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一扬声,便进来两个身强力壮的小厮,好生将冷华堂扶着,架起来,搀了下去。

二老爷眼里含着丝怒火和心痛,一直目送冷华堂的离开,见上官枚还楞在堂里,便不满地轻喝了一声:“世子妃怎么还不快快去照料堂儿。”

上官枚听得一怔,回过神来也顾不得再行礼啥的,忙跟着追了出去。

王爷却是更加气闷,老二可真是越发的管得宽了啊,自家儿媳要他来大小声?哼,不过到底还是担心冷华堂,刚才气急之下下手也太重了,怕是真伤着了。

冷华堂夫妻走后,二老爷也不客气,在一旁下首的椅子上坐下,微一沉吟,便开口道:“王兄竟是何事要发如此雷霆之火?”

王爷冷哼一声道:“倒是不知老二你是如何知道我在打他的,如今想来,你这个做叔叔的,倒是比我这个父亲更为关心他呢。”

二老爷一听他话里有话,忙笑了笑道:“我哪里知道你在打他,不过正好过来找王兄有事相商,刚巧碰上了而已。”

“是啊,真巧呢,不知那孽子在外面寻死觅活之时,老二爷会不会也是凑巧知道了,我就纳闷了,他既是在外养伤,老二你为何不送个口迅来府里,也让枚儿和府里几个人安安心啊。”

二老爷听得一怔,他不知道王爷怎么会得知冷华堂是在外面养伤一事的,不是说好了,是与宁王世子一同喝酒胡混的么?怎么…也不知他究竟是如何回还的,一时,他儒雅俊秀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目光微闪一闪道:“唉,还不是怕王兄你知道了会生气罚他,这孩子,有时还真是胡涂啊,你说他一个好好的世子,怎么能为了一丁点子事去寻死觅活呢,王兄,你平日里还是对他关心太少啊。”

王爷听了更气,冷讽道:“那是,我这个做父亲的真不如你这个叔叔,他在外面胡闹,我这个正经的父亲不知,你却是一清二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他亲爹呢。”

二老爷原正端了茶在喝,听得这一句,一口热茶便呛到了喉咙里,不由连连咳嗽了起来,半晌,他才止了咳,放下茶杯,皱了眉头对王爷道:“王兄今日怕是气还没顺吧,说话总是阴阳怪气的,你自来便一颗心思全扑在了庭儿身上,几时好生地关心过他,他怎么着也是将来的简亲王,你忍心看他的心性越发的孤僻下去?哪一天又变成庭儿这副模样了,你才开心?哼,你若是怪我对他关心太多,最多以后我少与堂儿来往便是。”

说着,站起身来便要走,王爷也不拦他,却是冷笑道:“老二你也别气,我方才还对他道,若他再不争气,干脆将那世子之位给了你家轩儿算了,也省得他一天到晚将患得患失的,做不下半点子正经事。”

二老爷的身子一僵,楞怔地转过身来,嘴角牵出一抹讥笑:“王兄,轩儿可没这福份,你还是好生待了堂儿吧,别一个儿子毁了,另一个儿子又保不住就是,我一片好心帮你…你不感激也就罢了,竟还拿这话来寒碜我。”

王爷听他这话说得也还有几分道理,也不想将两人关系太僵在明面上,便微笑着转了口:“不是说有事与我商议么?怎么又不说了。”

二老爷便也回了身,重新坐回椅子上,看了锦娘和冷华庭一眼道:“还是去书房商议吧,这里不太方便。”

王爷一听又不高兴了,哼,若眼前是堂儿夫妻,他定然不会说这话的,小庭根本不是傻子,有些事情,让他听听也好,你想避开他,我偏不让。

“说吧,这一屋子全是自己家人,堂儿是你侄儿,庭儿也是啊。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就是。”王爷一副不耐的样子对二老爷说道。

二老爷听王爷这话又是有点找茬之意,只好免强笑道:“唉,王兄啊,堂儿也只是一时胡涂,你就别再生气了,庭儿也是好孩子,只是…他性子还是有些…唉,不说这个,你说得也对,都是一家子呢,你又将那墨玉给了庭儿媳妇,让他们听听也是应该的。”

王爷一听这话倒认真了起来,坐直了身子道:“你今儿来是为了墨玉之事?”

二老爷回道:“是啊,今儿户部收到了北方的急报,说是北方冬旱,小麦颗粒无收,王兄也知道,夏时南方遭了大水,淮扬两岸也是淹没了不少良田,又冲倒民宅无数,户部拨了大量的银钱去救灾了,如今库里可真没多少银两能拿得出来了,皇上的意思怕是要动那里的钱救急呢。”

王爷听了也是剑眉紧锁起来,沉吟了一会子道:“即是朝庭有急用,动那里的钱也是应该的,只是,今年该上交的早就交上去了…对了,这急报是今儿发来的?”

