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没想到,少奶奶一吼,转瞬就见姑爷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她们还没来得及惊奇,就再次被新姑爷的模样弄得心软如丝,少奶奶也真是的,至于为着一点子事吓姑爷吗?瞧姑爷那样子多可怜啊,呀少奶奶这是要去做什么?不会打姑爷吧,瞧着姑爷好像很怕少奶奶呢。

锦娘还没走近冷华庭的轮椅,满儿和柳绿两个已经快步上前,一把拖住她:“少奶奶,不是说饿了吗?奴婢们这就帮您热粥去。”

那边四儿就很有眼力介地去推冷华庭的轮椅,好将他们两口子分开一点,才进门第一天呢,犯不着为了奴婢们吵嘴,少奶奶也真是的,就算姑爷有啥做得不对的,也不能当着奴婢们的面去吼姑爷啊,爷们可都是爱面子的。

锦娘见几个丫环们一个个生怕她怎么的了冷华庭的样子,不由很无力地瞪了冷华庭一眼,这厮真强啊,一装可怜就博了一群少女的同情心,竟然让自己的丫头们全站他那边去了,就不该为他心软的,哪天非得戳穿了这厮的真实面目就好。

满儿和柳绿两个将锦娘拖到小几边上坐下,那边珠儿和玉儿两个看了一阵热闹,这会子见少奶奶和二爷没闹了,两人早就去拿饭了。

两人吃了点东西,外面平儿和春红两个早就自己爬起来了,摸着摔肿的屁股一拐一拐地回了屋,在门边,看到冷峻的冷谦都是一凛,像看到恶神一样,撇到一边去,与冷谦离远一点。

冷华庭斜眼瞟了下平儿两个,见她们两都怯生生的,却拿眼偷腻自己,突然对她们两个灿然一笑,立时满室的花都失去了颜色,平儿和春红两个刚才被他吓破了胆,原是不敢再正眼看他的,这会子他忽然笑了,还笑得…那样美,一时又失了神,差点旧态复萌。

“两位姐姐长得可真美啊。”带着微微沙哑,带着磁性,如陈酿一样的芳香醉人心脾。

得他这一声姐姐,再加上他的赞美,春红和平儿觉得就算再摔一次,也值得了,一时,两个被晕呼得找不着北。

“少爷…少爷更美。”平儿毕竟年纪大点,把持得住一些,一脸通红,吱唔着说了句。

冷华庭立即脸一沉,对锦娘道:“这屋子里美人太多,看着晃眼,娘子,明儿让她们两个去院子外头扫地吧。”

锦娘一愣,瞪了眼瞧他,看他说得一本正经,不像是在装傻,想来他不喜欢别说他长得美吧,也是,再美的男人也不喜欢被人说的女气。

只好点了头,对平儿和春红道:“你们就在外面扫一个月的地吧。”

人是她的,如今她嫁进来了,就是这个院里的女主子,别说是自己陪嫁进来的丫环,就是珠儿和玉儿两个,也都得听她的调摆,让扫一个月也就是给冷华庭面子了。

冷华庭也听出她对自己的人颇有回护之意,便抿了抿嘴,没再说什么,让冷谦推了他去了书房。

平儿和春红两个一听,眼泪都快出来了,她们原先可是大丫头来的,去外院扫地,丢人不说,还从一等降为了三等,那怎么可以?还好,少奶奶说了,只是一个月,一个月后应该可以回来的,不由又松了口气,两眼还止不住的往冷华庭身上粘。

冷华庭一走,锦娘就沉了脸,坐到了正位上。

平儿几个知道少奶奶生了气,忙一个个小心翼翼的,闪着身想溜。

“今儿把这屋里的事给分派下,秀姑不在,你们几个便像无头苍蝇似的,做事乱糟糟的。”

在孙府里,锦娘很少这样斥责她们的,这会子珠儿和玉儿也在,原就失了面子的,再被锦娘一骂,更觉得没脸,一个一个都站好,低了头。

锦娘看她们都老实了,便又道:“以后,四儿和平儿两个专管着我屋里的事,秀姑是主管,有什么事拿主意就找秀姑,春红和柳绿两个轮着班管屋里的小丫头们,丫头们的衣服鞋袜啥的,都由你们两个领着做,四季该配的,给发的,都给弄齐整了。”

