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即就有人过来将三老爷扶住,三老爷自始至终是站着的,只是脸部肌肉痛苦的抽成一团,眼里惊惶万分,四个小厮上去才将他扶住放平,用担架担了下去。

族里大多数人为这突如其来的事件弄得莫瞪口呆,一时议论纷纷了起来,王爷黑沉着脸,疑惑地看了眼冷华堂,手一挥,让祭祠继续进行。

因着三老爷的事情,整个祭祠的过程精减了很多,却也倒用了一个多时辰,进行到一半时,裕亲王代表皇家来了一趟,见主持祭祠的还是王爷和冷华堂父子,便很公式化的说了几句皇上加勉的话后便匆匆离开了。

王爷将祭祠一主持完,便匆匆地走了,冷华庭一见,便看了锦娘一眼,锦娘很了然地推着他就往西府里赶,离得远远的便听见三太太的哭声,“老爷,你这是…这是怎么了,大过年的,怎么就突然病了呢?”

刘医正正一脸严肃地在给三老爷施针,王爷站在床边紧张地看着,三老爷此时神志都不清,两眼紧闭,脸上的痛苦之色也消失,便像睡着了一般,任你掐打闹,他都无动于衷,好在呼吸还是有的,不然,还真以为他就此死了。

见冷华庭进来,王爷皱了眉将他推到一边去,沉着声问道:“你可看见他出手?”

“没有,我只是感觉三叔有异样,也不知道究竟是病了还是中毒,便先封了他几处大穴,保住命再说。”冷华庭秀眉紧蹙地说道。

“太奇怪了,若真是他出手,那他的功夫便会是深不可测的,连你我都没能看出半点端睨,这样的人物在大锦朝里可并不多,前次他中毒之时,我明明白白地探过他的脉,他身上毫夫内力…若不是他,又怎么会如此凑巧…”王爷皱着眉,凝视着冷华庭说道。

这一点冷华庭也很是不解,那次在玉儿屋里他曾出手伤过冷华堂,那时,不过几招便将他拿了,还割断了他的腕脉,按说,短短时日里,他的功夫不可能会如此精进才是,除非是大罗神仙给了他增功的奇药,不然,这事真无法解释。

“会不会是其他人,比如说,是二叔?”冷华庭沉吟着说道。

王爷听得一怔,目光越发的凌厉:“你是说,你二叔也是有功夫的?”

冷华庭听了便有些无奈地看着王爷:“父王你可以让你手上的暗卫去试探二叔一次,人在最危险的时候,怎么都会露了马脚的。”

王爷听了便道:“不太可能吧,上次你不是制住过他吗?也不见他反抗?”

“二叔可比大哥更深沉阴狠,他知道我是不会当着大家的面要了他的命的,不过,当时他也下意识的也想过要与我同归于尽的,我掐他喉咙,他便按住了我的腕脉,只要我用真力,他便会运功,就算不能要了我的命,怕也会使我致残。”冷华庭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王爷道。

王爷还想再说什么,那边刘医正已经诊断完毕,正给二老爷在施针。

王爷便走了过去问道:“刘大人,舍弟是病还是中毒?”

刘医正摇了摇头,紧张地在二老爷脖子周围扎了几针,回手擦了擦汗才道,“非病非毒,乃是武功高手将一根很细小的针刺入了三老爷的喉脉里,让他出不得声,而且,那针还在血脉里游走,若不是及时被封了穴位,不到三个时辰,那针便会游入心脉…那就是神仙也来了,也难救活三老爷的命了。”

王爷听得大震,此等功夫,在大锦朝从没见过,几乎闻所未闻,堂儿又怎么可能身怀此等异功?难道,是老二教的,姑且承认老二是有功夫的,但老二又从何处学了这种怪功夫?

“刘大人,可知道这是一门什么功夫?”王爷凝着眉问。

“不知,只听闻家父曾经说过,西凉曾有一门奇特的功夫,能用一根小针,杀人于无形,三老爷怕就是遇到了异国高手了。”刘医正沉吟着说道。

“那舍弟可还有救?那细针能取出来否?”王爷关心地看了眼老三,又看了眼冷华庭后,问道。

“下官无能,无法取出三老爷身上的游针,除非那施针之人肯亲自来解,不过,有功力深厚之人肯耗费功力,将针逼至涌泉穴处,也还是能出来的,只是,那施救之人,怕是会大伤元气。”刘医正斟酌着对王爷说道。

王爷听得便犹豫了起来,自己方才差一点就运给老三疗伤了,这会子听刘医正一说,便放了这个想法,毕竟此时乃非常时期,自己伤元气是小,若那人趁此时机再来作乱,那不是连王妃都无法保护了。

一旁三太太听了便大哭了起来,一下便跪到了王爷面前道:“王兄,你一定要救救老爷啊,他可是…可是为了…”

“爹爹,你在暗卫里选几个好手来,再加上儿子和阿谦,应该可以救好三叔,一会您就在一边给儿子护法吧。”冷华庭不等三太太说完,便对王爷说道。

王爷自然是知道小庭的功夫并不亚于自己的,只是,他原就双腿有疾,周身也是危机四伏,如今又知道有高深莫测之人伺机害人,更不能让他耗了元气,失了自保的能力,“不行,庭儿你不能亲自动手,你的属下里,有几个功夫不错,再加上冷谦和爹爹身边的几个,轮翻上,应该可以。”王爷果断地对冷华庭道。

说着,便上前去将三老爷抱起,几个起落,便向王府而去。

锦娘推着冷华庭走在回府的路上,冷华庭回头看锦娘神很凝重,便拍了拍她的手道:“别怕,娘子,有我在呢。”

