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万义宗和常九河来见十一娘。前者是来请辞的,他和两个儿子将一起受雇于陈平,帮陈平种果树。后者是来向十一娘讨银子的──原来被雪压塌的房子已经修好了,他和儿子正在耕田,只等买种子开始春播。

十一娘把压岁钱拿出来,给了万义宗十两银子补贴他,给了常九河四十两银子用于春耕。

刘瑞春家的进了一趟府,说是受万义宗家的托付想让十一娘给保个媒。十一娘将冬青的生庚八字用大红洒金柬写了,托陶妈妈给了刘瑞春家里。

对庚贴。要算八字的。八字合了,才能说下一步。要是这八字不合,男方会扯了两尺布,然后托媒人把庚贴还回来。所以这事大家虽然都知道,却没谁宣扬。到是十一娘那里,已经开始翻箱倒柜地帮冬青准备嫁时的衣裳了。冬青不好意思,避开姊妹们,常在南勇媳妇房里做针线。

南勇媳妇是正月十一带着双玉住进了秦姨娘后的院子。有一次他们家妞儿哭得厉害。南勇看着心里不忍,偷偷把孩子抱来见媳妇。文姨娘身边的玉儿见了就告诉了绿云,绿云又告诉了琥珀,琥珀告诉了十一娘。十一娘微一思忖,索性让南勇媳妇把妞儿带在身边:“一匹牛是放,两匹牛也是养。她安安心心地帮我带着诫哥,就比什么都强。何况妞儿和诫哥差不多年纪,互相做个伴,对诫哥儿也好。”

南勇媳妇很是感激,给十一娘磕了几个响头。倒也从不托大,平日只让妞儿在小耳房里或是花园里玩。好在那孩子是大杂院里长大的,不怕生,小小年纪,却知道给院子里的丫鬟们递东西,大家都喜欢,你有空的时候你带,她有空的时候她带,妞儿越发爱笑,引得贞姐儿、谕哥见了都拿糖哄着她玩。院子里欢声笑语的,引得其他屋里人侧目。

这样热闹喧阗的过了几天。罗大奶奶来了。

谆哥拉着她的手直嚷:“大舅母,您怎么不把庥哥带来?我们家哥哥姐姐弟弟都有,庥哥一个人在家里好可怜。”

罗大奶奶勉强地笑:“下次把庥哥带来。”又拿了银锞子赏了几个孩子,和十一娘到暖阁里说话。

“我气得没法子了。到你这里来喝杯茶消消气了再走。”她表情忿然,“不然回到家里没有个好脸色。白白让你大哥担心。”

十一娘看着就知道罗大奶奶是去了茂国公府回来。亲手斟了茶,让小丫鬟上了甜点:“您在这里气得心痛,那边说不定还好笑。还是要想开点,免得气坏了身子。划不来。”

“道理人人都懂。”罗大奶奶连喝了几口热茶,这才开口,“可轮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就未必能控制的住。”

十一娘笑着把装了豌豆黄的碟子朝着罗大奶奶手边挪了挪,示意她吃点。

罗大奶奶摇了摇头,道:“王家那群旁枝亲戚真不是东西,竟然在背后说我们家十娘克夫。还说要让十娘搬到庙里去住。偏生她们家大姑奶奶也不拦一下。我看,指望和王家坐下来好好商量这事是不成了!”说着,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露出几分伤心来,“十娘真是没福气!”

十一娘默然。

现在只是开始,只怕以后还有更难听的话说出来。

正想着,有小丫鬟进来禀道:“夫人,隔壁威北侯林大奶奶身边的妈妈过来给您问安。”

“快请进来!”十一娘忙道。然后转身向罗大奶奶解释,“贞姐儿从西山回来。带了些自做的吃食、香露、熏香之类的,差人给林家的慧姐儿送了些,想来是来给贞姐儿道谢的。”

罗大奶奶见她有客,起身要告辞。

十一娘留了她:“又不是什么外人。我正好也有话和大嫂说。”

罗大奶奶见状依旧坐下。

林大奶奶身边的妈妈带了些布匹过来,说是谢贞姐儿送的香露。还道:“我们家慧姐儿有些时候没见到贞姐儿了,想过来拜访。”然后拿了帖子给十一娘。

十一娘笑着应了,让琥珀请贞姐儿来接了帖子,商量着正月二十八过来聚一聚。然后让陶妈妈把林家的两位妈妈送出了门。

她又让贞姐儿写副帖子:“把十二姨也请过来热闹热闹吧!她一个人在家里也无聊。”

贞姐儿笑应着去写帖子了。十一娘依旧和罗大奶奶说话:“王家那边的情景怎样了?”

