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担心儿子去了被人轻怠吧!

十一娘揽了他的腰,贴着他贴胸口清脆地应了一声“好”。

徐令宜这才摸了摸十一娘的头发睡着了。

十一娘仰了头,只看见徐令宜的下巴。

颌骨骨线优美,因为抿着嘴巴,绷得有点紧,却有种端穆的沉稳。

十一娘失笑,轻轻地凑上前去吻了一下…

是为母则刚,还是十一娘之前和皇后娘娘接触的太少,对皇后娘娘不了解,洗三礼的时候,十一娘给皇后娘娘问过安,刚说了句“郡主长的可真漂亮,和大公主像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皇后娘娘就笑着招了她过去,携了她的手,先是低声地问谨哥儿:“…有没有长牙?应该可以扶着人坐一会了吧?吃得可好?有多重?有多高?”

十一娘一一应答。

就听见皇后娘娘声若蚊蚋地道:“你跟周夫人说一声。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不必担心。宫里的事,有我呢!”

十一娘微微颌首,继续说着谨哥儿的事,好像刚才皇后娘娘什么也没有说似的。

皇后娘娘看着,眼睛里闪过一道满意的笑容。

十一娘决定回去以后把见到皇后娘娘的一言一行都告诉徐令宜,也免得徐令宜总把皇后娘娘当成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似的。

思忖间,看见大公主由一群内侍、宫女簇拥着走了进来。

看见十一娘立在母后身边说话,她小跑过去,拉了十一娘的衣袖:“永平侯夫人,永平侯夫人,你为什么没带谨哥儿来?”

有教习嬷嬷在大公主身边低声提醒大公主:“大公主,等永平侯夫人给您行了礼您再开口说话。”

大公主却理也不理那嬷嬷,自顾自地对十一娘道:“谨哥儿好有趣啊!上次父皇抱着他,我用手戳他的脸,结果他脸一歪,把我的手指含在了嘴里用力吮吸起来!”说着,还伸出右手的食指给十一娘看。

大公主的手指白皙细腻,指甲剪得齐齐整整不见一丝污垢,小小的指甲闪烁着粉色的珠光。

难怪徐令宜回去脸色不太好看…谁知道谨哥儿还遇到了些什么事?

想到这里,十一娘虽然在笑,心里有些不快。觉得徐令宜不让她把孩子带进宫来是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

而此刻眼中心中全是大公的皇后娘娘根本没注意十一娘,也没有斥喝大公主的无礼,反而笑盈盈地道:“福荣,你很喜欢谨哥儿吗?”

大公长重重地点头:“他长得好看又不像八弟,动他一下就哇哇大哭。”

前些日子,宋美人为皇上诞下了八皇子。

满殿的夫人都笑了起来,那些宫女、内侍也个个强忍着笑意低下了头。

大公主觉得大家都在嘲笑她,很不高兴,大声辩道:“我说的是真的嘛。谨哥儿长得最好看了他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教习嬷嬷脸皮涨得紫红,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就好,急得额头直冒汗。

皇后娘娘见大公主生气,笑着抱了她:“好了,好了。我们没有,嘲笑你的意思。只是觉得你小小年纪已经知道丑妍,十分难得而已!”

众人听了忙七嘴八舌地道:“大公主,见过永平侯六少爷的人都知道六少爷长得漂亮。不是笑话您,是觉得您很聪明!”

大公主这才脸色微霁。

“这就是缘分!”突然有人笑道,“宫里这么多孩子,三皇子、四皇子、六皇子身边还有伴读,可也没见大公主觉得哪个好看?我看,皇后娘娘和永平侯不如亲上加亲,让六少爷尚了我们大公主好了!”

大家不由惊讶地循声望去。

说话的人是李霁的岳母安成公主。

十一娘心中大怒。

这个安成公主,说话怎么这么不搭调。先不说两人是表姐弟,只有那些家贫之人才会给孩子订娃娃亲。要知道,古代婴儿的存活率都很底,婚订的太早,女方夭折,男方不免背上克妻的名声;如果男方夭折,女方是守节好还是改嫁好…略有些家底的人都会在孩子十一、二岁的时候开始说亲,孩子到了这个年纪,通常已有了个雏形,男女双方也好量媒说媒。

她飞快地睃了皇后娘娘一眼。

皇后娘娘神色温和,和刚才没有什么两样,却没有答话。

看样子,也不喜欢安成公主的话。

她又朝身边的太夫人望去。

太夫人低头喝茶,好像没有听见似的。

十一娘松了口气。

她希望儿子能找个自己喜欢的人…如果他长大了喜欢大公主要去做驸马,她是不会反对的。所有的提前必须是儿子自己做的决定!

