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感动,学着十一娘的样子摸了摸徐嗣诫的头:“你留着吧!到时候我们一起放就是了!”

徐嗣诫心里还是有些舍不得,见徐嗣谆不要,松了口气,高兴地让喜儿收了,道:“那哥哥别生气了。我们去放风筝吧!”

徐嗣谆望着他满是期待的眸子,心里一阵激动,觉得这世上诫哥对他最好。和他说起十一娘送花的事:“…我有些担心。所以想跟母亲说说这事!”

徐嗣诫安安静静地听他说着话,待他说完,很认真地点头:“那四哥就跟母亲说说吧!”

“可我是晚辈,这样去说,合适吗?”

“那就不说呗!”徐嗣诫听了也表示赞同。

徐嗣谆有些哭笑不得:“喂,到底说好,还是不说好?”

徐嗣诫歪着脑袋想了半天,眨着大大的凤眼,郑重地道:“我听四哥的!”

等于没说。

徐嗣谆见他一副天真无忧的模样,不由沮丧地叹了口气,想着要是徐嗣俭在这里就好了,心里又隐隐觉得,就算是徐嗣俭在这里,恐怕也不能理解他矛盾的心情,心里更觉得彷徨了。

听说十一娘叫他,他有些怏怏然地去了十一娘处。

暮春的阳光明媚又灿烂,让人的心都跟着温暖起来。

十一娘和徐嗣谆坐在花架下的美人靠上晒太阳,斑驳的碎影洒落在两人身上。

“谆哥,杜妈妈把你的担心都告诉我了。”她笑望着他,开门见山地道,“谢谢你给我提了个醒。”

阳光下,十一娘的目光坦然而又真诚。徐嗣谆的脸“腾”地一下绯红。

“不,不用谢!”他羞赧地低下了头,“我,我…赵先生说,我是永平侯的世子,以后要照顾祖母、母亲、哥哥、姐姐和弟弟妹妹。”

十一娘把徐嗣谆揽在了怀里:“谆哥是个好世子!”欣慰中带着几份喜悦。

徐嗣谆抬起头来,目光如晨星般的璀璨,嘴角无法抑制地高高翘了起来。

“送花这件事,的确有些不够稳妥。”十一娘细细地和他说着体己话,“不过,我送的几位夫人,都是很好的朋友。像甘太夫人,既是你三伯母的长辈,又是我及笄时的赞者,而且和我们私交很好,就像你和俭哥儿…”

徐嗣谆听着微微点头。

“…另外还有林大奶奶,是你大姐夫的姑妈,黄太夫人,和太夫人是闺中好友。”十一娘笑道,“因为我对这些人都很了解,知道她们不会说三道四。才敢把这花送给她们。”

徐嗣谆不好意思地笑。

“我,我错怪母亲了!”

“可谆哥能想到做事要低调,想到可能会有人拿这做话柄攻讦我们家,已经有几份世子爷的气度了。”十一娘笑着紧了紧揽了徐嗣谆的手臂,“大姐知道,不知道有多高兴。我以后也可以放心下来,让谆哥照顾了。”

谆哥抿了嘴笑,这两天的阴霾一扫而空。

送走了谆哥,十一娘让琥珀帮着找了本《幼学》,把写着人章的那一页折了个书角,让琥珀送给赵先生。

“这…”琥珀狐惑地望着十一娘。

“你送去就行了。”十一娘笑道,“赵先生是聪明人,自然会明白其中的道理。”

琥珀曲膝应“是”,将书送给了赵先生。

第四百一十二章

赵先生当着琥珀的面读了书信,又当着琥珀的面将封烧了,然后笑着对琥珀道:“你去回了夫人。就说过几天我就要给世子爷讲《幼学》里的人事了。特别是像‘谗口交加,市中可信有虎;众奸鼓衅,聚蚊可以成雷。萋斐成锦,谓谮人之酿祸;含沙射影,言鬼域之害人’这样的句子。”

琥珀回去禀了。

十一娘松了一口气。

徐嗣谆已经和徐嗣诫去了后花园,正由一大群丫鬟婆子服侍着放风筝。

陶妈妈带着两个小丫鬟送了茶水、糕点过来。

徐嗣谆见状,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

“妈妈,妈妈,你给我送什么东西来了!”

陶妈妈忙拿了帕子给徐嗣谆擦汗。

“我做了四少爷爱吃的茯苓糕,还有五少爷爱吃的玫瑰酥。”

紧跟在徐嗣谆身后的徐嗣诫听了一阵欢呼:“我也有吗?”

