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林平退下后,萧晗暗自给许福生使了个眼色,他便不动声色地追了出去,悄悄跟在了林平的身后。

莫锦堂目光微微一闪,这才转向萧晗,“我瞧着表妹这次来到安庆好似有打算?”

“的确是有些打算。”

萧晗笑了笑却并没有说破,她是不想凡事都依仗莫锦堂,若是这事自己能解决那当然是最好的,不过还要看看庄头林奇回来怎么说。

莫锦堂的目光却是从那快步离去的许福生身上收了回来,眸中显出一抹深思,他虽然知道这个小子是跟着萧晗一同到的应天府,可之后几天却没有瞧见了,听说是出了远门,而如今许福生明显又是得了萧晗的授意这才跟上了林平。

再往前细想,若是许福生没有得到萧晗的吩咐又怎么会出远门?若是这林奇没有什么不对萧晗又怎么会让他跟着林平?

莫锦堂越想越觉得这其中定有蹊跷,又想到刚才林平见他时一脸的心虚,直觉这庄子里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藏着,不由对萧晗道:“表妹若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一定要告诉我,庄上的事情我虽然不常搭理,但大致有些什么还是明白的。”这一番暗示恰到好处,既不会说得太透彻,也是给萧晗提了个醒。

水至清则无鱼,凡事只要不过分了,他们增只眼闭只眼也是可以的,但若是做得太过,收拾起来也不要留情面,杀鸡儆猴便是最好的做法。

“表哥放心,若是我解决不了的事情一定会向你请教的。”

萧晗点了点头,又站起身来拍了拍手,“横竖眼下林庄头还没回呢,咱们去外边逛逛。”

这庄子里的人说不定早便被林奇给封了口,萧晗不想打草惊蛇,逮到个人便问问,而想自己亲眼去瞧瞧,用事实说话。

“表妹有这个兴致,我自当作陪。”

莫锦堂笑着站起了身来,在马车里坐得久了自然是要活动活动的。

萧晗又转头吩咐了秋芬,“让厨房里做些清淡的饭菜,我与表哥一会回来再用。”

秋芬应了一声,又在屋外找了个小丫环带路,这才往厨房而去。

其余的人倒是都被顺子给先安排了住处,又让厨房端上中午的大锅饭菜给他们填饱肚子,这才跟着莫锦堂他们一块出了门。

安庆的这座庄子的确很大,坐拥三千亩的良田与一千亩的水田,半山上还有一千亩的果园,的确算是远近闻名的大庄园,圈地之内都是自家的佃农。

萧晗是看不懂庄稼长势如何,只是那一片片黄色的麦子在日头下耀出灿灿的金光,看着便像是丰收的迹象,而林奇却经常以庄稼长势收成不好为借口让减了租子,她翻看过前两年的租子,甚至有一年竟是减到了三分。

这样一想,萧晗的脸色不由沉了下去,又见到不远处有人正在田间劳作,不由走了过去。

那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另一个作姑娘打扮看起来也才十一二岁,与秋芬年龄相仿

二岁,与秋芬年龄相仿,见了他们一行人过来,那姑娘先是有些惊讶地直起了身子,又碰了碰一旁的妇人,“娘,有人来了!”

妇人也抬起了头来,看着萧晗这一行人的穿着打扮显得有几分紧张,赶忙捋了捋衣角站好了,又拉了那小姑娘对着他们行了一礼道:“几位,你们是来找人的?”话语中有几分探询的意味。

莫锦堂看了萧晗一眼,薄纱下她只对他含笑摇头,莫锦堂便笑着转向那妇人道:“大婶,我们不找人,就到处看看。”

“到处看看?”

妇人有些不解还有些疑惑,不禁说道:“这里原先是莫家的庄子,莫家姑太太嫁到京城萧家去了,咱们这里的东家也姓萧了,几位可认识?”