念头一闪而过,十一娘嘴角微翕,正准备说几句俏皮话把这事揭过,已有人抢在她前面道:“我看,安成公主得了乘龙快婿之后,但凡看着一对金童玉女就想着要撮合撮合。”说着,大笑了两声,问道,“说起来,你们家盛萍成亲也三、四个月了,可有梦熊之喜?”

十一娘望过去。

说话的是任昆之母常宁公主。

安成公主听着眉宇间闪过一丝与有荣焉的傲然:“霁儿为国分忧,成亲没几天就回了福建…”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常宁公主没等安成公主说完就插嘴道,“他们少年夫妻,一个在燕京,一个在福建…虽说李家的规矩是不纳妾,可你做岳母的,也不能因为这个就把孩子留在身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看,你还是早点送盛萍去福建的好。”说着,目光一转,道,“莫非是李夫人要媳妇在身边立规矩,所以不愿意送媳妇送福建?”

大周律令,从三品以上的武将家眷才会留在燕京。

这屋里坐的全是皇亲国戚、公卿贵胄,官员的妻子都在殿外。

有人听了笑道:“安成,要是你不好说。今天当着皇后娘娘的面,我们叫了李夫人来帮你劝劝。你看如何?”

没待安成公主说话,立刻有人同仇敌忾地道:“是啊!虽然说媳妇在婆婆面前立规矩是应该,可我们盛萍一不是长媳,二来还有县主的封诰,三来年纪夫妇新婚燕尔…李夫人也太不通人情了!”

都是多年的媳妇熬成的婆,说别人的家闲话看戏不怕台高。如一石激起千层波,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而投石头的常宁公主却坐锦杌上笑盈盈地望着屋里的人,作壁上观,退出了八卦的圈子。

十一娘看着心中一动。

这位常宁公主能得皇上的喜欢,恐怕不仅仅是因为她的生母曾经抚育过皇上的原因吧!

之后的发展就有点戏剧性了。

皇后娘娘宣了李夫人进来问话。

李夫人连声解释,说自己绝没有这个意思。是因为福建不安稳,怕县主去了生活不习惯,所以才留在燕京的。

安成公主也不停地解释,不是李夫人要把媳妇留在身边,而是她怕女儿年纪小不懂事,让李夫人留女儿在身边教导两年。

正说的热闹,黄姑姑进来禀告,说太子妃那边都准备好了。

大家簇拥着皇后娘娘往芳姐儿那边去。

路上,安成公主沉着脸,显得很不高兴;李夫人则端庄穆然地走在外命妇的行列里,看也没看安成公主一眼。

十一娘觉得有些好笑。

眉目流转间看见扶着福成公主的周夫人。

两人在殿外等待皇后娘娘召见时还和大家有说有笑的,进了殿,就一直沉默到现在。

想必心里不好受吧!

她想了想,找了个机会拉了拉周夫人的衣袖。

第五百零六章

周夫人知道十一娘有话对她说,并不回头,不动声色,待大家丢洗三礼的时候才趁着热闹站在了十一娘的身边。

十一娘悄声把徐令宜和皇后娘娘的意思都说了。周夫人表情明显的忪懈了很多。待从从芳姐儿那里出来时,福成公主甚至朝着十一娘微笑着点了点头。

一直没有做声的太夫人眼底就有了深深的笑意。

她拍了拍十一娘搀扶着自己的手,和五夫人、黄夫人说说笑笑去了偏殿。

回到荷花里,已是下午酉初,来迎接她们的不仅有徐令宜,还有罗振兴。

“大哥!”十一娘高兴极了。

罗振兴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冲着妹妹点了点头,上前给太夫人行了礼。

“可把您给盼来了!”五夫人笑着和罗振兴打招呼,“四嫂天天在家里念叨着您怎么还没有来呢!”

太夫人也笑道:“怎么这个时候才到?”