“八百里加急送到的,说是那边有人在闹事了,是直接送进宫里头的,皇上看了就摔了折子,大发雷霆,一会子怕是宣诏的旨意就要下了,王兄还是快些进宫去吧,我也是在路上遇到了那送信之人,因是有一份便是送到户部的,所以才提前来支会一声,哎呀,才见你打堂儿,心里一急,倒把这事给弄后头去了。”二老爷回道。

王爷一听,也急了,忙站起身来对二老爷道:“那我先去着了朝服,此事还真得早作准备才是。”

说着便去了内屋,王妃也跟着进去服侍他。

锦娘听了便对那墨玉又有了些了解,怕是掌管某个商队或者某个赚钱的基地啥的吧,或者,简亲王府原是大锦朝里最大的皇商,管着盐铁专买呢,若真是那样,那墨玉还真是块宝贝呢,那可是连着座金山啊,怪不得她进门没多久,冷华庭便让她好生收着,说指不得就挖到了一座金山。

这样一想,她突然觉得开那铺子啥的真是没意思啊,那墨玉就在自己手上,掌着那一座金山去赚什么小钱,真是没眼光啊,没眼光,一转头,看到自家相公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眼里露出一丝鼓励和信任之色,她不由脸一红,这厮可真是厉害,自己稍微一个眼神,一个脸色,他便能将自己的心事猜出个七八分来,嗯哼,以后还得多操练操练心机,总不能让他看得太透了去。

正想着,就见他突然横了眼,对着她翻了个大白眼,看得她一怔,不由拿了帕子去试额头并不存在的汗,又被这厮看出来了呢。

一会子王爷出了来,与二老爷一起出了门,到了门外,二老爷却道:“王兄自去吧,我这身份可没有进南书房的资格呢。”

王爷也没说什么,转身便走了,二老爷心急火燎地去了世子妃院子里。

上官枚早使了人去请了御医,只是这会子还没到府里来。

冷华堂软软无力地趴在床上,背上火辣辣地痛,上官枚正一边掉着眼泪,一边帮他脱去外头那件锦袄,幸亏是冬天,穿得厚,不然,只怕会打得皮开肉绽,王爷也太心狠了些,不成,不能再让锦娘夫妻联合着王妃一起欺负自己和相公了,明儿必须到太子妃宫里头去,得让太子妃给王爷施些压才是,凭什么王妃不在家,当家的要是那个小妇养的孙锦娘?

她相信!太子妃一定会给自己做这个主的。

衣服下面是一条条肿得老高的伤痕,隔着厚厚的冬衣,仍有不少伤痕带了血丝,上官枚见了眼泪扑扑簌簌直掉,二老爷看着也触目惊心,对一旁伤心痛哭的上官枚道,“你二婶那有上好的伤药,你使个人…哦,要么你自己过府去拿吧,那是我前儿在一朋友那得的,原是西凉国那边过来的,比一般的伤药见效快。”

上官枚哪里肯离开冷华堂,谢了声二老爷,便要打发了人去找二太太讨去,床上的冷华堂听了就回过头来,虚弱地对她说道:“娘子,烦劳你亲自去一趟,那东西怕是希罕,二婶子不一定肯给呢。”

上官枚听得楞了楞,再一看二老爷眼里那焦急忧伤的神情,便明白,或许他二人有话要说,想要支开自己吧,心里微感不豫,转身出去了。

“怎会如此不小心,竟让王爷发现你手上之伤了?”上官枚一走,二老爷便沉声问道。

冷华堂微撑了身子,扭过头说道:“没法子,小庭突然发疯,将那一碗茶水全泼我左手上了。”

二老爷听了目光闪烁了起来。沉思了一会子,皱了眉问道:“你猜,那日伤你之人可是小庭?”

冷华堂听得一震,差点就自床上爬了起来:“不可能吧,小庭的腿可是不能走的,最多就是能站一下,听说站一会子都会满头大汗,锥心刺骨地痛呢,都病了那么些年,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好了,前儿小轩送了药过去,说是吃了,但不见成效,可能又停了药,但绝不可能就好了。”

“你以后少指派着小轩做事,我不想他掺合呢,那孩子,就是我也不懂他的心思,别哪天出了啥漏子就好,如今看来你父王是对你起了疑心了,所以,你千万要小心又小心,不能再错一丁点儿。”二老爷听了便说道。

冷华堂听了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道:“二叔,城东那铺子真由得了三叔胡来么?怕是真会败了去呢,您说的那墨玉啥的,父王又给了孙锦娘,难道我接府时,就给我一个空架子承继了么?父王也是忒偏心眼了些。”