平儿听得一喜,心管爷罚了她,但少奶奶毕竟还是念着曾经在府里一起受过苦的情份,并没有外待她,四儿倒是没什么,只是觉得平儿有些变了,不似原来在府里时沉稳了,以为少奶奶会换了老实的满儿来替平儿的,没想到…

春红柳绿两个原就是大夫人给少奶奶的,本就没想过能得少奶奶的重用,不过,今儿看到了爷,爷长得可真是,真是太俊了,用俊都不能形容他的美,若是能天天近着身服侍爷,那…总是会有希望的。

少奶奶这个安排很合她们的意,虽然不如平儿和四儿两个能贴身服侍,但每日天还是有资格进屋里来,而且,还是一等的份位,月例倒比先前在府里时多了,当然很是高兴。

四人忙躬身谢了,站到了旁。

锦娘又看向满儿和丰儿,丰儿刚才也是被冷华庭的美貌煞到,不过,倒没有太过份的举动,满儿沉稳多了,看着实诚,“你们两个就轮着守夜吧,跟着四儿和平儿两个打下手,二等的月例。”

她们两被老太太送给锦娘之前,老太太就打好了底子的,说不许她们两个有小心思,好生地服侍着四姑娘,等将来她们大了,让四姑娘给她们两个寻个好去处,而且,放眼这屋里,也就她们两个长得逊色一点,就是有小心思,也要有那本钱吧,无才无貌,爷们也不会拿正眼挟她们,少奶奶能让她们跟在四儿平儿两个下手服侍着,她们也很满足了。

屋里有头脸的就只剩珠儿和玉儿两个了,锦娘也听说过,她们两是打小儿起就服侍冷华庭的,看来,她们必定也熟悉冷华庭的喜好,更加清楚他的真实面目,也是他信任的。

“珠儿,玉儿,你们两个仍做原来的事,只是,院里还有不少粗使婆子和洒扫的小丫头们,你们两个都熟,就帮我管着吧。”

珠儿玉儿听了,相视一眼,便恭敬地应了。

吩咐完后,锦娘让大家各做各事去,自己回了屋去秀姑整理今儿得的赏了。

东西都存放好了,只有那块黑玉让锦娘有些为难,她拿着那块玉好看了一阵,又对着光高高举起,左照右照的,以为能发现啥子秘密,正要收起,就见冷华庭自己推了轮椅回了屋。

“那里面不会藏一钱金子。”他似笑非笑地斜了眼看锦娘,讥讽道。

锦娘啐了他一口,懒得理他,拿着黑玉郑重地包好,想要放到箱子里去。

“但藏着金山!”后面又是一句讥笑的话。

锦娘听得差点绊了脚,转头惊讶地看他,“金山?”

“没想到,他会舍得把黑玉令交到你的手里,还是当着所有亲戚们的面,看来,他还真的很中意你啊。”冷华庭推了轮子到床边,冷笑着说道。

“有什么不对吗?”锦娘忍不住就去帮他推了一把,那轮子太笨了,他的手推着轮子时,她看见了他手掌上厚厚的茧。

“没有,没啥不对,不过,找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收了就是,别到时,金山没挖到,倒被人偷了,反倒要我跟着你赔,那我可不干的。”冷华庭任她帮自己推着,仍是冷声冷气的。

锦娘一听,更觉得这块玉不简单,先前在大厅里时,就引得好多人关注,莫不是这块黑玉里真藏着金山呢,或许,里面有藏宝图?

她看多了武侠小说,免不了就会八卦地想,但更觉得这块玉烫手了,也是的,这块玉可能代表某种权力或是财富,王爷即是要传给她,为何不私下地传呢,当着那么多亲族的面,被人觊觎了怎么办?

“相公,要不你收着吧,别哪天真被偷了。”锦娘拿了玉递给冷华庭。

冷华庭眉毛一扬,黑墨般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你不想要?拿着它保不齐就是拿到了座金山呢?”