“认识的。”

这下萧晗轻轻点了点头,目光和蔼地看向妇人身后的小姑娘,对她招了招手,“姐姐带的有响糖,来!”

小姑娘眼睛一亮显然有些心动,却还是扯了扯妇人的衣袖征求她的同意。

“去吧!”

妇人点了点头,面色却是有些不好,等着小姑娘拿过糖赶忙就拉了她往回走,一边走还一边道:“各位先回去吧,这里都是田埂呢,也没什么好瞧的。”说罢母女俩便匆匆离去,显然是不想再和萧晗他们打交道。

“那大婶是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

顺子百思不得其解,不由伸手挠了挠脑袋。

“恐怕是听说咱们认识萧家的人吧。”

莫锦堂也反应了过来,心中的疑惑却是更甚,不由看向萧晗道:“表妹,按理说一般的佃农见了东家的客人怎么也要客气几分,这位大婶却好似不高兴一样,怎么见了就躲呢?”

“关于这一点我心里也困惑着呢,咱们再往前面走走。”

萧晗看了莫锦堂一眼却没有说破,有些事情她还需要求证。

走了一段路便没再见着什么人了,许是这个点大家都回家吃饭去了,萧晗远远地瞧见一颗树下正有个老大爷在乘凉,想了一想便往那边而去,梳云赶忙跟了上去。

“表小姐打的什么主意,小的怎么看不出来?”

顺子跟在莫锦堂身后也是满脸的不解,这次来到安庆更是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希望不会有什么事情才好。

“不说你看不出来,我也糊涂了。”

莫锦堂抿了抿唇角,原以为萧晗是对万事不通的,却没想到也有自己的算计与城府,但这样对她来说也是好的,毕竟今后要嫁到长宁侯府那样的门第,若是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懂,单纯得犹如白纸,到时候被别人欺负陷害了都没地哭去。

而与萧晗接触得越久,他越觉得这是个有主意的姑娘,怎么瞧怎么让人喜欢。

唯一遗憾的便是她不能成为自己的媳妇。

萧晗慢步而去,也不让自己显出丝毫急迫来,等到了老大爷跟前才笑着招呼了一声,“大爷,您在这乘凉呢?”说罢缓缓步了过去坐在一旁的石墩上。

老大爷抽了一口旱烟,见着来人是两个小姑娘,却也没有在意,只在一旁磕了磕烟斗,眯眼望了过去,“小姑娘,瞧你一身富贵的模样,这个地方可不是你来的啊。”

老大爷这样说萧晗却也没有介意,又笑眯眯地问道:“我是来走亲戚的,大爷是哪个村的啊?”

“瞧见没,我就住在山头那处,是上广村的。”

老大爷用烟头指了指一个地方,萧晗抬头望去,那个方向正是半山的果园,当然绵延而下的确能够看得见一排排村落及屋舍。

“上广村啊,”萧晗微微顿了顿,又好似不经意地道:“听说你们这附近好几个村的村民都是萧家庄上的佃农,这几年收成可好?”

“收成是好,”老大爷先是一笑,满脸的皱纹都起了折子,这才又缓缓吐出口气来摇头道:“只是再好的收成咱们也占不着什么好,都给了东家了。”

萧晗秀眉一挑,不动声色地问道:“怎么会呢,我听说萧家一直是收五分的租子,有时候收成不好还减租子呢,你们再交些官税,余下的收成完全够过日子了,难道不是这样?”

“小姑娘是打哪听来的,恐怕是听岔了吧?”

老大爷摇了摇头又抽了口旱烟,待吐出一口长长的青烟后才又接着道:“你说是往年倒的确是收五分的租子,可自从莫家那姑太太不在了,这租子一下就涨到了七分,这涨上去可就再没跌下来过,咱们再交两分给官府,余下一分自己留着,一家人吃穿都紧巴巴的。”说罢又重重一叹,“所以说看着收成再好,那也不是自己的!”

