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当时刘老太太的哭声立马便止住了,只拿一脸震惊的神色看向萧老太太,等到意识到萧老太太不是在说笑时,顿时便换了副脸色,想来也是知道刘氏在萧家到底做了些什么,这事情毕竟她还经过手的心里还有些虚,便不再强硬地说些什么。

倒是邓氏到了萧家后左看右看,也是将萧老太太屋里值钱的东西都扫了一遍,就想待会拿什么名目给刘启明再讨些医药费,听到刘老太太那里歇了火,自己立马就接了上去,横竖受伤吃亏的是他们家刘启明,可不是萧晗。

邓氏好说歹说,也是最后萧老太太不与她计较,这才得了好些名贵的药材补品后心满意足地去外院看刘启明去了,又知陈大夫让他不要随意走动,便让他再在萧家呆上几天,横竖这几天用的吃的又不算在他们刘家的帐上,又留了一名丫环一名小厮照顾着,这才与刘老太太离去。

这些种种刘启明都是知道的,心里自然是惭愧不已,此刻见着萧晗这般诚挚便没有再过推脱。

小厮不敢擅自作主便瞧了刘启明一眼,见他点了点头这才敢伸手接过。

萧晗又踏前了一步,一阵少女清雅的兰花香气扑面而来,刘启明心中微颤,却还是强自稳住了心神,便听萧晗低声道:“还望表哥日后能够潜心学画,若是时机合适,我便为你引荐海川先生,如何?”说罢笑着对刘启明眨了眨眼。

刘启明微微怔了怔,旋即眸中暴发出惊喜的光芒,连话音都有些颤抖,“表妹竟是认识海川先生?”

若说在他这破败的人生里还有什么追求,那便是对书画的执着,对世间山水的向往,若是有哪一天他能随性恣意地游遍这山川河流,也就不枉此生了。

“算是认识吧。”

想着书舍里那个活得一脸清闲自在的岳海川,萧晗没来由地想要给他找点事情来做,或许收下刘启明这个还算不错的苗子对岳海川来说也不是一件坏事。

“表妹,”刘启明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好,那我就等着表妹的消息,一定啊!”又嘱咐了萧晗好些话,这才带着小厮快步离去,全没有了刚才要离开萧家时的那种落寞与悲伤,整个人容光焕发,连眸中都多了一丝别样的光彩!

萧晗看着刘启明远去的背影,不禁笑着摇了摇头,刘启明果真是有颗赤子之心,至少没有刘家人的那些恶习,或许将他引荐给岳海川也是一个不错的决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若是远离了刘家那些极品亲人,谁知道刘启明会不会有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六月二十二,萧晴及笄。

这是萧家第一位及笄的小姐,萧老太太准备大办一场,徐氏也邀请了很多亲朋好友前来赴宴,还与李夫人商量就在萧晴及笄当日把两家的亲事给定下来,也算

下来,也算是双喜临门。

萧晗早就提前在“珍宝斋”订制了一支极品绿翡镶嵌的赤金兰花发簪,兰花造型优美,那赤金拉薄打成的花瓣层叠繁复,足足用去了五两金,再加上“珍宝斋”的师傅有一双巧手,更使得这支发簪看起来活灵活现,犹如真花一般。

而且兰花的样式还是萧晗亲自设计的图稿,保证在京城里是独一份的。

萧晴收到后很是喜欢,还临时决定将加笄的簪子给换成了萧晗送给她的这只,兰花寓意着品性高洁,淡雅弥香,与少女及笄的意义也很是相合。

这次的及笄礼又是萧晴与李沁定亲的日子,前来道贺的人自然不在少数,萧家里里外外都忙个不停。

萧晗自然也在帮着招呼客人,这次孙家的人也来了,她还瞧见了好些熟面孔,有李思琪、赵莹莹、云亦舒等人,但她们自然也有相熟的朋友,也就与主人家见个礼打了招呼便各自围成团了。

还是孙若泠喜欢往萧晗跟前凑,只拉了她的手道:“晗姐姐,我有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说罢目光左右扫了扫,似是没见着自己想见的那个人,心中微微有些失望。

萧晗看在眼里却并不说破,她与叶衡定亲也已经一月有余,虽然孙家人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但到底已经淡化了许多,例如这次萧老太太送去的请帖他们便也没有拒绝。

毕竟事情已经过了,也无法改变什么,而两家人这关系却还要处下去的。

“是啊,这段日子我也有些忙,便没有去孙家看你。”

