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娘听着便笑道:“嫂嫂若是喜欢,一会子我让丰儿送些到你屋里去,我带了好几斤来了呢,原想着送些给嫂嫂的,一时事忙,耽搁了。”

上官枚听着笑了笑道:“那感情好,弟妹盛情,我就却之不恭了。”说着环顾了下屋里,问道:“怎么不见扬哥儿?”

“秀姑抱到娘院子里去了,呀,丰儿,你去把扬哥儿抱回来,得喂奶了。”锦娘一时也想起有好一阵子没见扬哥儿,忙对丰儿说道,扬哥儿可是吃大食的,一会子饿了,又得大哭大闹了。

上官枚见锦娘有些忙,喝过茶后,便起身告辞,锦娘觉得她今日有些怪,便送到了门口,想着自己问的话她还没回呢,又问道:“大嫂这次回门子是今儿回,还是住一宿呢?”

上官枚顿住脚,缓缓回头,眼眸深幽,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的样子,眉眼间,淡淡的哀愁和无奈紧锁,半晌才说道:“弟妹,你好福气,嫂嫂我,真的好羡慕你啊。”

锦娘被她说道莫名,但一想到冷华堂那个畜牲,她心里也很是同情上官枚,不过,上官枚应该还不知道冷华堂的身世吧,唉,她这会子回娘家也好,眼不见为净,总比憋在这府里里外不是人的好,于是笑道:“嫂嫂哪里话,我不过是傻人傻福,等嫂嫂明儿有了孩子,一样也幸福的。”

这话不过是个客套,说的人,听的人都知道很难实现,不说孩子还好,一说孩子,让官枚更是心酸,她强忍着心中的伤感免强笑道:“是啊,我也想有一个如扬哥儿一样可爱的宝宝呢,不知道,上天能不能赐给我一个呢?”

“肯定能的,大嫂还年轻着呢,来日方长啊。”锦娘安慰道。

“来日…方长么?”上官枚轻声喟叹,下了台阶,头也不回的走了。

锦娘想起她一直也没说,究竟回家会住多久,一会子自己要怎么跟王妃解释,想要再问,却又止了步,前面渐行渐远的身影,步子看似从容,却很沉重,每踏出一步,似乎都踩在行路之人的心上一般,锦娘突然明白,那个心灵剔透的人儿,怕是有所察觉,心灰意冷了。

长叹一声,锦娘回了屋,冷华庭这会子却是歪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见锦娘进来,微睁了眼,问道:“大嫂走了?”

“嗯呢,走了。”锦娘拿起自己给扬哥儿做的一件锦披,绣起花来。

一会子丰儿和秀姑两个抱了扬哥儿回来,对锦娘道,“方才王妃带了信来说,王爷身子不太妥当,王妃侍候王爷歇下了,让二爷和夫人不用去那边用饭,在自己院里用了便好。”

锦娘听了看了冷华庭一眼,冷华庭不由皱了眉,但什么也没说,却是自己推了轮椅进了里屋。

扬哥儿一进门便在秀姑身上张着手,对着锦娘一顿乱扬,嘴巴里哦哦伊伊的,秀姑看着便道:“小主子可真是的,我抱了他那么久,再怎么对他好,一见到自己娘前就转脸了,不肯要秀姑呢。”

锦娘笑着自她怀里接过,扬哥儿一到锦娘身上立即便小身板儿往左侧一倒,小手便开始抓锦娘胸前的衣襟,小嘴巴嗒嗒作响,一逼馋猫样子,锦娘稍微慢了些,他便瞪着清纯干净的大眼,瘪着嘴控诉着,锦娘看着就拿手指戳他的头,嗔道:“不许用这个表情,太妖孽了,跟你爹一个样子。”

扬哥儿哪里听得懂她说什么,他倒是知道锦娘拿手戳他是不喜呢,立却眼泪汪汪了起来,锦娘看着又心疼,忙扶起衣服,将他的小嘴塞住,免得他魔音震耳。

夜幕降临之际,锦娘抱着已经熟睡了的扬哥儿,轻轻放入摇蓝之中,冷华庭吃过晚饭后便出去了,锦娘也没问他,只是觉得奇怪,他先前还说,要请太子的白晟羽来家里的,怎么一点子动静也没有,难道只是说笑么?这都到了晚上了,也不知道王妈妈那里的守卫布置得怎么样,如今阿谦不在,身边就少了个很好的帮手,相公又不肯自轮椅里站起来,行事就很是不便。

