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一直不接受杨氏的好意,原来早就看穿了杨氏是个白眼狼。只有自己,睁眼瞎似的,以为杨氏和她一样,都是受家里的拖累,起了同病相怜之心…被她当成垫石不说,还拖累了夫人…

文姨娘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她在府里独善其身十几年,竟然就被杨氏这个搅祸精给坏了…

文姨娘不由狠狠地瞪了杨氏一眼。

杨氏现在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她全副心神都放在十一娘的身上。

妻妾之争她不是没见过。有些主母被小妾气得吐血都要忍着,并不是没有办法整治小妾,也并非仅仅为了个贤名,归根结蒂,还是怕得罪了丈夫被丈夫嫌弃,甚至影响到子女在家族中的地位和财产的分配。

十一娘是独房专宠的继室,她是从未待寝的妾室。云泥殊路,十一娘对她也因此透着几分漫不经心。可现在,十一娘看她的目光却是冷漠中带着几份犀利。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刚才徐令宜回来的时候已经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十一娘。甚至有可能把她时的一言一行都…

想到这里,她眼睛就噙了泪水。

“夫人奴婢听家里的人来说,家父三两银子的借据竟然要还三万两银子…夫人,您想想,有谁家的利钱这么重的?”她说着,强忍着泪水抽泣了一下,“我原想,那些人看着我两位伯父被关进了大理寺,世态炎凉,那些人趁火打劫,也是常理。可家父告到了官府,官府竟然不管…”她满脸悲愤地望着十一娘,“夫人,乡野村民不懂朝中大事,大风吹梧桐树,哪棵倒了踩哪颗,可这朝庭的命官难道也不懂吗?我两位伯父一没有定罪,二没有进诏狱,怎么就那么肯定没有东再起的一日?分明就是受了人的指使,看着杨氏身陷泥泞来落井下石了。

“夫人,当年太后赐娘家侄女与侯爷为妾,就是为两家交好。打狗还要看主人。那些人竟然全然不顾,好像算准了侯爷决不会为了颜面给奴婢出头似的…奴婢思前想后,总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她神色一肃,语气也变得有些凝重起来,“说不定有人在打徐家的主意,想借着这机会拖徐家下水。原想来求夫人,又想着夫人身体虚弱,侯爷体贴夫人,连家里的琐事都交给了太夫人打理。要是奴婢猜中了还好,要是没有猜中,只是奴婢草木皆兵,让夫人白白跟着担心一回,侯爷责怪下来,奴婢只怕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犹豫了半天,奴婢还是去见了侯爷。”

说着,她泪珠一滚,头就磕在了水磨石的青砖上:“夫人,求您救奴婢一命吧!奴婢不过因是旁支,才被选了送给侯爷,却从来没有非份之想,只想尽心尽力服侍夫人,服侍六少爷,求有一衣蔽体,一食裹腹而已…夫人,求您救奴婢一命奴婢来生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您的救命之恩。”

屋里服侍的早在十一娘开口问话的时候俱已静息屏气,个个低眉敛目如木桩子似地立在一旁,杨氏彭彭彭地磕头声因此显得特别的响亮,也就有了种风雨欲来的压抑,让人不由自主战战兢兢起来。

文姨娘和竺香不由朝十一娘望去。

只见十一娘斜斜地靠在大迎枕上,手里拿着个掐丝珐琅绘花鸟百年好合图样的靶镜在手玩弄着,眉宇间一派悠闲自得。杨氏的伤心、愤然、凝重、担心全然对她没有任何的影响。

两人不由愕然。

十一娘已闲闲地道:“不知道杨姨娘做错了什么事要求我原谅?”

一句话,让杨氏的一番唱念做打显得多余而不知所谓,全成了累赘。

杨氏心中一沉。

十一娘能以庶女嫁给徐令宜为继室,得到上至太夫人下至小丫鬟的喜欢,果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一找到机会就发起难来,想着怎样降罪于她…

她抬起额头通红的头,含泪道:“侯爷喝斥奴婢牝鸡司晨,诽议庙堂之事,陷徐家于不义。奴婢决不敢有异议。可奴婢确是无心之举。奴婢虽然出身衢闾,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还是知道的,断然不敢因自己娘家的事让徐家受人以柄…”

不仅答非所问,而且利用人人都喜欢辛秘之事的心理转移话题,隐晦地提起她见到徐令宜后的情景,并且在语辞间透露出徐令宜不喜欢去她去找他的原因仅仅是她说了不该说的话。

如果对徐令宜没有信心,如果好奇心重一点,多半就会顺着她的话问下去吧?