二老爷听得眼一眯,星眸里带着一丝戾色,却也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气愤:“你这孩子,你若承了爵,就是以后的简亲王,那时,整个王府都是你说了算,只要是属于简亲王府里,想要什么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冷华庭一听也对,又趴伏了下去,二老爷看着就气:“你说你在练功的紧要关头去杀那丫头做什么,差点被人抓住不说,还…你呀,以后做事可得思虑周到了再动手,小庭身边可是有不少高手的,只是那日之人,功力与我在伯仲之间,在府里可不多见。”

冷华堂了连声应是,却又两眼闪烁地看着二老爷问道:“二叔,这心法虽能龟息了内力,却太是麻烦,每用一次龟息之法,便得有几天功力不能恢复,不然,我也不会那样轻易就让那人拿了,唉,也确实是思虑不周,原想着不过是个丫头而已,哪能就有人护着了,如今也不知道那丫头去了何处,还有大舅也失去了踪迹,只怕是…有人真怀疑小庭的脚是被人下了毒,动了手脚,正在查呢,那两个人,可真不能留,他们知道不少咱们的秘密,得想法子除掉他们才是。”

二老爷沉吟着,半晌才道:“你且先养好伤再说,原就是失了血的,如今再这样一伤,你那功力定是会受影响,过几日好了,得勤加苦练才是,那龟息之法虽是麻烦,却可以保命的,你以后少自己行动些,有什么都该与我商量了再去做…嗯,侄媳要来了,我也不便留得太久,你父王说话酸不拉叽的,像是生怕我抢了你这个儿子似的,放心吧,小庭一日不得康复,你的地位一日就不会动摇,只是…小庭是个麻烦,还有个女子,看着不打眼,怕是不少事情全是她弄出来的,可真得想个一了百了的法子算了,省下多少心啊。”说着,眼里狠戾之色更浓了。

冷华堂听得一怔,心里一急,冲口便道:“二叔,不要杀害小庭,他…他毕竟是我的亲兄弟,只要他没有威胁…二叔,求求你了,至于那个孙锦娘嘛,您大可以多动些手脚,最多死了后,给小庭再娶一房回来就是。”

二老爷听得气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别以为我不清楚你的心思,赶紧地让世子妃生个儿子是正经,有了儿子,你的地位才会更加稳妥呢。”说着,那边上官枚已经回了,二老爷便转身走了。

上官枚二老爷要走,忙道:“二叔,那药没拿着,二婶子像是病了,在床上痛得厉害呢,您快回去瞧瞧吧。”

二老爷听得一噤,说道:“好好儿的,怎么会突然病了,不是只伤了头么?”

“这个枚儿可不知道,方才去时还好,二婶子原是要起身给侄媳拿药的,突然就说肚子痛,满头是汗了,侄媳就忙过来给您报信来了。”上官枚急急地说道。

二老爷一听这话,再不迟疑,疾步回去了。

一回屋里,就见二太太正躺在床上哼哼着,脸都皱成一团了,看来,定是痛得紧,忙过去搭了脉探,只见脉息混乱,竟像是有中毒之兆,不由一惊,忙问跟着的丫环,“可是请了医?”

“回二老爷的话,早使了人去了,这会子怕是还在路上。”一个丫头低了头答道。

二老爷听了心里稍安,轻柔地扶了二太太,在她身后垫了个大迎枕,拿了帕子拭她头上的汗珠,柔声问道:“可是吃错了什么东西,怎么会突然就中了毒呢?”

二太太此时腹痛如绞,哪里还能答得出话来,好一阵才稍微松乏了些,开口道:“你…你自去管那边去,还来看我作甚,我被那小畜牲砸了头,你可有言语半句,什么都…都忍气吞声…只对堂儿好…哼…让我痛死不是更遂了你的心意?”

二老爷听了便讪讪道:“娘子说什么傻话呢,小庭那就是个半傻子,你跟他计较作甚,对堂儿好,不过也是他承了爵后,能对咱们更有用一些,若是能将那墨玉抢过来给轩儿,咱们东府也不用总低头看那边的脸色了,你说是吧。”

又是一阵如刀绞般的疼痛袭来,二太太不再说话,又捂着肚子倦成了一团去,一时,太医来了,给二太太诊了脉,还真是中毒了,又开了解毒的方子,喝过药后,二太太才松活着歇下了。

二老爷便让人将二太太用过的吃食便拿了上来,让太医帮着查验,太医一一验过,并未发现有毒,二老爷虽是疑虑,确也无法可解。

到了第二日,二太太人清醒了不少,便将屋里的丫环婆子集在了一起,一个一个的查问了一遍,还真没发现有可疑之事,最后,她便怀疑起烟儿来,将其他丫环打发下去后,便只留下了烟儿:“可是你在我饭菜里动了手脚?”