“钱嘛,够用就行,太多了招人忌,再说了,你不是我相公么?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当然也是我的,你拿着也一样。”锦娘没心没肺地笑着说道。

冷华庭听了就凝了眼,瞳仁变得更黑了,半晌才勾了唇笑道:“样子真丑啊,只是…”

丫丫的,又说我丑,你美了不起啊,锦娘被他说得心火一冒,正要回骂,就听他悠悠地说道:“很可爱…”

锦娘一口气又被他的话给咽了回去,堵在心里别扭着,上不得下不得,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不由憋红了脸,瞪着他,将那黑玉往他怀里一塞,扭头去收拾东西了。

“娘子,你又生气了么?”他的语调又变得怯怯的了,还带着股撒娇的味道。

锦娘不由火气更盛,也不转头,嗡声嗡气地说道:“妾身丑呢,配不上妖孽相公,别叫娘子啊,怕恶心死你。”

她一高兴时,就我呀我的,忘了在他面前的自称,这一生气,又叫回妾身了,也只有她一个人敢当着他的面叫他妖孽,记得十三岁那年,大哥的最宠的通房也是骂他妖孽,他当着大哥的面,让冷谦割了那女人的舌头,最有意思的是,大哥竟然不气反笑,那笑容…让他很恶心。

不过,从此后,王府里的人都不敢当着他面说他美,或是骂他长得女气了。

“就算恶心,我也会忍个两三天的,再丑,看看就习惯了啊,娘…子。”冷华庭恶作剧的,故意拖长了声音叫她。

锦娘知道斗不过他,当他的话是耳边风,吹过就好,仍是做着自己的事,不理他。

冷华庭笑了笑,推着轮椅将黑玉递回给她,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好生收着吧,他既是给你,就是相信你能保管好它的。”

锦娘便接了过来,想了想拿了根线穿了,戴在脖子上,自己天天守着,总不会在府里还有人来抢吧。

冷华庭打了呵欠,全身一阵乏力,微皱了眉,心道,不会这会子发作了吧,不行,得快些到床上去。

心里一急,手推空了轮子,身子就往前面一歪,扑在锦娘身上。

锦娘以为他又在恶作剧,不由气恼地将身子一偏,冷华庭便摔在了地上,她回过头时,就看到他脸痛苦地皱成了一团,双目泛红,两手紧紧抱着双腿,倦缩在一起。

锦娘魂都吓出来了,忙去扶他:“相公,相公,你这是怎么了?”

冷华庭强留着意志,微睁了眼,就看见锦娘一脸的急切,想笑,却笑不出来,“扶…扶我上床。”腿上的痛很快就会漫至全身,而且越来越烧了,必须上床去。

锦娘吃力地扶他,问道:“要不要叫冷谦来?”

冷谦刚才去了王爷那了,一会子哪里能回来,外面的人,他一个也信不过,他们…以为他的毒都被逼到双腿上去了,不会再有性命危险,若是知道,他每隔一个月还会发一次,会不会再对他加把子力气,下手让他死了干净呢?

“扶我上床。”他很吃力地说道,手攀着锦娘的肩,锦娘也拼了命地将他往床上拖,好在并不远,不然他一米八的个头,压在她不到一米六的身板上,还真是吃不消。

到了床边,冷华庭再也控制不住,身子一软,连带着锦娘一起滚到了床上,神志开始涣散。

锦娘被他重重地压在身下,翻不得身,只好奋力支起脚去顶开他。

冷华庭眸子已呈妖异的红色,浑身发烧,四肢不停地抖动,身子也开始抽筋,那样子,好像前世看到了羊颠疯啊,锦娘好害怕他会咬着自己的舌头,虽然这厮嘴毒得很,但声音好听,成了哑巴可不好,慌忙中,拿了自己的帕子就往他嘴里塞,回身就想出去叫人。

衣襟却被他死死地拽着,揪成团抓在手里,虚弱地对她摇着头。

锦娘心里了怔,他…不想让人知道他在发病?

立即便问他:“可有药?”

