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淡泊斋出来,去了十一娘处。

十一娘并不在家里,带着谨哥儿去了忠勤伯府的看甘太夫人。

秋雨带着徐嗣谕去了后罩房西头的第一间厢房:“夫人给五少爷设了间工房,五少爷常常在这里制笛,做河灯。”

厢房门开着,徐嗣诫在那里和泥巴,并没有看见徐嗣谆的踪影。

“四弟没有过来吗?”徐嗣谕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一边喝茶,一边打量着墙上挂着的风筝,五斗柜上放着的河灯。

他虽然态度温和,可徐嗣诫总觉得在这个哥哥骨子里透着肃然,不像和四哥徐嗣谆那样随和。他和四哥在一起的时候,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自由自在的…

“刚才四哥在这里做了盏河灯,到碧漪湖去试水了!”

徐嗣谕有些意外。

他一回来就听守屋的丫鬟、小厮说,徐嗣谆这一年多常和徐令宜出门应酬,结交了好几位少年得志的公子,还开始跟着师傅习武…没想到他还是那么喜欢做河灯。

徐嗣谆带着小厮王树一面往碧漪湖去,一面嘀咕道:“如果我早点过去就好了。说不定五弟还没有开始和泥,他也就可以和我一起放这新做的河灯了!”

王树笑道:“要不是赵先生让五少爷明天一早就交把壶上去,五少爷也不会这样为难了…”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旁边的林子里突然想起一声嘹亮的鹤鸣。

两个人都吓了一大跳。徐嗣谆更是道:“我们快去看看去!”

家里养了两只仙鹤,都是谨哥儿的。寻常人绝不敢去撩拔。

王树犹豫了一下,想劝徐嗣谆不要多管,他先去看看情况再说,可徐嗣谆已朝着鹤鸣的方向去,他只好快步进上。

远远,他们就听到一个女孩子清脆又忿然的声音:“你还跑,你还跑…”

徐嗣谆一愣。

那分明是歆姐儿的声音。

他三步并做两步钻进了树林。

“二妹妹,你这是在做什么?”

拿了木棍追着仙鹤跑的歆姐儿回头,看见是徐嗣谆,她嘴巴紧紧地抿了起来。

徐嗣谆沉下脸去,喝斥着跟着歆姐儿的两个丫鬟:“还不把二小姐的木棍收起来。让你们跟着二小姐是服侍二小姐的,你看看二小姐,都成什么样子了?”

两个小丫鬟不由面面相觑,看了一眼衣襟凌乱的歆姐儿,齐齐应“是”,一个上前去夺歆姐儿的木棍,一个上前轻声地劝她:“小姐,我们快回去吧!要是让夫人知道我们出来了,又要禁足了…”

歆姐儿听了气得脸色紫红,拿起木棒就要把那丫鬟:“我要告诉爹爹我要告诉爹爹!”

丫鬟不敢躲,怕打了脸,背过身去。

徐嗣谆秀气的眉毛皱了起来。

他上前抓住了歆姐儿的木棒,低声吩咐丫鬟:“你们都退下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被打的丫鬟有些犹豫,另一个忙拉了她的衣襟,低声道:“这里有世子爷呢五夫人那里,也要去禀一声才是。”

被打的丫鬟不再迟疑,曲膝行礼,和另一个丫鬟退了下去。

歆姐儿气得够呛,去夺木棒,力气没有徐嗣谆大,不去夺,又咽不下这口气。

她丢了木棒,“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徐嗣谆就吩咐王树:“你也退下去!”

王树不敢走远,躲在旁边一棵合抱粗的大树后面。

徐嗣谆搂着歆姐儿:“好了,好了。别哭了。小心哭红了眼睛,让那些下人看了笑话”然后轻轻地拍着歆姐儿的后背。

“你们都欺负我!”歆姐儿并不领情,在他怀里挣扎,“明明是谨哥儿打我,娘却禁我的足。明明是你不对,你还夺我的木棒…”

“全是四哥的不对。”徐嗣谆轻声细语地给歆姐儿陪着不是。

歆姐儿渐渐止住了抽泣。

徐嗣谆掏了帕子给她擦脸。

歆姐儿一把夺过徐嗣谆的帕子,自己擦着满是泪珠的面孔。

徐嗣谆见她情绪渐渐平静下来,牵了她的手:“走,我们去放河灯去!”