萧晗笑了笑,她虽然对孙若泠有些好感,但因为自己与孙若齐亲事未成到底是有些疙瘩在那里,与孙若泠说话便带了几分客套,并没有一味地亲近,又见着好些夫人太太进了门,便过去帮着徐氏招呼去了。

孙若泠犹豫了一下,还是跟在了萧晗身后,趁她得空之时低声问道:“不知道萧二哥哥今日可在?”说罢垂下了目光,略微有些不自在地揪了揪衣摆。

“我哥哥应该在外院待客,今日人多。”

萧晗耐心地对孙若泠解释着,不远处的孙二夫人看在眼里不禁目光闪了闪,她不是不明白女儿的心思,只是孙若齐与萧晗的亲事未成,若是再换作孙若泠与萧时…她心里怎么都有些别扭不是。

好在眼下孙若泠年纪还小也是不急,慢慢地再看些人家,或许这个傻姑娘便不会一味地认准了萧时。

孙二夫人不由叹了口气。

又想到孙若齐在得知萧晗竟然与长宁侯世子定亲时那震惊的眼神,她便知道这孩子是真的动了情的,可惜俩人却是有缘无份。

当初她便觉得萧晗的样貌太好了些,这样的女子若是压服不住难免便会有风言风语传出,或许错过了萧晗,她的心里也有一丝庆幸。

吉时一到,萧晴的及笄礼便正式开始了。

李夫人做了这次及笄礼的正宾,自觉得与有荣焉,整个过程中都是笑意满满,看着萧晴那明丽的脸庞,真是越看越满意。

萧晗则被萧晴请做了赞者。

看着满堂的庄严肃穆,萧晗不由端正了神色,眼睛都不眨地看着萧晴一一完成了加笄礼,直到一声“礼成”的声音唤出,她这才回过神来。

再看向一身华服的萧晴,已是多了一丝女子的端庄与妩媚,众人忙着上前道贺,又被徐氏她们请着往用饭的花厅而去。

忙碌了一天,直到送走了满堂的宾客,萧晗这才略带疲惫地回了“辰光小筑”。

今儿个长宁侯夫人蒋氏也来了萧家,与她还谈了好一阵呢,蒋氏性格温和待人和蔼,让萧晗心里轻松了不少,今后有这样一个婆婆,想来日子也不会难过。

就是叶衡离开了好一阵,也不知道他的差事办得如何,又是什么时候返回京城?

说是不念不想,可似乎却已经习惯了他在身边,习惯了时不时地有他的消息。

萧晗笑着摇了摇头,洗浴之后换了一身淡青色的中衣坐在床榻边上发呆,这一个月来她倒是抽空去了趟大兴与宛平的田庄,两个庄头也许是风闻了她在京城整顿铺面的雷厉风行,人都老实了不少,毕竟隔着京城近些,他们想要贪得太多也不能做得明显了,萧晗略微过了眼帐目便放下心来。

又叮嘱两个庄头按季节之分将那些已经没有用作耕种的田地另栽上好些水果,也不能白白荒废了用途,若是开垦出来赁给佃户也是一笔收入。

两个庄头没有人管束着又不敢贪得太多,历来是懒散惯了,这才致使田庄的收益不高,如今她既然接手了就不会马马虎虎,这事她要一件一件去抓,这人自然也要慢慢地管起来才是。

眼下还是夏天,可转眼秋天也近了,萧晗便想着在入冬之前去一趟应天府,那里还有莫家两老健在。

第【66】章 偶遇

说起莫家两老,其实萧晗的印象也不深,记忆已经很模糊,只能依稀回想起那是两位和蔼慈祥的老人,对她很是宠溺爱护,她十岁之前倒是每年都有跟着莫清言回莫家去,只是待的时间也不长,与两老也算不上亲近。

尤其是在她幼年时还曾经那样排斥过有着商户人家身份的莫家人。

萧晗略带感慨地摇了摇头,从前的自己果然是太天真娇纵,也不知道是不是伤了莫家两老的心,以至于这些年他们都不再北上,除了节气还让人送些礼过来,在莫清言离世后基本上与萧家都没有什么交集了。

带着点湿气的河风吹了过来,萧晗不由紧了紧自己的面巾,看着眼前波涛翻滚的河流,深深吸了口气。

这一次去应天府要先坐十天的大船到达镇江,到时候再往应天去也就是两天的路程,倒是少了长途坐马车的颠簸。

萧晗要去应天府,其实萧老太太心里也是多有不愿的,毕竟与莫家他们已经不太走动了,萧晗贸然前去也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态度。

还是萧晗在一旁劝了萧老太太几句,“好歹那也是我的外家,知道祖母心疼我不愿意我长途奔波,只如今孙女也是大人了,又定下了一门好亲事,我便想亲自告诉给外祖他们知道,也了了他们一份牵挂不是?”