冷华庭又摇了摇头,锦娘想着自己还堵着他的嘴,忙扯了帕子,就听冷华庭道:“你走开,除了…除了阿谦,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这次发作得突然,虽然他并不相信她,也更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这副模样,可是,如今除了她,再没第二个人在,只能让她守着门了。

他身上触手烫人,应该是高烧了,也不知这是什么病,看着又不像羊颠疯了,羊颠疯会吐白沫子,不会发烧,锦娘不由慌了神,高烧过四十二度就会死人的,又不许叫人来救,这可怎么办?她一点也没有当寡妇的兴趣,再说,这么美的妖孽啊,死了多可惜。

将两屋纱帐都放下,锦娘稳了稳神,想着昨夜的交杯酒,他们两都没喝,应该会有一壶吧。

床上冷华庭还在抽抽着,脸色通红,更显得妖魅了,倒是没有乱动,也没发出声音,只是死死地咬着牙,看来已经痛苦到了极至,这怪物却是连哼一声都不肯,够倔的。

锦娘跑去拿了那壶酒,却看到有一大坛,立即搬了来放在床头,伸手就去撕他的衣,他还有一些意志,不解地想要挥开她的手,锦娘拍的一下打掉,说道:“我给你降体温,不然,你会烧死的。”

说着用力一扯,袍子的盘扣就开了,锦娘拼命地将他的胸衣扯开,拿了帕子沾着酒就往他身上擦,还有额头上,看他的衣服难得脱下,干脆搬了酒坛子往他身上淋,一时屋里酒香四溢,锦娘却在想着,也不知道这酒的度数如何,若是有酒精就好,酒精是最能带走体温的。

他浑身都被她用浇湿,一坛不够,她又去找,好在屋里好酒不少,备着她们新婚用的呢,倒了两坛酒,才浇透了,冷华庭被她用浇灌着,头发都是湿的,不过,身上逐渐清凉,确实好过了许多,那一阵阵抽搐的痛苦也减轻了不少,等到疼痛稍减,眼睛也没烧得那么红了,他便翻身坐起,用手搬着腿盘起,手上掐了一诀,开始运气,想要将毒素压回腿部。

锦娘看他很自己坐起来了,不由微微松了口气,静静地站在一旁守着,看他身上渐渐升起一团白气,想来,是用功发力,酒水蒸发的效果吧。

约摸半个时辰过去,冷华庭终于收了手,整个人如脱力了一般,倒在了床上,锦娘忙扑过去看,却触到一双晶亮的眸子,幽幽如深潭一般,像是带着魔力的旋涡,又如卷起的海啸,想要将她的灵魂吞噬一般,锦娘不由又痴了。

“谢谢你。”声音带着倦意,却也有些慵懒,他突然变得客气,锦娘倒有些不适应,也有点不自在,正想要说些什么,他又道:“虽然又丑又笨,不过,还是有些用处的。”

锦娘都无力了,也懒得气,到自己嫁妆出给他翻衣服,新房里的他原来的物什她都不知道摆在哪里,幸好自己临嫁时给他做了几身,只是不知道合不合身。

找了一套藏青色厚缎面的夹袍,上绣青竹反针绣,压了金线,又拿了身棉掺丝作的中衣,锦娘在前世最是喜欢纯棉的料子做内衣,吸汗又透气,但王族世家里却把棉衣看成粗俗的物品,是上不得台面的,其实,棉掺一丝后,即滑又透气,穿着更舒服啊。

又打了盆水,洗了棉巾子给冷华庭擦身子。

衣服拿着放在床头,冷华庭在床上闭目休息,每一次发作都差不多要抽干他全身的力气,要好一会子才能缓过劲来,不过,今天这一回倒是让这丫头给整得比以往少了半个时辰的样子,倒还有些精神,不然,早晕睡过去了。

这会子看她又是翻衣服又是打水的,其实,他身上的衣服早就蒸干了,只是还留着些酒气,也不太舒服,他原就是个特爱干净的,身上有不得半点不洁,锦娘拿了酒来洒在他身上,若不是在病中,他肯定是要发彪的。

第五十九章

锦娘把东西准备齐整后,便挂起了纱帐,伸手帮冷华庭脱衣服。

冷华庭猛地揪住自己的领子,红了脸,眼神有些躲闪,冲口喝道:“你干什么?”