“四少爷有的,我们五少自然也有!”陶妈妈掩了嘴笑。

徐嗣谆高兴地拉了徐嗣诫进了凉亭,坐在了垫着猩猩红坐褥的石桌上喝茶,吃点心。

帮两人扯着风筝的小厮一阵惊呼,只见徐嗣谆的蝴蝶风筝就和徐嗣诫的百足蜈蚣风筝搅在了一起。

徐嗣诫心里着急,拔腿就跑了出去,服侍徐嗣诫的丫鬟、婆子见了,也都跟了过去。

徐嗣谆却被陶妈妈拉住,一面拿了帕子给他擦拭着背心的汗,一面心疼地道:“我的小祖宗。你歇会。那风筝自有小厮们顾着,不会有事的。”又低声问他:“哥儿,四夫人送花的事,杜妈妈有没有跟太夫人提起?”

太夫人并没当着孩子提这件事,徐嗣谆也就以为太夫人不知道。

“没有!”徐嗣谆摇头,想到陶妈妈曾断言杜妈妈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扬了脸笑道,“都被妈妈说中了。祖母什么也没有说。母亲却找了我去说话。母亲还夸我,说我是个好世子…”

“是吗?”他想把十一娘说的话都告诉陶妈妈,正说得起劲,却被陶妈妈一声笑打断了,然后答非所问地道,“四少爷还小,有些事不懂。如今家里是四夫人把持着,杜妈妈也好,喜儿也好,都要到她手下讨口饭吃。我却不一样。我是你母亲亲的陪房,吃的是你母亲亲的陪嫁,穿的是你母亲亲的赏赐,有些话,自然也只有我能说了。”

这话题转得太快,又不通畅,徐嗣谆一时有些发愣。

陶妈妈见了笑道:“哥儿只需记得,陶妈妈赤胆忠心,只对哥儿说真话就是了。”

徐嗣谆想起逝世娘亲的叮嘱,有些困惑地点了点头。

陶妈妈就笑着站起身来,道:“哥儿快去玩去吧!我也该回去了。到了给大姑奶奶上香的时候了。”

徐嗣谆点了点头,努力地想着那个日渐褪色的影子,没有了嬉闹之心。

站在凉亭外的喜儿望着陶妈妈渐行渐远的身影,回头看了一眼徐嗣谆。

第二天去上学,徐嗣俭眉飞色舞地讲着和几个表哥去踏青遇到翰林院韩大学士携妓游玩之事,赵先生笑着说他说话尖酸,跟徐嗣勤、徐嗣俭、徐嗣谆和徐嗣诫四兄弟讲起《幼学》里的人事来。

徐嗣勤和徐嗣俭不免有些讪讪然,徐嗣谆和徐嗣诫则听得有些糊里糊涂。

赵先生在心里叹气。

学问也好,做人也好,要循序渐进,这样拔苗助长,效果肯定不佳。

前思想后,让小厮跟琥珀去说:“这几天正讲着幼学,只是四少爷和五少爷年纪太小,怕是难以吃透其中的精髓。”

十一娘想了想,看着徐嗣谆要下学了,把几个刚进院当差的小丫鬟叫进来做游戏──让她们隔着三、四尺的距离站了,琥珀悄悄对站在左边的第一个小丫鬟说句话,然后让那小丫鬟再悄悄告诉紧挨着她的小丫鬟,这样传到右边第一个丫鬟时,大声说出来她听见的是句什么话,然后再让左边第一个丫鬟说出琥珀告诉她的是句什么话。

琥珀的话自然被传得面目全非。

几个小丫鬟忍得难受,个个表情怪异。

徐嗣谆和徐嗣诫下了学。

看着不由奇怪。

琥珀就笑盈盈地讲给他们听。

徐嗣谆睁大了眼睛:“怎么会把话传变了?”

