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要比我快才行!”徐令宜则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欢喜,笑容从眼底溢到了眉宇间。

“那,那…”谨哥儿眼珠子直转,想着对策。

徐令宜却喝斥道:“不要左顾右盼别人一看你眼珠子在转,就知道你在心里琢磨着事。到时候别人把你看得一清二楚,你对别人却一无所知。会吃大亏的!”

谨哥儿忙“哦”了一声,眼眸立刻定了下来。

徐令宜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谨哥儿的表情就更轻松了。

“那我等红纹去打水的时候偷偷从暖阁翻出去,你们到前院找,我就从后门走,你们在后院找,我就从前门走。等你们发现的时候,我已经跑出去了,你们就找不到我的了!”

第六百一十九章

这个回答虽然有漏洞,但做为一个刚六岁的孩子,算是不错的了!

徐令宜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不置可否地道:“快去找红纹帮你梳洗梳洗。你母亲还有话跟你说!”

谨哥儿欢天喜地捧着匣子跟着红纹走了,十一娘忍不住道:“侯爷,哪有您这样教孩子的?我也知道,您这是想让谨哥儿成才,可他毕竟年纪还小,还没有启蒙,更谈不上懂道理、识事体,如若因此只知道以谋取胜,不免以偏概全。常言说的好,‘事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这世间的事,全因人而起。知道怎样与人相处,与人为善,才能得朋友相助,渡难关,成大事。要不然,侯爷也不会带着谆哥儿到处应酬!”

徐令宜听着挑了挑眉,笑道:“没想到你还有这样一番见识。”说着,他话音一转,“不过,这先生教的,师傅讲的,都是明面上的道理,纸上谈兵,不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而且还会有些不通世事之处,未必能像你说的学些‘知道怎样与人相处,与人为善’的事。”说完,哈哈一笑,“让小丫鬟打水进来吧!我看你刚才有话要跟谨哥儿说。时间不早了,你们母子说完话,我们也早点歇了吧!”

根本不愿意再说下去。

与其跟一个思维已经定型的人较劲,还不如好好地教儿子。

十一娘“嗯”了一声,叫小丫鬟进来服侍徐令宜洗漱,自己去了谨哥儿的暖阁。

谨哥儿刚洗漱完,正光着脚坐在床上。看见十一娘进来,忙站了起来:“娘,娘,娘!”一双白嫩的小脚在大红的锦被上跳得欢畅。

十一娘笑着坐到了床边。谨哥儿立刻扑到了十一娘的怀里。十一娘眼角的余光扫过谨哥儿的枕头,看见自己送给他的黄杨木文房四宝的匣子端放在枕头旁。十一娘笑意更深了。

“娘,”谨哥儿在母亲怀里撒了会娇,转身从床档头拿出本画册来,“讲故事。”

十一娘接了画册,摸了摸乖乖坐在身边做出聆听模样的儿子,笑道:“我们今天不讲故事,我们说会话,好不好?”

谨哥儿目露困惑。

十一娘脱鞋上了床,让红纹拿了两个弹墨大迎枕,倚靠在了床头。

谨哥儿笑嘻嘻地偎到了她的怀里。

十一娘轻声问他:“这么晚了,你为什么非要到诜哥儿那里去啊?”

谨哥儿笑,不做声。

十一娘就去挠他的胳肢窝。

谨哥儿笑着在床上翻滚,也去挠母亲的胳肢窝。

母子俩在床上疯了一会,谨哥儿枕着母亲的手臂依在大迎枕上。

十一娘就揽了儿子的肩膀:“快点,你还没答娘的话呢!”

谨哥儿抿了嘴笑:“七弟看到我的好东西,到时候肯定眼馋。”十分得意的样子。

十一娘笑道:“然后呢?”

谨哥儿不解:“什么‘然后呢’?”

十一娘细心地道:“你说你想让诜哥儿眼馋,我就想知道,诜哥儿眼馋了你的东西,然后你准备怎么办?”

谨哥儿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思考良久,道:“他稀罕我的东西,那就说明我的东西好啊!”

“可这样一来,诜哥儿肯定也想要一个吧?”十一娘笑盈盈地望着儿子。

谨哥儿点头。

十一娘道:“那他肯定会向你五婶婶要了!”

