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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琪晖的目光一冷,几乎迸射出强大的杀气狠狠的看过去一眼,连忙呵斥道,“胡说八道什么?还不起来!”

褚月妍本就怨恨他不肯帮忙,此时也毫不示弱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就对褚易安叩了个头道,“父亲,您要替女儿做主,女儿的名声眼见着都被人毁了去,您若是放任不管,那我便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褚易安抬眸看向她,他什么也没问,褚月妍已经委屈的扭头一指褚浔阳道:“都是她!上回在南河王府我不过就是不小心晕了过去,我什么也不知道,可是她却叫人散播流言,说是——说是——”

她说着便有些面红耳赤的难以启齿,使劲的咬着嘴唇,眼泪汪汪的看着褚易安:“父亲,女儿和二表哥之间什么事情也没有,可是她却散播了那样的谣言去毁女儿的名声,她分明就是不叫女儿活了!”

尽管没人配合她的情绪,褚月妍自己说着就已经呜呜的哭了起来。

“父——”褚琪晖看的心里干着急,张了张嘴,却被褚易安抬手的一个动作制止。

褚琪晖只能闭了嘴,惴惴不安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冷眼瞪着褚月妍。

褚易安倒是气定神闲,并不为任何事扰了情绪的样子,慢慢的喝了口茶才对褚月妍道,“你先起来坐到旁边去!”

褚月妍的心中一喜,爬起来还不忘得意的冲褚浔阳挑高了眉头。

“父亲,不过就是捕风捉影的几句闲话,其实——”褚琪晖斟酌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试探性的开口。

“我本来也正准备叫你过来处理此事,”褚易安打断他的话,径自说道,“这两天你抽个时间去一趟你外祖府上,和雷家把妍儿的婚事定了吧!”

“什么?”褚月妍如遭雷击,手中茶盏轰然落地,砸的粉碎,脸色惨白的愣在那里,似是一时还没有消化透这些消息。

褚易安也没管她,只就按照自己原先的思路继续道,“妍儿的年纪还小,婚期可以往后拖两年,等她及笄了再办不迟,其它的事情都赶早安排了吧。”

褚琪晖心中叫苦不迭,面上还是恭顺的应了:“是,儿子知道该是如何处理!”

褚月妍此时才是一个机灵缓缓的回过神来,她看着褚易安,一脸的不可置信道,“父亲,您的意思,是要把我嫁给二表哥?”

雷叙那么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废物,除了花天酒地还会什么?要不因为是她表哥,她根本就不会拿正眼看,现在褚易安竟然说要她嫁给雷叙?

这简直就是笑话!

褚易安自是不会同她解释什么。

褚琪晖唯恐她再闹腾起来惹了褚易安的不快,连忙道:“父亲的决定自是为你好的,还不谢谢父亲!”

“我不要!”褚月妍大声道。

褚易安的决定却是不容任何人反驳的,当即已经起身往外走。

褚月妍想要扑过去,却被褚琪晖一把拽住,她挣脱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褚易安出了门。

曾管家等在门口。

褚易安错过他身边的时候才又顺带这吩咐了一句道:“一会儿你去佛堂传我的话,让雷氏自己出面操持此事,顺便好好教导一下五郡主的规矩。回头再吩咐人去把城外三河村附近的那座皇庄打扫出来,过了年就把五郡主送过去,好让她安心备嫁!”

不仅要给她草草定了亲,还毫无预兆的放逐了出去?

如果她人在京城在东宫,后面可能还有的周旋改变,可一旦被送出去,那这件事就当真是毫无转圜的余地了。

褚月妍绝望的哀嚎一声,扑倒在褚琪晖的怀里嚎啕大哭。

褚琪晖却是暗暗心惊不已——

雷侧妃被关了三个月了,他也明里暗里的求了无数次,褚易安却都一直不肯松口放她出来,这会儿借着褚月妍的事给了这份恩典,其实父亲这也分明就是在间接的给他警告——

他不想再看到这些人背地里的阴私手段,这些人的生死乃至于荣辱全部都在他的一念之间。

褚琪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无法自拔,褚月妍痛哭无果,突然猛地抬头看向斜对面的褚浔阳,咬牙切齿道,“就是你做的好事对不对?你故意叫人放了流言出去,要将我扫地出门的对不对?现在你开心了?满意了?得意了?”