“乱糟糟的。”罗大奶奶摇头,“国公爷每日呆坐在书房,老夫人则掩面而泣,家里的事一律不管。至于十姑奶奶,本就是个不理事的,现在越发的不管了。一味把自己关在屋里。好在金莲和银瓶照顾的还算周祥,吃穿用度不至于没个章程。家里的事就全指望大姑奶奶拿主意了。偏偏大姑奶奶要为十姑爷的事四处奔波,家里的事不十分顾得上。那些旁枝的亲戚们又个个脸皮比城墙还厚,自顾自地找了院子住下,吃嚼都在府里,赖着不走了。然后又男男女女分成几拔人,男的守着国公爷,女的守着老夫人,寸步不离,生怕自己落单,有什么好处被其他人抢了。行事猥琐,说话尖酸。全然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小家模样。闹得几位管事都不敢上前,能躲则躲,能避能避,能推则推,个个缩着不敢出头。”说着,压低了声音。“我听银瓶说,老夫人屋里的一些摆设都不见了。还有人闯到十姑奶奶屋里去,要不是金莲和银瓶把人赶走了,十姑奶奶那里也不能幸免。”说着,她语气一顿,露出几份不安来,“我来,也是想为这事和你商量商量。”

罗大奶奶知情识趣,不是那种鲁莽人。既然求到自己面前,肯定是自己能办的事。

十一娘想也没想,立刻道:“大嫂请说。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尽力能为。”

罗大奶奶微微颌首,还是犹豫了片刻才道:“我看那群亲戚做事一点颜面也不要,担心她们把主意打到十姑奶奶的嫁妆上…我想着,要是实在不行,不如派几个人高马大的粗使婆子去,把她的嫁妆搬到你陪嫁的庄子上…”话虽如此,她也觉得这事不妥,可又没有其他的办法,“总不能让那些人给浑了去。搬到弓弦胡同也不大适合──王家的人说不定还以为我们罗家在和他们家争产业,”说着,苦笑一声,“十姑奶奶陪嫁的庄子又在南边…只有你这里。侯爷家大业大,说出去也没人相信会贪图孀居姨母的陪嫁,只会说是在为十姑奶奶撑腰。”

王家那些亲戚又是说十娘克夫要她搬到庙里去住,又是闯进去想拿十娘的东西…罗大奶奶的担心不无道理。只是这样一来,徐家肯定要牵扯到其中去。做好事不图回报,可也不能让人生出怨恨来。

十一娘沉吟道:“大嫂,我有个主意,您看妥当不妥当?”然后道,“就说十姐带信去弓弦胡同,说身体不适,身边没有会服侍的老人。让派几个人去指导一下金莲和银瓶。我再帮着找几个妥当的粗使婆子过去。要是谁敢乱来,只管一通暴打。我就不信还震不住那些人。”

“这个主意好!”罗大奶奶赞道。

她也想过这个主意,只是一来罗家不是本地人,带来的人用起来都嫌少,哪里还能抽得出人去给十娘用。二来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人。这种婆子要身材粗壮,还要泼辣厉害。寒门小户不知根底,说不定会监守自盗,那就引狼入室,得不偿失了。三来想着十一娘上有婆婆,下有妯娌,怕向她借人令她为难。现在十一娘主动提出来,自然有几份把握。能不把其他人牵扯进去又帮了十娘,她自然是喜出望外。

“既然大嫂同意,您看派几个人过去合适。”十一娘见着也松了口气,“明天一早就让陶妈妈领过去。至于工钱,我这边负担。”

“为罗家的事,怎么让你出工钱。”罗大奶奶笑道,“工钱我来出!”

十一娘想了想:“也行!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罗家拿出来,使唤起来也名正言顺些。”

心里却道,出工出力没有些眼头,以后有事谁愿意去。不如让她们领了罗家的情,知道跟着自己做事不吃亏。

两人又商量了些细节,罗大奶奶看着天色不早,起身告辞。

十一娘知道家里的事还要她操心,让琥珀拿了几块料子出来:“这两匹大红的是给大嫂和四嫂的,这三匹蓝色的是给三姨娘、五姨娘和六姨娘的。这匹杏黄色的是给五姨娘做小衣裳的。”

罗大奶奶没有客气,让杭妈妈把东西收下,去给太夫人问了个安,由十一娘陪着出了垂花门。

十一娘立刻叫了陶妈妈来,让她安排了六个人高马大的粗使婆子明天一早去弓弦胡同,对三夫人只说是罗家有些事,要人去帮几天忙。待见了那几个婆子,第一件事就是把工钱和她们明确下来。

大家听着徐家的月例照拿,罗家还另外给工钱,个个喜笑颜开,拍着胸脯保持一定会照顾好十娘,决不会让王家的人欺负她的。

第二百三十八章

婆子们和徐令宜擦身而过,一个出去,一个进来。

徐令宜奇道:“这是做什么?”