谨哥儿再次点头。

“这匣子是我专门从多宝阁订做的。你五婶婶就是差人去多宝阁买,多宝阁照着做一套,也要好几天的功夫。诜哥儿要是一时要不到,肯定会吵你五婶婶。你说是不是?”

“嗯!”谨哥儿又点了点头。

“你五婶婶要告诉你二姐绣花,还要照顾你八弟。”十一娘柔声道,“三更半夜的,你七弟吵着要东西,你五婶婶一时又办不到,肯定着急,说不定还会喝斥你七弟…”

她的话还没有说话,谨哥儿已坐起来,大声道:“上次七弟把我的锦鸡抱回去,五婶婶知道了,就我们家锦鸡到处拉大便,八弟一脚踩了上去,哭着连鞋都不要了。七婶婶就喝斥七弟了。还说,要是七弟再把锦鸡抱回去,就要告诉五叔,让五叔把七弟狠狠地打一顿。”语气忿然,像告状似的。

十一娘强忍着笑,道:“你既然知道,那还到诜哥儿面前显摆啊!”

谨哥儿一愣。

十一娘趁机道:“诜哥儿是你的弟弟,平时和你形影不离,你有了好东西,明明知道他会眼馋,就应该和他分享,或是让娘也帮诜哥儿定做一个才是,而不是让他因为你的缘故被五婶婶教训这可不是做哥哥的样子!”

谨哥儿低了头。

“这件事,娘也有不对的地方。”十一娘笑着搂了搂儿子,“娘只想到了谨哥儿要上学了,没想到诜哥儿会稀罕你的东西。要不我们暂时把这匣子放在箱子里?娘让多宝阁的师傅再做一套,等东西到了,你再拿去给诜哥儿。一人一套。你说好不好?”

“好!”谨哥儿声音宏响地道。

“我们谨哥儿是个好哥哥!”十一娘笑着亲了亲他的小脸。

谨哥儿展颜欢笑。随即又敛了笑容,轻轻地拉了十一娘的衣袖,小心地打量着十一娘的神色,吞吞吐吐地道:“能不能不雕小猴子…小猴子是我的…”

十一娘忍俊不禁。

什么事都要一步步的来。谨哥儿吃独食惯了,能这样,也是个不小的进步。

“好啊!”她笑眯眯地望着儿子,“你说给诜哥儿雕个什么?”

娘亲刚说了让他着弟弟,他就不让弟弟雕个和他一模一样的猴子…谨哥儿担心娘亲生气,心里正不安着,见十一娘高高兴兴地答应了,不由精神一振,眼睛也有了光彩,兴致勃勃地道:“我们雕个猫,七弟喜欢猫…他也喜欢狗,雕个狗好了…”

十一娘由着谨哥儿,两人在那里商量了半天,最后决定给诜哥儿雕个老虎。十一娘这才哄着儿子睡下,回了内室。

“嘀咕什么呢?”徐令宜等了她半天。

“没什么!”十一娘简单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说。

徐令宜觉得十一娘处理的很好,道:“明天一大早就差了管事去跟多宝阁的说。让他们快点。我们加点工钱都行。”

十一娘笑着应了,徐令宜问起徐嗣谕的事来:“他们那边的行李收拾得怎样了?要不要添几个人跟在身边?”

徐嗣谕三天后启程去乐安,项氏会留在永平侯府伺候公婆。

“我今天去看了看,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十一娘道,“至于跟谕哥儿去的人…”她说着,问徐令宜,“谕哥儿屋里的文竹,侯爷还记得吗?”

“文竹?”徐令宜语气里带着几分猜测的味道,“谕哥儿屋里的大丫头?”显然根本不记得。

“嗯!”十一娘笑,“过年的时候谕哥儿媳妇来跟我说,文竹一直在谕哥儿身边服侍,还想让文竹继续跟着去乐安。只是文竹年纪不小了,和谕哥儿商量了,想把文竹配了谕哥儿的小厮墨竹。来问我的意思。我让他们自己做主。前些日子,谕哥儿媳妇就选了个吉日,让两人成了亲。准备一起跟着谕哥儿去乐安。”说完,笑道,“谕哥儿现在成亲了,是大人了,屋里的事自然有媳妇帮着操心,我们就别管了侯爷也要慢慢习惯才是。”

徐令宜失笑,很轻挑地朝她的屁股拍了一下:“快去洗漱了早点歇了!”