褚浔阳含笑看着她,面不改色,只道:“想必五妹妹是欢喜的糊涂了,大哥你还是好好开导她吧。”

“你——”欢喜?有什么好欢喜的?褚月妍被她一句话噎了个半死。

褚琪晖紧绷着唇角,心中却是五味陈杂的看着她,一语不发。

“五妹糊涂,想必大哥却应该是心明如镜的,既然咱们都坐在一起了,那倒是不妨把话说清楚了,省的为了这样那样的误会闹的家宅不宁,给父亲徒惹事端!”褚琪枫淡淡说道,垂眸抿了口茶,“那些闲话到底是从哪里出来的,大哥你是知道的吧?”

褚琪晖的脸色不好,还不及说话,褚月妍已经从他怀里跳了起来,气呼呼道,“二哥哥你才刚回来,对这些事情不清楚我不怪你,你怎么就不问问你的好妹妹,她到底做了什么?分明就是她,是她心肠歹毒的想要毁了我!”

褚月妍想着,就委屈的哭了起来,坐回去扑在桌子上大声的嚎啕。

褚琪枫淡淡的看她一眼,只就冷声道:“我不需要去问谁,也不需要去查证什么,自己的妹妹是什么样的为人我一清二楚,这样背后论人是非的龌龊事,她还不屑于去做!”

他是刚回来,虽然不保证是不是真是褚浔阳故意叫人散了话出去,但就算是她做的,那也绝对是事出有因。

“不是她还能有谁?”褚月妍的眼睛通红,困兽般扯着嗓子嘶吼。

“大哥你说呢?”褚琪枫道,只是心平气和的看着褚琪晖。

褚琪晖额角的青筋隐隐跃起,看样子是隐忍的不轻。

褚月妍看到这个状况,心里终于忍不住也起了疑惑,不觉的止了眼泪,眼巴巴的看着他。

褚琪晖的目光落在褚浔阳面上,最后才道:“妍儿,这件事真的是你误会浔阳了,消息不是她散出去的。”

褚月妍一愣,茫然起身,眼中有熊熊火光焚烧:“不是她?那还能有谁?”

褚琪晖忽而便是苦涩的笑了笑,落在褚浔阳面上的目光越发复杂难辨起来,却是口齿清晰的慢慢道:“是舅母!”

消息是雷叙的母亲雷夫人叫人放出去的!

本来听到外面的传言时,他也是眼睛一亮,马上就叫人去搜集证据,因为之前褚浔阳就曾放下狂言说是要让褚月妍和雷家亲上加亲,他也以为此事就是褚浔阳做的,只要拿到她的把柄,父亲就算再偏袒她也不能完全的坐视不理。

可是一通的调查下来,结果却是大出意料之外——

此事和褚浔阳完全没有关系,是雷夫人做的。

这时候回忆起来他才不得不承认褚浔阳的厉害之处,那天在郑氏那里,她最后离开时丢下了那么一句模棱两可的话,看似是同褚月瑶置气,实际上却把一个和东宫联姻攀亲的机会刻意的提点给了雷夫人知道。

那雷夫人本就是个目光短浅唯利是图的,这样的机会又如何肯于放过?

于是理所应当的就中计,按照她褚浔阳预先设计好的戏路走了下去。

但可恨的事,所有这一切明明都在褚浔阳的一手算计和操纵之中,她偏生就是手不沾血,让你明知道是她做的,却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舅母?”褚月妍更是惶然,完全不相信的表情。

雷夫人算计她?她怎么敢?又怎么会?

褚琪枫已然是不想再和这这双兄妹继续纠缠下去,放下茶盏起身道,“既然父亲交代了大哥事情要忙,那咱们改日再叙旧吧。浔阳,我们先走!”

褚浔阳自然也是这个意思,毫不犹豫的起身跟着他离开。

偌大的花厅里,瞬间就只剩下褚琪晖和褚月妍兄妹两个。

褚月妍是愣了好半晌,就算是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雷夫人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最后,她还是茫然的抬头去看褚琪晖:“大哥——”

“不用问了,要怪就只怪你自己技不如人!”褚琪晖道,唇角扯出一抹讽刺的冷笑,看着院子里两人消失的方向,“你也不要怀疑这事的真实性,我亲自叫人去查了,你再闹,也扯不到她褚浔阳的身上去。”

这个丫头,当真是厉害!

