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您喝多了吧!”虽然沐浴过,还是有浓浓的酒意。

十一娘穿着褙子被他搂在怀里,觉得很不舒服,挣扎着要坐起来。

“酒不醉人人自醉。”徐令宜笑,去扯她的褙子。

十一娘眼角余光看见他眼中的戏谑,想到他三番两次的调侃,索性随了他,脸却不受控制地烧得滚烫,不由把脸埋在了大迎枕上。

徐令宜见她耳朵差得通红,却柔顺地任自己予取予求,大觉有趣。凑到她耳边低声说着些胡话,手却一刻也不停,把她脱得只剩亵衣…

十一娘很不自在。

之前紧张的时候多,哪里注意的到,却没有想到徐令宜会这样胡闹。好像小时候上学的路上遇到有男生朝着她吹口哨或是起哄,虽然长大后知道那是男孩子表现欣赏的一种举动,可当时却是极尴尬的。

她不由抬头瞪了徐令宜一眼,“侯爷…”拉着被子把自己裹了进去。

徐令宜只觉得眼前的人面若朝霞,明眸斜飞间,如波光粼粼的春水,艳丽到极致,柔媚到极至,心中一悸,原本嬉戏的动作变得轻柔起来,带着几份暖昧的味道,轻轻褪了她的亵衣,露出初雪般白净的肩头和精致小巧的锁骨。

眼前的美景让他的心如漏跳了几拍似的有些透不过气来。

“十一娘…”他含含糊糊地嘟呶着吻上了她的肩头。

不知道是察觉到了徐令宜的企图还是空气中的凉意,十一娘轻轻地颤栗了一下,感觉有点冷,身体僵了起来。

不能再这样了!

要知道,不管从哪方面来说,她都不能拒绝徐令宜在这方面的权利。既然如此,唯有想办法解决。遇到问题就回避,可不是她的处事原则。何况自己现在已经是十一娘了,就应该以十一娘的身份生活下去才是…针指女工,缝线裁衣,以前不是做得很好吗…况且这个世界十三、四岁就嫁的女孩子的事是,难道个个和她一样不成。说到底,还是做默言的时间多些…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手却不自觉地紧紧地攥住了被角。

而心猿意马的徐令宜哪里注意到这些。

萦绕在他鼻尖若有若无地玫瑰香味让他心浮气躁,可唇下那如凝脂般细腻的肌肤又让他留恋不己…他贪心顺着鼻尖的香味一路吮吸…

一次比一次用力的吮吸微微刺痛着十一娘。她下意识地推了推他。

徐令宜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肩头已绽放一朵朵艳丽的花,如落在雪地上的花…妖娆地绽放。

不过是轻轻地亲了几下…

念头在他脑海里飞驰而过,她娇柔的样子又紧接着浮现在他的脑海。

好像特别的娇嫩…

他不由搂着她,轻轻地吻她的面颊:“弄痛你了!”手臂却自有主张地把她紧紧地箍在了怀里。

徐令宜含着酒味的热气扑面而来,有些浓烈,让她感觉不太舒服。

如果是往日,她也就忍了,随便哄哄他让他放手。不过,既然决定要解决这个问题,那沟通就变得非常必要了。

她略一思忖,垂了眼睑,喃喃地道:“侯爷满身的酒味…妾身觉得难受…”又想到徐令宜虽然大度,但这毕竟是夫妻的私秘,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眼睛又朝他睃了过去。

徐令宜愕然。

他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理由。又见她不敢和自己对视,表情里有几分怯意,像个怕他指责的小姑娘似的…他突然想到徐令宽──徐令宽小的时候见到他就是这样一副表情。然后兄弟俩秉烛长谈说到年幼事时,他觉得徐令宽在自己面面吞吞吐吐,不爽直,像个小姑娘似的,所以见到他就皱起眉来。徐令宽却说是从小就想和他亲近,可每次见他对自己皱着眉就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或者,十一娘也是如此?

想亲近自己,又怕自己的孟浪!

再想到那几日只是搂着她睡,她乖巧的样子;还有那次逗她玩,结果把自己陷进去,她顺从的样子…

徐令宜不由低声笑起来。

十一娘诧异地抬头,就看见他眉角高挑:“就为这个!”