十一娘“哎呀”一声站起来,瞪了徐令宜一眼,这才去了净房。

第二天,琥珀进来给十一娘问安。

十一娘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地瞧。

人丰腴了不少,珠圆玉润,曲线因此更显分明,像朵正盛放的花似的,充满成熟的芳香。

十一娘笑道:“孩子才刚周岁,管青舍得你来?”

琥珀脸一红,有些虚张声势地道:“我嫁过去的时候就说好了的,哪由得他愿意不愿意!”

十一娘大笑。

琥珀脸更红了。

十一娘携她的手进了内室。

“你别为这事和管青生隙。”十一娘正色道,“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说什么也比不上你们过得好!”

“我知道!”琥珀听着眼睛一湿。夫人是念旧的人,她们这几个从余杭跟过来的又何尝舍得离开夫人。竺香年纪不小了,再不嫁说不过去了。听说那些来议亲的,最差都是徐府正当红的小管事,竺香是不可能留在十一娘身边了。万大显如今在司房独挡一面,滨菊又怀了身孕,还多事地收养了个弃婴,就更不可能进府了。虽然夫人今日不同往昔,可在她心里,夫人再强,也要个人帮衬,她不跟在身边,怎么能放心。“是我想来的。”她说着,语气不由带了几分娇嗔的味道,“您不知道带孩子有多累。有事没事就哭一场。刚喂了奶又吐得一身,洗了衣裳,又尿了,尿片子还没有换下来,他又哭着闹着要吃了…比下田还累我就天天盼着夫人让我进府当差。”然后道,“要是您再不差人去问我,我就要进来向您毛遂自荐了!”

“还下田呢?”十一娘听着好笑,打趣她,“你什么时候下过田?我不知道带孩子有多累?谨哥儿是怎么长大的?”

“我小时候是下过田的!”琥珀道,“在田里摘棉花。太阳晒得人恨不得死了算了。后来到了余杭,就发誓无论如何不去种田,怎么也要当好差…”

两人说着从前的一些旧事,心情都变得愉快起来。

滨菊带着长子长安和收养的次子长顺来给十一娘问安。

第六百二十章

滨菊的长子长安,名字还是太夫人给取得。比谨哥儿大一岁。长得像万大显,眉眼方正,只是皮肤显得有点黑。相比同龄的孩子,他的个子也算高大的了。他抿着嘴,紧紧地攥着三岁的弟弟长顺,神色略有些紧张。不像从前来给十一娘问安的时候那样活泼。

“这是怎么了?”十一娘笑着招手让长安和长顺过去,“去年还跟着随风喂鸟,今年话也不说了!”

每到过年的时候她都十分的繁忙,滨菊和琥珀等人就会等正月十八、过完了元宵节来给十一娘问安,又因为长顺的原因,滨菊每次来都带着两个孩子。

“他平时就跟着公公。看林拾柴,洒肥捉虫的,越来越木讷了。”滨菊摸了摸儿子的头,柔声吩咐他,“还不快去给夫人磕个头。”

长安红着脸,带了长顺过去给十一娘磕头,被十一娘拦了:“刚才已经请过安了,不用再磕头了。”然后抓了把糖给他们兄弟俩人,柔声道,“要不要去花园里找随风玩?”目光却落在了长安身边的长顺身上。

孩子长得有些瘦,但小脸白里透着红,一双眼睛明亮灵活,精神抖擞。看得出来,滨菊对这孩子很上心。

长顺听着眼睛一亮,张大了眼睛望着哥哥,一副很想去的样子。

长安犹豫了片刻,对长顺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抬头望着十一娘,虽然有些赧意,却声音宏亮清晰地道:“回夫人的话,我和弟弟就在这里陪娘亲。”

十一娘有些意外。

可能是在田庄里长大的,长安很喜欢到徐府的后花园里玩。特别是随风那里,养了很多的小动物,他每次来都会在随风那里盘桓很长的时间,直到滨菊去喊,才依依不舍地跟着母亲回去。

