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一时看傻了眼,他…他真的站起来了,真的…玉树临风,丰神俊朗,这世上…还有比他更完美的男子么?

当着太子冷华堂,还有裕亲王,恭亲王的面,玉娘的眼睛腻在冷华庭身上就没有错开,直到冷华庭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她还引颈长探,只差没有流下口水了。

裕亲王见了倒是沉思了起来,而太子却是摇了摇头,很不屑地看向玉娘,同样是孙大人的女儿,品性相差也太远了些吧,这个孙玉娘,可真不像是个好女人。

简亲王厌恶地看了玉娘一眼,转了头对冷华堂道:“你且认了吧,再抵赖只会让人更瞧不起你,男子汉,敢作敢为,死也死得有尊严一点吧。”

冷华堂听了哈哈大笑了起来,半晌才对简亲王道:“只怕要让父王你失望了,我…没那么容易死的。”

说着,便转了头,阴狠怨毒地看向裕亲王,刘姨娘说过,裕亲王是可能是他的父亲,虽然这么些年来,他从来都没对自己表示过什么,但他每每看过来的眼神很是复杂,似恨似怜,又似有愧,哼,二十几年没有履行过父亲的责任,到了这份上,总要有点表示吧。

他如今也不为自己的身份而羞耻了,只要不是冷二的儿子,那自己便还有一线希望,毕竟裕亲王的儿子才是正宗的皇家血脉,皇家,不会轻易的处死自己的。

简亲王听了他的话突然醒悟过来,按皇上如今对简亲王府的态度,很有可能真的会放过冷华堂也不一定,这畜牲可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小庭方才临走时分明就是在责怪自己太心软了…

他突然起了身,慢慢走近冷华堂,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眼神也变得慈爱了起来,附下身去,将冷华堂自地上扶起,柔声道:“堂儿,叫我一声爹爹吧,爹爹这一次,一定会答应你的。”

冷华堂一听,泪水便湿了眼眶,怔怔地看着简亲王,半张了嘴,半晌才唤道:“爹…爹…你…你…好狠的心。”

他地话,前半句声音充满濡慕之情,但后半句却变得惨厉了起来,令在坐的各人都摸不清头绪,只当他仍是恨着简亲王,谁也没有在意。

只有孙玉娘看到冷华堂的额头大汗淋漓,而他的脸色便如打了霜的茄子似的,蔫了下来。

玉娘的嘴角便勾起一抹冷嘲,趁着太子和裕亲王等没有回神之际,起了身,向他们告辞了起来,如此,正好引开他们的注意力。

太子哪里看不出简亲王的小动作,只是,他如今将自己完全绑在了简亲王府的同一条船上,任何对简亲王府不利的因素,都会影响到他的利益,就算看到了,他也不会说什么。

冷华堂怨恨地看着简亲王,心中的恨意快要将他撑爆,可恨刚才还以为他对自己还存着一丝的怜意,自己终于可以叫他一声爹爹了,没想到,他…竟然趁自己不防备,下手废了自己一身的功力,老匹夫,今生只要我不死,我一定要你百倍偿还今日之痛。

冷华庭弃了马车,骑马回了府,他有些归心似箭的感觉,很想要锦娘看到自己站起身来,立在阳光之下的感觉,那个小女人,常常做梦一般的伏在他的肩膀着花痴地问:

“相公,你什么时候牵着我的手去逛一次街啊,我要让全大锦的大姑娘小媳妇都羡慕我孙锦娘,我嫁了个天底下最俊美的相公啊。我要手牵着你的手,回门子,让老太太和我娘看看,我嫁了个多么好的夫婿,我更要让大夫人看看,我的相公不是残疾,让她后悔当初嫌弃了你。”

锦娘自玉娘被人请走后,在家里就有些心神不宁,扬哥儿吃过奶后,便在她身上不停地蹬着腿,揪了她领子上的一个流苏一根一根地扯着穗子,秀姑看锦娘心不在焉地,生怕她又不耐扬哥儿,便要将扬哥儿自她手里抱走。

扬哥却不肯,嘟了嘴对着秀姑吐泡泡,这家伙如今学会了生气,一个不高兴,便对人吐泡泡,一点也没吐到别人身上,却是将自己的胖乎乎的下巴弄得湿湿的,秀姑看了无奈,忙拿了帕子替他擦嘴,边哄道:“扬哥儿乖,到秀姑这来,秀姑抱抱你玩去,一会子惹恼了你娘,她又要抽你了。”

扬哥儿似乎听懂了,清亮的眼睛委屈地看着锦娘,无声地控诉着,见锦娘没有睬他,便两只小手扶在锦娘的双颊上,嘟起自己满是泡泡的小嘴,往锦娘的唇边贴了上去。

锦娘被他湿嘴弄回了神,一看自家儿子,正既讨好,又委屈的看着自己,不由笑了出来:“秀姑,他这是怎么了?”