褚月妍忍不住又再落下泪来,焦躁的直跺脚,“那要怎么办?难道你真要我嫁给二表哥吗?他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还不知道?”

“那你还想怎么样?父亲撂下来的话,你要不想嫁,便找他说去。”褚琪晖不耐烦道,端起旁边已经冷掉的茶狠灌了一口。

褚月妍被他袖手旁观的态度惹恼,当即也是上来了脾气,冷哼一声就往外奔去:“去就去,我就是不嫁,看你们还能逼死我不成!”

褚琪晖也没有劝阻她的意思,只是看着她的背影冷笑道:“你想去大可以去,再闹下去,怎么惨也惨不过褚灵韵去,我看着就是!”

褚月妍如是五雷轰顶,脚下步子就再也挪动不了分毫。

褚灵韵那里有罗皇后撑腰都也没能抗过命去,她就算是再闹下去又能如何?

可是要她嫁那雷叙,她又着实的不甘心的。

左右无计可施之下,褚月妍终于是蹲在地上抱头痛哭起来。

褚琪晖什么也没说,直接错过她身边大步走出了院子。

而这一天,南河王府里面同样也不安生。

这天本是褚灵秀三朝回门的日子,可如今苏家和南河王府已经分明成仇,苏霖自是不肯登门的,只是因为碍着宫里皇帝的面子,还是不得不放了褚灵秀回来。

褚灵秀在苏家不过呆了三日,三日之间已经消瘦苍白的不像样子,神色惶惶,用了厚厚的脂粉也未能完全将脸上那些被厮打出来的伤痕完全盖住。

其实她今天是不想回来的,在苏家,苏霖虽然不待见她,但是有皇帝一道赐婚的圣旨压在上面,苏霖也只是关着她,并不曾将她怎样,这一回到南河王府,郑氏还不得剥了她一层皮?

褚灵秀的神情畏缩,硬着头皮进了南河王府的大门。

苏霖虽然没来,但苏皖却是自告奋勇的跟了来。

在厅中等着郑氏过来的时候,褚灵秀一直不敢抬头,不安的不住搅着手里帕子。

苏皖坐在旁边喝茶,间或扫她一眼,眼中神色鄙夷。

郑氏这是有意的晾着她们,两人足足干坐了大半个时辰才见她被顾妈妈扶着从院子里进来。

褚灵秀浑身一阵紧绷,噌的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嗫嚅道:“灵秀见过母妃!”

郑氏因为褚灵韵的事已经是操碎了心,虽然明知道事情和她的关系不大,也还是满腔仇怨,哪怕是当着苏皖的面也没有掩饰,只是目光阴测测的盯着她。

她不说话,褚灵秀就更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几乎就要忍不住的哭了起来。

苏皖也没兴致在这里替她撑面子,直接就对郑氏道:“王妃,安乐郡主还好吗?我想要找她说说话儿,不知道方不方便?”

郑氏看了她一眼,她对苏家的人也没好印象,不过想着之前褚灵韵的事苏皖手里也算是握着把柄,迟疑了一下还是叫人给她去问了。

待到得了褚灵韵的回话,苏皖就一人离开,去了褚灵韵那里。

婚事定下来之后,褚灵韵就开始深居简出,哪怕是在府里也安安静静的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去见任何人。

苏皖推门进来的时候她正坐在妆台前面,手下慢条斯理的在挑拣一些首饰,倒映在镜中的面孔较之往日多了几分憔悴,但是因为容貌出众,这个样子反而更多了几分弱柳扶风般的美态,只怕是个男人看了都要心生怜悯。

苏皖心里却记恨着大婚那天的事,冷哼一声就如入无人之境一般走过去在旁边的秀蹲上坐下,然后便是趾高气昂的径自开口道:“那天的事,我来要你一个解释!”

明明是针对褚浔阳设计的圈套,最后却莫名其妙的她自己被迷晕在了现场,这几天外面有关褚月妍的流言一度传的沸沸扬扬,她听了就后怕不已,也好在是对方好像就只是针对褚月妍的,并没有把她一起牵扯进去。

“什么解释?”褚灵韵亦是一声冷笑,不徐不缓的慢慢道,“不是很明显吗?我们技不如人被人将计就计的反打了一耙,如今你来找我要解释?我能给你什么解释?”