滨菊想到长顺,以为十一娘有什么话要跟她说。虽然琥珀在一旁,她还是支了儿子:“既然夫人让你们去,你们就去吧!只是记得别和随风打闹,要看着弟弟,别让弟弟把六少爷的东西弄坏了。”

长安听了,温顺地应了声“是”,带着弟弟给十一娘行了礼,跟着小丫鬟出了房门。

十一娘让小丫鬟端了杌子给滨菊坐,问她什么生产,怀像好不好,说起家长来。

滨菊立刻知道自己会错意了。

夫人只是单纯地怕孩子在她面前不自在而已。

她立刻有些不安起来。

夫人待他们和气,那是夫人仁厚,要是他们因此而不知道好歹,以为可以在主子面前做张做乔,别人看在眼里,不仅要笑话夫人治下无方,还会笑话他们轻狂、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得抽空把两个孩子叫回来才是。

儿子在山林间长大,虽然很会侍候那些鸟啊!狗的,可徐家后花园养的毕竟是六少爷的东西。没有六少爷点头,随随便便地动了,总是不好。

思忖间,就听见窗外传来谨哥儿好奇的声音:“你不是长安吗?你怎么站在我们家的屋檐下啊?”

十一娘也听见了。

大家都没有想到两个孩子没去后花园,竟然站在屋檐下,不由都支了耳朵,想听听长安是怎么回答的。

一时间,内室安静得连颗针落下来都可以听得见。

“我娘来给夫人问安。”长安的语气不紧不慢,声音不高不低,吐词清晰,“夫人和我娘在说话,我们就在这里等我娘。”说完,安静了片刻,又道,“六少爷,小的给您问安了!”

十一娘忙侧过身往窗外瞧。就看见长安带着长顺要给谨哥儿行礼。

谨哥儿也不管长安在给他行礼,高兴地拉了长安的手:“你来的正好我和七弟正想蹴鞠,四哥跟爹爹出去了,五哥要练大字。你和我们一起玩吧”说着,就要拽长安走。

长安却甩开了谨哥儿的手,有些固执地把没有行完的礼行完了,道:“我不会蹴鞠。我给少爷捡球吧!”

谨哥儿听着睁大了眼睛:“你怎么又不会蹴鞠了?上次来的时候,你不是还和我一起蹴鞠了的吗?”说着,他露出恍然的表情,“你定是回家没有鞠蹴了,所以忘了不要紧,等会你走的时候,我送个你。你以后在家里练习,再来给我娘问安的时候,就可以陪着我蹴鞠了。”越说越觉得自己的主意不错,说完话,立刻吩咐身边的黄小毛,“去,给长安拿个鞠来!”

长安愕然。

黄小毛已应声而去。

长安望着黄小毛的背影嘴角翕动,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轻轻地向谨哥儿道了声谢。

谨哥儿则道:“这下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去蹴鞠了吧?”

长安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六少爷,我要在这里等我娘出来!”

“让小丫鬟说一声就行了!”谨哥儿有些不耐烦地道。

长安又道:“我还要带弟弟!”

谨哥儿就喊了跟在身后的阿金:“你帮长安带着长顺!”然后道,“快走,七弟还在后花园等着呢!”

长安再一次挣脱了谨哥儿的手:“我,我不能去!”

谨哥儿睁大了眼睛,满脸震惊地望着长安。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拒绝他。

长安低下了头。

长顺则被谨哥儿吓着,躲到了哥哥的怀里。

长安忙安慰地抱了长顺。

“夫人,这孩子,被我公公教得有些倔强!”站在炕边张望的滨菊羞得满脸通红,忙歉意地道,“我这就去说说他。”

十一娘看着却心中一动。她朝滨菊摆了摆手:“不用!”想看看等会长安会怎样。

“你,你,你…”谨哥儿气得小脸涨得发紫,“我请你,你还不跟我玩…”他气呼呼地在那里转了半天,质问长安,“你到底去还是不去?”

一副你不去,让你好瞧的模样儿。

长安低声道:“我爷爷说了,来给夫人问安,要守规矩。不能到处张望,不能四处跑动…”

谨哥儿才不管这些,没等长安的话说完,盯着他问“你去不去”,脸色很不好看。

娘亲曾说过,见到了六少爷,要毕恭毕敬的!