萧老太太听了后思忖良久,这才缓缓点了点头,“按理说你心里记挂着莫家人那是你厚道,只是你母亲去世后两家便也联系不多,焉知道他们不是在心里怪着咱们…”微微一顿后又拍了拍萧晗的手,“虽说那是你外家,可你还是咱们萧家的人啊!”言语中既有感慨,也有对萧晗的提醒,还是透露出她不愿意萧晗回莫家去的意思。

萧晗自然听得分明,只低垂了目光道:“孙女是晚辈,即使长辈有怨有怒,那该担着的也要担着。”说罢抬起头来,眸中已是起了一层水雾,“外祖他们操劳了一辈子,又老年丧女,身边也没个可心人,孙女只要一想到这样的情景,便难过地直想落泪…”又拉了萧老太太的手哽咽道:“人近七十古来稀,母亲本就是外祖他们的老来女,如今又…想来他们或许已是来日无多,我便想着多去陪陪他们,还请祖母全了孙女这一份孝心!”说着便跪倒在了萧老太太跟前。

“快起来,我又不是不准你去!”

萧老太太见着萧晗这般模样自然是心疼不已,赶忙拉了她起身心啊肝啊地拍着安慰,又听萧晗说得情真意切,想到自己不也是年近古稀的老人,可她还算是幸运的,子女儿孙聚在身边,比起莫家两老又确实多了几分福气,这样一想便允了萧晗的请求,又派了萧潜他们沿途护卫着,这才放心让萧晗离去。

这一坐船便走了五天,今儿个碰巧在临近的码头补给,萧晗顺道下船透气。

这次萧晗还带了曾经在古玩店当差的许福生,这人确实精明干练,若是还得用萧晗便准备派他做些差使,眼下放在身边也是好就近观察一番。

不过沿途有许福生帮着打点倒是轻省了许多。

枕月因为摔伤了腿如今还继续在萧家养着,所以萧晗这次并没有带上她,而是选了秋芬与梳云一道。

这次他们乘坐的大船恰好就是莫家运货的商船,等着萧晗他们主仆几个在镇上逛了一圈后回来时,船上已是多了好些人。

秋芬正欲扶着萧晗登船,见了这情景不由微微皱了眉,只转身对萧晗道:“小姐,这邱掌柜不是已经说好了这船不载客人么,怎么又上了人来?”言语中难免有一丝抱怨。

原本坐商船也是临时起意,若是要等客船恐怕又要耽搁上一阵子,萧晗乘坐莫家的船也是碰巧了,此刻听秋芬这一说不由抬眼望了过去,待看清船头上站着的颀长少年时,脚步微微顿了顿。

那少年一身暮蓝色的长衫,腰背挺得笔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稳稳地带着玉冠固定着,就连江边的风也没能吹乱他的发丝,看着像是风度翩翩的公子,却又不缺乏精明干练,尤其是那一双清冷深邃的眼,看人时眼角微微上翘带着一股疏离与冷淡,见着萧晗的目光向他望来时,也只是微微颔首示意。

萧晗微微一愣后也回以清浅一笑,只是她的面容掩在薄纱下让人看不真切。

这下秋芬恍然大悟过来,“原来小姐认识那位公子啊!”说罢转头一脸好奇地看了过去。

“那是…我莫家的表哥。”