“让太夫人、县主、妹妹挂念了!”罗振兴笑着回着太夫人的话,却像解释什么似的,目光落在了十一娘的身上,“路上有点事耽搁了。比原定的时候晚了大半个月启程。”

太夫人、五夫人看着不好多问。站在垂花门前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太夫人一面往里走,一面笑着和罗振兴家常:“平平安安地到了就好。让老四给你接风,你等会可要好好喝两盅。”又问,“家里还好吧?听说你媳妇怀了身孕,怎样?她还好吧?”

“托您的福。”罗振兴恭敬地道,“家里都挺好的。内人身边有五姨娘照看,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六姨娘来燕京后一直没有回去。

十一娘想着五姨娘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不知道罗振兴说的是客气话还是真心话!

一行人在太夫人那里略坐了一会,太夫人见一个兄妹重逢,一个怀着身孕,也不留媳妇在身边服侍,端茶送了客。

五夫人回了自己屋里,十一娘则和徐令宜一起陪着罗振兴到书房坐了。

没等十一娘开口,罗振兴主动道:“你别担心。家里没什么事。是原先和我们家一起做茶叶生意的那个富商,突然携家带口到杭州来,求我帮他在杭州落藉。”

十一娘听着心中一跳:“福建的形势很糟糕吗?”

这种事,不是女人应该关心的事。

罗振兴不由看了徐令宜一眼。

徐令宜却道:“比我们想像的都要糟糕。福建那边报喜不报忧。大安村被屠之事是掩盖不了,这才报上来的。”一副见怪不怪的淡定模样。

“也就是,李总兵在那里,并不像之前以为的那样,福建的局势渐渐得到了控制。”十一娘沉吟道。

如果真是这样,那李霁的军功…

她隐隐有种不好感觉。

徐令宜“嗯”了一声,侧身和罗振兴道:“你来的正好──我正要写信给云飞。你把那茶商的事好好和我说说。”

十一娘正想支了耳朵听听,却看见罗振兴又看了她一眼。她这才惊觉自己的失态。

忙站了起来:“妾身去给侯爷和哥哥倒杯茶来!”

徐令宜不以为意:“让小丫鬟去倒吧!你要是不耐烦听这些,就回屋歇会!”

谨哥儿越来越沉手,十一娘却常常抱着,偏偏谨哥儿又不是个安分的,他总担心十一娘把谨哥儿一时力竭把谨哥儿落在了地上。

“妾身知道了!”十一娘笑了笑,还是起身回避了。

罗振兴很是震惊。

翰林院的人说起徐令宜,都说他虽然内敛寡言,却机智过人,行事谨密。没想到…却任十一娘在一旁听他们谈论朝廷大事。

他低头喝茶,掩饰着自己的表情,目光却忍不住朝十一娘瞥了瞥。

她侧着身子,正吩咐小丫鬟什么。

纤细的身子如杨柳般婀娜多姿,面孔粉白,如刚绽的玉兰花,这样清丽的人,却从骨子里透出几分潋艳来,让人看了不由惊艳。

罗振兴不禁朝徐令宜望去。

徐令宜正说在说话:“…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李总兵善于揣摩上意,却曲解了皇上的意识。要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要的,是能帮他镇守福建的帅才,他屡次和区家在小事上纠结,眼孔还是小了些”并没有多看十一娘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罗振兴暗暗松了口气。忙敛了心思和徐令宜说话:“却是本末倒置了!”

十一娘听着走了出去,让小丫鬟吩咐小厨房的吴妈妈给两人治办酒宴。自己回屋梳洗一番,换了家常穿的夹衫休息了一会。

再醒来,已是晚霞满天。

外间传来徐嗣诫的声音:“这个东西不能吃,是拿着玩的!”然后就听见几声拔浪敲的声音。

谨哥儿这些日子抓住什么都往嘴里塞,十一娘生怕他吞了扣子之间的东西,吩咐丫鬟把家里的小东西全都收了起来,还特别嘱咐阿金好好注意。

知道这是徐嗣诫下了学在外面逗谨哥儿玩,她露出笑脸。

徐嗣谆搬到外院后,兄弟俩还像从前一样,每天早上给太夫人和十一娘问过安后就一起去双芙院上课,中午或到太夫人那里,或到十一娘这里来吃饭睡午觉,但下学后,南勇媳妇就会婉言拒绝徐嗣谆的邀请领徐嗣诫回正屋,赵先生也会留了徐嗣谆单独给他讲半个时辰的功课。一来二去,两人不像从前那样每时每刻搅在一起。好在徐嗣谆的功课加重,要花更多的时间在功课上,徐嗣诫每天都要和谨哥儿玩一会,也不觉得寂寞。