锦娘一怔,以为他又在装纯洁,被他骗过太多次了,实在没心思理会,刚才那一阵子,她也是累出一身汗,只想早些帮他弄妥当了,自己也可以休息会儿。

不理他,继续去解他的领扣。

“你…你这女人,真是…真是。”冷华庭的脸比红得像开得浓妍的山茶花,眼神有些发飘,有点不敢看锦娘。

锦娘恼了,喝道:“换衣,又不强奸你,装什么装?”这厮真是,又不拿奥斯文卡金奖,咋这么会演呢。

“你…你…不知羞。”冷华庭的脸红得快沁得出水粉来,一双水雾蒙蒙的凤眸波光流转,身子向床里移去。

锦娘气得将衣服拿来的衣服往他身上一摔,自己冲到一旁去了:“你丫的,我不知羞,那你自己换好了,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锦娘走后,冷华庭轻舒了一口气,心里有些愧意,偷偷瞄了瞄帐外的锦娘,口里却仍嘀咕:“真是粗俗,哪里像是大家闺秀出身的。”

锦娘气得当耳边风,扭过头去不理他。

冷华庭快速地换着衣服,虽然…好吧,他是害羞,但也没到这个地步,只是每次自己发病后,皮肤就会出现如树纹一样的印子,得一两天才能消退,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丑态,她…其实很喜欢自己的外貌上的吧,刚才她伸手那一瞬,他突然就很在乎自己在她心里的印象了,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以前他最不喜欢的就是人家说他长得比女人还美,如今却怕个女会认为他不美,他自己都认为自己不可思议了。那两日,锦娘与冷华庭晚上虽是同床共枕,却相安无事,锦娘不想太早成人,而冷华庭则是不想让锦娘看到自己身上的花纹,再说,锦娘也总觉得,没有爱就同房,实在在心里有点不能接受,她可是有着现代灵魂的人,认为只有相爱的人,才能一起做那件事,不然,与个牲畜又有何异?

那日,王妃又遣了王妈妈来,冷华庭刚好也起了,正在正屋用早饭,锦娘坐在小几对面,正夹了个小汤包咬了一口,听得屋里的小丫头晴儿禀报:“二少爷,二少奶奶,王妈妈来了。”

锦娘一口包子差点就噎住了喉,瞪了眼看外头。

那边冷华庭见了就舀了碗汤给她,轻笑道:“你是小孩子么?东西都不会吃,都哽两回了。”

锦娘端过汤,喝了一口,才咽了下去,想起新婚之夜自己偷吃哽住时,也是他端了茶给他,只是这厮明明是好意,为何说出来的话那样讨厌呢?

白了他一眼,锦娘赶紧起身,亲自迎了出去。

晴儿打了帘子,王妈妈就进来了,“老奴给二少爷,二少奶奶请安,正吃着呢?”白皙的胖脸上是讨喜的笑。

锦娘忙让四儿去摆绣凳,笑着回道:“是类,妈妈可曾用过了?要不要再用一点?今儿的汤包好鲜香的。”

王妈妈听了忙摆手,说道:“奴婢用过了,多谢二少奶奶。”

平儿沏了茶上来,王妈妈就喝了一口,放在边上的几子上,眼睛在锦娘和冷华庭的身上来回地溜了一遍,却没说话。

锦娘心里就打起了鼓,脸也跟着红了起来,无语地看了眼冷华庭,那位正老实在在的吃着自己的,王妈妈来了,他眼都没抬一下,就是王妈妈请安时,他也没吱声,典型地装聋卖哑。

王妈妈既不开口,锦娘也正好不说那事,又不好冷落了王妈妈,便跟着扯三扯四,问些七七八八的东西。

王妈妈坐了一会子,便起了身,却没说要走,锦娘只好让秀姑陪着,王妈妈倒是对秀姑很热络,问了秀姑一些家里的事,谈到秀姑的儿子。

“…在少奶奶铺子里倒是不错的,不过,那毕竟是在外头,若是能在府里,就在爷的身边,倒是有前途一些,我那二小子就是跟着王爷身边呢,如今也得了王爷的眼,打算着,今年给他娶一房媳妇去。”

这话正勾起了秀姑的心事,她儿子也有十八了,早到了成亲的年龄,却因父亲早死,秀姑又一直侍候锦娘这个不招待见的庶女,自己又是个老实的,没寻着好差事,家境可想而知,相府里有头脸点的丫头,没有相得中他的,太差的,秀姑又不愿意,就这样高不成低不就地拖着,急死秀姑了,听王妈妈这样一说,心里就活动了起来。

“我那儿子笨太实诚了,就怕得不着爷们的眼…又是初来咋到的,哪能一下子就寻得着好差事啊。”秀姑话说得无奈,却是一脸的期待。

王妈妈看着眼里心里就有了谱,笑道:“好差事是有的,只是,得看看人再说,前儿我听我那儿子说,回事处正缺个人呢,府里不少人托了关系去找,快打破头了。”