十一娘把罗大奶奶的来意说的:“…把人交给大嫂,由大嫂安排去。”

徐令宜点头,把徐令宽画的图纸拿出来,给十一娘讲哪里铺什么砖,哪里画什么图案,哪里雕什么花。

十一娘虽然觉得有些太过讲究,可见徐令宜很满意的样子,也就顺他了。点头称“好”。

“那就二月初六动工。”徐令宜道,“到了四、五月间就可以搬了。”

那个时候正好要办元娘三年的除丧服礼,三姑六眷都要来的,孩子也不用这样拘在屋里了。

“就照侯爷的意思。”

徐令宜收了图纸,第二天吩咐白总管去买土石、备木材。十一娘一面领着孩子们玩,一面观注着茂国公府的动静。那些被派过去的粗使婆子常常过来给她报信。

“大奶奶领我们去了茂国公府,那些管事看了忙殷勤地给我们安排住的地方。其他的话,竟然问也没问一声。一副怕惹上麻烦的样子。说起来茂国公府也是公卿之家,怎么就没个忠心耿耿的。我看,这家以后还是得十姨奶奶当才是。”最后一句,当然是为了巴结十一娘说的。

十一娘不置可否,赏了她一两银子。

那些婆子就更殷勤,轮着班来给十一娘报信,说话的内容五花八门,只盼着越长越好。好像说话的长短和内容与她们对十娘的关心程度成正比似的。以至于王家厨房的厨娘常常偷了厨房的菜偷偷带回去十一娘都知道了。

“今天姜夫人要去拜访刑部的张大人,结果被袁宝柱家的拦下了。还说了一大通话。文绉绉的。我都学不会。”那婆子咧嘴一笑,讨好地道,“我瞧着这女人不一般,就私底下打听了。原来她读过《琼林幼学》的!”她加重了语气,很得意自己的发现一般。

十一娘微微地笑。

冬青和滨菊跟着她的时候,她也教她们读过《琼林幼学》。何况姜家那样的人家。妇仆会识字不是什么稀罕事。

那婆子见十一娘没有什么反应,不免有些失望。

十一娘就笑着让小丫鬟给那婆子重新上了杯茶。

听八卦、和仆妇们议论别家的事不符合女德的标准。但王家的矛盾是不可避免的,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有时候听她们说一些看似毫不起眼的琐事,却可以得到意想不到的重大信息。所以她会隐晦地暗示她们多说些王家的事给她听。比如说让小丫鬟重新上杯茶,以此暗示他们,时间还早,你有什么话尽管说。

那婆子接过茶,思忖片刻,道:“我还听说了一件事。”

十一娘眼底露出几份兴致。

婆子看在眼里,受了鼓励,立刻笑道:“我听姜夫人身边的小丫鬟说。这袁宝柱家的,原不是在姜夫人身边服侍。是从乐安老家来的。奉了状元老爷之命,来给翰林老爷的夫人送东西的。后来王家出了这样的事,翰林老爷就让袁宝柱家的跟着姜夫人过来打打下手。据说那袁宝柱家的因此有些桀骜不驯,曾经出言顶撞过姜夫人。姜夫人虽然烦她,但看在翰林老爷和状元老爷的份上,一直忍着。”

十一娘颇为意外,却又觉得是情理之中的人。

姜家就算是再不待见王琅,姜夫人却是姜家的媳妇。总有人把姜夫人的意思理解成姜家的意思,总有人看在姜家的面子上不好拒绝姜夫人的要求。只是她没有想到那个袁妈妈竟然是姜松的人,更没有想到姜柏会以此为借口派个人到姜夫人身边去的。

看样子,这个袁宝柱家的是极受姜家人重视的。

姜家表面上对姜夫人的所作所为不予理会,实际上却时刻注意着。

那婆子见自己说的十一娘不知道,不由松了一口气,道:“不过,我看那袁宝柱家的说的挺有道理的。妇道人家抛头露面各有各的难处,可到刑部衙门去,就有些不好了──谁家好生生的,竟然惹上官司啊!”说着,悄悄地打量十一娘的神色。

她们这些婆子也不是那没见过世面的。罗家和王家剑拔弩张,她们是当事人,哪里看不出来。

见十一娘暗暗颌首,那婆子眼睛骨碌碌地直转。思忖道:大家都说夫人不待见那位姜夫人,看来是真的了。以后到不必给那位姜夫人留情面了。就压低了声音,道:“夫人,我还听说,姜夫人这几天在清老夫人的箱笼。”

十一娘一怔。

难道那些旁枝的亲戚动了老夫人的东西?

念头闪过,又摇头。

应该不会吧!小偷小摸一下有之,动老夫人箱笼,是可以告官的…

正想着,那婆子已道:“老夫人身边的小丫鬟说,姜夫人把老夫人留给十姨奶奶的一些东西都拿出去当了。”

留给十娘倒未必。

常言说。衙门八字开,没钱莫进来。

姜夫人差钱打点到是真的。

那婆子走后,她和徐令宜说起这事来:“…袁宝柱家的敢拦着姜夫人,十之八、九是姜柏大人的意思。”

十一娘想到姜家人和徐令宜的态度…觉得姜夫人想给王琅沉冤昭雪,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徐令宜点头:“虽然是无心插柳,可也算是善有善报。”十一娘派婆子过去的时候,并没有想到会得到这些消息。“不过,姜松这个时候派了这个袁宝柱家的来燕京,又是个这样能干的…”他沉吟道,“恐怕和谆哥的婚事有关系。”

由不得他这么想。

正好谆哥孝期要满的时候乐安派了个妇人来见姜柏的夫人。而且来了之后还不急着回去,被姜柏派去看着姜夫人。

十一娘也这么说。

她甚至想的更远。

如果是自己,也会派个这样的人来打前站。一是熟悉一下燕京的情况,二是打听一下谆哥的性情。两家毕竟只是交换了庚贴还没有过礼。

“您看我要不要去姜夫人那里拜访拜访?”