十一娘梳洗整齐到西次间的时候,徐嗣诫正吹笛子给谨哥儿听。

虽然不十分懂民乐,但她从徐嗣诫那优扬婉转而流畅圆润的笛声中可以听出来,徐嗣诫在笛子上的造诣已远远超过了比他长三岁、同时学笛子的徐嗣谆。

徐嗣诫吹得很投入,谨哥儿也一改平时的活泼,睁着圆滑滑的大眼睛望着哥哥。

十一娘就站在了门口,听徐嗣诫把一曲吹完,拍了拍手掌。

“诫哥儿的笛子越吹越好了!”

“母亲!”徐嗣诫跑过去抱了十一娘的腰,眼角眉梢全是笑意,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先生说还要多练习才行!”

十一娘摸了摸他的头,抱了在顾妈妈怀里直蹦的谨哥儿:“快去做功课。然后我们吃饭。去给祖母请安!”

徐嗣诫恭敬地应“是”,上炕端坐在炕桌前背起《幼学》来。

今年开馆,赵先生正式给徐嗣诫启蒙。

谨哥儿听着自然有些不耐烦,咦咦呀呀地抓了十一娘的耳环。

十一娘笑着把儿子的屁股拍了一下,待阿金几个把谨哥儿的小手拔出来,十一娘把谨哥儿交给了顾妈妈:“五少爷要背书,别让六少爷吵着他。”

顾妈妈笑着应“是”,抱着谨哥儿去了暖阁。

检查了徐嗣诫的功课,十一娘吩咐小丫鬟摆了晚膳。待给太夫人问过安,又陪着徐嗣诫在西次间的炕桌上描红。

徐令宜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晚,院子里静悄悄的,已换上了值夜的丫鬟、婆子。

灯火明亮的西次间窗户上映着十一娘正做着针线的优美剪影和徐嗣诫练字的小小身影。

徐令宜阻止了小丫鬟的通传,站在那里静静地看了他们一会,放轻脚步进了屋。

“侯爷回来了!”十一娘下了炕。

徐嗣诫扭头喊了一声“爹”,放下了笔,上前给徐令宜行礼。

徐令宜笑着点了点头,目光却落在了炕桌旁的一个大红锦被上──谨哥儿小脸蛋红扑扑正睡得香。

“功课做完了没有!”他笑着问徐嗣诫,坐到了谨哥儿身边,帮谨哥儿掖了掖被角。

“还有一个字!”徐嗣诫红着脸道。

他怕父亲责怪。

徐令宜却温和地笑了笑,道:“那就快点写完,写完了好去睡觉!”

徐嗣诫高兴起来,“嗯”了一声,欢快地爬上了炕。

十一娘端了茶进来。

徐令宜啜了一口,眼角掠过放在一旁的小藤筐,笑道:“在做什么呢?”

十一娘坐到了徐嗣诫的身边,收拾小藤筐:“想给侯爷做双暑袜。”

徐令宜有些意外。

这还是十一娘第一次给她做东西,何况她还有一幅《谷风》的屏风没有绣完…继而大感兴趣:“给我看看!”

十一娘笑着将袜子递了过去。

姜黄色的细葛布,袜子口绣了黑色的云纹。庄重大方。

徐令宜很喜欢,拿在手里细细地磨挲了一会才把袜子递了过去。

十一娘问起罗振兴来:“大哥走了?”

“没!”徐令宜道,“喝的有点多,我留了宿。”又道,“振兴纳了个小妾,你准备些簪环,明天给新姨娘做见面礼。”

十一娘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又觉得自己话来得太急,缓了口气,“什么时候的事?大哥前些日子来信怎么一字未提?”

“就这几天的事。”徐令宜笑道,“这种事,他怎么好提。”

十一娘没有做声。

大太太去世了,以后罗大奶奶就是当家人了。要在家里伺候罗大老爷,主持中馈,管理庶务,抚育子女,不可能随着罗振兴到燕京,而罗振兴身边也不可能没有人照顾…

最初的惊讶过去,她虽然能够明白这种安排,心里却有些不快。

屋子里就沉默下来。

徐令宜望着刚才神色恬静而此刻却眼神一黯的十一娘,想了想,道:“你别担心。人是你大嫂做主纳的,而且是你大嫂娘家的一个远房亲戚,祖上也曾中过秀才,是清清白白好人家的姑娘。”

第五百零七章

这与清白不清白、是不是好人家的姑娘有什么关系?