越想,心里越发的不定,王爷这会子也是称病在床了,方才使了人去世子院里,上官枚回了娘家,并没有回来,去打探情况的双儿还道,世子妃回去时,好像大包小包拿了不少行李,看那样子,似乎会多住几天呢。

王妈妈的尸体就放在锦娘院里东边耳房里,门外有几个婆子守着,周边也布了不少暗卫,是夜,乌遮住了峨眉弯月,起了风,刮得人脸上乎乎生痛,两个守夜的婆子有些扛不住,一个悄然走近另一个身边,小声说道:

“我说刘洪家的,咱们打些酒吃吃吧,这鬼天气太冷了,我快受不住了。”

“好啊,可是我没钱,就算有钱,这会子又能到哪里打酒吃去?”另一个婆子白了她一眼说道。

“我那屋里还藏了坛子酒呢,要不,你在这里守着,我去拿酒?”

“那可不成,里面那个,都关了一天了,一点动静也没有,只怕…不成,要去咱们一起去,要不就一起留着卖冻肉算了。”另一个一听便缩了脖子,一副好害怕的样子,拉着先前的那个婆子不撒手。

“那好,一起去就一起去,快去快回就是,府里的护卫多了去了,这一会子也出不了什么事。”

两个说好了,挽着手,一同离开了那间关着王妈妈的耳房。

两个婆子一走,便有两个穿着简亲王护卫衣服的人,正在靠近王妈妈的房间,他们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有暗卫出现,不由心中一喜,轻轻推开王妈妈的房门,一个站在外头看着,另一个便闪身进去了,不一会儿,那进去的人便拉着一柄带血的刀闪了出来,两个纵身一跃,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不久,又有两个暗卫出现,两人同时闪进王妈妈屋里,查看了一番后便走了。

一切进行得悄无声息,以至于两个婆子拿酒和菜来,盘腿坐在椅子上,喝酒吃菜,也没发现屋里有何异样,照着守着。

却说刘姨娘,被侍书送回浣洗院后,便因着被冷华堂打的那一掌加上踢在腰间的那一脚,伤痛难忍,一进门,便躺在了床上,她身边的贴身丫环自荷香被打之后,再也没一个也来照顾她了,她便在两个粗使婆子的看护下,躺在了床上休息。

好在一会子有人来告诉她,说夫人开了恩,准她今天不用洗衣服了,她才躺得安实了一些,不过,心里想着来时冷华堂对她说的那一番话,一时百感交集,堂儿性子暴戾,又极其功利,他日,他得了势,真的会孝敬自己吗?

他知道不知道自己为他受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屈辱?那两个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她明明就知道他们只是在利用她,拿她当别人的替代品,但她为了儿子,一直忍辱偷生,任他们欺凌着,而那个最先心仪之人,却是几十年如一日,从来就没有拿正眼看过自己,任自己付出再多的情感,他也是冷若冰霜,就算是块冰石,也有被捂热的时候吧,偏偏他眼里只有自己那个蠢二姐,那个被大姐玩弄着的,软弱得像只小锦羊一样的二姐。

正胡思乱想着,门帘子被人撩起,只见玉娘身边的红儿提着一个食盒进来了,回身又掀起帘子,慢慢的,玉娘撑着腰也走了进来。

刘姨娘看得奇怪,自自己进了浣洗院后,玉娘没有来看过自己一回,连使个人送点东西,问候两句都没有,今天自己被整得更惨,府里那些捧高踩低狗奴才们,见了自己便躲得远远的,没想到,最先来看自己的,竟然是玉娘,这让刘姨娘好生诧异。

玉娘笑盈盈地跟着红儿身后,挺着肚子坐到刘姨娘床前,亲亲热热地唤道:“姨娘,您受苦了,相公让我给您送些吃食来呢。”

刘姨娘听得心头一暖,堂儿还是有孝心的,他现在送自己回这里,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必须得先解决了王妈妈,将世子之位坐牢固了之后,才能救自己出去,她理解他的处境和为难的,能让媳妇挺着大肚子来看望自己,那份心意,刘姨娘很是感动。