锦娘倒是不是怕自己会怎么样,她不懂什么武功,但以表面情况看,对三老爷下手的,十有八九便是冷华堂,先前只有他接近了三老爷,其他人,就是二老爷离三老爷也是很远的,要将那样细小的针准确无误,又不被王爷和冷华庭发现地射进三老爷的血管里,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她前世也看过不少武侠小说,知道功夫练到一定的程度,耳力是特别灵敏的,那针就是再细小,也有破空之声,很容易就会被王爷和冷华庭发现,所以,二老爷下手的可能性不大,而冷华堂贴身下手,那就容易得多了,而且,他又一直以文雅书生的形像示人,说是他动的手,怕是很多人都不会相信的。

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冷华庭,如今墨玉之事闹得很是紧张,冷华堂对墨玉已是一副势在必得的姿态,而二老爷,裕亲王,宁王,加上大夫人的父兄,朝庭几大亲贵大员联起手来对付王爷,怕就怕他们明暗两道,同时进行,明道里有王爷顶着,暗道可就难说,冷华庭的处境已经越发的艰难了。

“相公,不是我心狠,一会子去了爹爹那里,你能不出手,就不要出手了,谁也没有你自己的命重要,记住了吗?”锦娘停了下来,绕到冷华庭面前蹲了下来,握住他的手,清亮的眸子忧郁地看着他道。

冷华庭听了心中涌起一阵甜蜜,反握了锦娘的手道:“好,我听娘子的,一会不管救不救得了三叔,我都不出手,我还要保护娘子呢。”

锦娘听了鼻子一酸,眼眶就湿了,站起身来,将他往王爷屋里推。

王爷早就进了密室,冷谦在外面等着冷华庭,见他一来,二话没说便推了他往屋里去,回头对锦娘道:“少奶奶先回吧,放心,有我在,不会让少爷受半点伤害的。”

锦娘听了便点了点头,一时对阿谦几乎是感激涕零,王妃也站在一旁焦急地等着,见锦娘脸色很不好,便安慰道:“别怕,庭儿那样大的痛苦都挺过来了,如今他一定更会保护自己的。”

锦娘听了便点了点头,想着明天还要回门子,便辞了王妃,回了自己院子。

一进院子,四儿和丰儿两个倒是笑眯眯地迎了直来,正是大年初一,每个丫环们都穿得簇新,脸上都洋溢着节日的快乐。

“给二少奶奶道喜了,今儿起,二少奶奶可就正式进了简亲王的家谱了,以后出了门子,可就是冷夫人,上玉碟时,也得是冷孙氏。”一进门,四儿便打趣着锦娘,一脸的与有荣焉。

丰儿眼尖,见锦娘脸上并无半点喜色,反倒神色凝重,不由小意地问道:“怎么了,少奶奶,可是还在担心秀姑的事?”

锦娘皱着眉,也不知道要如何跟她们说,她们不过都是关在大院里长大的小丫头,哪里见过那些江湖上的暗杀,说出去,只会让她们慌乱和担忧,便免强笑了笑,自己往里屋去收拾东西了。

四儿很机灵地跟了进来,帮她打着包红,还填了几个荷包,见她仍是神情郑重,便说道:“昨儿喜贵劝了秀姑好久,奴婢也去了,秀姑这会子想开了好多,也知道少奶奶你是一番好意,只是她那会子放了狠话,一时脸面上还转不过来,方才奴婢又去看过她,她似是想通了,说是一会子要来给少奶奶您陪不是呢。”

锦娘听了便叹了口气,抬了眼看着四儿道:“你说,我是不是对她太苛求了,她心里疼喜贵,没心思在差事上,我也能理解,可是,你也知道,这府里太过复杂了,我就怕她一不小心会被人利用了去,到时候被王妃或是相公知道了,她便会连命都没了的,唉,她要能懂了我这份心,我也不至于如此烦恼了。”

“奴婢把那些利害关节都跟她说了,也指了她平日里的一些缺失,她这才警醒了过来,应该不会再怪您了才是。”四儿又安慰道。

锦娘听了不置可否,她对秀姑真不抱太大的希望了,便继续收拾着东西,明天回门子,得好生送点东西给老太太、二夫人,还有轩哥儿的压岁钱,父亲和老太爷的节礼,这些王妃虽都打理过了,她还想再尽下自己的心,再加些东西进去,一时又担心冷华庭,怕他真的会动手帮三老爷疗伤,他的腿还没好全乎,用多了内力,怕将毒素又逼开。唉,好生生的一个新年,却发生了这档子事,还真是郁闷得紧。

一会子却听到秀姑在外面说道:“少奶仍可是回了?”

锦娘听得一怔,看了四儿一眼,四儿嘴边就带了笑:“奴婢才不是说了吗?她想通了,喜贵可是对少奶奶您感激得很呢,秀姑那就是一时糊涂,估计喜贵一说,她就转过筋了,这会子真来给少奶奶陪不是来了,少奶奶,您就原谅她得了,难得就这么几个人,她再怎么了,您心里也不好受。”

“在呢,进来吧。”锦娘听了便摇了摇头,对外头的秀姑道。

秀姑听了便挨挨蹭蹭地走了进来,锦娘便装作无事人一样,笑着对她道:“快来帮我收拾收拾吧,我和四儿两个也忙不过来,看看,这个长命锁,打给轩哥儿的,好看不?”