十一娘就等着他这句话,笑着揽了徐嗣诫:“要是不相信,谆哥儿试试。”

徐嗣谆自告奋勇地站在了左边的第一个。

结果当然不言而喻。

他笑得不行,道:“都是这些小丫鬟不知道说话。”

十一娘笑着把琥珀、绿云几个都叫来,大家一个起做这个游戏。

最后话还是被传变了。

琥珀和绿云不比几个小丫鬟,笑成了一团。

徐嗣谆也笑着揉着肚子倒在了十一娘的怀里,吓得琥珀几个忙把他拉起来:“我的爷,仔细夫人的身子骨,可轻不起您这样一撞。”

他抹着笑出来的眼泪直点头。

十一娘就训斥几个小丫鬟,不可口舌生非,不可以讹传讹。

徐嗣谆听着跳了起来,忍到十一娘说完话,几个小丫鬟退了下去,这才兴奋地道:“我知道赵先生说的是什么意思了。话就是这样被传变的,所以‘谣言止于智者’。”

十一娘趁机笑道:“所以聪明的人决不会听到风吹草动就急着下结论。”

徐嗣谆重重地颌首。

之后赵先生又讲了《三人成虎》的故事,讲了《含沙射影》的故事。陶妈妈的话,也就慢慢地被抛到了脑后。

十一娘却没有忘记。

原想着,要是她因为元娘祭日的事发几句牢骚,她也就算了。但她竟然再次挑唆徐嗣谆,这就让她有些厌倦了。

十一娘趁着徐令宜被余怡清请去家里商量余成的婚事,叫了卢永贵来。

“陶妈妈的儿子陶成虽然在山庄上管事,可和你同是大姐的陪房,彼此间也应该比较熟悉和了解吧!”

自上次十一娘安了个憨头憨脑的小厮天天跟在他身边后,他心里已经很明白,十一娘这是在暗示他,除非他一辈子不犯一点点的错,不然,十一娘随时可以让他身败名裂。

他头颅微垂,恭声道:“小人和他有些来往。”

十一娘笑道:“他为人如何?”

卢永贵斟酌道:“大姑奶奶的田庄在他手里,隔几年就置几亩地,几年下来,倒比原来添了百来亩良田。有时遇到灾年,也能让田庄上的人填饿了肚子,不至于开仓放粮。”

十一娘笑道:“这样说来,倒是个能干的。”

卢永贵笑着应了一声“是”。

十一娘点头,端起茶盅不紧不慢地啜了一口,又问:“不知道他都有些什么嗜好?”

卢永贵一怔,抬了眼睑打量十一娘,谁知道却和十一娘望过来的目光碰了个正着。他有些慌乱地低下了头:“嗜好…好像没有什么嗜好!”

“人怎么没有一点嗜好。”十一娘就笑着磨挲着茶盅,“比如说卢管事,就喜欢收集铜钱。比如说我,就喜欢摆弄些花草。你不是说陶成每隔几年就要置几亩地,说不定,陶成的嗜好就是买地!”

卢永贵听着心里一紧。

十一娘笑了笑,也不做声,用盅盖拂着茶盅里的浮叶,偶有清脆的撞瓷声在寂静的屋子里响起,给原本有些压抑的空气就平添了几份紧张。

卢永贵见这阵势,知道十一娘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他的脑子飞快地转着。

陶成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管事罢了。十一娘能记得他的名字,肯定是因为陶妈妈。

内宅的事,永远没有对错。

卢永贵并不想牵扯进去。

他装做不知道,勉强露出个笑意,道:“陶成这个人行事谨小慎微。要说嗜好,就是爱喝点小酒。可惜酒量又不是很好,十次倒有九次酩酊大醉。”

十一娘笑着点头,道:“卢管事既然对陶成这样了解,我看,有件事还得请卢管事出面才好。”

卢永贵在心里暗暗叫苦,却也没有别的法子。笑道:“四夫人原是罗家的小姐,我原是罗家的仆妇。一笔写不两个罗字。夫人有什么事,我自当仁不让。只是我为人愚鲁,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四夫人多多包涵。”

十一娘笑道:“说起来,这件事也很简单。那陶成既然好酒,又十次有九次喝醉。我想,他要是喝了酒去跟人家说买地的事,会不会被人骗”说完,她笑盈盈地望着卢永贵,“这件事,还请卢管事帮着查一查才好。这样一来,也免得被其他的人发现,坏了我们罗家的名声。”

卢永贵倒吸一口冷气,半晌才低声道:“既然是夫人的吩咐,我自当尽心尽力去办!”

十一娘很满意地点了点头,端茶送了客。

过了大半个月,陶成慌慌张张进府来见母亲。

陶妈妈插了香案上插着的鸡毛掸子就是一阵乱打。

陶成抱了头:“三百亩长势良好的麦田,谁听了不心动啊!我怎么知道那家伙不是地主。”

“你还敢辩!”自己养的自己知道,“你是不是喝了酒和人签的地契?”

陶成哪敢承认,咬了牙:“没有,绝对没有。”

事已至此,打也没用,骂也没有。

陶妈妈脾气发过了,一面往内室去,一面问陶成:“差多少银子?”