十一娘有点明白她为什么敢来找自己了。

不说别的,就凭她这副赛苏秦、张仪的巧舌,的确有几分化险为夷的把握。

“杨姨娘,”她放下手中的靶镜,神色一正,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杨氏的话,“你说了这么多话我也没听明白你到底为何事要我原谅如若说是怕我责怪你私自去找侯爷,你刚才已经说的很清楚,是怕我担心害怕,所以没告诉我。如若说是因为侯爷喝斥了你,怕侯爷责怪,侯爷既然没有拘着你,也没有让妈妈去问罪。我实在是想不通杨姨娘为何见到我就喊着让我救你一命。”她说着,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有些咄咄逼人起来,“莫非杨姨娘所言全是危言耸听,妖言惑众我看,侯爷说的有道理。牝鸡司晨,惟家之索。你还是早点回去歇了,把侯爷的话好好想想,自省一番。以后也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说着,伸手去端茶盅。

把过失全推给了杨氏。

文姨娘从明白了杨氏的用意后就一直自责、愧疚到现在。见十一娘发话,想着人是自己带来的,将功赎罪般立刻上前去搀杨氏:“杨妹妹,夫人说的对。这些事都不是我们女人该操心的。你这样做的确是失妥当。夫人既然当你回去好好反省,我们就不要打扰夫人歇息了…”

如果就这样走了,那自己又何必要费尽周折地来见十一娘呢?而且在这种情况下,她失去了这次机会,未必就能有第二次机会。

现在当务之包是要留下来。

留着青山在,才不怕没柴烧。

杨氏立刻推开文姨娘伸过去的手臂,冲着十一娘急急地道:“夫人,您的话奴婢全记在了心上。只是侯爷…”她说着,掩面哭了起来,“侯爷因此要送奴婢去寺院!”

照杨氏的语气,杨氏之所以被徐令宜送到寺院去,全是因为杨氏说了些不应该是女人关心的敏感话题被徐令宜不容而已。

竺香几个知道的都低下了头,文姨娘几个不知道的不免面露惊骇。

十一娘不由冷笑。

如果对徐令宜的认知浅一些,如果对徐令宜的信任少一些…她也会相信杨氏的说辞吧!

“你惹了口是之非,”十一娘目光锐利地盯着杨氏,“侯爷送你去寺院而不是吩咐我动用家法,难道你心中还有所怨恨不成?要不然,怎么见到我就要喊救命!”

“没有,奴婢决没有半点的怨恨。”杨氏急急辩道,“奴婢只是害怕”她一面说,一面跪行到炕边扶了炕沿,“夫人,你生在书香门第,家教森严,就是偶尔跟着父母兄弟去寺院,也不过选些清誉卓著之地,在禅房里喝杯茶,吃顿斋饭而已。哪里知道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的龌龊之事…”

她说着,脸色一红。

“有好事之徒见庵堂礼数量与僧家相同,不免常去游耍,见了去烧香的内眷不仅不回避,还品头论足,送些钱财做那私会之事。还有些心性歹毒之人,甚至会想尽办法拐了去,或卖入烟花之地,或别行安置做了外室…这还是那些有家有室、父兄俱在之人。要是遇到那些孤苦伶仃、无家可归的出家人,下了蒙汗药直接把人掳走,买通了庵堂的主持把人卖了也是常事。何况是奴婢这种被夫家送到庙里的罪臣侄女?”

她泪如雨下。

“奴婢虽然出身卑贱,可也曾读过《女诫》、《烈女传》。奴婢不怕寺院清修贫苦,只怕遇到那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之事…”她本想说“如若如此,宁愿去死”,心念一转,如果十一娘因此而索性让徐令宜赐她死岂不是自找苦吃。遂语气一顿,低了头擦了摸眼角,把这事略过不提,“夫人,侯爷既然说了要送我去寺院,奴婢不敢违背,只求夫人同意让奴婢在家庙里落发,免得落入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境地,丢了侯爷和夫人的颜面奴婢也能日夜为侯爷、夫人、少爷、小姐们祈福,求菩萨保佑徐家家业昌隆,子孙旺盛。”

“家庙啊!”十一娘望着她满是泪水的脸庞。

这才是她的目的吧?