当然不仅仅是这个。

可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有些话要一句一句的说。

“嗯!”她微微点头。

而徐令宜望着她轻轻翘起来的红唇,突然有了撷取的欲望。笑着低头去吻她的唇。

爱人间才亲吻…

十一娘下意识地侧过脸去,避开了他的吻。

“十一娘…”徐令宜错愕地望她。

十一娘看着不由在心底呻吟。

刚刚下了决心的,怎么又…

她只好亡羊补牢。

嘟着嘴推搡着他:“满身的酒气。”

徐令宜见她一副小孩子撒娇的模样,刚才冒出来的一点点不愉像遇到太阳的冰棱,立刻溶化成了水。

“好了,好了。”他狠狠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又猛地把她搂抱在了怀里,“快睡吧!”

动作显得有些粗鲁,却让紧贴着他的十一娘能清楚地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

真的就这样睡了…

十一娘有几份不相信。

然后感觉到徐令宜温暖宽大的手不停地在自己的腰间徘徊,间或揉搓一番,身体就渐渐平静下来。

她突然间觉得心里有些堵的慌。

如果没有了默言的那一部分记忆,她会觉得他是好丈夫吧?

就算是有,他也是个好情人…

她侧过头去。

姜黄色的细葛床帐外宝蓝色的锦缎帷帷帐上绣着五蝠捧寿的团花,莹白的灯光射在上面,像跳跃的流霞闪烁着时明时暗的光华。

十一娘咬了咬唇,翻身倚在了徐令宜的怀里,手却轻轻地落在了他的腰间。

“侯爷…”她清脆的声音带着几份犹豫,指尖暧昧地划过柔顺的绫缎,慢慢地歇在他炙热的肌肤上。

手突然被捉住。

“快睡!”醇厚的声音带着几分嘶哑,“明天还要早起!”

十一娘愣住。

随然后感觉到脸烧得烫人。

竟然被拒绝了…

“我喝了酒的…”他声音有些沉闷。

是因为刚才的拒绝吗?

十一娘羞忿难当,背过身去。

徐令宜诧异。

随即明白过来。

不由低低地笑。

“我可不想像上次那样半途而废…”

轻轻地吻着她光洁的背。

十一娘僵住。

徐令宜感觉到她的变化,大笑,声音里有着不容错识的愉悦。

真是…太丢脸了…

十一娘用被子捂住了头,却被徐令宜强行抱了出来。

“默言…”他亲吻她的面颊,声音里透着毫不掩饰的愉快,“快点长大!”

南勇媳妇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端坐在镜台的十一娘,又用眼角飞快地睃了一眼半倚在床上的徐令宜,将赤金衔南珠金钗插在鬓角,然后低声地问道:“夫人,您看这样可以吗?”

十一娘打量着镜子里的人。

果然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高高的牡丹髻珠环翠绕,大红柿蒂纹折枝花刻丝通袖袄华美艳丽,薄粉轻匀,黛眉巧画,一番打扮,比平常就多了几份雍容华贵。

她笑着朝南勇媳妇微微点头,从镜台的梳装匣子里拿了两个荷包赏她:“一个给你的,一个给妞的压岁钱。”

南勇媳妇忙曲膝行礼道谢,低着头蹑手蹑脚地退了下去,一直到了穿堂,这才直起腰长长地透了口气。

今天这是怎么了。

平常笑盈盈的夫人却绷着脸,平常绷着脸的侯爷却笑盈盈的…还躺在床上,看着夫人梳妆打扮…感觉怪怪的。

她思忖着,却听到有人喊她:“南姐姐,你什么时候开始到五少爷屋里当差?”

南勇媳妇一怔,转身看见十岁的双玉端了热水站在屋檐下。

那双玉就笑道:“陶妈妈说南姐姐过了年就要到五少爷屋里当差了,我也被夫人赏给了五少爷,以后和南姐姐一个屋呢!”

南勇媳妇一怔。

十一娘问南勇媳妇愿不愿意到五少爷屋里当差,她回去商量南勇,却被南勇骂了一顿:“夫人问你,那是给你体面,你竟然真的傻呼呼回来商量我。你以为你是谁啊?还不快去给夫人磕头谢恩。”

她当时就慌了:“我这不是怕自己带不好吗?五少爷可不是什么正经出身,又养到了三岁上才回府。这上上下下多少双眼睛盯着,管严了只怕五少爷生怨,不管又失了规矩对不起夫人的嘱咐。哪里敢接这个手!”