“你身子重,不该来的,使个人来不就得了,黑灯瞎火的,可千万别摔着,吓着了。”刘姨娘的声音温和亲切,她如今着实真心地关心玉娘,且不说她怀了自己的孙子,就是这样的境遇下她能看自己,也让刘姨娘感动,上官枚自从自己被关到这里后,竟是一次也没来过,她是郡主出生,又是世子妃,到这种地方来,怕折了她的身份,丢了她的脸呢。

刘姨娘愤愤地想着,一时间,肚子还真饿了,她整个一天也没有吃什么东西进去,这会子见红儿手里的食盒精致得很,一看便知是小厨房里的,她不由缩了缩喉咙,尽量不让自己吞口水的声音被玉娘听到。眼巴巴地看着那食盒就错不开眼。

玉娘见了眼里便露出一丝鄙夷之色,脸上却是带着温和的笑,殷勤地对红儿道:“把饭摆出吧。”

又对刘姨娘道:“特地炒了几个您平日里喜欢吃的菜呢,我这还纯了一碗燕窝,婆婆是先喝了燕窝还是先用饭?”

刘姨娘饿得久了,却也知道,饭前先喝点补品对胃有好处,便道:“辛苦你了,还是先喝了燕窝吧。”

玉娘听了眼里便露出一丝嘲讽,却是很奇怪地说道:“我这里拿了两碗燕窝来,一碗是相公请您用的,另一碗,是我自己给您炖的,您想喝哪一碗?”

刘姨娘听得一怔,不解地看着玉娘,玉娘脸色很平静地亲自端了两碗燕窝出来,“左手边的,是相公的孝心,右手边的,是儿媳我的孝道,您只能喝一碗,选一个吧。”

刘姨娘听得就沉了脸,儿子媳妇不是都要孝敬父母的么?为什么只能选一样?她觉得孙玉娘太不说话了,而且,有些神神叨叨的,心里有气,便伸向玉娘的左手,玉娘却故意在她的手还没接稳之时,将手一松,好好的一碗燕窝便全洒了,好在并不太热,没有烫到刘姨娘的手。

孙玉娘分明就是在捉弄自己,刘姨娘大怒,却又发作不得,狠狠地瞪着玉娘,玉娘却是将右手里的碗放下,忙拿了帕子帮刘姨娘拭手,连声道歉:“对不起,方才手突然抽筋了,所以,没拿得稳,婆婆您没有烫着吧。”

刘姨娘听了脸色这才缓了些,玉娘忙又端了另一碗燕窝给刘姨娘,刘姨娘却戒备地看着玉娘,推托道:“我还是先用了饭再喝吧。”

玉娘微微一笑,自头上取了根银簪子来,在碗里插了一下,再拿出来,给刘姨娘看,刘姨娘脸色立即红了起来,不自在地说道:“娘怎么会怀疑你呢,看你这是啥意思,咱们娘两不用如此防着的。”

玉娘却是笑道:“还是会试过的再吃好一些,姨娘你放心,我也放心。”

说着,将所有的饭菜都拭过了一遍,又再次请刘姨娘喝燕窝,看着刘姨娘吃过后,又忙着给她夹菜,服侍她用饭,刘姨娘心中感激,很愉快地将饭都吃了。

等玉娘离开后,刘姨娘怔怔地看着洒了一地的燕窝,鼻子就发起酸了,方才玉娘那番举动分明是在说,堂儿给自己下了药?可是,怎么可能呢,难道他不知道这世上最关心他,最爱护他的便是自己么?

他若是想自己死,不用用毒,自己也可以死给他看,可是…十月怀胎才生下的儿子,又捧着手心里护了二十几年,得到的就是这样的回报么?

一时又自我安慰,也许,堂儿根本什么也没做,是自己多心了,玉娘不过是在表孝道而已呢,一时冲动,她突然自头上也拨了根银针出来,正要向地上的燕窝探去。

便听到冷华堂唤道:“娘,我着人把王妈妈解决了。”

刘姨娘听了立即收了银簪子,放入自己的袖袋里。

“是吗?那就好,那就好,如今,除了那两个男人,再也无人知道你的身世秘密了,孙锦娘就算听王妈妈说过了又怎么样,她没有证据,空口白牙,说出来,人家也只会说她是无中生有,恶意中伤你,堂儿,你可以不必害怕这事了。”