先留下来再说。

可见过她的手段,十一娘又怎么敢把她留下来。

她的家应该是憩息的地方,而不应该是战场!

“后花园的佛堂只有一个照顾香烛的老妈妈,算不得上清修之地。”她轻声道,“我看,还是乔姨娘去过的大觉寺好…乔姨娘去了一趟,别的不知道,至少知道守规矩了杨姨娘,你说呢?那里应该算是清誉卓著之地吧!”

第五百零二章

徐令宜回来的时候梳了纂儿,穿着湖绿色妆花素面小袄的十一娘正抱着谨哥儿喂他吃粥。

听到动静,她回过头来:“侯爷回来了!”

嫣然一笑。

却让徐令宜微愣。

不过几个时辰不见,十一娘和他记忆中的人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眉宇间舒展了很多,就有几分爽朗的味道。

如初绽的花蕾,不经意间已悄然地盛放,摇拽生姿。

徐令宜颇有些惊艳。

十一娘已回头放了调羹,一面将孩子交给顾妈妈,一面吩咐小丫鬟打水进来服侍徐令宜梳洗,自己则过去帮他更衣:“侯爷还好吧?是先吃点东西去睡?还是先睡会再起来吃东西?”

到了宫里他们都是下人,怎么可能吃好睡好!

“没事!”徐令宜知道她担心,展开双臂由她帮着脱了衣裳,低声道,“皇上拉着我说了一夜的话,他去上早朝,我先回来了。”又见炕桌上摆了早膳,道,“吃了再睡吧!”

十一娘点头,吩咐小丫鬟重新摆了早膳,继续抱了谨哥儿喂他吃粥。

小家伙像刚才一样,嘴巴闭得紧紧的,任十一娘怎样哄,就是不吃一口,咦咦呀呀地,身子扭得像麻花。

十一娘不由气馁。

顾妈妈看着就在一旁小声地道:“夫人,这么大的孩子,又有奶吃…用不着吃糊糊!”

正说着,徐令宜梳洗出来,听了半句话:“怎么?奶不够吃要帖糊糊了?”

“不是。”十一娘刚答了一句,怀里的谨哥儿已手舞足蹈地冲着徐令宜呀呀直嚷,好像在跟徐令宜打招呼似的,差点把桌旁的粥碗给打翻了。

旁边服侍的或去扶粥碗,或挡在十一娘身边,显得有些慌手慌脚的。

徐令宜看着却有趣,抱了谨哥儿:“是不是想爹爹了!”

谨哥儿就冲着徐令宜傻笑,把徐令宜的心都笑软了。回过头来问十一娘:“刚才怎么一回事呢?”

十一娘让小丫鬟把粥碗收了,起身道:“想喂点加了青菜汤的米糊糊他,他不吃!”

徐令宜朝顾妈妈望去。

顾妈妈忙道:“侯爷,我每天吃一只老母鸡,两副猪蹄,两对鸽子…奶水足得很,六少爷吃都吃不完!”

“既然奶水足得,吃什么糊糊啊!”徐令宜立刻道,“何况孩子不喜欢吃糊糊!”

小孩子到了一定的月份不是都要吃些辅食以补充营养不足的吗?

可古时候的人认为最养人的是人奶,有些孩子吃到七、八岁。

她只好含含糊糊地应了。

徐令宜就抱着谨哥儿坐到了炕上。

十一娘盛了碗粥,又递了筷子过去。

谨哥儿就开始不耐烦了,扭着身子冲着门帘子直啊!啊。

天气暖和了,十一娘看着天气好的时候就会带孩子去后花园走走。不过几天的功夫,孩子就不愿意待在家里了。

徐令宜知道他这是想出去了,笑着拍了拍谨哥儿的小屁股,把孩子交给了顾妈妈:“带他出去玩会吧!”

顾妈妈曲膝应是,接过谨哥儿,由七、八个丫鬟、婆子簇拥着出了门。

“谆哥和诫哥上学去了?”

十一娘笑着帮徐令宜布菜:“前脚刚走,后腿您就回来了!”