歆姐儿不理他。

他就扬了扬手中的河灯:“你看,有趣不?”

歆姐儿不想看,又忍不住好奇,拿眼角瞥了一下。就这一下,她的眼睛立刻睁得大大的,露出惊讶的表情。

徐嗣谆有些得意。

“有趣吧!是我刚做的。看上去像截老树桩,却是河灯。”他一面说,一面领着歆姐儿往林子外面走,“我画了好半天,才把它涂成了褐色。又有点不对称,我在那里糊了一小块木头,按道理应该不会沉下去…我们去看看它能不能放起来!”

歆姐儿一边随着徐嗣谆往外走,一边道:“它好丑。一点也不好看!”

“那二妹妹喜欢什么样的?”徐嗣谆温声地道,“我专门给二妹妹做个喜欢的好了!”

歆姐儿想了想,道:“我最喜欢牡丹花了,四哥哥也能给我做一个吗?”

“这有什么难的。”徐嗣谆道,“等我们就去五弟那里──他有个专门的工房,竹篾、小刀都有。我立刻给你做一个!”

歆姐儿站在了那里:“不要,我不要去谨哥儿那里去!”嘴巴嘟得可以挂个油瓶了。

徐嗣谆也停住了脚步:“那就要等几天…等我把做花灯的东西都凑齐了才行”并不勉强她。

歆姐儿笑起来,面颊有个小小的梨涡,看上去非常的可爱。

“走!”徐嗣谆也笑起来,他拉了歆姐儿,“我们去放河灯去!”

夕阳下的碧漪湖,金光点点。

老树桩似的河灯缓缓地朝湖心飘去。

“成了成了!”歆姐儿在岸边拍着小手,徐嗣谆的脸上也露出欣慰的笑容:“我就说,应该可以!”

歆姐儿就拉了徐嗣谆的衣袖:“四哥哥,那你快点帮我做牡丹河灯!”

“好啊!”徐嗣谆笑着牵着歆姐儿的手坐到了一旁的石凳上,“那你不能再去打谨哥儿养的东西了!”

歆姐儿一听,立刻不高兴了:“谁让谨哥儿惹我生气了!”

“可仙鹤没有惹你生气啊!”徐嗣谆道,“你平时在园子里散步,那仙鹤都跑来亲近你。你打了它,它以后可能就再也不理你了。你喜欢大家都不理你吗?”

歆姐儿犹豫起来:“真,真的吗?”

“要是不信,我和你去找仙鹤去?”

歆姐儿狐疑地跟着去了。

第五百七十七章

十一娘下了马车,谨哥儿立刻又扑了上来:“娘,抱,抱!”

旁边的顾妈妈忙笑着哄他:“乳娘抱好不好?”

谨哥儿头摇得像拨浪鼓:“娘,抱,抱!”

十一娘笑着抱起了谨哥儿:“这么大了,还撒娇!”

谨哥儿伏在母亲的肩头,表情满足又愉悦。

顾妈妈表情犹豫:“夫人,侯爷说了,不让您抱六少爷。六少爷越来越沉手了…”

“没事!”十一娘笑着进了正房的院子门,“从小抱到大,也不觉得沉手。”说话间,得到消息的徐嗣谕和徐嗣诫从耳房旁的夹巷绕了出来。

他们恭敬地给十一娘行礼。

谨哥儿扭了头冲着徐嗣谕、徐嗣诫喊“哥哥”,赖在母亲的怀里就是不下来。

十一娘知道儿子在撒娇,没有勉强,笑着亲了亲谨哥儿的面颊,问徐嗣诫:“你的茶壶做得怎样了?”