“娘,我当真不是父王的儿子么?你是不是弄错了?”冷华堂伤心地看着刘姨娘,似乎很不愿意相信事实一般,再一次问道。

“我也想你是你父王的儿子,可是,当初,他连碰都不肯碰娘,又怎么…怎么可能有儿子呢,堂儿,你…如今不要再想这件事情了,只要王妈妈事了,这事就再也不会被泄露出去了,那两个人,都以为自己是你的生父,怎么着也是虎毒不食子,一定会帮你的。”

“是的,不用害怕了,可是,娘亲你不也还知道么?你是最清楚我的身世之人啊。”冷华堂缓缓走近刘姨娘,眼角带着一丝狠决的笑容。

刘姨娘看得心一惊,叹了口气道:“堂儿,你连娘都不肯放过么?这个世上任谁会背叛你,娘是绝对不会背叛你的。”

“这种事情,我只相信死人不会说出去,娘,你是自己动手,还是让儿子动手呢?”冷华堂逼近刘姨娘。

“你怎么会变得如此丧心病狂?”刘姨娘又害怕又愤怒,辛苦养大的儿子,真的成了一条恶狼,一条自私自利,连亲生母亲都要杀害的恶狼,这让她好不伤心,一时,又想起地上的那碗燕窝来,后背冷汗直冒,颤着声音道:“方才你让玉娘送来的燕窝里,真有毒药?你使了她来害娘?”

冷华堂听得眼中阴戾之气更甚,怒道:“那个贱人,自任聪明,竟然敢违背我说的话,哼,看我怎么收拾她。”

“她只是心存善念而已,堂儿,她还怀着你的孩子呢,你千万不能乱来啊。”刘姨娘听得吓住,儿子的样子已经失去了理智,杀了自己倒还好,可不能连他自己的孩子也要杀死啊。

“娘,我舍不得你死,不如,你吃下这粒药丸吧,它只会让你失声,说不出话来而已,不会要了您的命的。”冷华堂见刘姨娘到了如此境地还在关心着他,泯灭的良心似乎又收回了一点残渣碎片,拿了一颗药递给刘姨娘。

刘姨娘顿时泪流如注,哽声说道:“你…真要让娘吃下去?从此娘再也不能唤你一声,你真舍得?”

“时辰不早了,我还有事,娘,吃了吧,没有痛苦的。”冷华堂看了看窗外,不耐地催促道。

刘姨娘不肯接那药丸,冷华堂急了,一手捏住刘姨娘的下巴就要将那药塞进刘姨娘的嘴里,这时,突然门窗全部大开,几条人影飞身进了屋里,一支钱镖射向冷华堂的手腕,他不得不收回给刘姨娘塞药的手,但他的另一只手却只是在刘姨娘身上轻轻一拍,人也跟着纵身跃起,向窗外逃去。

飞身进屋的人竟然全是宫中侍卫,他们自各个方位挡住了冷华堂的去路,哪里容他逃走,但冷华堂实在功夫了得,不过几个回合,便摆脱了那些侍卫的纠缠,逃出屋子,但人刚刚落到走廊处,立即上来一群侍卫将他团团围住,他见势不妙,自腰间拿出一颗弹珠向地上一摔,顿时黑烟弥漫,人们被烟薰得睁不开眼,等到烟雾散去时,冷华堂已然不见了踪影。

太子和白晟羽,冷华庭自暗处转了出来,看到此种情形,婉惜不止,冷华庭一掌拍在轮椅上,怒道:“千算万算,没算到他手里竟然有西凉的烟雾弹,竟然又让他逃走了,真真好不气恼。”

“小庭何必气恼,他的真实面目已然揭开,我立即派追捕于他,明日上朝,你尽管向皇上奏明便是,该你的东西,这次一并要全部还给你了,我和白大人都可以为你作证的。”太子听了安慰他道。

话虽如此,冷华庭还是气,没能亲手抓那个畜牲进朝堂,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去揭露他,心里很不畅快啊。

“呃,四妹夫,你邀我们前来赏月,今儿这月色可真是与往日不同啊,的确是人间美景啊,好看,好看。”白晟羽笑着拍了拍冷华庭的肩膀,推了他往屋里走去,“善恶到头终有报,小庭,他如此丧心病狂,连生身母亲也能下杀手,这样的人,终会自食恶果的。”

正说着,一名侍卫来报:“禀殿下,屋里的那个女人身中剧毒,只怕不行了。”

太子一急,大步向屋内走去,白晟羽也推着冷华庭跟进,刘姨娘脸色鸟青,神情痛苦,一看便是中毒的样子,太子看到地上滚了一粒药丸,奇道:“小庭,你分明已将那药丸击落,她是如何又中毒了的?”