萧晗淡淡地嗯了一声,又扶着秋芬的手踏上了船舷,秋芬心里却是有些惊讶,不由多看了那少年一眼,没想到一个商家少爷也生得如此清俊飘逸。

萧晗却是有些感慨,若是不在这里遇到,恐怕她都快忘记了莫家还有这样一对母子。

莫锦堂的确是她的表哥,却算是隔了房的,是莫老太爷已故兄长的孙子。

莫锦堂的父亲与祖父当年便离开了莫家在外闯荡,却因意外在经商途中坠崖身亡,财产被一众债主瓜分,年仅七岁的莫锦堂便与其母范氏前来投奔莫家。

当时的萧晗不过才四岁,她本是官家小姐又素来不喜商人家,更不会主动与这对母子亲近,所以两边的关系是极淡漠的。

而随着莫锦堂一天天长大,展示出了极好的经商天分,原本莫老太爷还想着莫清言若是生了两个儿子便要过继一个萧家的儿子来继承莫家的产业,但

来继承莫家的产业,但莫锦堂的适时出现却让他改变了这个想法,以至于莫清言去世后这事便再也没有被谁提起过。

萧晗记得前世她离开萧家后几年,有一次偶然的机会打听到了莫家的消息,才知道莫家早已经落败,莫家两老以及莫锦堂母子更是不知所踪,而最后属于莫家的产业却是落到了一个根本不相干的官家子弟头上,而这官家子弟手握的莫家产业至少在萧晗前世所知的莫家产业里只占了极其微小的一部分,这也是在她重生后怎么也没有想明白的事。

萧晗眉目微凝,脚步轻巧地踏在船板上,一双桃花眼却是一眨不眨地望向莫锦堂,那个莫家极有经商天分的少年,或许这一生他能够给自己一个答案。

莫锦堂负手在后,看着一步步走来的萧晗眉头不觉轻皱,只人走到近前了才拱手作了一礼,表情淡淡的,既没有吃惊也没有任何想要打探的意思。

他也是临到上船了才听说萧晗借搭了商船往应天府而去,他本没有想与她相见,如今却是碰巧了,对这个娇惯的表妹他从前便没有多喜欢,如今自然也亲近不起来。

“表哥这是回应天府?”

萧晗笑着说道,她吐气如兰,薄纱下勾勒出的少女面容若有若现,依稀可见着一张含笑的脸。

“在这办完了事情要回府一趟。”

莫锦堂点了点头,目光微移扫了一眼萧晗身后的两个丫环,淡淡地道:“你这是要去看祖父与祖母?”

莫锦堂如今已经过继到了莫老太爷名下,也算是他的孙儿,今后整个莫家都会有他继承,此刻他这样称呼也算平常。

萧晗却微微有些不自在,她明显感觉出了莫锦堂对她的不喜与冷淡,只低下头小声道:“是,好些年没回过应天了,所以去看看外祖他们。”说罢红唇轻咬,显然也是觉出了几分惭愧。

莫锦堂牵了牵唇角,嘲讽的笑意自眸中一闪而过,“自从姑母去世后,你便再也没有来过莫家了,今儿个倒是想起了外祖他们。”

萧晗立时脸上一红,抬头看了莫锦堂一眼,只觉得他的目光凌厉非常,就像想要看到她的心里去似的,满满都是不屑与轻视。

一时之间,萧晗只觉得心里委屈极了,前世的她的确是没有将莫家两老放在心上,对长辈的尊敬或许是有,但从来没有真心地想要亲近他们,眼下她想要弥补与莫家人之间的裂痕,莫锦堂何必这样冷嘲热讽,拒人于千里之外?

想到这里,萧晗不由与莫锦堂直直对视起来,两不相让。

原本是清亮至极的目光,透彻得就像那深可见底的池水,可慢慢的萧晗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中渐渐堆起了层层雾气,只咬着红唇,嗓音略带沙哑道:“我知道这些年没有去看外祖他们是我的不是,表哥怪我也是人之常情,可眼下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也希望表哥不要再以过去的眼光来看待我。”说罢对着莫锦堂匆匆行了一礼,转身便往船舱而去。

河面上忽然吹起了一阵大风,将萧晗的面纱卷了起来,隐约可见那一张俏丽清艳的脸庞上正挂着一行晶莹的泪珠。

莫锦堂顿时怔住了,直到瞧着萧晗的背影消失在了船舱外这才回过神来。

在他的记忆里可从来没有瞧见萧晗哭过,唯一的一次也就是在莫清言的灵堂上。

而从前的她,哪一次来到莫家不是欺负得他有苦难言,仗着莫家两老的宠爱总不把别人当回事,甚至还将他的自尊踩在脚下。

或许那也是因她年纪小不懂事,可他却是记在了心上,对这个娇惯的萧家小姐向来没有好感。

直到后来…

后来莫老太爷对他说,想让他等着萧晗及笄后便去萧家向她提亲,也是想要为已故的女儿照顾萧晗一生一世,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可这只是莫老太爷自己的打算,他心中却是排斥得紧,以至于再见到萧晗时说话更是那么不留情面,甚至还将她给气哭了。

莫锦堂摇了摇头,想到刚才的惊鸿一瞥,轻纱下萧晗的面容清艳至极,本应该是如她母亲莫清言一般张扬自信的模样才能配得起这样的一张脸,她偏生却是梨花带泪,我见犹怜。

不知怎的,莫锦堂心中陡然泛起了一股烦躁的情绪,转过身面对着河面深深吸了几口气才算是平息了下来。

想到接下来的几天还要与萧晗在同一艘大船上,莫锦堂那握住船沿的手不觉间便攥紧了。

“小姐,您别难过了!”