“蠢货。还在这里胡说。”南勇听着暴跳如雷,“那你就敢驳了夫人?”一边骂,一边推推搡搡地和她出了门,竟然要和她一起去给十一娘请罪。

还好隔璧的赵管事家的拉住了南勇:“你这是干什么?夫人就是喜欢你媳妇老实本份。你就少在这中间参合了。让你媳妇去琥珀姑娘那里回一声不就行了。”

赵管事在府里有体面,他媳妇的话南勇不敢不听,催着自己的媳妇快去回话。

南永媳妇不敢怠慢,忙去琥珀那里回了话。

没想到不过几天功夫,大家竟然都知道了。

她朝着双玉笑了笑:“要听夫人的意思。”然后转移了话题,“你这是给谁端的水?小心凉了?”

“不打紧,这是给绿云姐姐端的水。”双玉笑道,“今天琥珀姐姐几个要跟着夫人去弓弦胡同走亲戚。红绣姐姐当差,绿云姐姐休息。”

“那也别让水冷了。”南永媳妇笑道嘱咐了她几句,各自散了。

而屋里的十一娘却朝着徐令宜嗔道:“侯爷还不准备起床的吗?去弓弦胡同要迟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徐令宜大笑。

从昨天到现在,十一娘一直有些不自在。

落落大方的妻子在自己面前乱了阵脚──这让他觉得是件很有意思的事。

很想再调侃她几句,可想到她昨天又气又急羞红了脸的模样,知道她面子薄,怕真的把她给惹恼了,逐喊了春末和夏依进来服侍他更衣。

十一娘松了口气。

没想到徐令宜是个无赖。说起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来脸不红心不跳。

她实在是不习惯──两世为人,还没有哪个男子在她面前这样。

自己就更离谱了。怎么就鬼使神差地觉得心中不安,然后把手伸进了他的衣襟…

要知道,在男女情欲上,徐令宜是从来都不会匮乏的。别说他有三个姨娘,就是这满府的丫鬟,他要看上了,自己难道还能拦着他不成?他遵守自己看似刻板却大有深思的侍寝安排,不过是出于对妻子的尊重罢了。不然,乔莲房又怎么会不把秦姨娘和文姨娘放在眼里,根本不在乎她们的态度。要知道,就算是历史学家在评论一个皇帝和妃子的关系时,都会以妃子临幸的多寡来做依据。何况是乔莲房。实际上这也从侧面表明了两人之间相处的情景。

怪只怪自己昨天太慌张了,不知不觉中,隐藏在心底属于默言的那一部分又冒了出来。

十一娘磨挲着手中黄杨木梳子上雕着的梅花,自嘲地笑了笑。

说起来,自己还真有点倔强,始终没有办法做一个完整的十一娘!

思忖间,有小丫鬟进来禀道:“夫人,五少爷来了!”

她收敛了情绪,嘴角轻弯,变成了那个笑容温和的十一娘:“让五少爷进来吧!”

小丫鬟应声而去。

冬青和滨菊一左一右地拥着徐嗣诫走了进来。

他今天穿了件崭新的宝蓝色锦锻小袄,梳了丫角,衬着他晶莹的肌肤,眉目更显娟丽。

见十一娘打量徐嗣诫,冬青忙解释道:“我们连夜帮着五少爷赶制过年的衣裳。”

“这个颜色很好。”十一娘笑着点了点头,让冬青跟着去弓弦胡同报信的婆子先走──今天是初二,大家都要回娘家拜年,免得在垂花门门前碰到了五夫人。

冬青对于回罗家并不热衷,不过十一娘一副让她们去会旧友的模样,她也不好驳了十一娘的面子。笑着应了,从偏门出了徐府。

十一娘见徐令宜还没有出来,抱着徐嗣诫和他闲聊,问他吃过早饭没有,都吃了些什么,什么东西好吃之类的话。

徐嗣诫口齿非常的伶俐,根本不像三岁的孩子,一一答了十一娘的话。

正说着,徐令宜洗漱出来。

徐嗣诫立刻变得有些心不在焉,目光随着徐令宜转。

徐令宜到没有注意这些,只见十一娘抱着个粉妆玉砌的孩子,目光温柔,笑容璀璨,看着十分的舒服,让他的心情变得安宁而平和。

“谕哥还没有过来吗?”他笑着整了整衣袖,示意春末帮他披了斗篷。

十一娘知道这是要出门了,把徐嗣诫交给滨菊抱了,起身道:“应该和谆哥在一起吧!”