长安的表情变得有些迟疑起来。

谨哥儿已经跳起脚来,朝刘二武叫嚷道:“把他绑起来,给我打十板子看他还听话不听话!”

别说是刘二武了,就是屋里的众人,也被他这话说的一呆。

滨菊忙道:“夫人,我去给六少爷陪个不是!”

十一娘再次拦止了她:“孩子们的事,让孩子们自己处置好了。我们做大人的,就别插手了”依旧坐在那里看。

滨菊求助地望了琥珀一眼。

琥珀也不知道十一娘是什么意思,无奈地朝滨菊摊了摊手。

滨菊不敢吭声,心急如焚地站在十一娘身边看。

那刘二武愣了片刻,很快就回过神来,他朝着黄小毛使了个眼色,高声应着,慢吞吞地捋着衣袖,嘴里还大声嚷道:“让你不听我们六少爷的话!”

黄小毛也明白过来。

这是在夫人的屋檐下,他们这样大的动静,夫人听到了肯定会出来看。到时候怎样处置,自然有夫人做主。

他也学着刘二武的样子捋着衣袖,大声喝道:“我们六少爷让你陪他玩,那是抬举你,你竟然还敢不听。看我们不把你绑了狠狠地打上十板。”

关心则乱。

滨菊不由在心里怪起公公来。

一天到晚跟长安讲什么本份,陪少爷玩不也是做下人的本份吗?这要是十板子真的打下去…她一想,心里就刀绞似的痛,眼泪涌在眼眶里,可眼角瞥过夫人的身影,又不敢往下落。

琥珀看着,轻手轻脚地过去,拉了拉滨菊的衣袖,又指了正盘坐在炕上朝外望的十一娘,摆了摆手,无声地笑了笑。

滨菊眼底露出几分困惑。

琥珀看着叹气。

这个滨菊,从头到脚都少了点灵性。

她只得附耳悄声而紧促地道:“夫人怎么可能看着长安被打!”

一语点醒梦中人,滨菊长透口气,这才心中微定,踮了脚,顺着十一娘的方向朝外望去。

黄小毛和刘二武装腔作势了半晌,正屋也没个动静。两人不由暗暗急起来,又不敢不听从谨哥儿的吩咐,上前扭了长安的胳膊,低声道:“你就认个错好了六少爷不是不懂道理的人!”

长安的表情有些忐忑不安起来,长顺看着抱着哥哥的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去踢黄小毛和刘二武:“不许欺负我哥哥,不许欺负我哥哥!”

还好长顺平时被滨菊娇生惯养,力气并不大,要不然黄小毛和刘二武人没有绑成,自己先被打了一顿。

长安忙喊弟弟:“不许打人不然再也不领你出去玩了!”

长顺就大声哭起来。

谨哥儿看着乖乖被黄小毛和刘二武扭了胳膊的长安,又看了看哭闹不休的长顺,露出踌躇之色:“你,你答应陪我玩,我就不让他们打你的板子!”语气有些心虚。

长安虽然是仆妇的儿子。可永平侯府赫赫有名,万大显是府里有体面的管事,母亲滨菊是服侍过十一娘的人,二叔在徐家保定的田庄上当管事,娶了回事处赵管事外甥女,姑姑又在徐嗣诫屋做大丫鬟。而且万家行事一向谦和忍让,很得大家的喜欢。他走出来比一般的人家的孩子还体面。何曾被人如此对待过心里也有些害怕起来。

“我,我祖父不让我和少爷玩!”他喃喃地道,“说上下有尊卑,不可坏了规矩…没有了规矩,就不能成方圆…”重复着祖父万义宗的话,他的心智渐渐变得坚定起来,“我帮少爷捡球好了!”

第六百二十一章

“你,你…”谨哥儿气急败坏地指着长安,话都有些说不出来了。

大家都喜欢和他玩,他平都嫌烦,不太搭理。有时候心情好了,给个脸色,那些人就都会急巴巴地跑过来向他示好。这次是他主动找长安玩,长安竟然还推三阻四的!