秀姑不由白了她一眼道:“还不是你平日里对他太凶,这会子怕你不喜欢他,拍马屁呢。”

锦娘听得一怔,认真地看着扬哥儿,扬哥儿似乎要证实秀姑的话一般,又将自己的小湿嘴儿送了过来,锦娘的心都被融化了,捧起自家儿子的脸,就是一顿乱亲,嘴里笑道:“嗯,比你那倔驴子的爹爹要讨喜得多了,你臭爹爹,到现在还没回来,咱们要动身去看外婆了哦。再不回来,就打他屁屁哟。”

话音未落,只见凤喜像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报道:“夫人…夫人,看…看,二爷回了。”

锦娘听了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道:“都巳时了,再不回来,我就带着扬哥儿自个回门子了,不要他了。”

“不是啊,夫人,奴婢看到二爷他…他不是坐轮椅回的。”凤喜难掩心中的惊喜,大声说道。

“不是坐轮椅,难不成是被人背回来的?”锦娘漫不经心地说道,转而眼睛一亮,抱住扬哥儿又猛亲了一口,不可置信地说道:“儿子,莫非你爹爹开了窍,脑子里拧着的筋被人拉直了?”

下意识地就抱起了儿子,急步迎到了穿堂外,果然就看到那个身材修长,如竹似月的倾城男子,正浅笑盈盈地向自己走来,冬日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如缀了一身碎金,闪亮夺目,小风吹过,将那人一身青白色的长袍扬起,那一头垂于双肩的青丝也在风中飞卷,如水泄流光,将他的人衬得如翩若谪仙。

不知道不觉,锦娘就湿了眼,幻想过多少次,他会堂堂正正地站立在自己的面前,站立在世人面前,但一直只是泡影,如今,他真的站起来了,那如松一般挺拔的身躯正缓缓向自己走来,却让她觉得不真实了起来,揉了揉眼睛,对一旁也是红着眼的秀姑道:“秀姑,你看清那个人了吗?他…真的是二爷?”

秀姑拿了袖子去拭眼角,猛地点着头道:“是,是,真的是二爷,夫人,你…苦尽甘来了,二爷他,他的腿终于好了。”

锦娘还待要说什么,怀里的扬哥儿却是踩着她的肚子不断的蹬着小胖腿,一双小手拍得拍拍作响,嘴里伊咿呀呀的,人仿佛要自锦娘怀里蹦出去一般。

秀姑一下便自锦娘怀里将闹得正欢的扬哥儿挖了出来,哄着他道:“你爹爹和娘亲有话说呢,不许闹啊,小宝宝。”

锦娘站在门边一动不动,只是含笑静静地看着那渐行渐近的人,冷华庭也含笑看着门口的锦娘,生过孩子的她变得愈发的丰润柔美,她的美,不惊艳,却如淳酒,历久弥新,芳香四溢,沉静淡雅,一品便成瘾,令人再也错不开眼,放不下杯,那是他心中的宝,他的心,他的魂。

越走近她,他的心便跳得越厉害,明明就很想要她看到自己立在阳光下的样子,偏生真的立于她面前时,却生了怯意,这怯意是愧,是对她期盼太久才予以实现的歉疚。

“娘子,我回来了。”他含着笑,淡淡地说道。

“相公,你回来了。”她也含着笑,淡淡地回道。

然后,他伸出了一只手,将她的柔夷放入掌心,“娘子,走,我带你去逛街。再回门子。”

她微笑地看着他,随他慢慢走下石阶,走到庭院之中,肩并着肩,手拉着手,向院外走去。

这一刻,两人的心都被幸福填得满满的,前路还会有艰难,但那又如何,他们的心是贴在一起的,只要夫妻齐心,没有什么是克服不了的,所以,自信满满地向前走,荆棘过后,前面便是康庄大道。

“哇…哇…哦…哦,伊…伊。”几声震天的哭喊将两人神思催醒,锦娘无奈地嘟起嘴,看了冷华庭一眼道:“看来,今儿怕是不能去逛了,咱们还得回门子呢,东西全都备好了,只等相公回来一起去呢。”

冷华庭的脸也垮了下来,却是拍了拍锦娘的脸道:“日子长着呢,以后等小家伙睡了后,咱们再偷着去?”