陶成畏畏缩缩地道:“两,两千两!”

第四百一十三章

陶妈妈脚底一滑,要不是陶成眼明手快,就摔了个仰八叉。

“谁这么大的胆了!”她血往头顶直涌,“竟然敢设‘仙人跳’让你钻!”

陶成肩膀又缩了缩:“是大兴的应大。”

陶妈妈一时语塞。

元娘的田庄在大兴,这应大是大兴的一个闲帮,常帮着知府跑跑腿,办些小事,因此在大兴地界上人人都给他几份面子。

“所以我才没注意。”陶成有些沮丧,“我当时看着三百亩麦田卖两百两银子,还以为是任大人在哪里得的,要悄悄处置了。这才买下的。谁知道酒醒后,二百两变成了二千两银子。”

陶妈妈神色微凛。

那应大既能帮常宁公主府跑腿,应该也见过些世面。打狗还要看主人。他这样空手套白狼卷了这样一大笔钱,就不怕他们破罐子破摔,索性到官府报官,让他惹上是非官司麻烦不成?

她有些不死心地问:“你见到应大了没有?”

“没有。”陶成扶着陶妈妈在桌前的绣墩上坐下,倒了杯茶给陶妈妈,“他婆娘说,他已经有七、八天没归家了。”又道,“娘,事后我也觉得有些不对劲。”陶成见了低声道,“所以才急着来找您。会不会是我们得罪了什么人而不知道?或者…”说到这里,他语气一顿,若有所指地道,“会不会是有人想给我们穿小鞋啊?”

“这还用问!”陶妈妈没有理会儿子的殷勤,沉吟道,“两千两银子,普通人可没有这样的手笔。”说着,她吩咐儿子:“你去看看卢永贵可在家?他交游广,又点子多,说不定能打探出什么消息来。”

如果不是外面的人,那就肯定是内面的人了。

想到这里,她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地响。

陶成却有些犹豫:“卢永贵这个人,不太好说话…。”

“你一个田庄的管事,竟然有人费尽心思请了应大出面诓你,说不定是冲着世子爷来的。”陶妈妈冷笑,“这可不是我们一家之事。由不得他推诿。”

陶成点头,去了卢永贵住的西群房。

几个妇人正站在院子里磕着瓜子说着闲话。其中一个戴了对金灿灿的赤金柳叶耳坠,看见陶成,笑着迎了上去:“这不是陶家伯伯吗?今天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陶成定睛一看,是杨辉祖的婆娘。

他笑道:“我来找卢管事。辉祖兄弟在家吗?”

“在,在,在。”杨辉祖家的忙应道,“刚从库房里回来,正好在家。”又道,“你来得不巧,卢家叔叔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了。要不,您到我们屋里坐坐?”说着,一面朝自家厢房走去,一面高声道:“当家的,田庄上的陶家伯伯来了!”

杨辉祖趿着鞋跑了出来:“这可真是稀客!”拉了他到屋里坐,“进来喝杯茶。”

陶成想打听打听卢永贵的去向,笑着进了屋。

杨辉祖家的端了茶上来。

绿汪汪的茶水,茶叶舒展,茶香四溢,竟然是上好的碧螺春。

陶成不由笑道:“你这小子,混得不错啊!”

杨辉祖家的听着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带着几份得色地道:“哪有陶家伯伯实惠…”

杨辉祖知道自家婆娘是个上不了台面的,锁着眉头赶她:“…还不去炒几个下酒菜,我和陶大哥喝两盅。”

杨辉祖家的笑嘻嘻地去了灶堂。

陶成就说了来意:“…知道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我到没有注意。”杨辉祖笑道,“四夫人好像交了他什么差事,他每天早出晚归的。”说到这里,他“噫”一声,“前些日子还去了大兴,怎么,没到陶大哥那里落脚?”