烟儿坦然地跪在地上,心里虽慌,脸上也闪过一丝害怕,但却很坚决地说道:“太太明察,给你斟茶送饭可不是奴婢的差事,奴婢只负责屋里屋外的清扫,平日里就难得沾上您吃食的边,又怎么会是奴婢动了手脚?”

这话倒是说得在理,可是二太太想着,最近也就对那素琴不好,便对烟儿一家起了疑心,可又拿不到实在的证据…转念一想又道:“你娘可是在厨房里办差呢,她要动手脚可是轻而易举的事,不是你,也是你娘,看来,得将你一家子赶出府里去才得干净。”

烟儿一听便急得大声哭了起来,“太太,奴婢的娘虽是厨房里,可昨儿那吃食太医可都查验过了的,并没有毒,您…您不能,不能给奴婢一家弄个莫须有的罪名啊。”

这时,冷华轩听到动静,突然自外面冲了进来,一听烟儿这话,便红了脸,冲二太太道:“娘,您…您还想如何,您硬是扳着不让儿子收了素琴,如今又想着对陷害她家人,您…您是非要逼死了她不可吧,或者,您是要逼儿子做那负心薄义之人?您让我以后出去,没脸见人吗?”

第九十五章

二太太没想到他一进门就一顿噼里啪啦地一通质问,为个贱丫头跟自己扯气白脸,昨儿自己病时,怎么没见他这样着急呢,不由心一酸,心里便是更恨了烟儿,也不理冷华轩,狠瞪了眼烟儿,道:“一家子的狐媚东西,大的想着法儿的爬主子的床,小的又有样学样,这样的人,留在府里也是祸害…”

“娘,你不要逼我。”冷华轩听得脸都气红了,大喝道。

这几日两母子为素琴之事一直在闹着,二太太始终不松口让他将素琴收房,而他那日已经在素琴母女面前许下了承诺,男人若是这点子诚信也没有,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这府里上下又还有谁肯拿正眼去瞧他。

所以,一个非要收了,另一个扳着就是不让,闹了好些天,二老爷回来也骂了冷华轩一顿好的,但他这会子就是拧上了,谁说的也不听,就是二老爷拿了家法来要揍他,他也是拧着的不肯认错,一向温和的他楞是犟着两天没吃饭,让二老爷也舍不得再逼他。

二太太屋里闹腾得利害,所有的丫环婆子们都查了个遍,最后又只留下了烟儿,他就担了心,赶了过来,没想到,二太太仍是那样的强硬,当着自己的面就要卖了素琴一家,叫他如何不气。

“小畜牲,这府里还由不得你说话,你给我好生念书去,功不成名不就,成日介里就知道与丫环们厮混,你丢尽冷家的脸了。”二太太气得手都在抖,狠声骂道。

冷华轩虚弱地后退两步,冷笑着道:“就是做得再好又如何,这么些年,儿子什么都听娘和爹的,你们让儿子做什么,儿子就做什么,从来没问过儿子心里的感受,有时,儿子真怀疑,是不是娘亲生的。”说着,眼圈一红,偏转了头去,怕二太太看到了他眼里的那抹泪意。

二太太听了眼里闪过一丝沉痛,心里却有些动容,不由软了音:“正因你是娘生的,娘才对你要求严,不许你胡作非为,娘也是想你以后有个好前途,不想为些无谓之人影响了你,你怎么就不懂为娘的心呢。”说着,眼里也泛起了泪花。

冷华轩痛苦地看着二太太,见她这些日子也清减了不少,想着前些日子被二哥打了头,伤还没好,又中了毒,也是上了年岁的人了,经不得这样的折腾,虽然仍是对她好多做法很不赞同,但是,毕竟是自己的亲娘,也不忍心看她受苦的,不由心一软,放低了声音,却仍是倔着的:“娘,儿子不想气你的,只是…求您应下儿子这一件吧,素琴肚子里可是有了儿子的骨血啊。”

二太太听了便长叹了一口气,对冷华轩道:“不是娘非要与你作对,只是…这一家子实在嫌疑太大,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中毒呢,若不是发现得早,怕是…”

“娘,你不要将人都想成这样好吗?不是人人都是蛇蝎心肠的。”冷华轩听了立即截口道,二太太的为人,他做儿子的怎会不知,这些年,他看到了很多,只是很矛盾,也很痛苦,他们是他的父母,他不能太过指责他们,有些事也不是他能掌控和改变的,所以,他常常会一个人躲得远远的,离开那些污浊之事,眼不见为净啊,但是,又怎么能真的躲得开呢?