徐令宜点了点头,领着十一娘和徐嗣诫去了太夫人那里。

三房的人早就来给太夫人辞行去了忠勤伯府,徐嗣谕正立在太夫人炕前看着太夫人一面给谆哥整理衣裳,一面细细地嘱咐他一些礼节上的事。看见父亲和母亲进来,他忙上前行了礼。谆哥则高兴地喊着“诫哥儿”,徐嗣诫见谆哥喊她,望着谆哥儿抿着嘴笑。

太夫人见两人亲亲热热的,呵呵直笑。

徐令宜却煞风景地绷着脸训斥谆哥:“诫哥儿是你喊的吗?要喊五弟!”

气氛立刻一凝。

谆哥像霜打得茄子似的焉了,喃喃地朝着徐嗣诫喊了一声“五弟”。而徐嗣诫见徐令宜板了脸,吓得往十一娘身边直躲。

太夫人直摇头,忙在一旁解围:“大过年的,怎么开口就训。你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话?”

徐令宜欲言又止,一副对太夫人的干涉无可奈何的样子。

十一娘看着就笑着把谆哥儿抱下了炕:“时候不早了,我们早些起身吧!”

徐令宜趁机下台,和十一娘带着孩子起身告辞。

刚走出院子,迎面碰上了徐令宽和五夫人。

大家打了个招呼,徐令宽和五夫人去了太夫人那里,徐令宜等人则去了弓弦胡同。

罗家门前挂了大红的灯笼,贴了对联,门上贴着大红的“福”字,墙角、院子的花树都系上了红绳,喜气洋洋的。

徐家报信的婆子早他们一步到,罗振兴和大奶奶在垂花门前迎接他们。看见徐嗣诫,两人都不禁打量他。

十一娘不动声色,按长幼让三个孩子给罗振兴和大奶奶行了礼,接了两人的压岁钱。

罗振兴领了他们去拜见大老爷和大太太。

大奶奶凑在十一娘耳边道:“想着孩子总是要走外家的,就委婉地跟娘说了。娘知道孩子养在佟姨娘名下,到也满意。”

大太太关心的是谆哥的利益。既然他的利益不受伤害,也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十一娘点头,随着去正房拜见了大老爷和大太太。

大老爷留了徐令宜说话,大奶奶则十一娘和孩子们留在大太太屋里。

许妈妈代大太太赏孩子们压岁钱。

待到徐嗣诫的时候,她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孩子,吓得徐嗣诫无论如何也不愿意上前。

十一娘看着眉头微蹙,上前牵了徐嗣诫手,帮他接压岁钱。

一旁的四奶奶看着立刻哈哈一笑,掏了红包出来塞给徐嗣诫:“这是四舅母的。”又和徐嗣谕打招呼:“这是二少爷吧?长得可真是俊。”给了徐嗣谕和谆哥一人一个红包。

她这样一番闹腾,屋里的气氛又活跃起来。

看来,自己的这位四嫂也是个机敏人。

十一娘看着心里暗暗点头,将早就准备好了的压岁钱给庥哥。

庥哥喜笑颜开地接了,刚给十一娘作揖说了声“恭贺新禧”,就被谆哥拉了过去,指了徐嗣诫道:“这是我五弟!”

庥哥好奇地打量徐嗣诫:“他长得像小姑娘。”

谆哥立刻纠正他:“他是弟弟,不是妹妹。”又指了庥哥对徐嗣诫道,“这是大表弟。快喊大表弟。”

一本正经,像个小大人似的,惹得满屋女眷都笑了起来。

四奶奶笑得尤其爽朗:“四少爷,庥哥可不是五少爷的表弟,是表哥。”

谆哥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赧然地笑了笑。

而徐嗣诫望着满屋子陌生的笑脸却显得有些惶恐。他不知所措地顾目四盼,看见了一旁的十一娘,这才安静下来。

十一娘感觉到他的不安,上前摸了摸他的头,笑着指了庥哥:“这是你大表哥。”

他这才轻轻地喊了一声“大表哥”。

“五表弟的声音真好听!”庥哥眼睛瞪得大大的。

“那当然。”谆哥很得意的样子,“他可是我五弟。”又道,“你屋里有没有松饼。他最喜欢吃松饼了!”