陶成听着心里砰砰乱跳起来。他想到自己去找应大时,应大的浑家说的话:“陶大爷,您和我们家那口子原是相熟,我们家那口是个什么样的人,您最清楚不过。他如今得了这一大笔钱,早不知道去哪风流快活了。就是把人找到,钱只怕也回不来了。我看,您还不如到城里去想想办法。不管怎么说,您总是世子爷的管事。您们家老太太又是世子爷生母的乳妈妈。总比这样没头没脑的寻人要强。”

他当时还以为应大浑家是让他去找靠山,现在看来,也许是他会意错了。

陶成哪里还坐得下去,胡乱说了几句话,就起身告辞了。

杨辉祖去敲了卢永贵的门。

来应门的正是卢永贵本人。

“照你的意思说了。”两人进了屋,杨辉祖道,“要是陶成闹起来了怎么办?”颇有些担心,“他可不是个能忍的。”

“放心!”卢永贵的神色有些木然,“陶妈妈是个精明的。不会让他闹起来的。别说现在这事没凭没证的,就算是有凭证,侯爷为了夫人体面,也不会让陶妈妈闹起来。这种事,陶妈妈心里最清楚不过了。她就是知道了,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这样也好。”杨辉祖轻轻地叹了口气:“快刀斩乱麻。早点把这事给捅破了,免得他们到处乱折腾,把大家都拉下了水。”

卢永贵想到十一娘笑盈盈地脸,不知道为什么,就轻轻地打了个寒颤。

陶成在陶妈妈住的厢房等了一会才等到陶妈妈。

他看见母亲脸色铁青地走了进来,吓了一大跳:“您这是怎么了?”

陶妈妈没有回答,反而问他:“怎么?卢永贵在不在家?”然后不待陶成回答,已冷冷地道,“我刚才已去打听过了,这大半个月里,卢永贵每隔几天就进府来见一次四夫人。”说着,她目光一寒,“这件事,只怕他脱不了干系!”

陶成没有想到母亲这么快就有了些眉目,忙将自己刚才去西群房的经过讲了一遍。

事情已经很明显。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这件事与十一娘有关,他感觉很是棘手,“她和侯爷可是俩口子,一个被窝里一滚,什么恩恩怨怨的都散了。要不然,当初大姑奶奶怎么会忌惮继室呢!”

陶妈妈“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走,去见卢永贵去!”

“杨辉祖说卢永贵不在家…”

陶成说着,陶妈妈已撩帘而出。

他只好快步跟上,去了卢永贵、杨辉祖住的西群房。

夕阳下,陶成一眼看见了卢永贵。

他正站在墙角的椿香树下,晚霞照着他的脸,让他的表情显得有些晦涩不明。

陶妈妈放缓了步子。

“你得了什么好?”她盯着卢永贵,表情有些狰狞,“你可别忘了,没了世子爷,你狗屁也不是一个。”

“没了世子爷,我的确狗屁也不是一个。”卢永贵语气有些呆板,“所以我想劝您跟着陶大哥回庄子里去算了这样对您好,对世子爷也好!”

陶妈妈朝着卢永贵“呸”了一声:“白眼狼你可别忘了,当初要是没有大姑奶奶,哪有你的今天…”

卢永贵望着气得全身啰嗦的陶妈妈,垂了眼睑,低声说了句“道不同,不为谋”,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被晾在那里的陶妈妈母子满脸错愕,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良久,自知这次的祸闯大了的陶成很是忐忑地道:“娘,这可怎么办?二千两银子,我们手里一时哪有那么多的银子。四夫人一直盯着,决不会给时间让我们凑钱。到时候不好交待是小,娘这一辈子积积攒攒的颜面全丢光了那可是大…”

陶妈妈听着,就想到了十一娘。

真是养虎为患。

要不她,又怎会生出这多的波折来。

陶妈妈两胁生痛,忍不住埋怨儿子,“你现在倒有主意了,当初怎么不多动动脑子,跟那种人去灌黄汤!”

事情到了这一步,不仅自己成了刀俎下的鱼肉,连带着谆哥也…她顿时心如刀剜似的。

陶成见母亲眼睛微湿,以为他是在担心自己,忙安慰陶妈妈:“娘,我们不如直接跟舅老爷说了。是杀是剐我全认了。说不定舅老爷看着我们这些年勤勤勉勉的份上,只是打发出去完事!”

“打发出去!”陶妈妈目光阴沉,“那也要等得到舅老爷从余杭直到燕京才行!”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怎么办好?

这责任谁都可以推脱,就他,没办法推脱。

念头闪过,陶成灵机一动,想到了元娘屋里的那些摆设,目光就不由朝元娘住的院子瞥去。

“娘,”他拉了母亲的衣襟,“要不,您先把大姑奶奶屋里的东西借给我用用…”

“你想也别想!”陶妈妈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儿子的遐想,“那些东西可都是世子爷的,是有帐册可查的。”

陶成嘴角微翕,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他就知道,娘不管遇到什么事,最先想到的是谆哥…

而陶妈妈望着窗棂后那些窥视的人影,面色更添几份阴霾:“我们回去再说别站在这里给人看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