二太太差点没被冷华轩这话给气岔过去,他分明是在说,不是每个人都如自己这般蛇蝎心肠吧,真是逆子啊,怎不知,这世道便是肉弱强食,你软人家便会欺,如此感情用事,心慈手软,将来难成大器不说,在这府里怕是连个安身立命之所也难找到呢。

算了,当着他的面且先放过烟儿一家,与他闹了这么久,自己也是心力憔悴,眼看着明年就是大考之年,轩儿也该用功读书去了,到那时,再慢慢惩治这一家子。

如此一想,二太太的脸色缓了下来,摇了摇头,哽着声对冷华轩道:“你…如此说娘,难道心里就没有内疚过?娘生你养你,你就是这样回报娘吗?”说着,又长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踉跄地转过身去往屋里走,边走边幽幽道:“娘累了,不想再管你了,你要如何便如何吧,只是,那贱人永远也别想进家谱。”

冷华轩被二太太那沉痛的语气弄得一阵心酸和愧疚,忙几步上前,扶住二太太道:“娘,儿子…儿子不是有意要气娘的,您身子不好,去歇了吧。”心里又想,不进族谱便不进吧,先将素琴收了房再说,以后能不能抬成姨娘,便要看她的肚子争不争气了,若能生个儿子出来,自己再求爹爹去。

烟儿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心里却更是害怕,太太看人的眼神太过狠戾,这事绝对不会就这么了了的,一旦三少爷不在家,二太太便会使法子整治她们一家子,看来,得想些办法才是。

脑子里便想起二少奶奶那日说过的话来,她自地上爬起,找她老子娘商量去了。

那日王爷去了宫里回来后,又连忙了几日,才得了闲,带着王妃去大明山,冷华堂身上的有伤,便没去送行,倒是上官枚还是送到了大门,看着王妃一脸幸福地在王爷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她心里便很不是滋味,这几日事情频发,刘姨娘被打,又关了几天黑屋子,整个人都瘦了一个圈,但王爷连瞧都没有过去瞧过一眼,像是府里根本就没这号人一样,刘姨娘再怎么说也是相公的生母啊,王爷还真是不待见相公母子二人,以前因出身问题而瞧不起刘姨娘,如今却很是同情她,这些日子,刘姨娘没少在屋里哭,自己也没将相公被打的消息透露给她,怕她知道了会更忧心…

马车载着王爷和王妃远走,上官枚呆呆的站了半晌,冬日的寒风如刀子一样刮在她脸上,一阵刺痛,一如她现在的心情,回转头,正好看到锦娘正推着冷华庭站在一边,一脸笑意地看着冷华庭。

而冷华庭也是微仰了脸,妖艳的凤目满是柔情地回望着锦娘:“回去吧,娘子,娘亲屋里还有一大堆子的事要你操心呢。”

这样的柔情蜜意让上官枚看着就刺眼,尤其冷华庭那句话,更是深深地刺痛了她,她再也不想与他们两个人呆下去,抬起脚,带上侍书和侍画两个,昂首挺胸地走了。

锦娘见了也不气,推着冷华庭回了内院,因着自己屋里还一些事情没有处理,锦娘便先回了自己的院里,四儿正跟着她后面走着,几日不曾露面的冷谦突然一闪身出现在了他们身后。

四儿又被吓了一跳,一见是冷谦就红了眼,骂道:“你怎么总像个游瑰似的神出鬼没,就不知道会吓着人么?”

冷谦冷峻的脸上一如既往的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看了四儿一眼,便对冷华庭躬身行一礼,“恭喜少爷!”

锦娘听了就笑,斜了眼睨着冷华庭道:“相公,哦,冷大人,什么时候您也去衙门里点个卯去。”

冷华庭便知道她在笑自己坐在家里也挂了个六品职位呢,横了眼道:“你当我不敢去么?阿谦,明儿你便推着我去衙门里逛逛去,嗯,将作营可是在宫里吧,离咱们王府可是隔着好几条大街呢,咱们两个也不用坐马车了,就边走边逛啊,指不定,就能看到不少貌美的小姐呢,阿谦,你看中了就娶回去一个吧。”

锦娘先是听得一怔,后来却是越想越气,隔着两条大街,他要阿谦推着他去逛,以他这副妖孽魅世的模样,到大街上一招摇,还不得引起满大街的痴男色女围着看啊,那不是在招蜂引蝶么?