十一娘在心里腹悱,有点小小的郁闷,不由嘟呶了一句“自怨愁容长照镜,悔教征戍觅封侯”。

如果罗振兴没有中进士,以罗振兴的性格,不管是大太太在世还是不在世,可能都不会纳妾吧!

她的声音虽然小,注意她的徐令宜却听得很清楚。

他有些意外。

想到她刚嫁进来时劝自己的话,想到那次她听到朱安平和七娘私语落泪的事,嘴角不由有几份淡淡的笑意。

十一娘,好像特别羡慕那些能彼此相守的夫妻,甚至对自己能辞官赋闲在家挺高兴的。

心念一转,他不由抬头仔细地打量妻子。

她正低头整理藤筐里的东西。修长纤细的手细,指甲剪得整整齐齐。她细心地把袜子叠好,把针线一一摆放整齐,动作优雅从容,神色淡定温和。他突然忆起小时候,半夜醒来,乳娘坐在床边,也是这样不紧不慢地摆弄着针线,温和地笑,端了温茶给他喝,拍了他入睡。待再张开眼睛,乳娘还坐在那里,拿着烘好了的衣裳,正笑盈盈地待他起床…日子过的平静,却是那样的安稳…一如此刻的感觉!

很多年,他都没有这种感受了。

徐令宜就握了十一娘的手。

望着她投过来的狐疑目光,语塞。很多话涌出来,有点不知道该先说哪一句的好。

十一娘却笑道:“侯爷放心。明一早妾身就会准备好给新姨娘的见面礼让大哥带过去的!”

不能改变的事实,抱怨过了,就要学着放下,免得在心里腐烂成蛆。何况甲之砒霜,甲之蜜糖。

徐令宜点头,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

十一娘想问个仔细,一旁埋头认真描红的徐嗣诫抬起头来:“父亲、母亲,我写完了”然后把宣纸拎起来给徐令宜和十一娘看。

两人脸上不约而同露出笑容来,徐令宜甚至还表扬了徐嗣诫两句:“写得不错。要是多花些时间,会写得更好!”

徐嗣诫望着十一娘,笑得像夏日下的一朵太阳花。

南勇媳妇忙过来抱了孩子:“侯爷和夫人也早点歇了吧!”

十一娘点头,待徐嗣诫行过礼后,让秋雨送他们出门。

徐令宜把谨哥儿抱到暖阁歇下,这才去洗漱歇息。

半夜,十一娘感觉呼吸有点困难,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感觉他的手在自己身体里温柔地探索。

张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被徐令宜紧紧地搂在怀里,脸贴在他的胸膛上。

难道会有窒息感。

“侯爷!”她有些不适地动了动,身体里升起股酥酥麻麻的感觉。

十一娘“嘤咛”一声,闭上了眼睛,搂了徐令宜的脖子,随他去。

徐令宜却不让她把脸埋在他的怀里,捧了她的脸仔细打量。

她身体不好,对夫妻之间的事几乎没有什么要求。

徐令宜会打量她的神色。

如果她眉宇间有倦意,他通常会立刻收手,让他的身体慢慢平复下来。如果她只是面红耳赤,就会继续细细地抚挲她的身体,直到她被那种暧昧的气氛撩拔,不能自己地投入他的怀抱…让欢爱变成一场盛宴…

这一次,十一娘却躲在徐令宜的怀里不愿意抬头。

“怎么了!”徐令宜只好亲着她的鬓角低声地哄她。

徐令宜对罗振兴纳小妾态度,让十一娘心中微动。

她很早就知道江山难改本性难移的道理。特别是男女之间,以爱的名义让对方妥协让步,大多数人都会以失败告终。何况是受封建士大夫教育的徐令宜。你想去说服他违背他所受的教育,那简直是痴人说梦。她也知道,当感情凌驾于理智之上时,人可以一味的妥协、让步,甚至是卑微的地步。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在遇到那个心动的人时,所有的条件都形同虚设?

不过是看你对这个人的感情有多深而已!