“没有!”庥哥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我们家有核桃酥、栗子糕、窝丝糖。都挺好吃的。特别是栗子糕,是我们家自己做的。”说着,挺了挺胸,“十一姑母在家的时候也爱吃!”然后眼巴巴地望着十一娘,一副寻求她支持的样子。

十一娘怎么能伤了孩子的自尊心,立刻点头:“不错,我们家的栗子糕绵和又香甜,很好吃。”

庥哥听了小脑袋啄得像吃米的小鸡似的:“我没骗你吧!十一姑母也说好吃。”

大奶奶看了“扑哧”地笑,觉得大太太病着,几个孩子在这里待久了不好,喊了杭妈妈来:“把几位少爷带到东次间去吃点心去。”

杭妈妈笑着曲膝应“是”,庥哥却大声道:“不行,不行,五姑母还没来。我们还没有收到五姑母的压岁钱呢!”

大家笑得不行。

就有小丫鬟进来禀道:“五姑爷和五姑奶奶来了!”

大家一听,笑得更厉害了。倒把进门的钱明和五娘笑得摸头不知脑。

四奶奶在一旁解释道:“我们庥哥怕少了五姑父和五姑母的压岁钱呢!”

钱明听了笑起来,立刻从衣袖里摸了红包出来:“一个人一个!”

庥哥欢欢喜喜地上前接了。

谆哥却有些拘谨。

庥哥凑在他耳边道:“五姑父最好的。你别怕。”

谆哥这才接了,轻声向钱明道谢。

钱明看着他的目光十分的柔和,问他:“怎么没见侯爷?”

谆哥垂手恭立:“爹爹和外公在书房里说话。”

钱明笑眯眯地点着头,然后递了红包给徐嗣谕和徐嗣诫。

徐嗣谕表情淡淡地道了谢,徐嗣诫则跑到十一娘面前,把红包交给了十一娘。

五娘看了“哎哟”了一声,笑道:“这孩子倒十一妹有缘。”

钱明听了就重重地咳了几声,然后坐到了大太太床前的小杌子上,问起大太太的日常起居来。

大太太又瘦了不少,依旧表达困难。见钱明轻声细语地说着关心的话,眼角微湿,不住地点头。而一旁帮着大太太答话的许妈妈眼角也闪着水光,待钱明的态度比刚才待徐令宜还要恭敬几分。

庥哥则领着谆哥向五娘要压岁钱。

五娘早有准备,笑盈盈地拿了红包出来,一面发红包,一面和大奶奶打趣:“大嫂怀庥哥的时候屋里供的是财神爷吧?”

大奶奶红了脸:“这孩子,都被我惯坏了。”

五娘掩袖而笑。

有小丫鬟进来禀道:“十二小姐、五姨娘和六姨娘来了!”

钱明听了忙起身告退。

大太太望着他吃力地说了一句“来玩”,示意许妈妈送他。

钱明俯下身来和大太太细语几句,这才由许妈妈送出了门。

第二百一十九章

钱明前脚出去,六姨娘、五姨娘和十二娘后脚走了进来。

六姨娘穿了茜红色月季花妆花褙子,头上簪了大红色石榴绢花,眼角眉梢都透着股高兴劲,笑盈盈地拉了十二娘给十一娘行礼:“你们姊妹原也是住一个屋的。现在你姐姐嫁了人,更应该多多亲近亲近才是。”

十二娘落落大方地上前给十一娘行礼,喊了声“姐姐”。

十一娘少不得要给个大大的红包给她。

六姨娘又拉了立在一旁的五姨娘,嗔怪道:“平日里天天叨唠着十一姑奶奶,如今十一姑奶奶回来了,你倒躲到一旁去了。”

五姨娘回避着十一娘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十一娘则起身喊了一声“姨娘”,道:“您身体可好?”

“我没事,我没事。”五姨娘连连摇手,神色间透着几份慌张。

六姨娘听了咯咯直笑,道:“五姐姐是有梦熊之喜了!”

满屋子哑然。

梦熊之喜…那就是怀孕了!