“早上做了一把,结果忘记在壶肚和壶嘴间留孔了,不能倒水。”徐嗣诫微赧,“又做了一把。”

母子一面说,一面进了西次间。

十一娘把谨哥儿放在了临窗的大炕上。

谨哥儿却爬了下来,跑到顾妈妈面前:“我的点心,我的点心!”

顾妈妈忙从跟在身后的小丫鬟手里拿过牛皮纸做的匣子:“点心在这里!”

谨哥儿打开匣子,抓了一块点心递给了站在炕边的徐嗣谕。

徐嗣谕惊讶地望着谨哥儿:“给我的!”

谨哥儿点头:“哥哥吃点心!”

徐嗣谕有些不敢相信。

回到家里的这几天,谨哥儿对属于他自己的东西有多“小气”,他是亲眼目睹了的。

他接过点心,动作看上去有点小心翼翼。

是块豆沙糕,用模子倒成了月季花的模样。

“是甘太夫人做的。”十一娘笑道,“甜而不腻,味道还不错。上次谨哥儿去的时候多吃了两块,甘太夫人看着就记在了心里。这次我们去看她,她特意多做了两匣子让我们带回来吃。我趁机把这豆沙糕的方子讨了回来,哪天我们也试着做做看。”

她说着,谨哥儿已从匣子里又抓了块点心递给徐嗣诫:“哥哥吃点心!”

徐嗣诫和谨哥儿相处的久一些,知道他的东西只要不是独一件的,他还是会很“大方”地分给别人。

看着谨哥儿小手上满是油,他笑着接了点心,拿了帕子给他擦手。

谨哥儿却有些不耐烦地甩开手,跑到顾妈妈身边,从匣子里又抓了块点心,跑到了炕边递给了十一娘:“娘,吃点心。”

十一娘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你吃,娘不吃!”

谨哥儿不依,非要十一娘接过豆沙糕不可。

十一娘只好接过了豆沙糕。

谨哥儿就蹬蹬地跑去又拿了块点心,哧溜爬上炕,坐到炕上吃起来。

大家看着都笑起来。

谨哥儿抬起头,含着糕点的腮帮子鼓鼓的,满脸困惑地望着屋里的人,好像在问大家为什么笑似的。

屋里的笑声更响亮了。

突然有个醇厚的声音问道:“发生了什么事?这样的高兴?”

没等大家有所举动,谨哥儿已跳了起来:“爹爹,爹爹!”

一个穿着宝蓝色茧绸直裰的男子走了进来,神色温和,眉宇间带着浅浅的笑意,不是徐令宜还是谁?

他上前抱了谨哥儿。

谨哥儿忙将自己吃了一半的豆沙糕往徐令宜的嘴里塞:“爹爹,吃点心!”

徐令宜呵呵笑,就着谨哥儿的举动咬了一小口。

徐嗣谕和徐嗣诫忙上前行礼,十一娘也下了炕,吩咐小丫鬟上茶。

徐令宜坐到了炕上,问十一娘:“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

十一娘笑道:“在甘家遇到了唐家四奶奶,说了会话,后来又去了福成公主府一趟,所以回来晚了。”

“怎么突然想到去福成公主府?”徐令宜奇道,“可是周家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十一娘把小丫鬟端上来的茶放到了徐令宜的面前,“想着既然出了门,不如顺便去一趟。”

徐嗣诫还有些懵懵懂懂,安静地站在一旁听着,徐嗣谕却听出些旁音来,朝着徐嗣诫使个眼色,趁着徐令宜喝了一口茶的机会起身告辞。

自从那天徐令宜和徐嗣谕去拜了文曲星后,他一想到路上自己一句话也没有说,徐嗣谕看似沉稳内敛的举止间有着压也压制不住的愉悦时,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触。

看见四个儿子就有三个在场,他略一思忖,留了徐嗣谕和徐嗣诫吃饭,还吩咐十一娘:“把谆哥儿也叫来吧!”

十一娘很喜欢大家聚在一起吃饭的热闹,笑着派人去喊徐嗣谆,让厨房的加菜。

晚上,十一娘问徐令宜:“王家的事,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

“窦阁老写了折子保王九保。”徐令宜放下手中看了一半的书,笑望着坐在床边编辫子的十一娘打趣道,“没想到你还学会了察颜观色?”