十一娘想试着留住眼前的这个人。

以体贴、包容的心。就像他在她生病时能放下男女大防让刘医正给她扎针,在她生谨哥儿的生死关头放下家族责任让稳婆先救她的性命一样…

想到这些,她鼻子有点发酸。

头埋得更深了。

十一娘不想他再看自己的脸色行事。

“你,总是欺负我!”她紧紧地贴着他的身子。

徐令宜喜欢十一娘遇事时的理智,说话时的风趣,不一味地顺从,也不咄咄逼人的辩驳,甚至是在她坚持自己想法时在他面前玩弄的那些透着狡黠的小伎俩…闲暇时就喜欢和她厮混,喜欢看她在他面前或嗔怒或娇羞或气极败坏的模样儿。

闻言不由低声地笑,问她:“我怎么欺负你了?你可不能冤枉我”手却探了花溪间的那颗珍珠轻柔地捻搓起来。

如果是平时,十一娘就会娇嗔地推搡着他,又气又急地喊着“徐令宜”…可这一次,她娇吟一声,身子虽然紧紧地绷了起来,却喘息急促地吻了他胸前的茱萸。

温柔的唇,软软地贴着他炙热的肌肤,如油倒在了火苗上,身体“彭”地一声烧了起来。

他的手穿过如云般洒落在大红迎枕上的青丝捧了她的脑袋。

她如染了红霞般的脸仰起来,闭着的眼睛睫毛轻轻颤抖着。

“默言!”他把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

十一娘没有做声,只是脸更红色,敞开身体,主动地接纳了他的硕大…

徐令宜倒吸了口气,温柔却有些迫不急待地律动起来…

天色刚刚泛白,徐令宜就醒了。

十一娘赤裸着身子倦在他怀里,手下的肌肤如凝脂般细腻,他不由轻柔地磨挲了片刻。

感觉到有动静,她眼皮轻轻地动了动,眼睛到底没有睁开,嘟呶着喊了声“徐令宜”。

声音又细又小,像刚出声的小猫的叫声。

和在自己身下无力的呻吟一个声调。

徐令宜的嘴角翘成了一个愉悦的孤度,在她耳边低低地应了一声。

十一娘就朝着他怀里挪了挪,酣酣地睡了。

徐令宜起身半靠在床头,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拂着她云般洒落在大红底鲤鱼菊花锦枕上的青丝。

就这样,十一娘都没有醒。

徐令宜就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

十一娘每次倦极了或是在突然被吵醒,都会喊他的名声,得到他的应喏,又会沉沉地睡去。好像只要他在,他就能安心地睡觉,能把身边的所有事都托付给他。

想到这些,徐令宜不由望着她熟睡后表情安祥的脸发起呆来。

好像很久以前,她已经这样了…仔细想想…就是刚成亲的那会,她虽然不舒服,可从来没有害怕过自己…就是害怕,也只是害怕他要对她做的事,而不是害怕他…

心念转动间,他的微微一愣。

十一娘并不是那种只知道一味顺从的女子,可她却从来没有怀疑过她。要知道,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小院,他被元娘捉奸…

在她的眼里,他是个怎样的人呢?

徐令宜的手柔柔地抚着她的脸。

睡眠被打扰,十一娘秀眉微蹙,侧了侧脸。

徐令宜停止了抚摸。

十一娘的黛眉缓缓地舒展开来,嘴角绽出一个春花般娇柔的笑。

徐令宜不知道他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很喜欢昨天的十一娘。

突然间,她待他多了一分亲昵和信赖…不管他怎么做,做什么,她都只是颤巍巍地承受着…不像从前,一定要弄明白了,才会任他为所欲为。

念头闪过,他不由为她掖了掖本就掖得严严实实的被角。

目光无间就落在了她锁骨上他留下的紫红色烙印。

昨晚那淋漓尽致的欢愉如走马灯般,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里转起来。

他口干舌燥,喉节上下滑了滑,手开始顺着她优美的曲线游走…心里却想着家里有几本秘藏的春宫图…不知道收哪里了…有几副图他小时候看了血脉贲张…拿来和十一娘试一试…不知道会不会一脚把他给踹下床去…要是外面的丫鬟听到动静,只怕又会粉饰太平似地把他拉上床去…