秀姑听得脸上一阵尴尬,羞郝着走了进来,见少奶奶半点怪罪的意思也没有,由里一阵羞愧,扑的一下就跪了下去。

“少奶奶,我…我是老糊涂了,您…”

锦娘忙去扶她,截口道:“算了,原就是一家子人,我从来就当你是半个亲娘待的,牙齿也还有咬着舌头的时候,咱们不计较这些个了。”

秀姑听了更悔,拍的就打了自己一耳光,锦娘看得了怔,架了她的手道:“别这样了,你这不是又外道了么?我只要你明白我对你的心就成了,你放心,我说过会养你的老,就会养的,只是这府里头太不干净,你又是个…是个木的,不是说你会对我怎么样,就怕你会被别人利用了,我…这也是跟你说的掏心窝子的话,你…明白吗?”

秀姑听得虽有些不服气,但仔细一想也是,其实昨夜喜贵跟她一说,她就后悔了,不做事就有月钱拿,还给买个小院子,一家团团圆圆的过着,再也不用服侍别人,看人家脸色,这不是很多做下人一辈子想都不敢想的好事么?她那一会子是魔症了,少奶奶对她那么好,她还拿那样的话顶少奶奶,真真是该死啊,也是少奶奶这些日子对她太过宽容和放纵了,让她有时忘了自己本来的身份,竟然妄想着真的能成为少奶奶的娘…

“我如今全明白了,少奶奶,谢谢你,那样的安排,我…我很满足,当时是猪油蒙了心,没想转,这会子被喜贵一说,四儿一骂,您再又一敲打,总算是全明白了,如今只是…只是很舍不得你,服侍十几年了,看着你长大,又看着你嫁进王府,突然就要离开,心里怎么都觉得怄得慌,所以,才会生气的。少奶奶,您千万不要被我气着了。”秀姑抽泣着说道,眼里尽是愧色。

锦娘见她是真心的悔过,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便笑着道:“不是说要跟绿柳家提亲么,明儿我回门子,一起去吧。”

秀姑听了也笑了起来,高兴地唠叨了起来,“哎,说起这个,我还真是什么都不懂,一会子得去找了张家妹子问问去,让她帮我拿拿主意,别明儿个一去亲家屋里,礼数都没闹明白,被亲家笑话了去。”

锦娘见她脸色真的放开了,便明白她是真的想通了,这么积极地为喜贵办事,定然也对绿柳不再抵触了的,于是便也随口咐合道:“那是,张妈妈懂得的东西可多了,不如四儿把她请了来,咱们一起商量着,看都得准备些什么,莫说我也嫁了这么一回,那些下聘纳吉啥的礼数我还真不懂呢。”

一时,几个人说说笑笑的,气氛很融洽,秀姑全身心都投入到娶媳妇的事情里,眉眼中都是喜气,再也不似昨天那般别扭了。

晚上快亥时时,冷谦才拖着沉重的步子将冷华庭送了回来,锦娘一直坐在屋里等着,心里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见冷华庭果然面色苍白,神情萎顿,心里便是一震,忙心疼地将他推进了屋,亲自服侍他洗漱,厥了嘴就念:“不是应了我,不会亲自动手的吗?怎么还是弄成了这副样子?你…你就是太不看重自己的身子了,就是不想着自个,也要想着我吧,不是说,要保护我的吗,怎么还是不听话呢,你…你就是故意来气我,故意让我伤心的,对吧…”

边说边眼泪直掉,嘴里不停地碎碎念,冷华庭虽一脸倦容,嘴角却是带着笑,漆黑的眼底里扑闪着明亮的碎星,任她不停的念叨着,他却听得如闻天籁,一勾手,将她拥进怀里,在她额前亲吻着,无奈又愧疚地说道:“明天…明天怕是不能陪你回门子了,你…一定要在咱娘面前说说好话,让他们不要生我的气,我恢复恢复,初三去接你。”

锦娘听了就拿手捶他的肩膀,哭道:“你…你就是故意让人揪心…”话没说完,眼睛却又突然亮了起来:“只是歇一天就会好吗?你没有耗损太多功力的对吧,你没有亲自动手的对吧。”说着,上下打量起他来。

冷华庭微笑着手一勾,又将她揽进怀里,丰唇迎上,堵住她碎碎念的嘴,一时又将她弄得迷迷登登地后,自己却呼呼地睡着了。

锦娘被他弄得失了睡意,左转右翻,就是睡不着,干脆半支了肘,将被子给他掖紧一些,借着昏暗的宫灯,静静地凝视着眼前这张倾国倾城的美颜,熟睡中的冷华庭比平日更像一个纯真无邪的孩子,浓长的秀眉舒展开来,直入鬓间,妖艳惑人的凤目此时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如一扇蝴蝶的小翅,在眼睑处留下一线漂亮的阴影,挺直微翘的鼻子,红润的丰唇,整张脸便如精心设计出的一般,找不出半点暇疵,锦娘忍不住就伸了手指去,抚弄着他的眉眼,轻轻描绘着他的轮廓,扯了自己的一缕头发去拨弄他长长的眼睫,玩得不亦乐乎,冷华庭不胜侵扰,扇动了两下眼皮,咕哝道:“娘子,睡觉了。”一翻身,将锦娘抱进怀里,迷迷糊糊地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一下,继续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锦娘就起来了,冷华庭还窝在被窝里不肯动,锦娘捏了捏他的鼻子,小声道:“相公,我回门子了,你好好歇着,明天一定要来接我啊。”