锦娘一听,眼睛就亮了起来,小声道:“嗯,偷着去,不让任何人看到,谁也不带,就咱们俩个。”

说完,俩人相似一笑,又手拉着手,肩并着肩的走了回来,扬哥儿早就哭成了个泪糊糊,张着小手伸向冷华庭,眼睛却是巴巴地看着锦娘,锦娘没好气地拿手敲他的头:“臭小子,你爹爹是我的,你别想抢。”

一家三口高高兴兴地回了屋,屋里丰儿和双儿两个一见到冷华庭抱着扬哥儿走进来,不由都傻了眼,丰儿瞪着眼睛,张着嘴,半晌才道:“天,爷…可真俊啊。”

张妈妈在一旁正拿着帕子拭泪呢,听了这话便拿手戳她脑门子,“小蹄子,小心陈侍卫听到,将那定情的簪子收回去。”

丰儿一听便红了脸,娇嗔地扯住张妈妈的衣袖道:“妈妈,不带这样的,没事就笑话我,二爷是长得俊嘛,以前看他坐在轮椅里,还只觉得惊艳,有点…有点男生女相的感觉,如今一站起来,那气魄就完会不一样了,哪里还见得有半点的女气啊,分明就是个伟岸阳刚的男子汉嘛。”

张妈妈听了又戳她,“说什么呢,二爷什么时候不是男子汉了,你这丫头越说越离谱了,看来,真的找个人把你嫁了,成日介疯疯癫癫的,越大越活转去了。”

丰儿听得脖子一缩,吐了吐舌头,笑道:“我进去给二爷收拾东西去,不理妈妈了。”

双儿听了也忙跟了进去,两个提了几个大包袱出来,笑眯眯地站在堂中,锦娘和冷华庭抱着扬哥儿一进正堂,便被这架式吓住,“这是干嘛呢?”

丰儿福身行了一礼道:“夫人不是说要回门子么?奴婢们将东西准备好了,只等夫人示下了。”

“二爷才回来,让他坐下喝口茶了再动身吧。”锦娘听了笑道。

“巳时二刻了,再不回去,会赶不到午时的饭,夫人,二爷,还是早些动身的好。”丰儿一脸的怪笑,眼睛都快成弯成月牙儿了。

“是啊,夫人,不能再耽搁了,早些走吧,孙相府里也不远,咱们也别坐马车了,走着去,很快就到了。”双儿那双灵动的大眼此时也是笑弯了,将包袱往肩上一耸,一幅要长期背着的打算。

“坐马车不舒服一些么?你们两还背着这么多东西呢。”锦娘更是诧异

“也不知道是谁,成日介就念,哪一天爷要是站起来了,非要拉着爷去街上逛来着,还说要让满街的姑娘媳妇子羡慕妒嫉恨呢,怎么这会子又反侮了,估计是怕别人看到爷这模样儿,会抢了去。”丰儿哼着鼻子说道。

“可不是呢,夫人是胆小了,爷像神仙儿似的,夫人定然是不自信了,不敢了呢。”双儿也附合着说道。

“当我不知道呢,用激将法啊,明明就是你们两个小丫头想到街上去显摆,任谁跟了这样的主子,都觉得有脸呢,哼,我就不中计,我就要坐马车里去,还有啊,我怕谁来抢,你家二爷就是我的,谁敢来抢,我打爆她的头去。”说着,双手插腰作茶壶状,一转眼,看到某人一脸的得意,不由火气更旺,嗔道:“你要是敢在外面招蜂引蝶,我就要…”

“不许说那两个字,你敢说,我就治你。”冷华庭一听便收了笑,严肃地看着她道。

锦娘那“休夫”二字生生地吞了回去,却是不甘心地拧了下他的鼻子道:“总之,你要多看别人一眼试试。”

“我的眼里只有娘子,这满大锦朝里,哪一个比得上我的娘子美啊,在我眼里,娘子便是天下第一美人。”冷华庭立即绽了笑脸,抱着扬哥儿哄着锦娘,扬哥儿见他娘亲拧爹爹的鼻子,也用样学样的去抓,却是将手心里的泪呀,口水的全糊他爹爹那精致挺俏的鼻子上了。

一家三口,先去给王妃请了安,打了招呼后,再带着秀姑,张妈妈,丰儿,双儿几个,还是坐着马车到了孙相府,孙相这几天身子不爽利,一直没有上朝,锦娘便拿了不少好药材回来了。