徐令宜“嗯”了一声,不再说话,专心吃早膳。

饭后,十一娘服侍到内室歇息。

徐令宜靠在床头,这才和十一娘说起进宫的事:“…福建那边八百里加急,有个有大安的村,全村一百多户人家,被倭寇掠杀一空。”

“啊!”十一娘惊骇地望着徐令宜,“全部吗?”

“全部!”徐令宜的表情也有点凝重,“黄昏的时候才得的消息。皇上把陈阁老和王励都招进宫去商量对策。两人走后,皇上有些心烦,所以招了我去说话。”

十一娘有点惊讶,更多的却是如负重释。她迟疑道:“这样说来,福建又要打仗了?”

徐令宜奇道:“这与打仗不打仗有什么关系?”

“有人倭寇上岸屠村,难道就这样不管不成?”十一娘更奇怪。

“当务之急不是打仗。”徐充宜明白过来,道,“是怎样应该朝中那些反对之声。”

十一娘不解。

徐令宜解释道:“你想想,诏狱里还关着两位反对开海禁的阁老。出了这样大的事,那些人还不要抓住机会纷纷上书要求皇上禁海皇上就是担心今天的早朝,所以才招了陈阁老和王励进宫的商议。”

“那屠村的事…”十一娘更关心这个。

“就算是要剿倭寇,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徐令宜道,“屠村的消息一旦传来,就给了那些反对开海禁之人最好的借口。一句‘犯我国民者,虽远必诛’,就能引起朝野上下的激愤,然后再提出闭国锁关。大势所趋,皇上再坚持下去就是触犯众怒。这样一来,皇上的一片苦心就全付之东流了。”

十一娘知道他们的顾忌都是对的。可就这样放弃…十一娘还是感觉有些愤愤然。

“难道皇上想把消息压下来吗?”她犹豫道。

“把消息压下来也是不可能的。”徐令宜淡淡地道,眼底深入闪过一丝锋利,“最好的想办法莫过于证明那些倭寇是人假扮的。如果能拉上区家,再牵扯上朝中的其他的阁老,那就再好不过了。”

十一娘突然发现自己在徐令宜面前只有孩子的智商。

她欲言又止。

毕竟是女人…

徐令宜看着攥了十一娘的手,柔声道:“没事的。不管那些屠村的人是真是假,朝庭都会给百姓一个交待。皇上心中也有些不安,所以想我去福建…”

十一娘大惊,反握了徐令宜的手,喊了声“侯爷”。

神色间已有几份惶恐。

好不容易脱身,现在岂不又要卷进去。

还没等她开口,徐令宜已抱了她:“我已婉言辞了皇上,推了蒋云飞!”

十一娘松了口气。

“放心!”看着这样的十一娘,徐令宜心里暖暖的,“我既然退了出来,就不会再涉足。”说着,他迟疑了片刻,低声道,“何况还有皇太子…别以为是亲外甥,就忘记了君臣之礼…过了这一关,才算是真正的过关…”

这些,都是埋在徐令宜心底的话吧!

十一娘微微颌首:“侯爷放心,妾身会好好管教孩子们的!”

徐令宜见妻子理解了自己的意图,露出欣慰的笑容。

十一娘就帮他摆正了枕头,柔声道:“侯爷昨天一夜未眠,还是早点歇了吧!有什么事,等会再说也不迟。”

徐令宜“嗯”了一声,躺了下去,很快沉沉睡去。

十一娘在床边坐了一会,望着神色安祥的徐令宜,突然发现谨哥儿睡着了和他睡着了的神色非常的相似。

明明知道被角已经扎好了,她还是帮着掖了掖被子,这才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顾妈妈抱着睡着了的谨哥儿走了进来。

十一娘笑着接了儿子,把他放到暖阁的炕上,亲了亲儿子的面颊,这才帮他搭了被子。

竺香悄声走了进来。

“夫人!”她低声道,“文姨娘来了!”