孩子怎样那是一回事,大人的态度又是另一回事。

“不用了。”徐令宜摇头,“他们这样的人家,你不理,他觉得你没诚意。你太殷勤,他又觉得你有鬼。我们装做不知道好了!”

十一娘笑起来,问徐令宜:“盖房子的东西什么时候运进来。只怕到时候要用帷布围一围。我们这样住着不方便,您看,我们要不要搬个地方住?”

“明天一早就有石料进来。”徐令宜想了想,“花园令宽他们住着…要不,和娘商量商量,住到娘那里去。”

十一娘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徐令宜没有提元娘留下来的那个院子。

她笑着点头,抬睑却看见门帘轻动,琥珀的脸在帘缝里一闪而过。

十一娘不动声色和徐令宜说了几句闲话,找了个借口出了内室。

琥珀在厅堂里。

她双手紧握,神色焦虑地在屋里打着转转。

难道是冬青那边出了什么事?

前两天万家把庚贴送了过来,说是八字很合适。十一娘正让陶妈妈商量着过礼的日子。听绿云说,冬青没什么喜色,反而很愁。怕嫁到万家不能适应那边的生活。有点婚前恐惧症似的。

她轻轻地咳了一声。

琥珀听到动静望过来,见是十一娘,竟然一路小跑过来,拉了十一娘到东次间,又将东次间门口立着的一个小丫鬟遣了下去,这才附耳十一娘:“夫人,乔姨娘恐怕是有了。”

十一娘怔了怔反应过来。

“你是说,她有身孕了。”

以前徐令宜常常不在家,现在生活基本稳定,乔莲房又年轻,怀孕是很正常的。

“今天一早还来给我问安了。”她眉头微蹙,“却什么也没有说?会不会是你弄错了。”

照说怀了身孕是件好事。如果是真的,她为什么要瞒着呢?怎么也要找大夫确定一下。要知道,马上就是她待寝的日子了。如果因此动了胎,可就得不偿失了。

“陶妈妈一直让我们注意着那边的小日子。”琥珀脸色微红,“以前乔姨娘的贴身亵衣都是小丫鬟珠蕊帮着洗。这个月是绣橼帮着洗的。珠蕊当时还纳闷,生怕是自己做得不好,乔姨娘不喜欢。特意去问了绣橼。现在看来,根本就是有鬼。”

十一娘想了想,道:“她既然不说,我们就当不知道吧!免侯爷问起来,我们不好回答。横生些枝节。”

琥珀听了犹豫道:“那陶妈妈那里我们要不要说一声…”

“我来跟她说吧!”十一娘道,“她的心思多,免得又有什么主意。太夫人一直盼着多子多孙。我屋里要是出了人命,总是不好。”

乔莲房这样不做声,可乘之机太多,她真怕陶妈妈做手脚。要知道,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就算乔莲房生下的是男丁,以徐令宜现在的子嗣情况来看,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嗯!”琥珀应喏着,有小丫鬟进来禀道:“夫人,乔姨娘来了!”

十一娘愕然,和琥珀交换了一个狐惑的眼神。

“请她进来。”她笑着吩咐小丫鬟,和琥珀去了厅堂。

绣橼扶着乔莲房走了进来。

十一娘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从她的腹部掠过。

难道真的怀了身孕,所以这样的小心翼翼,需要人扶着。

第二百三十九章

乔莲房盈盈福身,喊了一声“夫人”。

十一娘淡淡地笑着把她让到内室:“侯爷也在,姨娘屋里坐吧!”

乔莲房笑着进了屋。

徐令宜见到乔莲房颇为吃惊:“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

乔莲房听着表情一滞,垂下了头。

修长白皙的脖子曲线优美、动人。

十一娘就听见徐令宜微微叹了口气。

“有什么事?”他语气缓和了几份。

十一娘就看见垂头的乔莲房抿着嘴笑了笑。

她也笑起来。让琥珀端了锦杌过来:“姨娘坐下来说话吧!”然后又让小丫鬟上了茶,“我去看看诫哥睡了没有。”借故起身要走。

“夫人!”乔莲房却阻住了她,“我是来找您的。”眸光闪动。

十一娘笑着端坐在了徐令宜对面。

乔莲房立在两人面前。

“夫人,我有些日子没有见到我母亲了。想去看看她老人家。请夫人给乔莲房这个恩典。”

是为了怀孕的事吗?