不由气得伸手就去拧他的耳朵:“你想在哪里看美女啊,相公。”

冷华庭捂着耳朵就要撇嘴,凤眼无辜地看着锦娘:“娘子,轻些,疼呢,不是你说的让我去上差的么?为夫我这可是遵从娘子的吩咐呢。”

锦娘气得牙直痒痒,恨不得咬他一口就好:“你上差就上差,干嘛要去逛大街,还说要看美女,哼,你是存心气我的。”

四儿见了掩嘴就笑,二少奶奶和二少爷在一起,哪一天不吵上两句,不闹一会子别扭?可偏偏让人看着温馨甜蜜得很,有时,还让她很是感动。

冷谦干脆两眼望天,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冷毅的嘴角却是微微翘起,一副拼命忍笑的样子,二少爷可是府里有名的魔王,整个府里只有他去欺负别人的份,哪有人家欺负他的,如今却也被二少奶奶吃得死死的,一副小意求饶的样子,冷谦看着就想笑。

“喂,冷呆子,你想笑就笑吧,别一会子憋出病来了。”四儿见了便止了笑,嗔了一眼冷谦道。

冷谦听了就皱了皱眉头,这丫头,一见到他就没好言语,不是骂就是取笑,若不是看在她是少奶奶贴身丫环的份上,他会将她拈起来扔出好远去。

“切,神气什么啊,你不待见本姑娘,本姑娘还不待见你呢。”一只手却是伸进袖袋,摸了个络子放在手里。

那还是上回看到冷谦腰间坠了块玉,却是光着的,没打络子,便起了心,帮他打了一个,却是好些日子不见他回来,总也没机会送出去,今儿总算看到他了,抓在手里却是捏出满手心的汗来,也不敢真去送。

冷谦很无奈地退后几步,圣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四儿看了便是又气又羞,一片芳心差点碎了一地,却是更恨冷谦是木头,竟然见了自己就躲,突然她心里就长了勇气,也不管少爷和少奶奶都在,气鼓鼓地走到冷谦面前,将手一伸,道:“木头,拿去。”

冷谦先是见她气势汹汹地跑了过来,吓得正要又退,却被她这一句弄得呆怔住,下竟识就垂了眼去看,却见四儿白晰纤柔的小手摊开着,掌心里放着一个蝶形藏青色的络子,倒是正符合他冷硬的气质,而自己腰间正有一块玉坠子没有络子配…那是他娘留给他的一个念想,以前那络子早磨坏了,他又从不与女人打交道,从没哪个姑娘家会送他东西…一时间,冷谦怔怔地看着四儿手心,半晌没有说话。

四儿毕竟是女孩子,刚才也只是一口气充着才敢如此,如今见他半晌也不肯接,顿时心里大受打击,又羞又窘,又觉得没脸,两眼很快就湿了,也不敢看他的脸色,怕在他眼里看到鄙夷,正要收回手里的络子,冷谦突然就如抢一样,一下将她手里的络子夺了去。

四儿喜得一抬眸,却见他仍是表情缺缺,冷淡淡的样子,只是那耳根却像是泛起了红色,眼神也是向四处飘着,根本不敢看她。

锦娘早被身后这一对冤家给吸引了,哪里还记得去找冷华庭的麻烦,饶有兴趣地看了半天,死憋着就没敢笑出声来,四儿可是个暴脾气,这会子她是被冷谦气急眼了才大了胆子,要是听到自己一笑,指不定就会脑羞成怒,甩脸子走呢。

正看得有趣,衣襟被冷华庭轻轻扯着:“娘子,明儿叫了戏班子回来吧,年节下反正也是要唱几出的,不如先让你看着过过瘾?”

锦娘先听得莫名,后来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果然四儿脸上挂不住,红着脸便对锦娘说了句:“少奶奶,我先去给少爷熏香片。”说着,也不等锦娘回答,她便风一样的跑了。

冷谦脸上有些发僵,下意识地就向四儿看去,就连冷华庭推了轮椅到他身边,他也没注意,冷华庭伸了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道:“走远了,阿谦,看来也不用到大街上去给你找媳妇了,屋里就有现成的啊。”

冷谦顿时脸一红,嘴角微抽抽了一下,半晌才道:“王爷今儿将人手都交齐到在下手里了,少爷,你要不要去露个脸。”

冷华庭笑着道:“不用,你就找两个管事的来给我见见就是,人还是由你带着。”

回到屋里,四儿已经不见了踪影,秀姑正拿了青玉绣的一块帕子喜滋滋地看着呢,一见锦娘进来,忙献宝样的拿了帕子给锦娘看:“少奶奶,您瞧瞧青玉丫头的手艺,可真是没话说呢,比起四儿来可是一点也不差的。”

锦娘听了便笑着看了两眼,确实针脚细密,手法匀巧,帕子上的一对蝴蝶翩然欲飞,很是生动。

不由看了青儿两眼,问道:“确实很不错呢,可是专门找师付学过的吧。”