杨氏听说要把她送到大觉寺,当时就脸色煞白,拉着十一娘的衣袖眼泪婆娑地道:“夫人,大觉寺好不好,是怎样的一个名声。没有谁比乔姨娘更清楚的了夫人不如请了乔姨娘来问一问…”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话,十一娘已端了茶。

竺香立刻就请杨氏回屋休息。

杨氏犹不死心,拉了十一娘还欲多说,十一娘却态度坚决地转身离开进了内室。

她不肯离去,还是文姨娘叫了两个粗使的婆子进来把她给架走的。

十一娘也想见见文姨娘。

她去了东次间宴息之处。

文姨娘脸皮紫红,见到十一娘就跪了下去:“夫人,昨天的事,都是我鲁莽…”

受了教训就行了,用不着把人逼到墙角没个回圜的余地。

她示意竺香把文姨娘扶起来,然后让小丫鬟端了杌子给她坐。

“太宗皇帝为何会在交泰殿立下‘内宫不得干政’的牌子。就是因为我们这些内宅女人常常不知道外面的事,又要强出头,结果坏了大事,甚至断送了祖宗的基业。”十一娘若有所指地道,“姨娘以后行事,也要多想想才是。”然后转移了话题,“听说秋红的父亲回了燕京,可有什么好消息传来?”

不再追究这件事,就是天大的体面了。

文姨娘又羞又愧,低声道:“母亲已知道这件事的始末了。让秋红的父亲给我带话,说让我别管家里的事,安心服侍侯爷和夫人就是。至于到起庵堂做居士的事,得慢慢和三叔商量──三叔对家母素来尊敬,家母突然要搬到庙里做居士,只怕会被世人耻笑,还需要慢慢来。”又道,“反正铺子已经盘出去了,秋红的父亲也没什么事做。我让他到扬州去,暂时在家母身边服侍,有什么事,他也好帮着应对。”

文家别说在扬州,就是在大周也是颇有名望的人家,寡居的大嫂突然要搬到庙里去住,没有个合理的解释,的确于家族清誉有损。

十一娘安慰她:“既然太夫人心里有数,必然会做个妥当的安排。”

文姨娘连连点头。

两人说了些闲话才散。

玉版过来。

“太夫人问,三月三是请德音班、长生班还是结香社?她老人家也好请五爷去说一声。”

第五百零三章

十一娘闻言笑道:“太夫人可说了喜欢哪个戏班没有?”

太夫人差人来问她一声,也是尊重她这个当家的主母,她却不可不顾老人家的喜好。

玉版眼睛亮晶晶的:“太夫人说,不知道白惜香唱得怎样!”

十一娘笑着点头,去了太夫人那里。

“不是长生班就是德音班,您看,今年要不要换一换,请结香社来唱堂会,也可以图个新鲜。”

太夫人笑着点头,跟十一娘商量:“鲥鱼是清蒸还是红烧的好?花厅里摆丁香还是海棠好?”

两人嘀咕了一下午,把三月三的事定了下来。

到了晚上,三爷徐令宁那边又有消息传过来,说三爷得了山阳县的连任。

太夫人很是高兴,三夫人趁机商量太夫人:“…吏部文选司的主事帮了大忙,我想请他的夫人三月三来家里喝杯水酒。”

屋里的人一下子都沉默起来。

太夫人笑着端起茶盅啜了口茶,慢悠悠地道:“我们不过添双筷子而已。只怕主事夫人要为难了到时候穿什么、戴什么好,拿什么做礼品…都要费一番心思。你要是有心,我看,不如到春熙楼订一桌席面送过去更实惠些。”

三夫人脸上挂不住,有些讪讪然。

五夫人就似笑非笑地瞥了三夫人一眼,笑盈盈地搂了太夫人的胳膊:“娘,您跟五爷说说,三月三我也要去点春堂听戏!”

按古时候的育儿经,怀了身孕的人要在家里静养。

太夫人知道她这是在帮三夫人下台,望着她微微隆起的腹部,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你给我在屋里好好待着。”

“娘!”五夫人摇着太夫人的胳膊撒着娇儿,“您就答应了吧!”

徐嗣俭和徐嗣谆都抿了嘴笑,歆姐儿却跑去抱太夫人的另一只胳膊,没抱着,就拉了太夫人的衣袖,学着母亲的样子娇滴滴地道:“娘,您就答应了吧?”

满屋子的人都哄堂大笑。

太夫人更是爱怜拧了拧五夫人的面颊:“看你还这样没大没小不!”