秋芬见着萧晗竟然落泪,心里早就吃惊不已,可想着那一脸清冷的少年,她又有些怪不起来,或许这是从前的纠葛,她这个做奴婢的自然不好多说什么。

“小姐,要不我去教训他一顿?”

梳云却是强势地站了出来,在她心里自然是萧晗第一位的,莫锦堂的口气本就不好了,如今还让萧晗落泪更是不应该。

梳云这话一落,秋芬看向她的目光立马不一样了,只瞪她一眼道:“梳云姐,那是莫家的表少爷,咱们怎么能以下犯上?”心里却是不以为然,她与梳云处得不久,虽然知道梳云有些身手,可敢对主子动手怎么说都是不能的,除非萧晗真的点头了。

想到这里,秋芬不由有些紧张地看向萧晗,只怕她点头应了,那样一个清隽如仙的公子,若是真被梳云给揍了,那

给揍了,那情景她真不敢想像。

萧晗却是被梳云给逗乐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只嗔了梳云一眼道:“我哪里就有那么娇气了,那是我表哥,说说我还不行吗?”一顿后又摇头笑道:“我还能记他的仇不成?”说罢拿了绢帕抹了抹眼角的泪迹,又吩咐秋芬,“给我打盆水来,我要净面。”

她只是一时有感而发罢了,也不全是因着莫锦堂的原因。

想着前世她到死都没有再见过莫家两老一面,她心里便觉得遗憾得紧。

莫家两老只有她母亲莫清言一个女儿,就算莫清言生下了她与萧时,那毕竟他们也都姓了萧,只是半个莫家人,隔了一层不说,一年也见不上几面。

如今她贸然去应天府,想来两老也收到了消息,不知道面对她时又会是怎么样的心情?

其实萧晗自己都有些忐忑,从今日莫锦堂的反应是不是也影射了莫家两老的态度?

从前对她再是疼爱,但这几年来自己却对他们两老不闻不问,是不是也寒了两位老人的心?

萧晗一时之间有些估不准,心里又懊悔又沮丧,但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莫家她总要走上一趟的,不过想着莫锦堂对自己那冷冰冰的态度,她还是决定在船上剩下这几日还是少出舱门,也避面俩人碰到,万一言语不和又冲撞了起来,她可不想再给莫锦堂留下坏印象。

之后的几天,莫锦堂闲来无事也会来甲板上透透气,只是再也没见着萧晗,他面上虽然不显,但心里到底是有些诧异,又想着小姑娘面薄,是不是自己那天将人给说重了?

这样一想,他心里竟是有着几分淡淡的失落。

他倒不是怕莫家两老怪罪,只是单纯地不想与她亲近罢了,却不知道自己那一天的言语过重,小姑娘心里会不会吃不消?

“少爷在想什么呢?”

河上风大,莫锦堂的小厮顺子上前来给他披上了羽缎斗篷,虽说还是夏天,可这冷风要是尽往衣服里灌了那可是会着凉的。

莫锦堂顺势紧了紧衣襟,只是一双浓眉却是轻皱,显然是有心事的。

“奇怪了,这几天竟然也没瞧见表小姐出来透气,莫不是病了…”

顺子就那么小声嘀咕了一句,却被莫锦堂听进了耳朵里,他有些诧异得回过头来,“你是说她病了?”又想到萧晗那张梨花带泪的脸庞,心中便有些不安起来,莫不是真因为被他说了几句而郁结在心,这才病了起来?

“这个…小的也只是这样想的。”

顺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又道:“不然这船舱里呆得闷,怎么会几天不出来透气,倒是表小姐的丫环出来过几次…”说罢“咦”了一声,赶忙指了船尾那个身影道:“少爷您看,那不就是表小姐的丫环?!”