青玉低头福了一福才道:“回少奶奶的话,奴婢的娘以前跟云绣坊的师傅是手帕交,确实曾学到过几种高超的技法,奴婢的针法便是娘教的。”神情落落大方,不见半点得意欣喜之色。

锦娘不由点了点头夸道:“嗯,看着是个聪慧的,以后…”

“少奶奶,你是想让她接了春红的位置管院里丫头们的四季衣裳么?”锦娘话还没完,秀姑便急急地接口道,一脸的兴奋和期待。

锦娘不由皱了眉,秀姑怎么越发的活回去了,哪有当着青玉的面便说这种话的,春红以前在院子里可是大丫头的份例,青玉如今还只是个三等呢,虽说人品和才干看着都不错,又是个机灵懂事的,但也不可能升得那么快吧…

“秀姑,喜贵今儿可有带信回?”锦娘不想太搏了秀姑的面子,但也不更想依了她的心思就真的去升青玉的等,刚制定的章法条陈,可不能因为一个人而乱了,丫头们的眼睛可都是盯着的呢,想要陪养真正忠心于自己的人,那便必须有让人忠心的手段和本事,凡事必得恩威并施,又要一事同仁,不偏不倚,才能让人信服。

锦娘的冷处理让秀姑微微的怔了怔,也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太过急切了,便讪讪地笑了笑回道:“说是跟着他富贵大叔正在清着铺子里的存货,过几天,便要去绵阳去选新货呢,不过几天,那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看着精神了好多。”说着,就拿眼去瞟青玉。

青玉表情仍是淡淡的,并没有因二少奶奶不给她升等而有半点失意和怨言,仍是低眉顺眼地站着。

锦娘听了便不冷不热地说道:“让他好生干着,过几月再看他的能力,若是有才干,自然是要升起来的,若是没有真本事,那便只能当个小伙计,在我这里,下面的人尽管用了心去做事,不分关系亲疏远近,只要是既忠心又能干,不怕没有机会往上升。”

一番话说得秀姑更是尴尬,竟呆怔着也不知道要如何接锦娘的话茬,青玉倒是听出二奶奶的意思来了,不由心中一凛,她确实是想要借着秀姑上位呢,这下看来,二少奶奶精明得很,如此明显的敲打,她再不知机,那以后便没有机会再进这屋了,正要退下时,

张妈妈进来了,看见青玉还站在正堂里,就皱了眉,青玉可是三等丫头,正堂可没她站的地方,除非是报信送差啥的,才能进来。

但她也知道是秀姑非拽了青玉进来的,自己也不好去说什么,但青玉既是自己引荐来的,就希望她能做好,犯了错,丢的也是她的脸面。

便笑笑走到锦娘面前道:“二少奶奶,爷可在堂里坐了好一会子了,要不要进屋里去,奴婢着人烧了地龙了,屋里可暖和着。”一边说,一边拿眼睃青玉,青玉知机,找个由头就退了下去了,秀姑还要去追,见锦娘的脸色并不好看,便生生忍住了。

冷华庭难得的今天很有耐性,一直在一旁瞪着清亮迷人的凤眼看着锦娘,见她如今处理事情来越发的老练了,嘴角便勾起了一抹笑来,锦娘头上的伤并未全好,他这几日也不敢随便扯她衣襟了,不过,她倒是趁机倚病卖病,没少欺负他,像是要把以前受过的欺负一下只全还了回给他似的,不过他倒是更喜欢看她那没事就撒撒娇,耍耍无赖的样子,比之先前刚进府时,更灵气些了。

锦娘推着冷华庭进了屋里,屋里果然暖烘烘的,四儿这时也自里屋走了出来,帮锦娘脱了外披,那边丰儿也来服侍冷华庭,身上的衣服轻减了些后,锦娘还是惦记着冷华庭的腿,便谁也没让跟着,自己推了冷华庭进了里屋。

一进去,锦娘便不管不顾地去掀他衣摆,帮他脱靴。

“啊,娘子,这可是青天白日啊,你…你不是想…”这两日事多,锦娘没怎么看他的脚,但仍是一天也不间隔的给他按摩着,只是有时是隔了袜子,并没细看,想着他今天说的那句,“我们边走边逛”的话心里就酸得很,也不知道他何时能站了起来,与自己肩并着肩地走在一起呢,正火急火燎地要看他的脚,却听他大喊大叫地说出那么一句,差点没让她栽到他腿上去。

抬了头就拿眼瞪他,恶声恶气道:“你老实一点。”

“娘子,我很老实,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吧,我绝不反抗,随便你怎么来。”这厮竟是将双臂一展,身子摊开在椅子上,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锦娘气得手上就用了劲,一把按住他的涌泉穴,掐了下去,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可是你说的啊,一会子可别嚷嚷。”