冷华庭凤眼微张,一把勾过她的头,在她颈窝里拱了拱道:“嗯,去吧,我先歇会,明儿一早来接你。”说着,身子一缩,又窝进了被窝。

锦娘厥了嘴,心里微微有些失落,什么时候相公才能站起来,与自己肩并着肩一起回娘家呢,唉。

一时四儿进来,帮锦娘将昨儿打包好的礼品全都拿了出去,一出门,便看到秀姑穿着簇新的衣服,一脸喜色站在门前等着,锦娘也被她的神色带得心情愉快了起来。

“少奶奶,我已经让喜贵备好了车,咱们同坐一乘回去吧。”秀姑兴奋得脸都红扑扑的,像是年轻了好多岁一样,眼里也绽放出光彩来。

锦娘听了笑道:“好,同乘一辆车就是,不过,喜贵不能同去哦,富贵叔说了要让他这几天留在屋里学看帐本呢,可不能把功课拉下了。”

秀姑听了连连点头,整了整自己的新衣裳对四儿道:“我这一身还不错吧,一会子见了亲家应该不会寒酸吧。”

四儿听了直捂着嘴笑,打趣道:“您呀,快别整了,一会人家还以为是您自个要相亲呢。”

秀姑一听便作势要打她:“小蹄子,大过年的你乱说话,看我不打你。”

四儿笑着躲到锦娘背后,嘻嘻哈哈道:“别打了哦,一会亲家等急了可不好呢,咱们走吧。”

锦娘也笑着应了,一时又有些犹豫:“丰儿就留下服侍相公,一会秀姑又要去看亲家…嗯,得再带个人去才是…”

“少奶奶,带奴婢去吧,奴婢帮您拿东西,奴婢长这么大没出过府,也带奴婢去相府里见见世面吧。”青玉在穿堂里听了便主动自荐道。

锦娘听了便稍稍犹豫了下,一看屋里也就剩了丰儿和满儿,满儿得看着院子里的杂事呢,张妈妈坐镇主持大局,一会子族中各府里来了拜年的小侄小孙们也好打点一二,一时也再没更合适的人,便点了头道:“那好吧,你就跟在四儿后头就是。”

玉娘也是今天回门,一大早锦娘就打凤喜去问过了,看是不是同时回去,凤喜回报说,“二夫人还得在家等世子爷,因着初二,世子爷先陪了世子妃回那边娘家去了,只怕要到晚上,才能回来陪二夫人。”

锦娘听了便不再多言,与秀姑四儿青玉几个,先去王妃院里辞了行,再带着人去了前院,门前马车早就备好,一个黑衣劲装男子正坐在马车上,锦娘看着有点面熟,就想起上回去裕亲王府也是这个人赶的车,心里顿时就安定了不少,这个人可是冷华庭的手下,应该是特地派了来保护自己的。

其实,锦娘一出里屋,冷华庭就自被窝钻了出来,对着屋里打了个响指,立即有个黑衣人闪了进来,“回少爷,派了四个人护在马车后面,都是属下特地精挑出来的。”

“嗯,你也跟去吧,好生护着少奶奶,今儿晚上也不用回了,就守在孙家吧。”冷华庭吩咐完后,又重新缩回了被窝,昨天在最后关头,只差一点的时候,那几个暗卫和冷谦都有些体力不继,他不想功亏一溃,还是出了手,总算把三老爷给救了。

原本三老爷就是在他怂恿下去揭冷华堂的底的,为的就是逼冷华堂,要么出手,要么出丑。没想到,他真出了手,而且,一出手就如此的狠,上一次两人交手,他便觉得冷华堂的功夫太过稀松,以自己对他的了解,他的功夫应该不会那样弱才是,看来,那一次,要么便是他受了内伤,功夫没复原,大意又急切之下行事,差点被自己杀了,要么就是他的功夫正行到关键时期,正值冲关之时,反而功力变弱,总之,昨天,才是冷华堂真正实力的表现,看来,自己绝对不能轻视于他。

虽说昨天自己并未出全力,不过,还是伤了些元气,那细针太过霸道,游走在脉管里很难逼出,最怕的就是穿破了血管刺伤内腑,所以,对体力消耗极大,好在阿谦几个的内力还算深厚,又父王在一边护法,不致于有人走火入魔,被内力反噬。

钻回被窝里后,他总有些心神不宁,好像感觉会出什么事一样,不由起来盘腿打坐调息,想尽快恢复功力。

锦娘和四儿几个上了马车,简亲王府的马车很宽大,四儿和青玉排坐在两边,锦娘和秀姑坐在中间,几人坐在马车里笑着闲聊着,青玉毕竟来得不久,不像四儿和秀姑与锦娘那样熟络,而且,因着喜贵的原因,秀姑对青玉还是生了膈应,虽然此时秀姑也想通了,强扭的瓜不甜,但面子上还是有些拉不下的,所以,秀姑几个说说笑笑时,青玉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锦娘见便抽空对青玉道:“青玉,你打小儿就在王府长大的么?”