萧晗听后面色一变,一双手却是缓缓收紧了,她原本听了许福生所说之后心里还持几分保留的态度,她不想随便冤枉一个好人,却也不会轻易放过一个坏人,可眼下听这老大爷所说的确是有这事的,欺上瞒下,中饱私囊,林家人倒真好样的!

萧晗正在怔神之间,便听着不远处有个小男孩隔着田坎对着这边唤着什么,老大爷不由笑着应了一声,这才站了起来拍拍衣服,对着萧晗道:“小姑娘快些回去吧,夏天日头晒的,看你这细皮嫩肉的晒伤了可是不好!”又对着一旁的莫锦堂主仆善意一笑,这才伛偻着身形慢慢地往回走去。

“这老大爷年纪这般大了还要下地不成?”

不成?”

顺子在一旁看得奇了,莫锦堂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佃农里只要不是七老八十下不了地的,哪个不劳作的,他们做惯了田地里的活,恐怕一天不碰都觉得不自在。”又看向萧晗道:“刚才老大爷说的我都听见了,表妹又什么主意?”眸中显见得多了一抹凝重。

莫锦堂虽然不怎么搭理庄上的事,但也知道莫家名下的庄子没有哪一个是会向佃农收七分租子的,一律都是五分,他们赚少点没关系,总要给百姓一条活路。

但眼下安庆的庄子却是涨到了七分租子,显然是将佃农给逼得无路可走了,若是长此以往下去绝对没有好结果。

萧晗面色平静地站了起来,眸中没有一丝笑意,只随手抚了抚裙边沾上的杂草,道:“表哥,咱们回去看看林奇怎么说。”

莫锦堂点了点头,他看萧晗并没有慌乱或是愁苦的表情,想来是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几人又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而去。

等着回到了庄上用过简单的午膳后,萧晗他们还等了小半个时辰,这才见着林奇叔侄姗姗而来。

林奇的年纪大概在四十往上了,他身材健硕满面红光,看起来极有精气神,林平站在他身边还矮上一头,连气势也是不及的。

等到了萧晗跟前,林奇先是有些诧异得瞄了她一眼,暗想这姑娘眉眼细致,倒是长得和她娘莫清言有几分相像,又戒备地扫了扫莫锦堂那方,他是听说过莫家少爷的厉害,可眼下瞧着俩人年纪都不大,想必只是外人传得厉害罢了,心中不由升起一股轻视之心,只拱了拱手道:“林奇见过小姐,见过莫少爷。”倒一点不同于刚才林平见他们时的慌张与心虚,端得是一脸镇定从容。

“林庄头。”

萧晗淡淡颔首,表情看不出喜怒。

连莫锦堂也是随意应了一声,显出几分心不在焉。

林奇不由转了转眼珠子,不知道俩人是不是听了什么风声才跑到安庆来,只转向萧晗小声地试探道:“原本我是知道东家换了人的,却不知道是小姐来,早接到消息必定在庄上恭候,也不急着去巡查了。”

“林庄头若真是尽职尽责,我还该奖赏你不是?”

萧晗翘了翘唇角,嘲讽的笑意自唇间一闪而没,在林奇略有些欣喜的眼神中她又话峰一转,道:“可是我怎么听说你擅自涨了租子,咱们庄上的佃农们可是怨声载道啊!”

听到有奖赏林奇原本还有些熏熏然,暗道这小姑娘可不就好骗嘛,一点也没有她娘莫清方的精明劲,可萧晗下一句说出的话却让他全身一颤,面色虽然有些变化可还是极镇定地否认道:“怎么可能?定是有人造谣!”说罢便一脸忿忿的表情。

萧晗淡淡地摇了摇头,“无风不起浪啊,林庄头!”显然是不信林奇的片面之词。

一旁的林平却是有些着急起来,他们叔侄暗地里干的勾当眼下还没有谁知道,都认为是东家想要涨的租子,而眼下萧晗若真查出来什么挑明了出来,他们叔侄俩的前程岂不是全完了?