孙家的人早就听说四姑娘今天要回门子,一早儿便在大门处等着,脖子都伸得老长了,却是等了几个时辰也没看到简亲王府的马车来,二夫人原也是到前门处看过几回了的,却是因着府里的事情太多,又想着要摆几桌迎接亲外孙,便又回去忙着了。

守门的小厮远远的看到简亲王府的马车来了,忙屁颠屁颠地进去报信,大总管最先迎了出来,而几个机灵的小厮便进二门报信了,冷华庭扶着锦娘下了马车,那边秀姑还有张妈妈几个也拿了东西在另一辆马车上下来,一抬眼,却看到还有一辆简亲王府的马车也跟过来了,不由诧异地看过去。

不一会子,果然看到玉娘在两个丫头的搀扶下,下了马车,锦娘一见,脸便沉了下去,这玉娘是掐了时辰赶过来的么?非要凑着自己一同回来,又怀了什么心思?

第一百五十五章

“真是巧呢,四妹妹,你不肯和姐姐我一同回,姐姐只好一个人孤零零地回了,没想到,就在家门前碰到四妹妹和妹夫。”玉娘扶着红儿的手,慢悠悠地走了过来,神情清爽惬意得很。

冷华庭根本就无视她,抱起扬哥儿就往屋里走,锦娘对玉娘免强笑笑,说道:“外面风大,怕冻着扬哥儿,我们就先前去了,二姐你身子沉,还是慢些走的好,可小心着些。”

玉娘看到冷华庭冷着脸已然走了,心下一黯,随即又笑嘻嘻地说道,“无事的,孩子要紧,四妹妹你先走一步吧。”

一会子二夫人听到有人报,急忙迎了出来,冷华庭一见二夫人,忙将扬哥儿给秀姑抱了,自己躬身下拜,二夫人看着这个身材挺拨,高大俊美的女婿就错不开眼,一时鼻子一酸,眼睛就湿了,看着冷华庭不断地说着:“好,好,好,真是好孩子,好孩子啊。”

一旁的冬儿便笑着扯二夫人的衣袖,指了指秀姑手里的扬哥儿,扬哥儿是第一次来孙家,所以看一切都陌生得很,两只墨玉般的眼珠儿四处张望着,小手儿不停地拍打着秀姑的肩膀,嘴里哇哇的乱叫着。

二夫人一看便喜欢,伸手就要去抱,扬哥人四个月了,知道认生,二夫人的手一伸过来,他小身板儿往秀姑怀里一缩,小手儿就去拍二夫人的手。

二夫人看着就笑了,“这孩子,才一点子大就认生呢,看着就是个精明的,来,外婆抱抱啊。”

锦娘见了过来忙拉住二夫人道:“娘,女儿难得回来,你都没看我一眼的,就知道去抱这小子,别抱他,他皮实着呢,一会能将您的头发都弄散了去。”

二夫人慈爱的抱住锦娘,出去了近一年,女儿已经长大了,个儿长高了,脸儿丰润水灵,比之在娘家时,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原本只是清秀的样子,如今出落成了个大美人,虽然和女婿是不能比啦,但是,却也是秀美可爱型的。

“傻丫头,娘怎么会不理你呢,你…受苦了吧。”二夫人说着声音就有些哽噎,摸着女儿的秀发,柔声道,女婿在跟前,她这个做岳母的不好对女儿表现得太过热切,不然,人家还以为自己说他简亲王府待闺女不好呢。

锦娘伏进二夫人怀里,腻歪了一阵才站直了,那边扬哥儿看到自己娘亲与二夫人亲热,拍着手就向锦娘伸来,嘟着嘴要抱抱呢,锦娘拧着他的小鼻子道:“就不抱你,叫你认生,外婆都不认得,小没良心的。”

扬哥儿耸耸鼻子,将眉眼鼻子皱成一团给锦娘做怪脸,二夫人见了笑得腰得弯了,指着扬哥儿道:“这孩子,这孩子,太有意思了,可真逗呢。”

“见过二夫人。”秀姑丰儿几个这才抽空给二夫人行礼,秀姑笑着对二夫人道:“咱们扬哥儿啊,就是聪明呢,不止是会作怪脸,还知道讨好人,会吐泡泡,会生气呢。”