青玉见锦娘主动拉她说话,脸上就带了笑,忙回道:“回少奶奶的话,奴婢就是简亲王府里的家生子,就没怎么出过王府呢,真想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奴婢只在小时候跟着娘在夜间逛地灯会,哎,少奶奶,今年十五京城里又会有花灯会呢,到时候,咱们一起去看花灯吧。”

锦娘听了眼里便露出一丝向往来,她来这里也快一年了,还真没看过花灯,没有逛过夜市,古代的娱乐活动太少了,掌灯之后便只能就着灯火闲聊,或者绣花,做些小活计,无聊得死,哪像在现代,有电视,有电脑,还可以出去跳舞,去酒吧里hai。

元宵节的花灯夜,一定会很热闹吧,可是,相公好像说,十五过后要去南边呢,那还能看得成花灯么?一时心里又懊恼了起来,有些小小的遗憾,不过,转念一想,去南方也好啊,可以见识这个世界里的山山水水,至少可以有很长一段时间不用被关在大宅门里,可以自由地呼吸新鲜空气,那也一定会很美好吧。

这样想着,嘴角不由自主地就带了笑,四儿正与秀姑在聊着,进了孙府,是不是该请个媒人一同去绿柳家呢,“一时半会的您也不好找人,又是大年节下的,不如,让少奶奶帮您求了老太太身边的孙妈妈去,若是请得动孙妈妈,那可就真给秀姑你长不少脸了,谁不知道孙妈妈在府里头是这个呀。”说着,就比了个大拇子。

锦娘见了就拍她:“大过年的讨打,又胡说呢,一大院的主子在,哪里分得孙妈妈有‘这个’的份?”

四儿听得大笑了起来,咪了眼道:“少奶奶,您不是说,那大家大府,即是主子们的,也是奴才们的么?主子们自有主子们的品级份位,咱们奴才嘛,当然也是有的,孙妈妈在相府里头,可不就是这‘个么’?”

青玉看四儿在锦娘跟前放肆自在的很,眼里就露出一丝羡慕来,四儿说着奴婢们之间的份位时,她更是心生向往,她也想成为主子的心腹,奴婢们羡慕的高位,也想成为如四儿所说的大拇指,作奴婢,就要有那个理想才是。

锦娘听了四儿的话觉得也有理,便点了点头道:“嗯,你说得对,你也可以加把劲,好好的做,哪一天也能在丫头们中间混一个‘这个’。”说着,也学了四儿比了个大拇子。

话音刚落,便听到一阵鞭炮声自远而近,锦娘也没觉得什么,过年了,大家都放鞭炮,很正常,马车也继续赶着路,正好拐到一个巷子口,突然便一阵鞭炮声大作,有如就在耳边一样,锦娘掀了车帘子去看,就见几挂鞭炮从天而降,那赶车人迅速抽出腰间长剑,拨走了不少鞭炮,但还是有不少落在了马脚下,两匹马一时高高地厥起马蹄,一匹便疯一样往前跑,另一匹却被鞭炮炸伤了腿,向地上一歪,连带着马车也侧翻着往前头拖,赶马的那黑衣人一时猝不及防,飞起身来跳上前面那匹受惊狂奔的马,想要先将它制住再说。

锦娘和秀姑几个突然感觉马车正在侧翻,秀姑心里一急,也顾不得多想,一把就将锦娘抱进了怀里,车子倒下时,锦娘的身子重重地咂在了秀姑身上,秀姑的头撞在了车棱上,顿时就冒了血出来,手却仍死死地环着锦娘,用自己的身子护着她,最麻烦的是,车倒了却没停下来,仍是傍着地在飞快地拖行着,车厢壁早在马车侧翻时摔坏,秀姑的身子就被车子拖在地上磨着,顿时皮肉都被磨去了一层,锦娘也跟着被拖出了好几米,不过好在有秀姑护着,她倒只受了些小伤,心中又急又怕,却又无力改变,只能任由身子随车而行,一点自救的能力也没有。

青玉和四儿两个坐在外面一些,一下子便被掀出了车门好远,摔得头破血流,不过,倒是比锦娘和秀姑还要好一点,没有被车拖。

说时迟,那时快,其实整个事情发生了不过一分钟不到的时间,马车一翻,守护在后面的几个暗卫立即就飞奔了过来,有两个便跳到车厢上,砍烂车厢去救锦娘,很快锦娘就被人救起,另外那人去救秀姑,秀姑被从车厢里拉出来时,已经是血肉模糊,左侧身上已经看不到一块好肉,衣衫破烂不堪,人却是清醒着,没有晕过去,被那侍卫救下后,她努力地抬眼寻着锦娘。锦娘心中又骇又痛,哭着就扑了过去:“秀姑,你…你一定要挺住,你…还要看着喜贵哥哥成婚呢,你还要喝新媳妇茶,要抱孙儿的,我还要给你养老呢,你可一定不能丢下我和喜贵哥哥不管了啊。”也许越是心痛害怕时,人的记忆便越会清晰,锦娘脑子里浮现出小时候,秀姑一只手牵着自己,一只手牵着喜贵,跪在大夫人院子外面讨吃食的情景,她心中越发的恸了起来,最近这些日子,自己总嫌秀姑办事不牢靠,嫌她私心太重,心里只有喜贵没有自己,其实,细细想来,又何偿没有一丝吃醋的意味在里,其实,在很多年前,或者说,在自己穿到这具身体里后,自己的下意识里,就当秀姑是亲人,是疼爱自己的长辈,只是…思想也被尊卑位份所束缚,总觉着自己是主子,秀姑对自己好那是天经地义的,就算是分一部份心到她自己儿子身上去,自己也不喜欢,不愿意…这,何偿又不是自私的表现呢。

“别哭,别…哭,我…我不会死的,其实…昨天就…就想跟你说,在我心里,你就和喜贵一…一样…一样重要,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是吃我的奶长大的…只是…如今看你…看你生活得好了,少爷…又待你真心,便…便把心思放到喜贵身上了,做娘的…其实…其实是希望每个孩子都好的,所以…看到弱的那一个,就会…就会更上心一些,四姑娘…我不是不疼你…是…是觉着喜贵没你过得好,我便…更关心他一些…我…”秀姑吃力的想要伸出手去摸锦娘的脸,断断续续地对锦娘说道。