林奇默了默,又将萧晗重新打量了一遍,他确实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这才让萧晗查上了门来,可没有证据谁也不能指认他。

这样一想,林奇又宽了几分心,清了清嗓子才道:“小姐若是不信,我便找几家佃农来,您大可亲自过问有没有这起子事!”

林奇梗了梗脖子,又加之他身形高大魁梧更是显出一脸正气的模样,若是不清楚他的为人,倒真能被他给唬住。

“我是不想冤枉了林庄头,但也不想让手底下的佃农在背地里咒骂,咱们收的一直是五分租子,我也不相信会涨成了七分。”萧晗这才面色稍缓,又对林奇点头道:“那你明日便叫几家佃农到庄上来,我细细问问就是。”语气已是缓和了不少。

林奇这才放下心来,又暗暗瞪了林平一眼,果然是年轻人一被吓便沉不住气了,好在他回来了,不然放了林平一个人在这被萧晗这一激还不露馅?

莫锦堂一直在旁边听着并没有插话,等着林奇叔侄退下后,这才看向萧晗道:“表妹可相信他说的话?”

“表哥你说呢?”

萧晗似笑非笑,纤长的手指却轻轻磕响了桌面,“是与不是,明日里自有分晓。”

林奇叔侄离开一会儿后,许福生才悄悄地摸了起来,也没介意莫锦堂在一旁听着,径直对萧晗禀报道:“小的一直跟着林平走了不少路,最后竟是瞧见他拐进了另一个庄子里,呆了好一阵才和林奇一道出来,小的又小心打听了才知道那是本县一个富户朱员外家的庄子。”

“朱员外?”

萧晗一怔,又看向莫锦堂,便见莫锦堂摇头道:“表妹别看我,我也不认识这个什么朱员外。”

“那便先不管,但既然林奇认识这个庄上的人,那他们定然是有关系的。”

萧晗想了想,又吩咐梳云道:“晚些时候你跟着许福生去一趟朱员外的庄子,看看能不能进去打听点消息。”

梳云点了点头,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能不能叫上萧大哥?”萧潜这段日子也挺闷的,他们俩人一起出门行动正好搭把手不是。

萧晗笑了笑,“随你。”

梳云这才咧嘴一

这才咧嘴一笑,又指了许福生道:“倒不用他特意带我们去,只要说说方位以及来回行走的时辰,奴婢大概能估算得出是哪家人。”

“梳云姑娘真是厉害!”

许福生赶忙对梳云竖起了大拇指。

梳云扯了扯唇角,算是回应。

萧晗又招了许福生在近前低声吩咐了几句,他听得一阵诧异,却又止不住连连点头,最后才兴致勃勃地往外去了。

俩人没有避讳着莫锦堂,可因为隔得有些距离他也没有听清萧晗到底对许福生吩咐了什么,不由一阵好奇地问道:“表妹,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

“这个嘛…”萧晗卖了个关子,神秘一笑,“表哥明日就知道了。”说罢便起身回了房去,这是没打算现在就告诉莫锦堂。

莫锦堂只得无奈一笑,心里却也生出了些许期待,或许不借用他的力量萧晗还真地能解决掉眼前的麻烦。

第二日一早,林奇果然找来了几家佃农,这些人衣着朴实干净,对萧晗他们似乎有种天然的畏惧,在她跟前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萧晗便随意地问了几句,他们都一一作答,关于收成问题也只说时好时坏,老天爷赏饭吃谁也说不准。

这倒不全算是谎话。

又问起这租子的事,几人便异口同声地答了五分,收成不好的时候还曾收过三分租子,待看见林奇那得意的眼神时,萧晗不由沉下了脸色。

“小姐,您看您问也问过了,眼下该还我一个清白了吧?”

林奇一脸笑意地走到萧晗跟前来,“也不知道谁看我不顺眼,指不定在小姐跟前上了我的眼药,眼下好了真相大白,我也松了口气!”