“毒针,定然是施了毒针,就如我爹爹身上中的毒针一样,那种毒针杀人于无形,无声无息,我三叔也中了此针,都是这个畜牲下的手。”冷华庭恨恨地说道。

“真是禽兽不如,他真如你说的,杀父弑母了,可怜的小枚,怎么会嫁了这么一只禽兽啊。可惜让他跑了,不然,我真的要替小枚教训他一番才好。”太子喟然唏嘘,扼腕长叹道。

“殿下不用可惜,这个畜牲在此,你想如何教训都行。”这时,窗外传来简亲王清朗的声音,他身形矫健地提着个人影大步走进屋里,随手一扔,将手中之人丢在了地上,对太子说道。

太子等人定睛一看,地上之人果然是刚刚逃走的冷华堂,不由大喜,惊奇地看向王爷,王爷眼中闪过一丝苦涩,脸色羞郝,垂了眸道:“臣糊涂,竟然被人蒙敝了几十年,害苦了庭儿啊。方才你们来捉拿他时,臣便守在屋顶,就是防着这厮用这一手,他是老二一手教出来的,老二的鬼域技俩他学了个十成十,臣先前见老二用过这一招,料定了他逃离的方向,于是,手到擒来了。”

太子听得也是微微叹息,劝道:“王爷还是要放开心怀,不要太过自责,此等贼人太过狡猾,又善于伪装,令人防不胜防啊。”

冷华庭冷冷地看着地上缩成一团的冷华堂,见他一脸的痛苦和愤恨,四肢都在不停地发抖,抽畜着,眼睛却瞪得老大,正怨毒地看着王爷,他不由冷笑道:

“爹爹不过给你用了分筋错骨手而已,还没有废掉你的四肢呢,放心,暂时我是不会杀了你的,一会子等忠林叔来了,我也给你喂些毒药,让你也尝尝有如千万剐,骨头寸断般的痛苦,我受了六年,你也不会少受一点。”

冷华堂听得惊惧莫明,颤了声道:“小庭,为何对我如此狠心?当年,若不是我,你早就成了一堆白骨了,你…就不肯放过我一次么?”

冷华庭听得气急,大怒道:“住口,你这只禽兽不如的东西,还敢提当年…再说一句,我便真的让你凌迟你。”

冷华堂听了嘴角却是勾了一抹笑来,眼睛悠悠,似乎在回忆某个甜密的过往,好半晌才幽幽地说道:“我当小庭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呢,原来,你是有感觉的,小庭…我从来都不想伤害你的,真的不想…”

冷华庭再也听不下去,他气得双目赤红,一扬手,一枚钱镖便击向冷华堂的嘴巴,顿时血溅如飞,冷华堂满嘴是血,他卟的一声,吐出几颗血牙,眼神也变得阴狠起来。

却是很识时务的不再说话,怕更惹火了冷华庭,他会受更大的痛苦,如今,他已是万念俱灰,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明着是个局,自己竟然没有看出来,王妈妈杀得太过顺利了,所以,他才以为小庭并没有防备…都是孙玉娘那该死的贱人,竟然敢违背他的话,将那有毒的燕窝打翻,不肯毒死刘姨娘,不然,自己也不会亲自出手了。

他脑子里一时飞快地转着,想着要怎样才能逃脱今日这一劫,如今二叔已经去了西凉,远水救不了近火,而裕亲王向来对自己就不冷不热,看自己的眼神还带着鄙夷…为今之计,只有死咬着不承认了,他们只是听自己说,手里并未有切实的证据证明自己非王爷的亲身,只是看自己对刘姨娘动手,自己完全可以说成是恨母无良…

那一晚,太子将冷华堂提走,并没有送到宗人府大牢里去,连同那两名刺杀王妈妈的护卫一起,关到了一个秘密的地方。

第二天,锦娘迷迷糊糊地起来,一看向边早已空了,不由奇怪地嘟囊道:“都说好了今天要陪我回门子的,怎么招呼也不打一声,就不见了,真是的,越发的没明堂了。”

外面张妈妈听到屋里的动静,和双儿两个打了帘子进来,听了她的话,便笑道:“二爷一大早就去上朝了,他怕吵醒夫人,还特地吩咐不要叫醒您呢。”