锦娘听得一脸的黑线,在秀姑眼里,扬哥儿啥都是好的,边吐泡泡生气都是聪明的表现,怪不得前世的老人说,孩子还真不能丢给老人带,隔代亲啊,老人会不讲条件的宠爱孙子的。

一会子玉娘挺着个肚子进来了,二夫人忙过去迎她,笑道:“今儿个可巧了,怎么二姑奶奶也一起回来,哎啊,这身子沉的,快来人,好生扶着二姑奶奶,可别让她摔着。”

玉娘听了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手支着腰,仗着大肚子,并没有给二夫人行礼。

锦娘看着就不喜,二夫人如今可是父亲的侧室,虽说是庶母,但玉娘做为晚辈也不该如此傲慢无礼吧,就算是看在自己的面上,也该意思意思啊。

“娘,咱们去见老太太吧,轩哥儿得有两岁了吧,好久没见着了,怪想他呢。”

锦娘于是一挽二夫人的手,拉着她便往前走,二夫人一个长辈,没必要在玉娘面前伏低做小,她自己就是个庶妻,凭什么对自己的娘亲甩脸子,这样的人,还真没必要拿正眼对她。

二夫人自然知道锦娘的意思,不过,如今她在孙家也不用如以前一样伏低做小了,大夫人早就偏摊了许多时日了,又被打入了佛堂,老太太年纪大了,如今府里就靠着二夫人理事呢。

而且,最让二夫人撑脸的就是,锦娘每月都要送不少银子回来贴补家用,银子是好东西啊,就算在清贵的人家,没银子也清贵不起来,府里好几个姑奶奶嫁出去后,就只有二夫人所生的四姑奶奶最有本事,那银子像水一样的往娘家送,还是夫家人亲自给送来的,可见她在夫家的地位不一般了。

府里的几个老姨娘们有时坐在一起闲聊,最羡慕的就是二夫人,好在二夫人也不是那起了势就不认人的,对那些个老实点的老姨娘都还算照顾,因此上,二夫人在府里的声望也很好,地位也因着轩哥儿和锦娘越发的水涨船高了。

“好呢,你奶奶可最是想你了,这几天知道你自京城回了,不知道念叨了多少遍,就盼着你回门子呢,你爹爹…出征前还天天朝着南边儿望,就指望着你能早些回来,他说,你不回来,他在边关的日子就会难受呢。”二夫人唠唠叨叨地对锦娘念着。

锦娘一听说父亲也在盼着自己,鼻子就发酸,都四十好几的人了,还要去那苦寒的边关为皇家卖命,真真不值当呢,她一想到这个就气,方才来的路上,冷华庭将他在朝中的事情对锦娘说了一遍,锦娘对当今的皇上还真是不感冒得很,从没见过这样的,又想羊儿吃草,又不给羊儿吃草,天下不这样便宜的事么?

还说要打自家相公,我呸,本夫人不待见你,让你没钱打仗,让你兵败如山,让你…不行啊,兵败了,爹爹怎么办?狗皇帝可真阴毒啊,把自己的爹爹放到火上烤,让自己看着爹爹的份上,也不能不管这该死的战争。

娘俩一时沉默下来,都有些伤感,快走到老太太院子里,就听扬哥儿高兴的哦哦叫了起来,小手儿不停地拍着,腿个小胖腿使劲在秀姑怀里蹬,锦娘看着诧异,问秀姑:“他这又是怎么了?”

“是看到少爷呢,呵呵,小孩子,认伴呢。”秀姑拼了老力才抱得住扬哥儿,笑着说道。

锦娘回过头去,果然看到一个两岁大点小胖小子正向院外冲了出来,那眉眼跟自己还有几分相像,不过,比自己的五官却是要长得精致一些,很像二夫人。

“娘,你不带这样的,怎么把轩哥儿生得比我还漂亮啊。”锦娘见不由哀嚎,却是松开二夫人便想要去抱那胖小子。

轩哥儿正是有趣的时候,话也是三个字三个字的往外蹦:“娘亲亲,要抱抱,姐姐呢。”

一看到锦娘走过来,忙顿住脚,瞪着清亮的大眼看着锦娘,偏过身子伸了只小胖手出来:“姐姐么?要糖果,奶奶说,有糖果。”

锦娘听得眉花眼笑,臭小子,知道讲条件呢,怕是不给糖就不让抱呢,一边的双儿机灵的自包袱里就拿了一包江南做的莲子酥来,手高高扬起:“小少爷,这是夫人给你从南边带来的哦。京城里没有的哦。”