十一娘粉脸带煞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儿就浮现在他的脑海。

忍不住就笑出声来,心里的执意更深。

“默言,默言!”索性在她耳边喊她。

十一娘被吵醒,睡眼惺忪地“嗯”了一声,徐令宜已进入了她的身体。

肿胀的感觉让她软软地吭了一声,眉头半晌才舒展开来。

心里有些模糊。

这是第三次还是第四次…

徐嗣谆来给母亲请安的时候,觉得屋里的气氛有些异样。

父亲和母亲虽然脸上都带着笑,可母亲的笑容却显得些僵硬,不像父亲的笑容,从眼角眉梢透出来,温和的像三月的春光。

徐嗣诫就拉了拉徐嗣谆的衣袖。

徐嗣谆很机灵地什么也没有问,回了父亲的话,就和徐嗣诫一起出了门。

“母亲病了!”徐嗣诫立刻对徐嗣谆道,“今天早上我去请安的时候还没有起来。”

徐嗣谆听着吓了一大跳:“那要不要紧?去请了大夫吗?”

徐嗣诫有些郁闷:“宋妈妈说不用请大夫,休息半天就好了!”又道,“你说,怎么有人病了不起大夫的!”

徐嗣谆想了半天,道:“要不,我们下了学去告诉祖母?母亲不好意思请大夫,祖母同意了,自然就没有什么顾忌了!”

徐嗣诫听着高兴起来:“对啊,我们去告诉祖母!”

第五百零八章

大人哪里知道小孩子的心思。

送走了两个孩子,十一娘打了个哈欠。

“给娘问了安回来睡个回笼觉好了。”徐令宜的表情淡淡的,听在十一娘的耳朵里却总觉得有淡淡的促狭之意。

她全当没听懂,大大方方地“嗯”了一声,懒懒地倚在了大迎枕上,却不知道自己的脸上飞起一道红云。

“大哥可决定了什么时候去吏部备报回翰林院了吗?”十一娘做出一副很意随的样子问道,“侯爷和大哥今天还有什么安排?”

她也好吩咐厨房里准备饭菜。

徐令宜眼中的笑意更浓,不敢再撩她,怕她恼羞成怒。

“说明天就去吏问。”他语气温和地道,“本来准备和振兴一起去王励那里坐坐的,结果振兴邀了金翰林,想顺问翰林院的情况,只有改天再说了!”

这样说来,罗振兴不准备在徐家吃午饭了。

十一娘笑道:“我还特意让人留了新麦,准备做荷叶饼吃。”

话音刚落,罗振兴来了。

十一娘忙起身将之前准备好的荷包递给了罗振兴:“听说哥哥房里进了新人,这是我的一点小意思!”

里面装了一对赤金一点滴的簪子,一对东珠珠花。

罗振兴笑着接了,徐令宜、十一娘一起去了太夫人那里请了安,回了弓弦胡同,徐令宜去了王励那里,十一娘刚回去歇息。

刚睡着,黄三奶奶来了。

她只得穿衣起床。

黄三奶奶从三夫人那边来。

她显得有些激动:“你们家三夫人真是…看着方家好说话,方家派人来量房子,她竟然有我把人领到三井胡同那边的院子去。”

女方来量了新房的尺寸后,就要开始请师傅打陪嫁的家具。把人领到三井胡同那边去量尺寸,方家的人只怕以为三井胡同那边是新房…前前后后几进院子,把屋子填满,只怕方家大小姐的那一万两陪嫁还不够,可要是不填满,不免让人觉得方大小姐的陪嫁有些寒酸。

十一娘也觉得有些过分。想了想,道:“那刘侍郎的夫人那边…”

黄三奶奶轻轻地摇了摇头:“说方大小姐自幼在方家太夫人身边长大。太夫人去世的时候,曾留下一笔丰厚的财产给大小姐做嫁妆。所以钱财方面,方家也不多计较。只怕和这位刘侍郎夫人说不通。”

可这样做总归是不妥当,传出去人家还以为徐家在诈媳妇的嫁妆。

“我看,不如把这话跟方家说明了。三井胡同那边是给勤哥儿的产业,新婚则设在永平侯府。让他们自己拿主意,看到哪边量尺寸。”

黄三奶奶叹气:“我也是这样想的──我做这种事,我可做不出来。”

十一娘只好笑着安抚她:“要不然,太夫人怎么会想着请姐姐出面──除了姐姐,还真没有人能担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