“我们当时明明说好了!”苏皖怒道,声音不觉得有些拔高,“既然是褚浔阳没有中计,你的丫头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知道,反而让她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险些也跟着栽进去?”

褚灵韵的眉毛隐约动了一下,却是没有分辩,只就面无表情的吐出几个字:“我不知道!”

苏皖一愣,脸上瞬间又漫上一层怒气。

褚灵韵微微垂了眼睛,只留给她一个侧面轮廓,脸上的表情并不能看的十分分明。

苏皖还想问什么,但是想到那天后面发生的事,就又犹豫了起来——

褚灵韵后来是被人给坑了,很有可能那个时候就已经着了道,那么她会顾不上通知自己改变计划似乎也就有情可原了。

这么一想,苏皖心头堆积的怒气倒是散了些,缓了缓,仍是没好气道,“好,这件事我姑且当你也是身不由已,那么褚灵秀那里又是怎么回事?”

“之前不是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吗?”褚灵韵道,“那天早上她与我起了争执,怀恨在心便算计了我。”

“就凭褚灵秀?她算计你?”苏皖闻言便是听了笑话一样大笑起来。

她看着褚灵韵,那眼底却是锋芒毕露,带着浓烈的嘲讽和恨意,冷冷道:“这话你拿去骗别人也就算了,我是第一天认识你吗?你真当我是傻子不成?”

褚灵韵的手指拂过一支朱钗上面镶嵌的宝石,却是一反常态,完全没有发怒的迹象,只是戚戚然一声苦笑道:“那你说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她算计的我?那我又为什么会落到如今这般下场?”

她是不喜欢苏霖,并且苏家兄妹对此也都有所感,她要拒婚不足为奇,可要说到为了推拒苏家的婚事而自甘毁了一辈子,这话——

任凭是谁也都有着怀疑。

褚灵韵抬起眼睛,看着苏皖,笑容哀婉,“皖儿,既然你一定觉得是我欺了你,做了对不起你哥哥的事,那你倒是说说看,我这又是为什么?”

苏皖自己也是女子,自然知道女子这一生婚配的意义重大。

如果只是褚灵秀替嫁进了苏家的门也还好说,偏偏后面又出了那样的事——

褚灵韵心高气傲的脾气她最清楚不过,说是她为了拒婚苏家反而去低就张云简?

打死她她也不会相信!

可是在这件事上,虽然有皇帝在上面压着,没人敢于公然取笑,他们苏家也为此而丢尽了脸面。

堂堂长顺王府的世子,大婚被骗,还取了个庶女进门,这不是笑柄又是什么?

苏皖虽然是有些心软,到底也是咽不下这口气,便是强横的一梗脖子道:“那你还去宫里请旨要嫁那张云简!”

这句话说出来,已无多少责难。

褚灵韵的心里冷冷一笑,面上却是不显。

“我不嫁他又能如何?横竖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她起身,款步走到一旁,“你觉得你们苏家丢脸,又岂知我父王和琪炎这两日都无颜出门了。虽然上面有皇祖母替我压着,可是那些朝臣命妇哪个不是心知肚明?他们在背地里嚼舌头的唾沫星子早就该是将我淹死了。若不是心里存着这口气咽不下去,你觉得我现在还有脸面活在这世上吗?”

褚灵韵的事,苏霖早就一五一十的告诉她了,苏皖听了倒是不觉有些动容,一时沉默了下来,半晌才喃喃道:“既然事情已经都这样了,你也看开些吧。”

褚灵韵苦笑,只是眼神凄楚,回头望定了她。

苏皖见她这个样子,也是不觉的心里一酸,胡乱的摆摆手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也是不得已,只是我大哥终究是气得狠了,回头等他的气消了,我也再好好的劝劝他。即使做不成夫妻,好歹也不至于和你们家就这么老死不相往来了。”

苏家和南河王府之间根本就没有了化干戈为玉帛的可能,褚灵韵本来也就没抱着这层指望,但此时眼中的神情却是无比感激的一把握了苏皖的手道:“我知道这次的事让你也很为难,可是——”