秀姑一听,眼都亮了,回事处可是油水多的差事,以前在相府时,能去那里的,大多是大夫人陪嫁的几房人,再就是老太太身边孙妈妈,杜妈妈几个屋里的,分别个也没有份,听说,光每日里打赏的银子都有好几两,够得上秀姑一月的月钱了,相府虽大,但怎么着也比不过简亲王府的,若是…

“那很多人争啊,哪有我那傻小子的份,我也是才来,人都认不全呢,没那个本事啊。”秀姑故意说着难处。

王妈妈因此便附在秀姑耳朵边上嘀咕:“谁不知道你是二少奶奶身边的红人啊,不知道去求求那位?听说打小儿就是你带大的,怎么着也是奶兄呢,一定会帮的。”

秀姑听了就有些为难,她可不想一来就给锦娘添麻烦,锦娘自个都没站住脚呢,哪能这么快就为了她的事去求人?

王妈妈见了便点了点头,扯了秀姑到一边去,“唉,我也看你是实诚人才说呢,你想啊,王妃可是最心疼二少爷的,如今二少奶奶又得了二少爷的心,王妃当然也跟着喜欢二少奶奶了,你若是怕为难了二少奶奶,那我帮你求了王妃去。”

秀姑就睁大了眼睛看着王妈妈,她们两见面也不过两次,还没深交到能帮如此大忙的份上,她…为何这么好心?

王妈妈可是府里的老人,早活成精了,一见秀姑的眼色便知其意,讪笑了笑道:“也不怕告诉你,王妃最在乎的你也该看得出来,可是二少爷又是那样…一个人,当然就想在二少奶奶这里下点子功夫了,可又毕竟是婆婆,有啥事也不好当面去说啥,若是你能…”

秀姑终于知道了王妈妈的意思,不由寻思起来,其实王妃看着也是挺和善的,不像是个厉害的婆婆,不过就是想了解下二少爷小两口的一点子私事罢了,就是透了,也只是透给了王妃,不会对她们有害,这么一想,心就动了,正要开口应了,就听二少爷在那边喊:“娘子,我要去园子里,你推了我去。”

秀姑便顿住了话,看了过去,只见二少爷目光冷冷地看过来,美丽的凤目里挟了层阴戾,秀姑心中一凛,以前她也听锦娘说过,二少爷可是有功夫人,刚才自己与王妈妈的对话怕是已经听到了,不由红了脸,讪讪地对王妈妈道,“是啊,王妃的想着二少爷和二少奶奶的心那定是没话说的,我也很想帮着王妃呢,只是,我那儿子啊,太木呐了,去回事房,不太好,若王妃真让他去了,办错了差事,那还不得丢了王妃的脸?更丢了二少奶奶的脸呢,我如今最要紧的就是巴着二少奶奶,可不能有半点的差处儿让她没脸,您说是这个理儿不?”

王妈妈脸上的笑就有些挂不住了,她看了冷华庭一眼,心里就叹了口气,王妃的心啊,什么时候二少爷才能懂呢?

摇一摇头,对秀姑道:“正是这个理呢,别说,大妹子你还真是个不错的,不过,既然进得一个府里来了,以后就是一家人,您儿子,就是不去回事处,也应该有个好地儿去的。”

说完后,便笑着上了前,对锦娘道:“二少奶奶,才奴婢来时,王妃说了,请二少奶奶得了空就去一趟。”

锦娘忙笑着应了:“还请妈妈回了王妃,锦娘先陪相公在园子里转转,一会子就去。”

王妈妈笑着应了,却没有转身出去,而是对一直在边个侍候着的珠儿使了个眼色。

珠儿看了眼冷华庭,迟疑了下,还是对锦娘道,“二少奶奶,您有事的话,奴婢去送送王妈妈好了。”

锦娘听了便点了点头。

自己推着冷华庭出了屋子,进了穿堂,好在这屋子里的高门槛儿早就削平了的,轮椅进出也方便得很,不然,以锦娘那小身板儿,还真推不出冷华庭。

穿堂里,冷谦早就候着,今儿二少爷和二少奶奶出来得比平日晚了些,他在这里等了小半个时辰了,忙过来去接二少奶奶手里的扶手。

冷华庭却道,“阿谦,你只须送了我出去就行。”