锦娘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将那带血的手掌贴在自己脸上,心中又悔又悲又恸,秀姑的话说得模糊,但她却很明白秀姑的意思,以前怎么就没体会到这一点呢,有很多母亲便是这样,若是有几个孩子的话,总是有意无意的更关心那个弱小的一些,会对那个最弱的倾注更多的爱,有时,其他的孩子便会觉得母亲在偏心,其实不然,那只是每个母亲心里的一个美好愿望,她希望自己的孩子个个都能过得好,个个都能够出息,秀姑她对喜贵便正是这个心理,自己虽然在王府里四面楚歌,但毕竟有王妃和相公的疼爱,有丫环奴仆们服侍着,有锦衣玉食地供着,比起喜贵来,生活上何止强了百倍,秀姑正是因为将自己也看成了县她的孩子,才会…才对喜贵用更多的心思,才会期望自己也能帮着喜贵…

是自己亏待了秀姑的一片心啊,如今看秀姑一身血肉模糊,锦娘的心都快要碎了,摸着秀姑的手便直发抖。

因着过年,大家都在家里,街上行人很少,加之此处又是个僻巷,更是不见过路之人。

锦娘还要说话,暗卫便位起她道:“少奶奶,此地不宜久留,快走。”说着拉起锦娘就跑,锦娘哪里放得下秀姑,哭着对暗卫道:“救潋我奶娘呀,救救她。”

正在这时,突然自四周围过十几个蒙面黑衣人来,原本守护着锦娘的暗卫便护着锦娘往巷子里走,另一个便迎上了那群黑衣人,秀姑被孤零零地丢在了地上,锦娘大恸,开口大喊,“救救秀姑啊。”

护着锦娘的黑衣人忙捂住了锦娘的嘴道:“不要出声少奶奶,他们不会对秀姑如何的,他们的目标就是你,属下只能护着少奶奶安全了。”

果然,另外几个暗卫,加上赶车的那个,五个人与那群黑衣人打斗了起来,四儿和青玉两个机灵地呆在地上一动不动,看他们战作一团,便偷偷住巷子边上蹭,等他们一个不注意,便往锦娘这边跑。

一个黑衣人看到了四儿和丰儿的动静,便随着追了过来,看到暗卫护着锦娘在逃,便兴奋直追锦娘,四儿眼见着自己暴露了锦娘的行迹,又悔又急,那人向她冲过来时,四儿突然便身子一矮,一蹲身,便抱住了那人的腿,青玉趁机抓起手上的包袱便往那人头上砸,包裕里装的都是金银,份量自然不轻,但那人手一挥,一掌便将青玉打飞,撞在对面的墙上摔落下来,回手又是一刀向四儿砍去,正好砍在四儿的肩上,四儿立即晕了过去,那人一脚踢开四儿,又向锦娘追去。

这边五个暗卫渐渐不是那十多个黑衣人的对手,越打越脱力,那群黑衣人一看便是训练有素的手高,下手又怪异,很快便又有一名脱离了暗卫的束缚,向锦娘处追了过去。

大年初二,大锦朝京城的某处巷子里,上演着一出十几个男子同时追杀一个弱女子的戏码,最让人奇怪的是,平日里怎么也会有人听到巷子里的动静,就算不敢出来管闲事,也应该有人报官吧,但事实就是如此,官府似乎全都放了假,而巷子两边的住户也无一人出来。

暗卫带着锦娘吃力的向前跑着,只想出了这巷子便是大街,总会有人发现,有人看到的。

后面追得越来越近,锦娘早跑得没了力气,根本就是暗卫挟着她在拖,脚上的绣花鞋早就不知道却了哪里,而此时,其中一名黑衣人已经追了上来,举刀就向锦娘砍了过来。

发表于2013-06-12 11:59 55 #

第一百一十三章

却说冷青煜,初二一大早便被裕亲王妃叫了起来,让他去舅家拜年送年礼,他最近都懒懒的,实在不想去,裕亲王妃上了马车后,他便骑着马慢悠悠地跟在后面晃荡,拉着缰绳,信马由缰,随意地走着,好不容易等裕亲王妃转过了街角,他缰绳一扯,立即就调了头,打着马就往小巷子里钻,就怕裕亲王妃一会子不见了人,又回头找到他,快些逃了才是正经。

谁知一进巷,便听到一阵刀剑铿锵之声,定睛一看,只见一个黑衣大汉正举刀朝一个娇小的身影砍去,那身影…好熟悉啊,心,突然就一紧,来不及多想,抓了身上的一块玉佩便向那举刀之人击去…

锦娘眼看着那人举刀砍来,心中大骇,眼睛一闭不敢再看,身边的暗卫将锦娘向身后一甩,自己举刀迎上,刀还没碰到,黑衣人的手却突然一垂,像被什么东西打断了手骨,手中的刀骤然坠落,暗卫心中一喜,回头又拉了锦娘再跑,后面另一个黑衣人又追了上来,招招直攻锦娘,暗卫又要照顾锦娘又要招架敌方的攻势,加之跑了好一段路,体力消耗也大,眼看着就要败落,好几次锦娘都差一点被那黑衣人刺伤。

冷青煜纵马赶到,对那暗卫道:“你放开她。”

暗卫哪里肯听,只是拼命地护着锦娘,吃力的与那黑衣人对抗,而对面的黑衣人赶来的越发多了,锦娘的处境更加危险,冷青煜心急火撩之下,自马上跃下,如飞鹰一般自天而降,扯住锦娘的胳膊,将她自暗卫手中抢过,一个鹞子翻身,挟住锦娘便跃回到马背,将她往怀中一揽,一只手护住锦娘的腰身,缰绳一扯,调转马头便狂奔。