轩哥儿听着就要跳着去拿,双儿将手提高,让他拿不到,轩哥儿立即对锦娘道:“四姐姐,抱抱我,抱抱我。”和刚才拽拽的模样儿判若两人,这小子也太现实了些吧。

锦娘弯腰抱起他,还真是沉呢,在他脸上狠亲了一口,轩哥儿手里拿到了想要的点心,立即就嫌恶的擦了擦自己被亲的脸,扭着身子要下来。

那边扬哥儿见了不乐意了,他已经跟这个小哥哥打了好一阵招呼了,可是人家嫌他小,根本就没理他,这会子自己的娘亲又亲那小哥呵,他便吃醋了,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一时间,老太太院子里热闹了起来,孙妈妈和红袖两个打了帘子就出来,见到这情形都乐了,两个上前来给锦娘和冷华庭见礼,“老太太可盼着四姑爷四姑奶奶回来了。”

一转眸,看到四姑爷是站着的,不由微怔,随即都笑了起来,四姑奶奶,可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几人进了屋,冷华庭和锦娘双双给老太太行了礼,老太太坐在坑上,一年多过去,人也没见老态,反倒精神了很多,看着站起来的冷华庭,她不停地抹着眼泪,哽着声对锦娘道:“我的儿,你有福啊。”

锦娘听着也湿了眼,给老太太磕了几个响头才站起来,又去抱了扬哥儿来给老祖宗见礼,老太太见了如此可爱又漂亮的曾孙,含着泪,笑得合不拢嘴,一家子其乐融融,笑逐颜开。

没多久,小丫头打帘子进来禀报,“老太太,二姑奶奶回门子了,如今正在院子外头呢。”

老太太一听,脸上笑容有点僵,看了锦娘一眼,锦娘忙笑道:“二姐和我前后下的车,她挺着大肚子,我让她走慢些,一进门,看见奶奶就高兴,倒是把这事给忘了。”

锦娘这话是为了二夫人解围,怕老太太说二夫人听迎了自己女儿,外带了玉娘,但是老太太却是道:“她既是大个肚子,这会子回来做什么,不是说,下个月就要生了么?以前月份小时,带几个信回去让她来看她娘亲,她都推托有身子不方便,这会子倒是方便了?”

锦娘松了一口气,没接老太太这话,抱着扬哥儿,抓着扬哥儿的手教他与轩哥儿玩呢。

一会子玉娘扶着腰进来了,她微微屈膝,算是给老太太行了礼,一坐下,眼泪就出来了,娇嗔地叫了声:“奶奶,孙女的命好苦啊。”

老太太听着就沉了脸,一屋子的好气氛全被她给搅了,她这会子回,定然是有什么麻烦事,只好忍着气问道:“你这又是怎么了?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不要在夫家一受点子丁点大的委屈,就要闹到娘家来。”

其实,老太太也是知道了冷华堂的事情,老太爷这几日是故意窝在家里没有上朝,托病呢,为的就是怕左右为难,不好做人,一边是太子,一边是六皇子,一面是锦娘,一面是玉娘,手心手背的都是肉,老太爷也不好站明队,就干脆自冷华庭从江南一回,便托病了。

简亲王世子原来是那样的身世,这让老太爷脸上也很是无光,但这桩婚事是玉娘自己惹出来了,怪不得旁人,这事老太太也就不太想管,反正简亲王府里有锦娘在,玉娘只要做得不太过份,怎么着锦娘也会照应一二的,但她若和她的娘亲大夫人一样的话,那便会落个无人问津,孤苦无依的下场,孙家,也是无能为力的,冷华堂若是死了,那玉娘就是寡居,谁愿意接个寡居的出嫁之女回娘家养着?

“奶奶,这事满京城都闹开了,您不会不知道的,那是个畜牲啊,孙女要与他和离。”玉娘哭得像个泪人儿,抽抽噎噎的。

锦娘在一边想,她这也是倒霉了,怎么就嫁了这么一个人呢,如今肚子都这么大了,和离,孙家丢得起这个人么?简亲王府也丢不起的,知道的,是玉娘自己要和离的,不知道的,怕是以为简亲王容不下孤儿寡母,赶尽杀绝,那时要让有心人再造个势,舆论的力量也是可怕的。

果然老太太一听就怒了,对玉娘喝道:“烈女不嫁二夫,你就死了这份心思,好生在简亲王府守着吧,还好你有个孩子伴身,将来也不至会寂寞的,老了也有靠,和离这话再不可以说了,孙家丢不起这个人。”

玉娘听着就哭得更凶了,锦娘看着有点烦,转了头,发现自家相公脸色很不好看,怕也是很难忍受玉娘了,便对冷华庭道:“相公,咱们抱着扬哥儿去见见老太爷吧,正好带了些好药材回了,不知道对老太爷的病有帮助没。”

小两口给老太太行了礼,退了出来,锦娘抱着扬哥儿走在后面,一会子双儿悄悄地跟了上来,附在锦娘耳边说道:“夫人,奴婢总感觉那个红儿不太对劲,奴婢怕她起什么坏心思呢?”