冷华庭立既秀眉紧蹙,红唇痛得微抽了抽,可怜巴巴地看着锦娘,道:“还请娘子手下留情,为夫…哎呀,真痛啊,为夫…不要,轻点,为夫再也不敢了,不敢了。娘子,咱们到床上去好么?”说着,也不等锦娘有反应,突然两手一抄,便将锦娘打横抱了起来,大步走到了床上,一下便伏在她娇小的身子上,定定地看着她,娇美的脸庞像染上了红霞,又像是醺了酒意,如春天漫山怒放的杜娟,艳丽火辣。

锦娘晕乎乎地就被他抱上了床,一时还没回过神,脑子里正在回想刚才怎么就会到了床上的,却又被眼前的美景给吸引住,立即脑子便不再转筯,痴痴地看着上方那张俊脸便错不开眼了。

“娘子,咱们生个宝宝出来好不好?”他的声音比往日更为温柔,醇厚绵长,却又似轻歌飞舞,如盘旋在空中的美妙音符,带着她的灵魂飘荡沉浮,当他将她拆吃入腹的那一刻时,她还脑子木木的,只知道随着他的节奏灼烧狂舞。

激情过后,锦娘小脸红扑扑的仍在喘息,冷华庭像只餍足猫一样,半支了肘,俯下看她,一只大手仍不老实地在锦被里嬉戏挑逗着她的敏感。

锦娘身子快要被他揉成水了,忙躲闪着,这厮体力好得很,自己可真不是他的对手啊,正YY地想着要哪一天自己也能占到上风去,突然她惊叫一声,也不管身上没着半缕,猛地一翻身便将他压了下去,欣喜若狂道:“你…你…你…”

冷华庭忙一把捂住了她的嘴,轻声说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锦娘这才反应过了,忙拼命地点头,却是急急地就想要欣了被子去看他的脚。

冷华庭却是死死地揪紧被子,怎么也不肯松开,俊脸胀得通红,两眼却不停地往锦娘身上睃,刚刚熄灭的灼火眼看着又要燃起,锦娘吓得一下就捂住了他的眼,骂道:“不许看,你的给我看。”

冷华庭羞涩地扭着身子,娇声道,“不给,娘子,我害羞嘛。”

害羞个屁呀,害羞你那眼睛都快要吞了我去?锦娘在心里痛骂道,又去使劲扯被子,她心里被刚发现在的事实弄得兴奋得很,不看一眼怎么也不放心啊,都一个多月了,那有毒之物早停了,而这里清毒药又一直在用着,此消彼长之间,当然见效就快了,她还是怕,怕那余毒并未清完,可恨这厮明明就是只大尾巴狼还偏要装成柔弱的小兔子,就像自己要强了他似的,就是不肯给她看,成心急她呢。

锦娘怒了,扯住他滚成了个大筒的被子问道:“你到底放是不放。”

冷华庭又是瞪着那双清亮纯净的凤眼,无辜地看着她,弱弱地回道:“不…放,娘子,你好凶。”说着又委屈地撇了嘴,一副玄然欲滴的样子。

锦娘便在心里拼命告诫自己,不能心软,不能心软,千万别被这厮给骗了,狠狠心,偏了头让自己不去看他的眼睛,威胁道:“好,你不松手是吧,那自现在起,三天内不许和我说话。”手一松,不再去跟他较劲,也顾不得一丝不挂的身子,越过他就要跳下床去。

冷华庭慌了,三天不和她说话…不行啊,那多无聊,长臂一伸,便将她捞了上来,被子掀开,一把将她塞了进去。

“呀呀呀,娘子,外面冷,被子里才暖和嘛,来,来,来,为夫再加把子劲,一定要生出宝定来才行。”

锦娘在被子里一个赤溜,就缩了下去,让他抱了个空,他到底怕她在被子里闷着了,忙自己掀了被子,露出她的脑袋来,又扯了床头的衣服细心地帮她披在身上,两眼却是不敢看她,飘移着不知道要看向何处才好。

锦娘又一次被眼前的美景镇住,这厮的身材也太完美了吧,白晰细腻的皮肤,因方才的激情而泛起粉红色诱人的光泽,流线型修长的身形,如精细打磨过的玉器一般,线条流畅,美感十足,蜂腰窄臀,垒垒的腹肌,精壮的前胸,还有那修长白晰的大腿,哇,锦娘下意识地就要用手去摸,刚一触到,他的身子便微微一弹,似是很不经碰,却更是勾人的敏感,锦娘不由在心里叹服,怪不得这厮怎么也不肯给自己看,他这身材堪称最完美的艺术品,是怕自己一看上瘾,以后次次要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