十一娘面带浅浅地笑容望着徐令宜。

徐令宜沉思片刻,朝着十一娘几不可见地轻轻颌首。

十一娘立刻笑道:“不知道姨娘准备什么时候动身?既然是回去看看,好歹也要准备些东西带回去才不算失礼。我也得准备准备。”

乔莲房见十一娘看着徐令宜的眼色行事,心中冷冷一“哼”。

就算你做了继室又如何?别说罗家现在一日不如一日,早就没有了当年罗老太爷在时的盛况,就算是有当年的盛况,妻以夫为天,难道还能越过侯爷去不成?

心里这么想,嘴里却恭敬地道:“明天是我堂妹归宁的日子。我在家时和她最为要好。她出嫁我没能送她。如果夫人同意,我想明天回去。也可趁机和堂妹聚一聚。”

看来挺急的嘛!

十一娘又看了徐令宜一眼。见他没有异议,她点了头:“那就明天吧!”然后叫了琥珀来给乔莲房安排车马和带回去的礼品。

乔莲房福身道谢,寒暄了几句,起身告退:“不耽搁侯爷和夫人歇息。”说着,看了徐令宜一眼。

徐令宜点头,十一娘就笑着叫绿云送她出了门。

琥珀连夜把乔莲房带回去的礼单拟好,第二天一大早趁着徐令宜和十一娘吃饭的时候拿了过来:“侯爷、夫人,您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添减。”

十一娘望着徐令宜。

“你决定就好了。”徐令宜道。

十一娘拿过来看了看,比照文姨娘给文家的回礼办的,笑着将礼单递还给琥珀:“你倒是好记性。”

琥珀笑道:“奴婢哪有夫人说的那样好──只是怕耽搁了乔姨娘的时辰,昨天晚上去三夫人那里翻了往年的帐册。因没有秦姨娘回娘家的礼单,就随了文姨娘的。为这事,我还特意请教了三夫人。三夫人也说,乔姨娘和文姨娘是一个屋里的姐妹,随着文姨娘,再适合不过。奴婢这才敢到侯爷和您面前献丑。”

十一娘听着不由在心里暗赞一声。

这个琥珀,越来越机灵了。自己不过点了一下,她就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怎么说。

秦姨娘是婢女出身,家里早没有什么人了。自然也就不存在回娘家的问题。而文家是大周屈指可数的大富豪、大商家。对于能在生意上帮他们的徐家,一向出手大方。徐家自然也不会小里小气让人看笑话。所以对文家有人上门拜访,打赏十分的丰厚。按道理,乔莲房的情况可以比照文姨娘,也可以比照三房的易姨娘或是去世的几位老姨娘,都不为错。偏偏琥珀比照了文姨娘。不仅比照了文姨娘,还把这礼单拿去和三夫人商量。三夫人既然当家,这样大的开支肯定是要单独和太夫人说一说的。琥珀实际上是借着这个机会让徐家的人都知道了十一娘对乔莲房是多么的“宽厚”。

要知道,文家接了文姨娘的东西可不敢只进不出。程国公府可就难说了。一是乔莲房的东西送给谁是个问题──要是她送给了自己的母亲,难道乔夫人还会拿出这么大的一笔钱给她回礼?二是乔莲房的父亲毕竟不在世了,程国公府会不会为这个侄女出头还是个问题──乔家也不是那寒门祚户,行事自有规矩。出嫁的女儿怎样随礼,也得比照先例。为了乔莲房打破惯例,乔夫人会不会这样做,谁也不敢肯定。

这样一来,乔家如果按乔莲房带回去的礼品送了回礼过来,也不过是第二个文姨娘,没什么稀罕的。如果不按带回去的礼品送了回礼过来,以乔莲房小妾的身份,也不是不可以的。只是这样一来,程国公府在徐家高低立现,坐实了“攀高枝”的嫌疑。而凭着三夫人的气量,不管乔家还礼不还礼,只怕会嚷得人皆尽知。

这相当于给乔莲房挖了个坑!

就看乔莲房聪明不聪明,往不往下跳了。

不过,她跳不跳都不会影响十一娘了──在这件事上,她“理”字、“贤”字可是全占齐了。

“那就把礼单重新用洒金大红笺誊了,交给乔姨娘身边的绣橼。”

十一娘觉得,以乔莲房的性格,如果自己当着徐令宜的面把礼单给乔莲房,乔莲房肯定会认为很俗气,只怕看也不会看一眼就让丫鬟拿了。所以她特意交待琥珀把单子交给绣橼──要知道,心里怎样想,在大众广庭之下怎样做,那可是两回事。

琥珀应声而去。

徐令宜就笑着说了一句“你到挺大方的”。

十一娘掩袖而笑:“那也是侯爷挣得多,妾身才敢这样大的手面。”又道,“何况乔姨娘是服侍侯爷的,她风风光光地回娘家,那也是侯爷的体面。”