锦娘惊恐万分地坐在马背上,感觉身后之人似乎并无恶意,心才稍安,只是她哪里骑过马,何况这马又跑得太快,一时被颠得七晕八素,腰都快要断掉了,加之刚才情势太过激烈危险,又惊又怕又颠之下,没多久便晕了过去。

冷青煜怀抱着锦娘打马狂奔,出了巷子后,他便感觉安全了好多,逐渐放慢了马步,这才发现怀里的小人儿已经晕了,吓得他连忙去探她的鼻息,还好,呼吸还算均匀,松了一口气,打着马便往简亲王府去。

因怕马跑得太快会伤了锦娘,冷青煜将马放慢,慢慢地在街上走着,一低头,看到怀里的女子秀眉紧蹙,眉间锁着浓浓的哀伤,清秀的小脸脏兮兮的还染了血迹,脸色却是苍白得紧,他心中一紧,忙查看她哪里受伤了没,还好,只是几处小伤,看来,只是吓到了才会昏过去的,晕了的锦娘娇小得有如一只可爱的小猫,倦在他的怀里,一只手下意识地扯住他的一只衣袖,像个怕遗弃的孩子,无助又可怜,全没了平日里的尖锐,他心里缓缓升起一股怜惜之情,抬了手,轻抚着她的脸庞,想将她脸上的血污擦了去…

前面越来越接近简亲王府,冷青煜抱着锦娘在马上慢慢地走着,忽然就感觉这段路太短了,怎么一下就要到了呢,想着等一会就得将她交到另一个男人的怀里,心里涌起一个古怪的念头,很不舍,很想抱着怀里的小人离开,将她就此偷走,就此圈在怀里,再也不放开。

却说冷华庭,在屋里打坐调息了一阵后,始终觉得心神不宁,莫名地就感到心慌意乱,他骤然自床上跃起,换了身夜行衣,又戴上了面具,打开窗户,一个跃身便飞到院里的大树上,强自提气,几个起落向孙相府行去。

行至小巷子时,很快便看到了自家的马车侧翻在地,心中猛地一突,像是有人拿了重锤猛击于心上,整颗心急剧下坠,又痛又急,几乎失去了呼吸的力量,立即气得瞪目欲裂,再看向前,有个暗卫受伤倒地,还有几个正与人对打,他冲了上去,腰间软剑在空中挥成万朵剑花,浑身暴发出嗜人的杀气,所到之处,全是一招致命,剑剑直指对方喉咙,割喉如割草一样,简单快捷,毫不留情!

有几个黑衣人感觉大事不妙,转身就逃,冷华庭自上摸出一把钱镖,如空中激射的流星,四射而去,连闻几声惨叫,那几个欲逃的黑衣人便全是右脚被击碎了骨头,摔倒在地。

处理完敌人,冷华庭环顾四周,最先看到秀姑一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却不见了青玉和四儿,更不见那个娇小的身影,一时心如泣血,提起一名暗卫怒吼:“少奶奶呢?少奶奶在哪里。”

那暗卫感觉他是来相救的,指了前方小巷,虚弱地说道:“前面,暗五护着,也不知道逃出去没有。”说完,便虚脱一般垂下了头。

冷华庭将暗卫往地上一扔,提气又往巷子前面追去,没多远便看到了血迹班斑的四儿,一旁昏迷着的青玉,还是没有看到锦娘,心中更急,却又稍安,只要没见到…没见到…就还有一线希望,她…一定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丫头,你说过要陪我一生一世的,你…不能说话不算数,你绝不能有事,绝不能有事!

再前面,让他几乎惊震过去的是,他看到了暗五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身上几处刀伤,正血流不止,他急步过去,连点暗五的几处大穴,抓住暗五胸前的衣襟就猛搡:“少奶奶呢,少奶奶在哪里,快说。”

暗五总算被他搡醒,虚弱地睁开眼,下意识道:“被…被一个骑马的公子救走了。”

被救走了?再没有比这消息让他更加令他振奋的,想要继续再问,暗五终是不支,又晕了过去,冷华庭丢下暗五,提气继续向前追去,一直追出巷子也没看到锦娘的身影,更没看到有马匹,大街上仍是冷冷清清,行人很少,就算是有,也是提了东西去走亲戚回门的,他心急如焚地四顾,却是一点线索也没有,而偶尔过来的行人一见他这模样,便吓得回头就跑。

冷华庭一个纵身,便飞上了街边的屋顶,踩着瓦片向自家府地而去,暗五说,那骑马之人救了锦娘,既是救,那便不是敌人,很可能与简亲王府有交情,又认得锦娘之人,若果真如此,那人救了人后,便应该送回王府才是,如此一想,他便加快了步伐,连跃过几个大院落,在离自家不远屋顶上,他终于看到了一人一骑缓缓向前行着,却没看到锦娘,刚松下的心又缩紧,不顾一切便向前冲去…

但那骑马之人却突然一拉缰绳,调转马头朝另一条路打马而去,转身的一瞬,他看到了那人怀里有个娇小的身影,一时又喜又急,仔细一看,那马上之人似乎旧识,很像裕亲王世子冷青煜,心里一急,便大喊道:“锦娘…”

冷青煜在马上斗争了很久,终是敌不过自己心里冒出来古怪欲望,一时昏了头,只想将怀里的人而带走,哪怕只是再与她多呆一会子也好,脑子里还没拎得清,手里已经有了动作,拉起缰绳便转了方向,正欲加快马速,便听得有人在喊锦娘,他心头一震,仿佛偷东西被人抓了现形一样,身子一僵,还是停了下来。