她说着,便是眼底水光一闪,突然落下泪来,“我哪里想到不过就是起了两句口角,褚灵秀便会存了这样的心思,用这样的算计要毁我一生,还让你们苏家的名声也跟着受累。”

想着这次大婚的闹剧,苏皖就是气不打一处来,眼底光芒闪烁,森寒而冷厉。

这么一番话交代下来,苏皖心里对褚灵韵原来的八分不满也就只剩下两成,反而是将褚灵韵好一番的安慰,说了半天的体己话。

眼见着晌午将至,以苏家和南河王府如今的关系,郑氏是肯定不会设宴款待的。

苏皖起身告辞,褚灵韵犹豫着,似是不想出门的样子。

苏皖见她的神色黯淡,就知道她是怕见人,握了她的手道:“我又不是第一次来,自己走行了,你也别想的太多,风头很快也就过去了。”

褚灵韵感激一笑,目光不经意往院子里一瞥,忽而便是眼睛一亮,抬手招呼道:“琪炎你来的正好,帮我送皖儿妹妹出去吧!”

苏皖循声回头,就见一身墨绿锦袍丰神俊朗的褚琪炎从院外进来。

褚琪炎似是有些诧异的看了两人一眼。

苏皖抿着唇角笑了笑,推辞道:“不用,我自己出去就好,不必麻烦世子了。”

褚灵韵似是不悦的皱了下眉头,褚琪炎这才微微一笑,侧身道:“走吧,我送你出去!”

苏皖也不好再推辞,略一颔首,跨出门去。

褚琪炎的目光微微一瞥,和屋里的褚灵韵之间交换了一个隐晦的眼神,然后便大步迈出去,和苏皖并肩往外走。

一路上两人之间并无交流。

苏皖时不时侧目偷偷的看过去一眼,见他神思游离像是心事重重的模样,忍了几次终于还是试着开口道:“世子还在担心安乐郡主的事吗?”

“嗯?”褚琪炎回过神来,唇角牵起的笑容带了几分难掩的落寞道,“她这些年没受过什么委屈,这一次也是灵秀太不懂事了,这几天看着她强颜欢笑的样子,也由不得我不担心,别是——”

他说着就恍然察觉自己失言,便又再笑了笑道:“没什么!不过苏世子那边恐怕我以后也不得机会再向他赔罪了,苏郡主你肯帮忙的话就多劝劝他吧,此事也的确不是我们南河王府的本意。”

“嗯,我大哥也只是一事气不过,我会劝他的。”苏皖道,见他眉宇之间似有散不尽的愁绪,就又暗暗咬了下嘴唇,“方才我也劝过安乐郡主了,过几天等她心情好些了,我再过来多陪陪她吧!”

褚琪炎笑了一下,却是礼貌推辞:“咱们两家如今这样的关系,以后只怕也不便来往了,我替大姐谢谢你的好意。”

苏皖的眼神一黯,不觉流露出几分失望之色。

褚琪炎已经心事重重的再度移开视线,沉默着将她送到大门口。

彼时褚灵秀刚刚拜别了郑氏,也刚赶过来,见到褚琪炎,连忙行礼,小声道:“哥哥!”

她明显是刚哭过,眼睛红肿,声音也带着哽咽。

“嗯!”褚琪炎在门檐下止了步子,看着她的目光是明显的森寒厌恶。

苏皖看在眼里,目光闪了闪,然后才和褚灵秀一起上了车。

褚琪炎又吩咐了车夫侍卫两句话,一直站在门口目送那一队车马离开。

待到马车出了巷子,褚灵韵才从院子里婀娜而出,站在了褚琪炎的身边,姐弟两个脸上都一扫之前哀愁之色,却是如出一辙的森凉和冷澈。

“你估计,得要多久才能成事?”褚灵韵问道,目光幽冷的盯着外面的街道,“实在不行的话,你在苏皖身上再下点功夫!”

“不着急,还有时间,眼下临近年关,他们一定会留到年后再走,只要他们人在这里,就好操控。”褚琪炎道,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就转身走了进去。

褚灵韵的目光幽冷,又默默在门口站了一阵方才扶着丫鬟的手进了院子。

巷尾的围墙一角,褚浔阳和延陵君相继打马出来。

“苏皖喜欢褚琪炎呢,我还以为他会一直的装做不知道呢。”褚浔阳眯着眼睛笑的一脸狡黠,饶有兴致的盯着远处南河王府的大门,啧啧道,“看来为了筹备这一出借刀杀人的戏码,他这是要不惜出卖色相,动用美男计了!”