一个和自己相差了十五岁的弟弟或是妹妹…

十一娘不由抚了抚额头。

觉得这太不可思议了。

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

还以为五姨娘在罗家受了什么委屈,让琥珀私底下去打听。

难怪上次回来的时候她躲躲闪闪的。想来也不好意思说这件事!

思忖间,五姨娘已矢口否认:“没有,没有这种事。”

“哎呀!”六姨娘笑着,目光落在五姨娘的腹部,“这开了春只怕就要出怀了,岂是能瞒得住的。”又朝十一娘笑道,“大老爷晚年得子,这可是件大喜事。趁着大家都在这里,说出来大家也都跟着沾沾喜气。”

五姨娘听着羞惭难当,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六妹,别,别说了!”

晶莹的泪水好像一滴滚烫的沸水落在十一娘的心上,火辣辣的。

五姨娘怀孕是件好事啊!

何况她还这么年轻。

能有个孩子陪伴在身边,也可以消除很多孤单与寂寞。

但大太太那边…

她喊了一声“姨娘”,眼角却忍不住朝大太太望去。

只见大太太表情狰狞,瞪着五姨娘的目光带着几份凶狠。

十一娘不禁苦笑,耳边却传来四奶奶十分欢喜的声音:“家里要添丁进口了,我们又多了个弟弟,这可真是件大喜事啊!”

大奶奶被四奶奶这么一嚷,也回过神来。她立刻朝大太太望去。

许妈妈正俯身和大太太说着什么,挡住了她的视线,她看不清楚大太太的表情。

大奶奶脑子飞快地转起来。

自己的相公是嫡长子,又中了进士做了庶吉士;自己给罗家添了嫡长孙,又主持中馈没有一点失错的地方。就算是十一娘妻凭夫贵、就算是五姨娘生了儿子,难道还能因一个前程不明的小儿动摇相公和自己的地位不成?既是如此,自己又何必冷面冷言的惹得别人不痛快,白白让四房讨了好去。

“是啊!是啊!这可真是件大喜事。”她笑的开怀,搂了搂庥哥道,“庥哥,你要添小叔叔了。”

“什么小叔叔?”庥哥听得糊涂,“哪里来的小叔叔。”

徐嗣谕就低垂着眼睑朝后退了几步,站在了落地罩旁的帷帐边,与众都拉开了一段小小的距离。

谆哥却解释道:“就是爹爹的弟弟。像我五叔,就是我爹的弟弟。”

庥哥还是不明白:“誉哥不就是我的小叔叔吗?为什么还要添个小叔叔?那我喊誉哥做什么?”他困惑地望着大奶奶。

挺着大肚子的五娘就掩着嘴笑:“五姨娘藏得可真深。”她的声音高亢,让人感觉有些尖锐,“难道是怕我们知道了讨您的喜酒喝不成?”

五姨娘竟然老蚌怀珠!

如今大太太瘫痪在床不能理事,听太医那口气,只怕是好不成了。大奶奶当家,于情于理都管不到大老爷屋里去。原先大老爷让五姨娘和六姨娘一起管着屋里的事,如果五姨娘再生下儿子…常言说的好。母以子为荣,子以母为贵。只怕到时候自己的胞弟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

她不由狠狠地瞪了四奶奶一眼。

果然是小家小户出来的,没一点脑子。还帮着五姨娘和十一娘高兴起来…

而十一娘听着五娘语气不善,立刻上前几步,将五姨娘挡在了身后,笑道:“我倒听人说,孩子小气,刚上身的头三个月最好不要到处宣扬。”又转身问五姨娘,“姨娘,是不是我说的这个道理?”

五姨娘望着女儿,羞得满脸通红:“我,我,我…”却是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十一娘抿嘴一笑,一副满心欢喜的模样,问六姨娘:“六姨娘,父亲可知道姨娘身怀六甲?”

六姨娘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大老爷虽然把屋里的事交给了自己和五姨娘,可自从大太太知道大老爷常歇在五姨娘屋里后,就有事只交待三姨娘,根本不理睬五姨娘和自己。分明就是不同意让五姨娘和自己管着屋里的事。那三姨娘是什么人?别人不知道,她可是一清二楚──想当初她当丫鬟那会可没少听三姨娘私底骂这个诅咒那个的,是个面善心狠的主。可五姨娘就不同了。脾气好,不爱管事,不愿意得罪人。说的是两人一起管着屋里的事,实际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让她把吃到嘴里的吐出来,除非是大太太能重新站起来。

想到这里,六姨娘笑得更灿烂了:“许妈妈说大太太这几天不舒服,所以大老爷一直歇在大太太这边。还没有机会说呢!”