冷谦便连椅带人一齐抱了出去。

锦娘在后面跟着,椅子一落地,便很自觉地走过去接了,冷谦便闪到了一边,静静地跟在后面不远处。

屋里,珠儿将王妈妈送到穿堂外,前后左右看了看,见各人都忙着自己的事,便附近王妈妈耳边道:“没呢,我这几日都仔细着,那床单都是干干净净的。”

王妈妈一听,便皱了眉,小声道:“二少奶奶年岁小,不太懂事是有的,你仔细着点身边那起子人,有几个看着不太对付,就是二少爷要收人,也得王妃看中了的才行。”

珠儿听了脸上微微有些不自在,老实地应了,将王妈妈送了出去。锦娘推着冷华庭在园子里散着步,初冬的天气有点寒,瑟瑟的风吹在脸上,有些像冰刀子,好在身上穿得厚厚的,只是手冷,她便将袖子扯长了些,手笼进袖子里,卷着衣袖去推轮椅。

低下头,却见冷华庭绝美的脸,冻得红扑扑的,眼神悠长,一副心不焉的样子,穿着自己那天给他换的藏青色长袍,这厮那天穿上时,还说做工太差,色调老气,可偏偏穿上后,连着几天也不肯换,明明就很喜欢的嘛,偏要嘴臭,就不肯说句好听的来。

一人一椅,随意地在园子里走着,因着天冷,府里大多都躲进屋里了,偶尔遇到一个洒扫的丫头,也只是远远地看着,不敢过来给他们行礼啥的,两个人都静静的,没人说话,却也不觉沉寂,到了一处亭子前,锦娘有些累了,将轮椅停下,自己坐到一旁的石凳上,搓着两只手,都快冻僵了,又开始看着轮椅下的轮子发呆,太难推了,总要能改进了才好。

冷华庭见她突然停了,也不问过他,就那样自在地坐在一旁,看着自己的轮椅发呆,小脸冻得有些发紫,眼睛却是极亮,滴溜溜地转着,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他嘴角一勾,突然就伸了手去将她往怀里一扯。

锦娘猝不及防,身子一歪,被他带到了怀里,吓得就要叫,他了身,温热的鼻息喷进她领子里,笑道:“又不是第一次抱了,记得上一次你还很喜欢呢。”

锦娘就想起在宁王府那棵大树上的事来,不由怒火中烧,抬了眼看着他咬牙切齿道:“亏你还记得呢,那次差点吓死我,死妖孽,总有一天我得治你一回。”

冷华庭听了竟哈哈大笑,伸手捏住她的耳朵,轻轻揉着,嘴里却道:“想治我?行啊,就看你有这本事没。”却是揉完锦娘一只耳朵后,又去捏了她另一只,接着揉。

耳朵上传来温热酥痒的感觉,很舒服,也开始发热,他的动作太过轻柔,就像在抚摸一件心爱工艺品,顺着耳廓往外揉,先前锦娘只以为他又在逗弄自己,渐渐耳朵传来的热度让她觉得很舒服,也就懒得挣扎,干脆趴在他怀里寐着,他的胸膛结实而温暖,帮她挡住了寒风,让她有种昏然入睡的感觉。

“锦娘…”朦胧中,听到他在叫她,锦娘微眯了眼,就见他墨玉般的眸子,一丝温柔渐渐荡漾开来,下意识地“嗯”了声。

“你嫌弃我是瘸子吗?”他又问了句。

他的声音很轻,像在飘着一样,如歌一样动听,锦娘开始没在意,半晌才回过神他是在说什么,立即睁大了眼。

许是她那片刻的迟疑让他介意了,锦娘见他美丽的凤眼微黯了下来,里面挟了丝伤痛和自卑,虽然都只是一瞬即逝,但锦娘还是捕捉到了,她猛地从他怀里坐起,清亮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觉得你是瘸子吗?”

冷华庭听得一怔,他的腿是残的,那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可是,他从未就此屈服过,他从不肯承认自己是残疾,就算是真残了又怎么样,他一直心高气傲,对别人的怜悯和轻视向来不屑一顾,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医好自己,而且,也能找出那个暗害他的人,将自己的痛苦十倍奉还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