徐嗣诫嘻嘻地笑。

徐嗣勤则为母亲的不知所谓羞的满脸通红,低下头去。

到了三月三那天,黄夫人和黄三奶奶依旧是第一个到。黄夫人陪太夫人坐了,黄三奶奶拉着十一娘到一旁说话:“…世子爷前两天得了一对红珊瑚,瞧着稀罕,让我今天带过来给你,屋里换摆设的时候也图个吉利。”

古时代珊瑚是很珍贵的东西,何况是红珊瑚。

是为答谢在杨家抄家事件中徐令宜帮忙特意寻的谢礼吧!

十一娘客气了一番,笑着收下了。

林夫人和林大奶奶来了。

“你们家贞姐儿什么时候嫁啊!”林大奶奶精神抖擞、红光满面,“我们家慧姐儿如今都有三个月的身孕了!”

“恭喜恭喜!”十一娘和黄三奶奶给林大奶奶道贺。

林夫人就和黄夫人、太夫人笑媳妇:“你们看,一点也沉不住气。”

“这样好的事,换我们也一样沉不住气!”太夫人笑着,唤了林大奶奶过去问详情。

待晚上送走了客人,十一娘服侍太夫人歇息,太夫人不免有些犹豫:“要不,让贞姐儿早点嫁过去?”

“快也不过是今年年底,慢也不过是明年开春。”十一娘笑道,“慧姐儿在沧州熟悉了我们贞姐儿再去,也有个指路的人,岂不更好!”

太夫人点头,笑道:“许是人老了,就想早点看着子孙团圆。”说得十一娘心惊肉跳的。

“娘可不能这样想。”她帮太夫人换了歇息的便衣,“我们家谨哥儿的媳妇还等着您的红包呢!”

太夫人呵呵笑:“放心,放心,一早就准备好了不会少了你们谨哥儿的。”然后和十一娘说起乔夫人来:“…有两年没有来参加三月三的春宴,那时候程国公正任宣同总兵,老四刚从老家守孝回来。不知道这次又是为什么不来!”

“可能是家里的事多吧!”十一娘听徐令宜说过这件事,“拿了二十几万两银子出来和杨家的人放印子钱,如今杨家的册帐被皇上命人在午门外一把火烧了,乔家血本无归不说,有些钱还是借的,债主听说了一窝蜂地涌到乔家要乔家还钱。乔家没钱,有人冲到正厅把祖传的一只青绿古铜鼎都给搬走了,要不是顺天府尹的人来的快,那张三尺长、两尺宽的紫檀木香案都差点给人抬了去。这几天程国公正应酬着这些事,乔夫人哪有心情来我们家喝酒、听戏。”

因为杨家高利贷很大一部分是借给了六部的官吏。建宁侯和寿昌伯被关押后,大理司的官员都有些不敢去审讯,皇上索性让人贴了告示,定了个日子在午门把帐册全烧了。

太夫人也听说过,只是没有十一娘的详细。听着叹了口气,道:“兵败如山倒。这治家管事何尝不是如此。我看这次乔家只怕是要元气大伤了。偏偏子孙里面又没有出采拔尖的人物…”说着,忆起往事来,“我记得程国公有个庶弟,和老四差不多的年纪。小的时候,不记得是为什么和老四起了争执,纠了几个玩伴给老四下套子,竟然把老四给套了进去,赔了五两银子才算完事。是个极聪明、机敏的。可惜后来被乔老夫人差了人引诱他入了烟花之地,后来为了个戏子被遂出了家门。要是当初好好教导,送到兵营里历练一番,说不定这时候能用得上了。”

这事有些复杂,十一娘不好说什么。

“是啊!”她应付两句,说起徐嗣谆的事来:“也不知道淡泊斋收拾得怎样了?明天得去看看才好!”

“这件事你不用担心。”太夫人笑道,“我让杜妈妈盯着,有什么事,她会跟我说的。”然后问起杨氏来:“大觉寺那边的香油钱可准备好了?”

关于送杨氏去大觉寺的事,十一娘没有多说,徐令宜也没有多问,听十一娘提了一句,就让白总管去安排了。

不过送人去,按规矩是要送笔香油钱的。

“香油钱已经送过去了。说好以后每年三十两。初九把人送去。”

太夫人微微颌道,由十一娘服侍着歇下。

十一娘回到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