言下之意是指许妈妈奉了大太太之命不让大老爷接近五姨娘。

大家的目光果然就转到了大太太身上。

大太太眼睛微合,表情平静,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屋子里的这些动静,睡着了似的。

“大太太身子骨不比从前,常常说着说着就睡着了。”立在床头的许妈妈表情淡淡地道,“怠慢两位姑奶奶了。”

“许妈妈哪里的话!”五娘眼睛一转,“都是我们这些做女儿的不贴心,吵着母亲休息了。”说着,她望向十一娘,“要不,我们去东次间坐坐。也好让母亲安安静静地休息一会。”

十一娘就看见五姨娘脸上闪过一丝惶恐。

她心中一动。

或者,五姨娘不愿意说出自己怀孕了,完全是出于恐惧。

那她在恐惧些什么呢?

又想到在罗元娘之前,大老爷没有生下一儿半女…

何况现在大太太只是身体不能动了,并不是脑子不能动了。

指尖摩挲着蓝宝石时的凉意好像还停留在心头。

十一娘已满脸是笑:“五姐说的对,我们还是到东次间坐吧!也免得吵着母亲休息。”然后扶了五姨娘,一面朝东次间去,一面和六姨娘说着话:“六姨娘是什么时候知道姨娘有了身孕的?这件事要不要跟父亲说说?姨娘现在毕竟是双身子的人了,可不能有什么闪失。”

这是公公屋里的事,做儿媳的大奶奶和四奶奶都不好插手。听五娘的口气,只怕有些忌惮五姨娘生了儿子和三姨娘、罗振声的利益发生冲突。再看六姨娘。这样突然跳出来十之八、九是有自己的打算。

十一娘不怕别人有打算,就怕别人没打算。没打算,好似那无欲无求的人,让你没有办法下手。有打算,只要你愿意付出代价去交换,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六姨娘挑了这个时候把五姨娘怀孕的事说出来,自然是个有打算的人。再想到六姨娘能后来者居上,把花容月貌的五姨娘压下去,和精明能干的四姨娘打成个平手,只怕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她立刻决定把六姨娘抓在手里──有了她在五姨娘身边,五姨娘的安全系数就会大大的提高。

因此她一改往日的低调,不仅挺直了脊背,气势十足地率先朝东次间去,而且还毫不含糊地暗示六姨娘把这件事告诉大老爷。

六姨娘喜出望外。

要知道,在罗家的时候,表面上五娘处处占先,十一娘处处忍让,可五娘有的,十一娘从来没有缺过。当时她就觉得这个小姑娘不简单。后来她嫁到永平侯府,不过几个月的功夫就能哄着侯爷帮五娘出面撑场子,她就更是不敢小瞧十一娘了。现在看十一娘一改往日的隐忍突然变得强势起来,她就知道十一娘这一次要为自己的生母撑腰了──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娘家有人能让自己在夫家站稳脚跟!

“既然十一姑奶奶这样吩咐,那我就去给大老爷报喜去了。”她笑盈盈地应着,却话音一转,把将五姨娘怀孕这事告诉大老爷说成了是十一娘的意思。

她想推责任就推吧!

反正这件事自己是管定了。

十一娘微微地笑,并不否定六姨娘的话。

五姨娘却急了,忙道:“我会告诉大老爷的…”

“两位姑爷都在,还是让六姨娘去跟父亲说一声吧!”十一娘笑着打断了五姨娘的话,搀着她进了东次间,“您现在当务之急是养好身体。”又道,“您身边的丫鬟怎么没有跟着您?有什么事也有个使唤的人。您这样怎么能让人放心!”

五姨娘却停住脚步凝望着十一娘,答非所问地道:“十一姑奶奶,我真没有想到会有了身子…”她说着,脸色变得绯红,表情却十分的认真,好像怕十一娘不相信似的。

十一娘突然觉得很心酸。

她性情温顺,行事不免懦弱,可只要是觉得对女儿好的事,她都愿意不计一切地去做…

第二百二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