徐令宜在这方面有点大男子主义,没再说什么,低头吃饭。

不一会,乔莲房来给徐令宜和十一娘辞行。

她梳了牡丹髻,戴了珍珠发箍,戴了赤金衔珠步摇,穿了件桃红色蝴蝶穿花妆花褙子,脸上略施薄粉,眉眼含笑,顾盼间神色飞扬。一改往日的清冷、孤傲。如放出笼的小鸟般,透着欢快与喜悦。

看得出来,能回去看望母亲,乔莲房从心底感到很高兴。

“侯爷,夫人,如若没有其他的吩咐,我就告辞了。”她落落大方地徐令宜和十一娘行礼。而跟在她身后进来的琥珀却在此刻朝着十一娘微微颌首,示意事已办妥了。

十一娘不动声色地朝徐令宜望去。

“见到了乔夫人,代我向她问一声好。”徐令宜声音温和。

乔莲房忙曲膝行礼。

十一就让琥珀赏了一荷包银锞子给乔莲房:“拿着打发丫鬟、婆子。也是侯爷的体面。”

乔莲房眼底闪过一丝意外,笑着道谢,绣橼立刻上前接了荷包,然后主仆俩由琥珀送着出了门。

徐令宜就去了外院──盖房子做的石料和砖瓦陆陆续续地运了过来,徐令宽还有差事,他有时候就会和白总管去看看。

十一娘则和琥珀去了暖阁。

“我把礼单给了绣橼。绣橼接了就要往衣袖里塞。我就有意说,你也看看,要是有什么一时没想到需要添减的,我也好立刻去办了。免得回到程国公府被人看笑话。乔姨娘失了颜面不说,我们夫人脸上也无光。绣橼还要客气,我态度十分坚持,那绣橼就找开礼单看了一眼。”说着,琥珀眯眯地笑,“当时脸色就变了。然后心不在焉地应酬了我几句,就拿着礼单要去见乔姨娘。我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没脸没皮地跟了过去。绣橼自然不好和乔姨娘说什么。指了礼单给乔姨娘看。”

十一娘正色地点头。

“乔姨娘看了大吃一惊。问我是谁的主意。我说,这是夫人的意思。比照文姨娘办的。要是姨娘觉得有什么不妥的,我这就去禀了侯爷和夫人。”琥珀回忆道,“乔姨娘拿着礼单表情有些阴晴不定的。过了好一会,她抬头朝着我一笑,说,既然是夫人的恩典,我怎敢推辞,辜负了夫人的一番美意。然后就让绣橼将礼单收下了。”

十一娘想着刚才乔莲房大方的举止,沉吟道:“看来,乔姨娘是真的有了身孕。”

琥珀愕然。

十一娘解释给她听:“连绣橼都看得出这份礼品太丰富,乔姨娘又怎么看不出来。她既然思考之后敢接下,必定有所依仗。不信你等着瞧。回来的时候,程国公府最多送个四色或是八色礼盒做回礼。”

为家族孕育子嗣,是媳妇对家族最大的贡献。什么回礼都没有这有底气。

到了晚上,乔莲房果然只带了八色礼盒回来。

十一娘吩咐琥珀:“你去帮我把陶妈妈叫来吧?我有话跟她说。”

琥珀闷闷不乐地去叫陶妈妈。

这院子里的丫鬟大部分都是陶妈妈推荐的,琥珀很有些手段,大家又见十一娘日益得势,有的丫鬟想着自己到底不是十一娘的心腹,迟迟早早要出去的,遇事装胡涂;有的丫鬟想着当初元娘在的时候没讨着好,现在换了个夫人,自己未必就比其他人差,遇事与琥珀走得十分近;还有的丫鬟想着当初进府里元娘对自己的好,想着陶妈妈的厉害,遇事不免要讨陶妈妈的主意。因而乔莲房的事陶妈妈也听到了一些风声。见琥珀脸色不虞地来找自己,心里已明白了几分,待到了内室,见十一娘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又有些困惑。反而对乔莲房怀孕的事一时拿不定把握了。

十一娘请陶妈妈到暖阁坐下,开门见山地道:“乔姨娘怀孕了。妈妈有什么主意?”

第二百四十章

陶妈妈听着心中一跳。

“您敢确定吗?”质疑的话脱口而出,随即便后悔。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观察着十一娘。十一娘为人聪慧,却又很是低调。她这种人,没有十成的把握,是绝对不会随意开口说话的。

念头闪过,她不由抬头打量十一娘。

柔和的灯光下,十一娘端坐如松。原来璀璨如星的眸子此刻却水波无澜地静静的凝望着她。让她想起深不见底的古井,凉气袭人…

火石电光中,她突然明白。

十一娘这是在让她表态。

如若乔莲房怀孕,自己该怎么办?

