眼底闪过一丝犹豫,过了一会才道:“让她听听也无妨。只是你不可心软,让她插手贞姐儿的婚事。免得和文家的人扯上关系。”

所以上次才急着问她文姨娘都说了些什么吧?

十一娘应喏,第二天一大早叫了文姨娘过来。

文姨娘看着一喜,道:“邵公子的父亲今年才刚刚三十八岁。”

十一娘不解。

文姨娘笑道:“贫贱夫妻百事哀。邵公子的父亲精通庶物,又正值壮年,那邵家至少二十年都不用为钱财担心。要是定下了邵公子,有什么过不好的!”

十一娘强忍着才没有笑出来。

之后说给徐令宜听。徐令宜冷着脸“哼”了一声:“她心里就只知道惦记着这些!”可也不能否定文姨娘的话有道理。可如果就这样决定与邵家结亲,心里还是有些可惜了李霁这样优秀的儿郎。

正犹豫着,封谆哥为世子的旨意下来了。

徐令宜接旨的时候表情很平静,反而是徐令宽很高兴,把谆哥高举过头顶转了两个圈:“谆哥,你现在是世子了!”

谆哥吓得脸色发白,紧紧地抓住徐令宽的手臂哽咽着喊“五叔”。

五夫人就在一旁拧徐令宽的胳膊:“你想把谆哥儿吓着啊!”

太夫人看了也紧张地道:“快放下来,快放下来!”

徐令宽讪讪然地笑着放下了谆哥。

贞姐儿忙上前问他:“你怎么样了?”

谆哥面白如纸,强露出一个笑容朝贞姐儿摇了摇头。

十一娘寻找徐嗣谕。

他独自一个人远远地站在院角的香樟树下,有背后合抱粗树杆的映衬下,他小小的身子显得单薄又孤寂。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喊他一声,那边却传来贞姐儿惊慌的呼叫:“谆哥!谆哥!”

十一娘扭头,就看见谆哥正蹲在地上呕吐。

糟糕,看样子是刚才受了惊吓!

念头一闪,她已朝谆哥跑过去。

徐令宜却比她更快。没等她近谆哥的身,他已抱着谆哥喊“大夫”了。

院子里的人都慌了起来。

徐令宽更是惶恐地道:“四哥,我不知道…”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徐令宜很冷静地看了他一眼,吩咐十一娘,“把谆哥身边服侍的叫过来,我们去外书房。”

他们在徐家的正厅接旨,这里离外书房更近。

众人跟着徐令宜匆匆去了外书房。

徐令宜把谆哥放在会客厅的罗汉床上。

五夫人已机灵地端了一张小杌放在床头请太夫人坐,太夫人却让给了二夫人:“你先帮他把把脉!”

二夫人不客气地坐下,修长的手指搭在了谆哥左手的尺寸关脉上。

“我没事!”躺在床上的谆哥虚弱地道,“我没事。就是头有点昏。”

大家的目光都望向二夫人。

屋子里落针可闻。

二夫人放下左手,把了右手的脉,这才朝屋里的人点了点头:“没什么事!可能刚才吓着了!”

屋子里就有起起伏伏的长吁声响起。

五夫人就戳了戳徐令宽,朝着徐令宜道:“四哥,都是相公不知道轻重。我看,谆哥庆贺世子宴的酒席让他出好了!”

徐令宽一听,点头如小鸡啄米:“我出,我出!”

第三百四十一章

五夫人这是想把大事化小。

徐令宜又怎么看不出来。

他拍了拍徐令宽的肩膀,对五夫人道:“以后别在这样鲁莽了!”

徐令宽连连点头:“不会了,不会了!”

五夫人松了口气,露出笑容。

二夫人适时站了起来:“大家都散了吧!让谆哥儿好好躺躺,吃两副安神的药就好了!”

各人身边跟着的丫鬟、婆子闻言都退了下去,太夫人却坐到了小杌子上。徐令宽和五夫人等人自然跟着留了下来。就见太夫人拉了谆哥的小手轻声地问他:“你想不想吃点什么?要不,我让杜妈妈给你煮桂圆莲子汤喝?”满脸的担心。

“我没事!”谆哥声音细细的,“就是想睡一会!”神色间有倦意。

太夫人听了忙道:“好,好,好。我不吵你。你睡一会吧!”

谆哥闭上了眼睛。

十一娘却端了杯绿茶过去:“谆哥儿,来,漱了口再睡。”

谆哥闻言又睁开眼睛,任由十一娘扶起身来服侍着漱了口,重新躺下。

十一娘帮谆哥儿掖了掖被角,劝太夫人:“您先回去歇着吧!这里有我看着呢!”

太夫人略一思忖,就点了点头:“那好。我先回去了。要是有什么事,你就差人去叫我!”

十一娘应喏,太夫人带着二夫人、徐令宽、五夫人回了内院。

屋里只留下了徐令宜夫妇。

徐令宜突然低声道:“你说,这算不算是场‘无妄之灾’呢?”语气里带着几份希冀。

虽然说不信佛不信道,可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踏实吧?

十一娘含蓄地道:“否极泰来。谆哥儿不会有事的!”

徐令宜点头。

大夫气息喘喘地赶了过来。

诊了脉,和二夫人说的一样,只是受了些惊吓,开了两副静心安神的汤药。十一娘吩咐琥珀去煎药不提。和徐令宜选了五月二十六日为谆哥儿封世子的事请客。

徐府的管事们忙了起来,十一娘去了徐嗣谕处。

夏季的丽景轩,一串红、木槿、草石竺、石榴、紫薇…开得灿若霞光。正在指挥着小丫鬟打扫庭院的文竹见到十一娘大吃一惊,低声吩咐小丫鬟去禀了徐嗣谕,自己则匆匆迎了上去。

“二少爷呢?”十一娘笑着问她。

“二少爷卯正就起了,吃过早饭就开始练字,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歇着。”一副生怕十一娘责怪的语气。

文竹几个虽然是她挑的,可朝夕相处的却是徐嗣谕。如果他连身边的人一个都收服不了,还谈什么自立门户。

十一娘笑着微微点头,看见沁香拥着徐嗣谕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母亲!”他的身体绷得紧紧的,动作虽然规范却少了一份从容,因而显得有些拘谨。

“我特意来看看你。”十一娘笑道,“听说你一早就起来练字了,没有吵着你吧?”

徐嗣谕听着微怔,微微弯腰,正要行礼回答,十一娘却已朝他屋子去。

他只好一面跟上,一面低声道:“我正好练得有些累了,想歇一歇!”

“那就好!”十一娘笑着和他进了屋。

三间的屋子,东边是卧室,西边是书房。

他们去了书房。

宽大的书案上摊放着写了一半的宣纸,搁在笔架上的狼豪笔笔尖凝着一滴墨,显然是得了信,匆匆迎出去的。

十一娘只做不知。走到书案边观赏起他的书法来。

“写得不好!”徐嗣谕微微有些羞赧。

“不会啊!”徐嗣谕的字很秀气,十一娘很公平地道,“我觉得你的字布局玲珑,笔锋圆润,有清雅之风。不过,也少了些铮骨。如此下去,不免流于平常。”

徐嗣谕眼睛一亮,道:“那照母亲的意思,怎么才能算是有铮骨?”

“你收笔如行云流水,这点难得。可行笔时却无力,甚至露出几份犹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