莫锦堂目光望了过去,心中思忖了一阵还是让顺子去唤了那丫环过来。

这出了舱门的丫环正是秋芬,她有些紧张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莫锦堂,心里却是欢心活跃的,又扯平了自己的衣裳,临到近了才对莫锦堂行了一礼,话语轻柔,“见过表少爷!”

莫锦堂点了点头,面上又恢复了那一惯的淡漠,等着秋芬站好了才问道:“怎么这几天没见着你家小姐,莫不是有哪里不舒服在舱里休息?”

秋芬猛然想起萧晗曾经嘱咐过她的话,又瞧了一眼莫锦堂那冷淡的神情,赶忙截住心里那点翻涌的小心思,立马便正了神色,“回表少爷的话,我们家小姐倒是好好的,只是白日里在船舱里练字或是描花样子,临到晚上才会出来透一会儿气。”说罢又四处扫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道:“您也知道这船上人多,小姐白日里不出来也只是怕与人冲撞了。”

“原来如此。”

莫锦堂点了点头,面上神色讳莫如深,倒是让人猜不透他真正在想些什么,又挥手让秋芬退下。

“那奴婢就先走了。”

秋芬却是暗地里松了口气,别看这莫家表少爷瞧着是一表人才,可真正与他相处才觉得这人太冷太严肃,总有种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秋芬刚想转身离去,莫锦堂却又唤住了她,“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秋芬。”

秋芬立马恭敬地回了一声,便听到莫锦堂嗓音淡淡地说道:“好生照顾你家小姐。”

秋芬点头应了一声,又见莫锦堂没什么吩咐,这才脚步飞快地转身离去。

“少爷,您这是吓着人家了。”

等着秋芬的身影消失不见,顺子才收回了目光,又看了看莫锦堂的神色,见他没有什么异常,这才打趣道:“少爷平日里对铺里的人便是管束过严,私下里大家可都唤您是冷面神呢!”

莫锦堂转头淡淡地扫了一眼顺子,眼神虽然看不出什么温度,却让顺子直直地打了个激零,立马便不敢再说,只哈哈笑道:“小的说笑,小的说笑,少爷您大人有大量,别放在心上!”说罢暗暗吐了吐舌。

在应天乃至周边的商界里谁不知道他家少爷莫锦堂的大名,虽然年纪轻轻可那行事手腕却老练毒辣,倒是有好些倚老卖老瞧不起晚辈的商家大户在他家少爷手下吃过暗亏。

对于这样的人,顺子只能依着顺着,半点不敢挑衅,刚才也不过

刚才也不过是讲个笑话罢了。

莫锦堂这才转过身来,目光沉静了望了一眼兀自翻滚着浪潮的的河面,唇角轻轻扯出一抹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弧度。

原来是在晚上才出舱透气啊!

这厢秋芬逃也似地离开了莫锦堂主仆,又记起萧晗的吩咐往厨房里去了一趟,这才回到船舱,又将莫锦堂问过的话重新说了一遍,末了才道:“小姐,您说表少爷这是什么意思?”

秋芬原本还对莫锦堂有几分好感,与他相处之后才觉得这就是条看似沉静的狼,又有着狐狸一般的狡诈与机敏,与这样的人相处起来可真累啊,一不小心便尸骨无存了,眼下她的小心肝还扑通地跳个不停呢。

“还能有什么意思,想来是对小姐表达歉意,或者是关心。”

梳云抱手立在一旁,她这话倒是一语中的,不过秋芬与萧晗都不太相信。

“想来也只是随便问问吧。”

萧晗摇了摇头,毕竟她对莫锦堂的了解也不深,在莫家打过的几次交道都不过是增加了彼此的嫌隙以及莫锦堂对她的憎恶吧。

秋芬立马附和地点了点头,“奴婢也是这样想的。”

主仆几个又闲话了一会儿,萧晗便开始抄写经书,抄经既练了字,等着得空回了上灵寺还能供奉在佛祖跟前,也算是为母亲的亡灵求个善果,焉知道莫清言的亡灵没有来生往复,或者机缘得正下也会与她有着一样的奇遇呢。

想着想着,萧晗便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下笔的动作不再停滞,不一会便抄写完了今日的经卷。

用过晚膳后萧晗便有些犹豫了,今儿个了到底出不出舱呢?

可闷了一天也就晚上人少,既不会碰到莫锦堂,也能趁这功夫透透气。

今晚月色也好,星子闪烁,天空深蓝如幕,运河上的夜空美得如梦似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