她脑子立刻飞快地转了起来。

元娘是她奶大的,既有哺乳之恩,又有养育之情。何况元娘是那样的聪明伶俐,活泼乖巧,让她看着就喜欢。在她心里,是比自己丈夫更重要、比儿子更亲近的人…却没想到,她竟然会病逝。还好是留下了谆哥这一滴骨血。无论如何,她都要好好地保护谆哥,让她的血脉能永远地延继下去。

可现在,谆哥年纪还小,需要十一娘的庇护。所以,她会帮十一娘──前提是十一娘会维护谆哥的利益。

陶妈妈微微地笑起来:“夫人,从怀孕到生产,要十个月…您不必心急。”

十一娘望着陶妈妈:“我怕你心急。”

陶妈妈身子微微一震。

十一娘表情很认真:“陶妈妈。我希望你能记住,你帮我的目的。”她的声音有些严厉,“既然不影响谆哥,你就不要节外生枝了。”

陶妈妈凝视着十一娘眉宇间的毅然,虽然半晌没有做声,目光却闪了闪。然后半蹲着给她恭敬地行了一个福礼:“这本是夫人屋里的事。我是夫人屋里的人。自然听夫人的吩咐。”又怕她不放心,道,“何况乔姨娘就是生了儿子,那也要越过二少爷才行。”

说实在的,十一娘她还真怕这位陶妈妈有什么心思──她对徐府很熟悉,人也精明,她怕自己防不胜防,拦不住。

送走了陶妈妈,她吩咐琥珀:“想办法把陶妈妈盯住。”

琥珀点头。

陶妈妈要维护谆哥的利益,她则要维护十一娘的利益。

如果这个时候乔莲房出了什么事,最值得怀疑的就是十一娘了。

想到这里,她觉得乔莲房这样藏着掖着简直是把她赶到了针毡上。不由嘟呶:“乔姨娘到底想干什么?怀了身孕也不告诉我们?”

“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十一娘笑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孩子是她的。只要不惹到我们身上就行。”说到这里,她朝着琥珀笑了笑,“何况,你送了那样大一份礼给乔姨娘,乔姨娘受之无愧。有些人却要不安了。”

琥珀不解。思忖好一会,道:“您是指三夫人吗?怕她会在太夫人面前添油加醋…”

“不是。”十一娘轻轻摇了摇头。

三夫人如今一门心思想单独开府,想着在离开徐家之前不管大小地捞上一笔。如果是在平常,她肯定心里不平闹腾一番,可现在,说不定会让易姨娘也想着法子回趟娘家,然后照着乔莲房打赏。至于这些礼品会不会出现在易姨娘的娘家,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想到这里,她璨然一笑:“我们都别急,等着就行了。”

十一娘不急,可有些人急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程国公府来了两个妈妈。说是奉了乔夫人之命,前来给乔莲房送东西的:“…那帐子自从我们家夫人得了就没有用过。又是冬天,妈妈们找了大半天也没有找到。夫人烦管事的妈妈,让连夜找。这不,一找到就差我们送了过来。”说着,扬了扬手中的匣子。

大冬天送帐子。

亏乔夫人想得出这借口来。

十一娘强忍着没有笑出来。

没有得到大夫的确诊,乔莲房怕弄错,断然不敢说怀孕的话。但请大夫,就得通过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回趟程国公府。既可以确诊,又可以让乔夫人、乔太太知道,还可以给她出出主意。真是一举三得的事。

“两位妈妈辛苦了。”十一娘笑着端了茶,“代我谢谢乔夫人的关心。”

乔家的两个妈妈一怔。

她们没想到十一娘没等她们说上两句话就端茶送客了。

其中一个忙站起来道:“夫人,我们来时我们家夫人还嘱咐我们。让我们顺道给乔姨娘问个安。”

“哦!”十一娘放茶的动作就顿了顿。

另一个赶紧道强调:“是啊,夫人,我们家夫人来的时候让我们看看乔姨娘──乔姨娘昨天有些不舒服,我们家夫人一直惦着。我们来送帐子,夫人就让我们顺道看看。是好是坏,也好回个音,让我们夫人心里有个底。”

不舒服啊…乔家的人知道乔莲房不舒服…

望着两个坚持己见的妈妈,十一娘微微笑起来。

借口送东西引出怀孕之事。这到底是乔夫人的主意呢?还是乔莲房的主意?是乔夫人想告诉自己乔莲房有程国公府保护呢?还是乔莲房担心腹中的胎儿不能顺利生产呢?