锦娘昏昏沉沉的,似醒似睡,又似晕迷,试过几次想要睁开眼,却是拼尽全力,眼皮沉如千斤,总撕也撕不开,神思也沉沉浮浮找不到着落,感觉身体似乎一时落入了一个沸热的熔浆里,将她灼烧得快要融化了,一时又似乎跌进了冰窟,冰寒刺骨,冷得她骨都头要僵冻,骤热骤寒之间,她感觉自己的神魂在飘,在黑暗里漫无目的的,毫无方向飘移,好像离这个世界越来越远,眼前似乎又浮现出现代的高楼大厦,看到曾经熟悉的,车水马龙的街道,心好痛,很不舍,像是掉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没有拿回来,一时又喜,像做了个长长的梦就要醒来,就要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原来的生活…正游离之际时,便听到一声嘶心裂肺的呼唤,那声音饱含深情,又带着急忧,锦娘听了好生心痛,游移的神魂又往回走,但仍有股力量在前方牵扯,似要将她往现实里拉…

“锦娘…”冷华庭又大吼了一声,身体一个急坠,自几米高的屋顶上直直地飞落在冷青煜的马前。

冷青煜吓了一跳,先前他以为是锦娘的家人找来了,所以,尴尬地停下来,正想着用什么话去回还,却不知,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个带了面具的黑衣人,心里警铃大起,拉着缰绳退后几步道:“你是何人,快快走开。”

“把锦娘放下来。”冷华庭冷冷地说道,离得近了,才看清锦娘正晕在冷青煜的怀里,双眼紧闭,染血的脸色苍白如纸,他的心被揪得一阵阵抽痛,担心她是不是受了大伤,偏这青煜小子不好生送她回去也就罢了,竟然还…还想将她带走,这人是何居心,再看他的手环在锦娘的腰间,便更觉得刺眼,一股怒火蹭蹭直往头上冒,浑身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让冷青煜不自主的又收紧了手臂,生怕这个怪人会将锦娘抢了去。

又是一声饱含深情和焦虑地呼喊,好遥远,又好熟悉,锦娘的心弦像是被这声音又牵扯了一下,一张美到极致的脸,一双妖艳的凤目,还有,那小鹿斑比的无辜又纯净的眼眸…在眼睛忽闪忽灭,却又越来越清晰,“娘子,你不能离开我,就算要走,你也要带上我…”她记得,他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原来,她差点遗失的最重要的东西就在这里,锦娘猛地睁开眼来,一抬眼,便看到一个陌生的面具男,只是,那眼神好灼热,眼里的焦虑和担忧灼伤了她的心,她忍不住就轻呼了一声:“相公…”

冷青煜戒备的看着冷华庭,他今天原是走亲戚的,并没有带武器,见对方用软剑指着自己,心里便很是恼火:“你是什么人?凭什么让我放人?”话音未落,却听到怀里的小人儿在说话,但声音太过微弱,他没有听清楚,不由低了头,看向锦娘。

那声相公让冷华庭如闻仙乐,满怀的担心,忧急全在那微弱的声音里消散,她没事,她没事,她在叫自己,就算自己带了面具,她也能认出自己…他再也懒得跟冷青煜废话,一提气便又纵起,对着冷青煜的右臂便削了过去,作势要砍断他的手,冷青煜本能地就向后一仰,躲过他这一击,却将怀里的锦娘给暴露了出来,冷华庭趁势扯住锦娘,一下便将她自马上抢了过去,两手一抄,将她打横抱起,纵身便向简亲王府跑去,边跑边道:“多谢了。”

冷青煜大急,打马就追,但那人轻功很好,抱着一个人还跑得飞快,几个起落便跳上了简亲王府的院墙,一下便消失在了简亲王府那层层叠叠的屋檐里。

冷青煜也明白,那个抢了锦娘直接进了简亲王府,定然不会伤害她,以那人对锦娘急切的态度看,怕是个很亲近之人,而且,锦娘也是识得他的,不然,刚才锦娘一醒来,也不会叫那人的名字了,只是可惜,刚才没有听清楚,她叫的是什么,怀里软软的身子一下没了,臂弯里还留有她的体温,一丝带着血腥,又夹着幽兰的清香…

像是好不容易寻回了一件肖想多年的宝贝,突然得到,又突然失去,心里空落落的,如要失了魂一样,好无聊,提不起劲,坐在马上打着转,不知道又向哪里去才好,呆呆地看着前面简亲王府门前的两尊大石狮子,雄伟又威风地站在大门两旁,张着大嘴,露出锋利的兽牙,像要将他生吞了似的。

他感觉背后一阵激冷,眨了眨眼,对那狮子猛呲了一声,无聊地打着马,往自己家里走去。

冷华庭抱着锦娘暗暗潜进自己院里,自窗中跃进了里屋,将锦娘往床上一放,胸中一口血气翻涌,猛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锦娘一落入他的怀抱,闻着熟悉的气息,心中感到一阵安宁,不用看他的脸也知道他是谁,紧紧地依偎在他怀里,闭着眼,任他带着自己时而高跃,时而落下,只要是和他在一起,空中沉浮的晕眩感都能减轻很多。

一挨到熟悉的锦被,锦娘越发的安心,身子刚刚落稳,一抬眼,便看到触目惊心的一幕,那一口鲜红的血似乎快要将她的心淹灭一样,心也在和他一起滴血,疼痛欲裂:“相公…”

锦娘颤抖着,虚弱地自床上爬起,挣扎着下床向他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