锦娘听了微羞着一笑,“哦”了一声,便起床梳洗。

洗漱完毕,正要吃饭,却听小丫头来报,说那边院里的二夫人来了,锦娘听得诧异,以为玉娘想通了,要与自己一同回门子呢,正要起身,便看到玉娘挺着个大肚子,一脸是笑地走了进来。

“四妹妹正在用饭呢?我今儿要和你一起回门子,咱们姐俩一坐同一辆马车吧。”玉娘笑嘻嘻的,一点也不外道地在锦娘面前的太师椅上坐下。

“你的身子太沉了,这会子回娘家方便么?”锦娘看着就皱了眉,她一点也不想和玉娘同坐一辆马车,玉娘的心眼儿太多了,谁知道又在打什么主意,那肚子眼看着就要生了,别一会子出了什么事,又怪罪到自己头上来,自己吃不起这个亏。

“昨儿夜里这府上演了一出好戏,四妹妹竟是不知么?妹夫呢,没有跟你说吗?”玉娘环顾着屋里,没有看到冷华庭的身影,不由微微有些失落,脸上却仍是笑意盈盈,锦娘看她那笑就有股幸灾乐祸的味道,心中一凛,不知道是谁有倒霉了,让玉娘如此高兴。

“发生什么事了?”锦娘确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随口问道。

玉娘的脸色立即变得凄哀了起来,拿了帕子拭着眼角不存在的泪,哽着声道:“姐姐命若啊,四妹妹,你可一定要帮姐姐。”

锦娘听得莫明,不解地看着她,玉娘见了又道:“我那相公…你的大伯,他…他竟然是个冒牌货,是个禽兽啊,昨夜他逼着我去送东西给刘姨娘喝,花言巧语的哄骗我,若非我从来就没有信过他,还真的被他骗过去了。哼,那畜牲,竟然在吃食里下毒,要害死他的亲娘,还…还要借我的手,那不是将我往深渊里推么?”说着,顿了顿,这会子真伤心了,漂亮的杏眼里泪水朦胧,又道:

“幸亏姐姐我如今行事小心,我挺着个大肚子,他非要我去送吃食,也不怕我动了胎气,这里面定然有猫腻,所以,拿银簪一试,果然发现有毒,哼,我才不中他的计呢。他要杀他的亲娘,自己动手就好,干嘛要害我?真真是畜牲。”

“为既是要下毒,使个下人去就好了,干嘛要让你亲自去呢?”锦娘也觉得这事蹊跷,这很不符合常理啊,毕竟玉娘怀着冷华堂的孩子,陷害玉娘,不就等于间接的害了自己的孩子么?

“哼,开始我也想不通呢,后来见过刘姨娘后,我才明白,那刘姨娘也是贼精得很,别人送的吃食,她都要试过才肯吃,她也怕人害她呢。所以那畜牲才会使了我去,上官枚不在,除了我,刘姨娘也不会再信其他人…”玉娘越想越恨,手中的帕子快被她撕开了,大大的杏眼里露出怨毒之色。

“那刘姨娘没死吧?”锦娘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怎么会有那样丧心病狂的东西,为了自己的私利,母亲,孩子,全都可以利用,全都可以不顾,这…还是个人么?

“那畜牲还是亲自动手了,若不是我怀有身孕,恐怕你今天也看不到姐姐我了,你不知道,他当时的眼神有多可怕,像要将我生吞活剥了似的。”玉娘一脸后怕地说道。

发表于2013-06-12 12:11 67 #

第一百五十三章

锦娘听着也是心里一阵阵地发紧,看向玉娘的眼神有了一丝怜悯,玉娘若是安份一点,好生生个孩子出来,老实地在王府里带着,安逸的日子还是有过的,怕只怕她不会安份啊。

“你今儿真的要回门子?”锦娘不确定地问,她实在是不想跟玉娘现坐一辆马车,而且,相公也不待见玉娘,一会子他下了朝,知道玉娘要跟着一起回去,肯定会摆脸子的。

“是啊,姐姐如今也是太害怕了,挺着个肚子又不方便,跟着你们一起回去,安全一些。”玉娘笑着捏了块桌上果品盘里的点心,放到嘴里吃着,说得理所当然。

“今儿去今儿回,你这身子可受不得颠颇,我看,你还是等生了再回吧,母亲和老太太那里我会帮你说说的,你要真害怕,一会子我跟父王说说,让他多派些人手护着你就是。”锦娘说得轻软温和,但那意思却很明白——我不想与你一起回门。

玉娘听了瞪大了眼睛看着锦娘,半挑了眉道,“马车驾慢些就是,娘亲时日不多了,我想见她最后一面呢,哼,妹夫还没回么?其实,我也可以帮他作证的。”

后面半句话说的锦娘眉头微跳,玉娘什么意思?她要作什么证?