锦娘听得一怔,回头看双儿,双儿比四儿都要机敏,每每第六感特别灵似的,对危险很敏感,她这种六识曾经救过锦娘一回,说起提醒,这算是第三回了,所以,锦娘如今去哪里都愿意带着她,把她当四儿一样的待着。

“要不…你去跟住她看看,一会子发现什么再来报我就是。”锦娘拍了拍双儿的肩膀,小声说道。

双儿立即点了点头,一脸兴奋地走了,她对这种事情特别感兴趣,又大胆细心,得了锦娘的许可,便悄悄地打了回转。

锦娘陪着冷华庭到了老太爷的书房,按说女子是不能随意到前院的,但孙府里,似乎没一个人认为锦娘不该去,更没个人拦着,像是早就准备了锦娘会去似的,一路上小厮们自动退开一些,怕冲撞了锦娘,锦娘看着也没怎么介意。

到了书房,老太爷果然正等着呢,一见锦娘抱着扬哥儿来了,老爷脸上也浮出了笑意,点着头道:“嗯,很好,四丫头,你是个有福的。”

锦娘与冷华庭忙给老太爷磕头,老太爷看着身体健康的冷华庭一点也不惊讶,只是道:“肯站起来,看来,你是认为自己有能力护着妻儿了,爷爷我看着也高兴啊。”

冷华庭听得一怔,深遂的凤眸复杂地看着老太爷。

“皇上对你夫妻的心思,爷爷我是最明白的,在朝堂之个斗了几十年,皇上什么性子岂有看不清的道理,你们为今之计便是以不变应万变,皇上自为求着你们的。”老太爷抚了抚颌下的胡须,深沉地看着冷华庭说道。

冷华庭眼睛一亮,定定地看着老太爷,恭敬地又行了一礼道:“还请老太爷多多教诲。”

“那所谓的行商大臣,不过是个名头而已,你们应该早些自己成立这样的商队才是,何必将这指派权交到皇上的手里,皇上为人心胸太过狭隘,不足以成大事,但却能将贤能之人困死,使之才能难展十之一二,所以,你们只要真有力量,那就暗底下行动吧,不用在意皇上的看法,更不要妄想在皇上这里得到正名。只要自己拥有强力之后,不管是皇上还是其他人,都得对你们忌惮三分,那时,你们才能最充分的保护好自己。”

老太爷一席话,可谓智虑深熟,考量周祥,也正是冷华庭之所想,所以,冷华庭越听眼睛越亮,“老太爷说得极时,只是,如今皇上处处制肘着孙婿,让孙婿还转艰难,不知有何法子可解?”

“唉,爷爷我这几天天也在想着这事,你岳父如今在边关,朝中银粮短缺,怕是难以支撑一个月了,偏生皇上不肯一致对外,还在内斗,明明应该安抚于你们,却用一惯对待臣下的伎俩来对付你们,肯定是会寒了你们的心的。

这可真是…唉,要是有法子能将你岳父调回,这事倒好办了。就让大锦丢几个城池便是了,到时,你们再将那支私兵壮大几倍,拉到前线去救急,到时,皇上就肯要倚仗你们了。”老太爷眉头深锁,无奈地摇了摇头道。

大老爷可是老太爷的亲生,任谁也不愿意自己的儿子在前线吃败做仗,甚至危急生命啊。

“那就让爹爹送几个城池给西凉好了,将西凉的战线拉长一些,以消掉他们的粮马,而爹爹退城时,要坚壁清野,让他们只能占个空城,他们国内也是苦寒之地,比大锦也富不了多少,战争的时间拉得越长,他们便越吃不消,到时,只要皇上低了头,咱们拿了主动权,便再对爹爹施了缓手就是。”锦娘听了便不以为然地说道。

老太爷听得脸色一沉,半晌才道:“此来,你爹爹的名声可就要坏了。”