“侯爷今天抱着谨哥儿笑得那么高兴,是瞎子都知道您心情不错了!”十一娘娇嗔道,“我怎么看不出来?”

徐令宜丢下书,一把抱起十一娘就把她丢在了床上,人也随即覆了上去。

“热死了!”十一娘嘟呶着去推他。

“热啊!”笑意从徐令宜的眼底泛上来,他凑到十一娘的耳边暧昧地道,“那就把衣裳脱了反正也没有别人…”说着,低低地笑了起来,“我也不是没看过…”

十一娘不由面红耳赤。

那家伙前两天竟然把她抱到西洋镜面前…让他看了个仔细明白…

“侯爷!”那天情景好像就在眼前,她身子顿时酥了半边,声音里有了欲说还休的滟艳。

徐令宜咬了她的耳朵笑。手很熟练地解了她的衣襟,露出里面月白色绣了绿色水草纹的肚兜。

“还是那件玫瑰红绣牡丹花的好看!”他在她耳边低嘀咕,半褪了肚兜,任她丰盈间的一点梅红映在绿色的水草纹边,浮现一片靡艳之色,让他心里隐隐的渴望如火般灼热起来。

十一娘就推他:“既然不好看,待明天我换了那件玫瑰红的侯爷再看也不迟!”要背过身去,却被徐令宜咬住了胸前的那点梅红。

她倒吸了口凉气。

觉得身体更软了。

徐令宜吃吃地笑,把那梅红在舌间嬉戏了片刻才抬起头:“没有肉,有鱼虾也不错。我一向很将就你的!”

这个家伙,最喜欢得了便宜还卖乖。她脸皮没他厚,言词之间实在不是他的对手。

十一娘索性不做声,在他肩头咬了一口。

他哈哈地笑,翻身半靠在了床头的迎枕上,目光灼热地望着她:“来,到我怀里来!”

要让她主动吧!

然后调侃她,说是她投怀送抱!

十一娘横了他一眼。

徐令宜强忍着笑意,压了声音哄她:“乖到我怀里来!”醇厚的声音低下去,就有了几分蛊惑的味道。

十一娘狠狠地拧了他一眼,忍不住笑起来…

天快亮的时候,十一娘才有机会和他说话。

“今天一大早滨菊就来了。说那孩子白白胖胖的,身上连个印子都没有,不像是那过不下日子人家的孩子。就没敢抱进府来。想过些日子,等孩子的奶膘下去了,模样儿没现在这样打眼了再带进来给您看看。”说到这里,她有些担心地道,“希望王家看到那孩子瘦了,别怪我们没把孩子照顾好!”

自那天滨菊回去后就一直没有音信,他们又不好打听,徐令宜虽然没有问,但她看得出来,徐令宜有点担心──有时候计划不如变化。要不然,怎么会有“万一”这个词呢!

徐令宜有些惊讶:“没想到万大显家的还挺细心的!”

十一娘闻言“扑哧”一声笑:“什么啊!全是万大显的意思。她一看到孩子就要抱过来…”说着,想到滨菊说这话时满脸通红的样子,又笑起来,“她跟了万大显,可长进了不少。可见跟着什么人就像什么人”语气很欣慰。

徐令宜也笑起来,打趣她:“那你像什么?”

十一娘索性和他耍花枪。正色地道:“侯爷不知道吗?府里的人都说我现在越来越肃然,遇到我说话都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徐令宜大笑,揉着她被他早已弄得凌乱不堪的头发:“快闭了眼睛睡觉,王家的事你不用操心。有我呢”声音非常的柔和。

十一娘连根小指头都不想动,不再说什么,闭上眼睛,蜷缩在他怀里睡着了。

可没两天,事情急转直下。

大理司认定了王九保的十九宗罪。王家被抄家,王九保和与他一起接受朝廷招安的几个得力部下一起被判了死罪,妻小被流放辽东。

消息传来,徐令宜面沉如水。

那里是片荒凉之地,只有那些在军中不得志的人才会去那里镇守。自他两仗旗开得胜,可以肝胆相照之人多封官进爵,功成名就,在富足之地任职。

辽东,他没有可以相托之人。

十一娘轻手轻脚地走到了他的身后,环着他的腰,把脸贴在了他的背上。

“侯爷,”她柔声道,“您是在担心皇上把王家流放辽东的用意吗?”