正思虑着,外面凤喜急急地跑了进来,也来不急行礼,冲口就道:“夫人,二夫人可在?宗人府来人了,说是要请二夫人上堂作证呢。”

玉娘听了拍了拍手,施施然站了起来,对着锦娘绽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和气地说道:“四妹妹,怎么着咱们也是亲姐妹,将来姐姐无依无靠时,你可要多帮衬帮衬姐姐啊。”

说着,扶了红儿的肩,转身离去,她的话说得辛酸,可是转身那一瞬,锦娘分明看到了她眼底滑过一丝得意,心下更是奇怪了起来,却更是加了一份戒备,玉娘可不是个善茬,一会子她回来,怎么都不要跟她一辆马车,她爱回不回,只要别跟自己一路就行了。

却说冷华庭,一大早便与王爷一起上了朝,他仍是坐在轮椅上,抚摸着坐了近七年的轮椅,心里有无限感慨,想起锦娘曾戏笑他,总坐着轮椅上不肯站起来,分明就是偷懒,一想到这话,他就忍不住嘴角弯起,想着今天就要与皇上的对抗,他微微感觉有丝兴奋和期待。

朝堂之上,众大臣已然列队整齐,但皇上却还没来,皇上很少晚到,大殿之上噤若寒蝉,无一个窃窃私语。

太子站在众大臣之首,眉头紧锁,看起来有丝疲惫,当他转眸看到神情气爽的冷华庭坐在轮椅上,班列在央集令大臣裕亲王身后时,太子剑眉微挑,瞪了冷华庭一眼。

这厮可轻松了,却是害得自己一夜没睡…当夜太子便夜审了冷华堂,但他死活什么也不说,只说要见上官枚,让太子心中好不懊恼,回到宫里,太子妃正带着皇太孙在屋里等他,这让太子好生奇怪,问道:“爱妃怎么还没睡呢?”

太子妃抱着皇太孙起身要行礼,太子忙挥了挥手,示意她免了,自己接过皇太孙,拍着他的小脸道:“乾儿怎么也没睡,也是等爹爹么?”

皇太孙一岁多,正是牙牙学语的时候,他早就困顿迷糊了,但今儿娘亲说,要等爹爹回来才能睡,所以,他就硬撑着。

见太子问他,他很乖巧地指了指太子妃,头附到太子的耳朵前,肉乎乎的小手扒着太子的耳朵道:“娘亲哭哭,乾儿陪陪,不睡。”

太子听了心头一暖,转脸亲了皇太孙一下,哄着他道:“嗯,爹爹回了,娘亲就不会哭了,乾儿乖,跟着奶嬷去睡觉吧。”

太子自从江南回来以后,对皇太孙就与以前大不一样了,按说,历来男人便是抱孙不抱子,以前太子是很少亲近乾儿的,但从江南回后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有事没事便会抱着乾儿亲热一阵子,这让太子妃很是欣慰,不管太子对自己的感情如何,他能宠爱乾儿,对太子妃来说,都是一个很好的讯息,也更增添了她在太子府里的份位。

皇太孙被嬷嬷抱下去之后,太子对太子妃道:“爱妃也去睡吧,明儿孤还要早朝呢。”

“殿下,臣妾有话要讲。”太子妃忙起身拉住太子的衣袖,眼中泪水盈盈,太子看得心一惊,回了身扶住她道:“爱妃何事如此伤心?”