萧晗扯了扯唇角没说话,可那冷淡的眼神却让林奇止不住地打了个颤,难不成还有什么是他没做到的?

在叫这些人来之前他已经提前警告过,若是他们不按照着他所说的去做,那这租子立马再涨半分,若是听他的话自然可以悄悄给他们减半分,再说萧晗只是在这里呆上几天,他可是要管着他们一辈子的。

利益权衡之下这些佃农们自然知道该怎么去选。

可萧晗眼下却不给个明确的回答,这让林奇耐心渐失,不由紧皱了眉头,“难不成小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微微一顿后便是诉苦的长篇大论,“我老林虽说只在这庄子里呆了几年,却也是先太太看重了给聘来的,这些年不说劳苦功高可也是兢兢业业,如今小姐既然疑了我,大不了这庄头我就不当了,不过小姐不给个说法,我老林这口气却是咽不下去!”

林奇也暗暗想了一通,萧晗已经逼迫他到了这种地步,若是他再不反击立威,今后他还怎么管着这座庄子,也不能让手下的人看了笑话不是?

照他的想法是小姑娘被他这一唬,指不定就要向他赔礼道歉,最后再好好安抚他一阵,仍然让他管着这座庄子,就目前来看怎么着都是这个理。

哪知道萧晗却并不理会他,目光一转远远眺去,有些不解道:“我怎么听着外面好似有些喧哗的声音,”又吩咐梳云道:“你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梳云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便来回禀萧晗,“小姐,门外有好些佃农在闹,说为什么平白涨了租子,他们要来讨个说法!”

“什么平白涨了租子,我怎么不知道?”

萧晗沉下脸色,又转头看向林奇,林奇此刻也听到了外面的喧哗声,相比起他找来的几个人,外面的声响已经显出了其声势的巨大。

怎么那些佃农会突然跑了过来?

林奇直觉哪里没对,但一时又想不出对策,只能咽下口唾沫强自镇定道:“小姐且先等等,我先去外面看看!”

“不必了!”

萧晗挥了挥手,“既然人都找上门来了,我就与林庄头一同去看看!”说罢也不待林奇反应过来,当先便走在了前头。

莫锦堂忍住唇角的笑意跟了上去,此刻他才有些明白了萧晗的做法。

林奇却是脸色大变又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若是让那些佃农乱说,他今日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赶忙拉上林平匆匆追了出去。

第【75】章 到来

等着萧晗出门一看,庄外的大门边已经满满地围了一大群的人,见了她出来,萧潜等人赶忙将那些激动的佃农往后推了推,恁是给她让出了一条路来。

人群里不知谁适时地吆喝了一声,“大家别闹了,萧小姐就是咱们庄子的东家,咱们听听她怎么说!”

这话一落,人群骤然安静了下来,看向萧晗的目光带着打量和好奇,当然更甚者还带着一丝激愤与怨怼。

难道就是眼前这个漂亮得不似凡人的小姑娘想要涨他们的租子?

明明都已是七分了,若是再涨还要不要他们这些人活?

正在这时林奇带着林平也挤了过来,对着萧晗强笑一声,“这些佃农都粗俗不堪,小姐何必理会他们?你且先进去歇息,等我料理完后再来向小姐回禀可好?”

他是想将萧晗快些弄走,若是由着这些佃农乱说泄了他的底,今后他就甭想再在这庄上呆下去了。

萧晗似笑非笑地看了林奇一眼,直看得他心里打鼓,这才摆手道:“无妨,今日正好他们过来了,我也听听他们有什么话说。”又转向门前的那些佃农,轻声细语道:“昨儿个我也是才到庄上,或许对大家的情况有些不了解,谁能告诉我刚才你们为什么会在庄门口喧哗起哄?”