“又怎么会坏了名声,咱们只当这是个战争策略好了,只要岳父能多撑几个月,小婿便挥军北上,将那西凉人打回他们老家去。”冷华庭自信满满地说道。

“但是,这又何其难,你们是不知道皇上又多么倔,不到十万火急,是怎么也不愿意给你们低头的,你们的私兵,怕也只能在太子的掩护下壮大起来,这个,还得太子同意才行,太子就算是再贤明,也不一定会应了你们,毕竟,他将来也要当皇帝,谁愿意睡榻之侧有一头雄狮?”这事,还得从长计议啊。

正商议着,老太爷的长随长忠在外面敲门,声音很是急迫:“老相爷,大老爷送了信回来了。”

老太爷听得一怔,忙叫长忠拿了信进来,接过一看,果然是一封火漆信,撕开封口,当着锦娘和冷华庭的面,老相爷就看了起来,一看之下,脸色大变,对站着的小两口道:“西凉人等不得了,战争已然开始,你爹爹所率十万大军,只经两役,已折员两万,西凉这一次是誓在必得,想速战速决,将全国的兵力都逼到了边关,你爹爹,危险了啊。”

锦娘听得心中一紧,忙看向冷华庭,冷华庭也觉得事态紧急,得赶紧找太子商量商量才是。就算不能扩展自己的私兵,也可以京城西山大营的军营里直接调拨人马过来,以私兵的装备配备好武器,同时,以先前的练兵之法,强练一个月也是好的。

冷华庭向老太爷一拱手,就要告辞,老太爷却是狡黠地一笑道:“急什么,难得回一次门子,用过饭再走,嗯,最好是今儿不要走了,就留在娘家过一宿,等明天再回吧。”

冷华庭先是听得一怔,随即明白了老太爷的意思,这当口,皇上和太子比自己更急呢,与其自己找上门去,不如让他们求来,那时,有什么条件都要提得多。

遂对老太爷点了头道:“孙婿谨尊老太爷的吩咐。”

老太爷听得哈哈大笑,知道冷华庭明白了他的意思,拍着他的肩膀道:“走,咱们杀了盘去。”

冷华庭自然是欣然奉陪,老太爷确实是个人精,活了一辈子,在朝为相几十年而屹立不倒,当然是既精明又滑头的,该出头的出头,不该惹的事情决不沾边,就他在冷华庭与冷华堂两兄弟的争斗中的表现来看,他的眼光可谓深远,而为更是狡猾之极,明知道皇上是两人都想用,两人都不信任,耍得是平衡之术,所以,他坚决的退到了一边,谁也不帮,谁了不得罪,只看最后结果是谁,再坚定地站在谁这一边。

而方才那一番话也是将皇上和冷华庭的处境都分晰得入木三分,令冷华庭不得不佩服。

锦娘悄悄地抱着扬哥儿退了出来,扬哥儿早就偎在锦娘怀里睡着了,锦娘一出门,便用风披将他包紧,张妈妈坐在外堂等她,一见她出来,忙附在她耳边道:“双儿那小丫头才回来了,正在外面等呢。”

锦娘听了忙将扬哥儿递给张妈妈,便去了外堂,双儿果然在外面着,一见锦娘,便在她耳边叽哩咕哩里的说了几句,锦娘听得眉头紧皱,怒火直冒,差一点就要冲出门去,找玉娘算帐,双儿却是一把拉住她道:“夫人何不将计就计,有些事情,怪不得咱们,是她自己非要如此…”

锦娘一听,缓过头看着双儿,然后唇边勾了一丝笑意,拿手指戳了下她的头道:“你有前途,来,咱们合计合计。”

午饭时,老太爷与冷华庭携手自书房过来,爷孙两还在为一旁棋局争论着,老太太看着便笑,都是一家人,便没有男女分桌,只是按主次坐下。

吃饭时,锦娘细细地观察玉娘,见她果然有些心不在焉,饭吃得很少,而眼睛却不时地往冷华庭身上睃,似乎在打着什么主意,她心下便冷笑,想打我男人的主意,也不看看你的斤两够不够,自家那妖孽的眼睛边瞟都没有瞟过她一眼,这如今他是给老太太老太爷一点面,若是放在平日,玉娘的脑袋怕是都要开花了。

用过饭,玉娘也没打算起身,仍坐在饭桌上,老太太和二夫人只当她身子不便要歇口气再走,也没说什么,锦娘和冷华庭起了身,锦娘对老太太道:“好久没有回过门子了,我们今儿就在娘家住一宿再走,奶奶,您不会赶孙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