“小枚她…她搬回娘家了。”太子妃声音哽噎,原本雍容美丽的俏脸上如梨花带雨。

太子怔了怔,上官枚的事情他确实有些无奈,却不知道要如何处置,原本还想包容一下冷华堂,但一是他的行为太令人发指,而且,从这几个月的调查来看,他很可能是冷二的儿子,且他与冷华轩不同的是,他与冷二走得很近,以往关系便胜过亲生父子,而今更是有可能还与冷二勾连着,那就不是一个小小的杀母弑父的罪名了,而是有叛国之嫌,就这一点,便绝不能容他。

这二嘛,自己如今最大的倚仗就是小庭夫妇,小庭对冷华堂的恨使得太子不得不放弃对小枚的怜悯之心,他可不想如皇上一般,既想要用人,又不信人,导致所有人战战兢妩的同时,也难以绝对的忠心,就算是帝王与臣子之间,相互的信任也是很重要的,人与人,总是你敬我一尺,我才会敬你一丈,将心比心,以诚换诚,才会获得最多的人心。

这是太子与锦娘在那暗道里呆了几个时辰后,想通的一件事情,而这几个月,他将之付储于实际,果然收获很大。

“她…知道了些什么?”太子犹豫着问道,按如今的礼仪和规矩,媳妇回门子一是要得到夫家的同意,便是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在娘家过夜的,小枚似乎并未与简亲王妃打招呼使回了娘家,而且,是打算长住的架式,那定然是知道了一些事情了。

他不由也为那个可怜的女子可惜了起来,好好的郡主之尊,却嫁了这么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小枚若知道了真相,怕是会痛不欲生吧。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她好像都知道了,只是不肯说,一味在家里哭,爹和娘都急白头了,不知道要拿她怎么办。”太子妃伏在太子怀里,嘤嘤哭了起来,向来强势的她,也不知道要将自己的妹妹怎么办了,妹妹似乎对妹夫已经死了心,不想再回婆家了,但这样不明不白的,可真不是个事啊。

“嗯,这事孤知道了,你明儿招小枚进宫来,问问她究竟有何打算,只要不过份,孤会尽力帮她的。”太子拍了拍太子妃的背,沉吟着说道。

“皇上驾到——”一声尖锐的唱诺将太子自沉思中惊醒,他忙与众大臣一同给皇上行叩拜大礼。

“众卿平身!”皇上的精神似乎也不太好,边关传来消息的日益紧急,南下的商队却音信全无,莫不是在海上遇了风暴,出了事吧,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出现过。

如今大军消耗很大,战争还没起,粮草军响就有点难以为继了,皇上为这事快愁白了头,正好那日庭议之事还未下旨,今日非要定下了不可。

抬眼朝殿中巡视一遍,却未见冷华堂上朝,皇上的眉头不由皱了皱,看向裕亲王,裕亲王的脸色也有些焦急,皇上的脸便沉了下来,朗声问道:“今儿可有人请假,怎么有人无故不上朝?史部可曾点卯?”

吏部尚书听得一头冷汗,躬身回道:“回皇上,老臣已让下属点了卯,只户侍朗冷大人一人未到,未有请假。”

皇上听了点了点头,心中很是不喜,一旁的太监便大声唱诺:“有事请奏,无事退朝。”

冷华庭听了推着轮椅出列,手一抬,向皇上行了一礼,恭敬地说道:“禀皇上,臣有事要奏。”

皇上脸含微笑道:“爱卿请讲。”皇上对冷华庭还是很欣赏的,忌惮归忌惮,这个人是人才,用是非用不可的,所以,对冷华庭的态度还算亲切。

“臣请皇上将简亲王世子之位授予臣。”冷华庭声音清朗,铿锵有力。

皇上一听眉头皱得更高了,这小子别扭出了名,但也不能总在一件事上纠结吧,上次自己还算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了,今天不识时务,又提了出来。

他正要说话,一旁的张太师便道:“冷大人,你也太不讲道理了一些,先前皇上就这个问题已经很耐心地回答过你了,今儿又提起来,莫非大人以为朝堂之上是你来玩耍儿戏的地方么?”

皇上听得甚慰,张太师为官多年,很得他的心意,往往他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张太师便能揣摸得很清楚,能从旁协助,免去自己很多不好开口的麻烦。

冷华庭微微一笑,斜了眼睨着老太师道:“请问太师,下官何时不讲道理了?下官的话还未完,您老就截了去,这朝堂之上还有皇上,还有太子殿下在,您是不是操心得太多了些?可有将皇上和太子放在眼里?”

张太师听得一噤,他还从来没有被一个小辈如此抢白过,一时气急,脸都红了,一口气没缓过劲来,血流直往上升,鼓着腮瞪着眼,半句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