第五百七十八章

站在窗前眺望着碧漪湖的徐令宜抚挲着圈在自己腰间的细嫩的手背,低声道:“现在不比我刚辞官那会。皇上登基多年,加之太后逝世,朝中大臣几经迁黜,再也没有人能动摇皇上的决定,皇上要做的事也很多,哪里还有时间管我们。何况我赋闲在家的这几年,军中出了不少少年英雄,蒋云飞更是一战成名。我是在想王九保。”他语气略有些感伤,“如果没有他投皇上所好的万言书,皇上也不可能这样顺利地开海禁…朝廷也好,江南世家也好,南北商行也好,都深受其惠。可危急关头,却没人伸出援手…而且王氏一除,区氏独大。朝廷又没有擅长水战的将领,福建那边,只怕还会生出波折来…最终受苦的,还是黎民百姓…皇上这些年越发的随心所欲了,当初是陈阁老力主招安王九保等人,如今王九保出了这样的事,只觉得王九保有付圣托,把社稷百姓都放到了一边,只怕到时候会后悔的!”

他身体有些僵硬。

这个话题太复杂,十一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有紧紧地抱着徐令宜,好像这样,就宽慰他一下似的。

两人就这样站在那里,良久无语。

前一刻还艳阳高照,下一刻天色一暗,紧接着乌云密布,哗啦啦下起了大雨。

屋里的热气出不去,屋外的凉爽进不来,一时间,空气变得有些浑浊起来。

徐令宜拉了十一娘的手:“走,出去看看去。”

两人去了屋檐下。

小厮端了竹椅子给他们。

雨骤然而至,刚把地面打湿,又嘎然而止。

天空中映出一道美丽的彩虹。

徐令宜站起身来。

“那孩子不能荒废了。”他望着雨后一碧如洗的天空,“等大一些,就让他进来给谨哥儿做小厮吧!到时候跟着谨哥儿一起读书写字,骑马射箭…不可堕了他祖父威名。”

“嗯!”十一娘凝望着徐令宜棱角分明的侧脸,“妾身会好好照顾那孩子的!”

她的声音虽然不大,语气却铿锵有力,气氛因此显得有些严肃起来。

徐令宜不由回头,就看见了满脸黯然地站在他身后的妻子。

他哑然失笑。

自己的事,倒把十一娘弄得这样紧张。

“我们走走!”徐令宜牵了十一娘的手。

十一娘望着湿漉漉的青石板路,眼角瞥过自己大红底绣鹅黄色云纹的绣鞋──这一路走过去,这鞋只怕就算是完了。

她眉宇间闪过一丝犹豫。

徐令宜大笑。

默言真的很有趣!

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忘记这些小细节。估计她这一生都没有狼狈过…

念头一闪而过。

徐令宜心里隐隐流露出几分傲气来。

她从前在娘家的时候都没有失了仪态,难道跟了他还要让她受委屈不成?

想到这里,他站到了台阶上,拍了拍肩膀:“来,我背你!”

十一娘一愣,随后立刻拒绝了:“怎么能让侯爷背…”

他们的生活里到处是仆妇,就算眼前一个人也没有,也不敢保证哪颗大树旁或是落地柱地后面正站着个注视着他们、时刻准备着过来服侍的丫鬟或是小厮。

她可不想在别人面前表演亲昵!

“侯爷要去哪里?”她笑着下台阶。

有小厮飞奔而至,拿了两双木屐来。

十一娘不由暗暗庆幸。

徐令宜却起了兴致,朝那小厮摆了摆手,吩咐十一娘:“伏到我背上来雨后的空气清新些,我们去春妍亭。”把她拦在了台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