他要打长安的板子,长安竟然也不低头求饶。

想到这里,谨哥儿心里有些懊恼。

长安的母亲曾经服侍过娘亲,而且娘亲还很喜欢,常常赏东西给滨菊不说,滨菊每次来给娘亲请安的时候都和别人不一样,别人都是空手来,只有她,还带着孩子,娘亲每年都会打赏长安和长顺,还让允许长安和长顺到后花园里玩。现在他要打长安的板子,娘亲知道了,肯定会不高兴的。要是不打,他的话已经说出口了,爹爹说过,不能随便开口说话,但说出去的话就一定要做到…而且,娘也是这么说的。人要言而有信,以后说话,别人才会相信你,才会听你说话…

早知道这样,就不说打长安的板子了!

谨哥儿犹豫了半晌,咬着牙道:“给我打十板子!”

等会给母亲陪不是好了…总比在众人面前说话不算话的好!

黄小毛和刘二武不禁交换了个眼神,一边高声叫嚣着,一边去拿了板子来。

正屋的门帘“唰”地一声被撩开,两个人惊喜地回头,就看见个妩媚的花信少妇笑盈盈走了出来。

“六少爷!”她曲膝给谨哥儿行了礼,“夫人听见您的声音,又没看见您的人影,有些奇怪,特意让奴婢出来看看。”说着,讶然地“噫”了一声,望着长安和长顺,“你们两个不是去后花园玩了吗?怎么在这里?”一副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样子,忙引荐长安和长顺给谨哥儿,“这是万大显万管事的长子和次子。万大显您知道吗?他是司房的二等管事。是夫人的陪房,跟着夫人从余杭嫁到燕京来的。他们的娘亲您肯定知道,就是常常来给夫人问安的滨菊。她也是夫人的陪嫁,而且是从小服侍夫人的,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万大显和滨菊的婚事,还是夫人做的媒呢…”

琥珀啰啰嗦嗦的,在黄小毛和刘二琥耳朵里却如果佛言纶音般的悦耳动听,两人个看着她的眼睛都充满了感激。

谨哥儿却有些烦。

他知道这妇人,从前也是娘亲身边的丫鬟,是在春节过后进府给娘亲问安的人之一。听宋妈妈说,她很得娘亲的喜欢,娘亲屋里两个管事妈妈的份额,另一个就是留给这个叫琥珀的。秋雨和红纹说起来时,他还记得秋雨当时眼底闪过一丝畏缩,显然很怕琥珀。

她话里话外全是讲长安的父母如何如何,分明是要他手下留情,饶了长安一次。

可长安不低头,他怎么饶他啊?

既然琥珀出了面,娘亲肯定是听到外面的动静了。谨哥儿不想让十一娘担心,想了想,索性打断了琥珀的话,问长安:“你到底陪不陪我玩?”

琥珀这几年虽然不在府里,可府里的事却一直留心。知道如今府里六少爷最得太夫人和侯爷的喜欢,阖府上见到他先让三分,因此养成了个说一不二的性子。却没想到她说了这么多,六少爷还是要追究这件事。

她忙朝长安使眼神,示意长安快点应了再说。偏偏长安被万义宗教成了一口唾沫一个钉的人,明明知道自己这一低头就能解了围,可想着祖父的叮咬,道歉的话始终说不出口来。

琥珀看着着急,只好笑道:“长安、长顺,你们给六少爷问过安了没有?还不快给六少爷磕个头!”

长安虽然直,却并不傻,知道琥珀这是在为自己找台阶下,忙跪下去给谨哥儿磕了个头,喊了声“六少爷”,又轻轻推了推长顺的背,让他也跟着磕头、喊人。

琥珀就撩了帘子,笑吟吟地称着“六少爷”,道:“奴婢服侍您去见夫人吧!”

谨哥儿虽然有气,却不违逆娘亲的话,斜睨了长安一眼,进了屋。

琥珀松了口气,急步跟了过去。

“出了什么事?”已转身端坐在炕上的十一娘笑着问谨哥儿,“娘在内室都听到你的声音了!”

谨哥儿脸上还留着几分不虞,把刚才的事告诉了母亲:“…我已经吩咐下去了,要打长安十板子!”

他拳头攥得紧紧的,一副据理力争的样子。

十一娘没想到儿子小小年纪,心里还有这样乾坤。这算是他们教育的成功呢?还是算是失败呢?

她有点啼笑皆非。但望着儿子望过来的期待目光,她知道自己不能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