不过,十一娘隐隐觉得这是乔夫人的意思。

因为这个局面只对乔夫人有利。

要知道,乔莲房拿了那么多的礼品回去,乔家却只还了八色礼盒。乔家不愿意为乔莲房打破惯例,就只能用其他的事来弥补。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借口给乔莲房送东西把她怀孕的事捅出来。一来安了乔莲房的心,二来混淆视听,让人觉得徐家是因为乔莲房怀孕之事才给乔家送了厚礼的。

不管是哪一种,十一娘都会坦然以对。她虽然不敢说自己是好人,可让她去谋害没有自保能力的孩子,她还是做不到的。

但乔家这种把别人都当成是傻瓜欺人眼目的做法却让她心生不悦。

想通过乔家的人把怀孕的事说出去…

自己如果就这样让他们得逞,还怎么能维护做为徐令宜夫人的威严。

有些事可以睁只眼闭只眼,有些事却不可让人越雷池一步。

轻轻的碰瓷声中,十一娘手里的茶盅就落在了一旁的茶几上。

“你们回去回了乔夫人。”她慢条斯理地道,“乔姨娘今天一早来给我问安的时候都好好的,没听说她哪里不舒服。让乔夫人放心。乔姨娘既然进了徐家门,就是徐家的人。我们徐家虽然谈不上大富大贵,可要是生了病,纵然是个小丫鬟也是要请御医院的御医来帮着瞧一瞧的。让乔夫人不用担心。”说着,起身吩咐琥珀,“送两位妈妈出去,可别让两位妈妈迷了路,不知道东南西北了。”然后头也不回地进了内室。

两个妈妈呆立在那里。

她们没有想到十一娘的态度会这样的强硬。

“两位妈妈请随我来。”琥珀本来就对乔莲房怀孕之事担忧,现在见乔家的人这样气势凌人,更是忿然,说话也十分不客气,“我们徐家规矩大。有些地方只能是夫人小姐走,有些地方却只能是丫鬟婆子走。免得不知道规矩被人笑话,坏了程国公府的名头。”

两位妈妈在乔家也是有头有脸的,被琥珀这么一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心里直怨乔三太太在夫人面前说些什么“永平侯夫人出身不好,底气不足,行事全看太夫人和侯爷的眼色,没有两位点头,断然不敢得罪程国公府”之类的话,这才让两人来把乔莲房怀孕的事捅出来,顺便还可以和乔姨娘交好──现在乔姨娘有了身孕,要是生下儿子,就算在徐府站稳了脚。以后有什么事,也可以通过她吹吹枕头风…这才把珍藏在箱底的绡纱水墨帐子拿出来让她们送过来的。却没想到,被人这样不留情面地赶了出来。

不由落荒而逃!

琥珀看着这才觉得有些解气。笑着去了十一娘那里。

十一娘早折回了厅堂,正在等她。见她进来,指了指乔家两个妈妈留下来的匣子:“拿去给乔姨娘。然后再问问她身体如何?如果她说人不舒服,你就去跟外院的管事说,让帮着找个太医来看看。要是她说自己没事…”她笑了笑,“我们也不能强行给她请个大夫来吧!”

琥珀笑着应声而去。

十一娘回到内室绣《谷风》──这些日子乱七八糟的事多,她还只绣了十几个字。希望慧姐儿看了不要太失望就好。

不一会,琥珀折了回来。

她笑眯眯地朝十一娘伸手:“夫人,对牌!”

十一娘见了也笑起来:“老地方,自己拿去。”

“嗯!”琥珀脚步轻快地去了外院。

太医院里的太医平日要当差,并不能随叫随到。待吴太医来的时候,已是午初。徐令宜正好从外院回来换衣裳。

见院子里只有一个应门的婆子,丫鬟、妈妈一个不见。奇道:“这是怎么了?”

那婆子忙道:“乔姨娘有些不舒服。夫人帮姨娘请了大夫。”

徐令宜眉头紧蹙,点了点头,快步进了内室。

十一娘正伏在花架子上绣字,正午的阳光射进来,把她的身影勾勒成了温暖的金黄色。

他的眉头不知不觉间舒展开来。

“贞姐儿和诫哥儿呢?”

过了元宵节,出太阳的日子多起来。徐令宜穿了件靓蓝色绫锻袍子,捋了衣袖准备净脸净手。

十一娘听见他回来了,又到了快去太夫人那里吃饭的时辰。一面收了针线,一面应道:“谆哥留了在那边玩。”

“乔姨娘怎么又不‘舒服’了?”他声音隐隐透着几份不悦,“这才好了几天。”说着,跟着小丫鬟进了净房。

第二百四十一章

十一娘站在净房的门口和徐令宜说话:“说是昨天去程国公府的时候就不舒服了。我这才知道。急赶急地让琥珀去请那次帮乔姨娘把病看好的吴太医过来瞧瞧。”

“要是实在不行,就送到落叶山别院去修养吧!”徐令宜的表情有些冷淡,“家里住着几个孩子,这要是过了病气怎么办?”

“太医的诊断都还没有出来,侯爷到把姨娘的去处安置好了。”十一娘笑道,“总得等结果出来了再说吧!”

两人正说着,琥珀来了:“夫人,吴太医过来了!”

十一娘应了一声,笑着对徐令宜道:“先前是侯爷不在家。既然回来了,还是侯爷去问问情况的好!”

徐令宜点头,洗漱一番去了厅堂。

虽然隔着个次间,但十一娘还是听见了吴太医高兴得有些夸张的声音:“侯爷,恭喜恭喜,如夫人是喜脉。”

“啊!”徐令宜的声音惊讶中含着几份喜悦,低声和吴太医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