萧晗这话一落,林奇犀利的目光立时扫向了那些佃农,阴沉得犹如此刻灰暗的天空,有浓密的乌云翻滚其中,其中不乏警告。

许是他往年来积威太甚,原本刚才还敢闹腾一阵的佃农们此刻已是噤声不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先跨出来说话。

枪打出头鸟啊,万一就自己顶了上去,别人却在一旁看笑话,谁还敢去触这个霉头?

顿时你推我,我推你,就是没有人上前。

林奇稍稍松了口气,想来这些人还是怕着他的,定也不敢在萧晗面前乱说。

“没有人有话说吗?”

萧晗轻轻牵了牵唇角,眸中却是一片冰冷。

这些人当真有那么怕林奇,却反而不畏惧她这个东家了?

萧晗微微眯了眯眼,难不成她的计划就这样付之东流?

她原本以为能够一举将真相揭穿,借此将林奇的气馅给压下去的,难道还是不行?

人群中突然发出一声稚嫩的女声,听着有些熟悉。

萧晗不由心头一动抬眼望了过去,便见着昨儿中午他们在田庄里瞧见的那一对母女,女儿似乎想要上前说话,可那妇人却一直拉着她不让她往前去。

萧晗便给了梳云个眼色,“将那小姑娘给带上来!”

梳云立马挤进了人群中,没费什么功夫就将小姑娘给拉出了人群送到了萧晗跟前。

小姑娘争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萧晗,这就是昨儿个给她响糖的姐姐啊,原来竟然是他们的东家,而且人看起来并不是不好相处的,她双手揪着衣摆,有些犹豫地咬唇道:“姐姐,真的有什么话都能说吗?”

“二丫!”

妇人跟着追了出来,气急败坏地看向自己的女儿,“你要是敢胡乱说话,小心娘回去收拾你!”说罢又畏惧地看了一眼林奇,她怕的自然不是萧晗,而是这个在庄上对他们作威作福的林庄头,就怕这东家来了又走根本没有解决什么问题,而今后林奇会对他们家进行打击报复。

虽然心头有不平,有不甘,可哪个人不是压了下去,他们家又怎么能去当这个出头鸟?

“是叫二丫吗?”

萧晗瞥了那妇人一眼,紧接着转过目光看向眼前的小姑娘,眸中含着笑意地鼓励道:“二丫别怕,有什么事情告诉姐姐,姐姐是这庄子的主人,怎么样都能为你们做主的!”

二丫挣扎了一下,看看她娘,又看看萧晗,最终才咬牙道:“姐姐,他们说你又要涨租子了,不涨行吗?”说罢一脸的期盼,或许眼前这个姐姐并不像他们说的一样,至少昨日里她对自己很温和,还给了她糖吃呢,可比那个一直凶巴巴的林庄头要好得多。

“涨租子?”

萧晗眉目一凝,目光微移扫向林奇,却见他正焦急地不得了又想要上前来阻止二丫说话,却因为萧潜壮硕的身形挡在他跟前,反倒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那里干着急。

“小姐别听这丫头乱说,没有的事!”

林奇不能上前,林平却听得冷汗涔涔,此时也机灵了起来见缝插针地挤到了萧晗跟前来,恨不得捂住二丫的嘴巴,却只能转向萧晗强笑道:“她只是个小丫头罢了,小姐可别听她胡乱说道。”

“我才没有乱说呢!”

二丫瘪了瘪嘴,索性便将心中的怨气一股恼地倒了出来,“从前收着五分租,如今是七分,要不是昨儿个听了消息说要再涨半分租子,咱们才不会一大早往这里跑呢。”说罢有些企求地看向萧晗,“姐姐不要再涨租子了好不好,再涨咱们都没法活了!”

这话一落,场中顿时安静了下来。

萧晗眉峰紧皱,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嗓音清亮犹如珠落玉盘,“我从来都没有说过要涨租子,这庄子以前收的是五分,眼下还是五分,究竟是谁告诉你们涨到了七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