第080章 死敌!

“这姐弟两个,果然都不是一般人。”延陵君道,语气之中难得带了几分调侃之意。

“是啊,换做其他人,闹到褚灵韵的这一步,只怕有勇气活命都难,哪里还有这份心力在这里布局害人的?”褚浔阳赞同道,扭头看向他。

延陵君对上她的视线,不觉一笑:“从他屡次对待你的事情上就不难看出,那苏霖本就不是个有容忍雅量的,其实哪怕是褚琪炎姐弟不出手,褚灵秀也决计不可能活的太久,只是么——”

说话间他眼底神色就不觉一深,“她会在后期莫无声息的死在长顺王府,和现在就这样雷厉风行的死在这里,对那位降旨赐婚的皇帝陛下而言,意义可是截然不同的。”

褚浔阳也慢慢敛了神色。

这里是南河王府的地盘,两人也不便久留,互相对望一样就打马往回走。

走在路上,褚浔阳才继续方才的话题道:“陛下才刚下旨赐婚,如果褚灵秀这就要报一个意外或者重病身亡上去,以今上本就多疑的那个脾气,苏家必将无形的陷入危机。褚琪炎这人做事,素有决断,从不拖泥带水。事情闹到这一步,想必他也十分清楚,再要和苏家修复关系已经是不可能的了,索性反其道而行之。他得不到苏家的助力,就当机立断的将苏家整个儿连根拔起,更不让我占到任何的便宜。”

苏霖和苏皖,小聪明是有一些,但是在政治上和揣度上位者心思上的功夫——

那就差的远了。

褚灵韵和苏家退婚的事,明眼人都知道里头有猫腻,只是碍着皇帝的圣旨在上面压着,所以装聋作哑罢了。

如果这个时候,褚灵秀突然身亡,不用说就一定是苏霖心存不满,暗中把人给除了。

到时候皇帝即使不会明着发作,心里也势必起了隔阂——

苏家这是完全无视他的圣旨和权威。

以皇帝的心机个性,如何能忍?所以苏家的显贵也就到了头了!

不得不说,褚琪炎这一招釜底抽薪,用的的确是相当巧妙。

延陵君没有接话,悠然而行,不知道在想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思忖着开口:“其实褚琪炎的决断若能做的再干脆一点,当初他就不该把筹码压在褚灵韵的身上,直接由他出面迎娶苏皖,也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这话说的——”褚浔阳抿抿唇,忍不住笑了笑,“倒不是说褚琪炎没这个魄力,只不过不是都说亲兄弟也要明算账的吗?像这样需要委曲求全的事,能推给别人,又何必先要往自己的身上揽?毕竟——谁能想到褚灵韵连陛下的圣旨都不曾看在眼里?”

“那现在呢?你要如何?”延陵君问道。

“我?”褚浔阳不甚在意的一耸肩,对他扬起一个笑容,“坐山观虎斗,我乐见其成!”

褚琪炎放弃了苏家,她却是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将苏家收归己用的。

延陵君没有接茬儿,只是默然不语的看着她。

“你也不用这么看着我。”褚浔阳面上不觉便略有几分尴尬,含糊的笑了笑道,“如你所见,我其实是从一开始就不看好苏家的,且不说选了苏霖那样的继承人,苏家注定了不堪大用,只就我对当今陛下的了解——”

褚浔阳说着,就讳莫如深的摇了摇头。

褚沛可是个六亲不认的人,为了天下皇位,他可以眼睁睁着整个褚氏家族遭遇灭顶之灾,又对自己的亲生儿子痛下杀手,这样的人——

他会顾念什么君臣之情?从龙之功?

卸磨杀驴是一定的,只是还没有合适的契机罢了!

思及往事种种,褚浔阳的神色不觉便有几分黯淡。

延陵君瞧见,胸口就忽而略有几分发闷。

犹豫了一下,他便探手过去,以一只手掌将褚浔阳捏着缰绳的双手覆在掌中轻轻的握了握。

虽然穿的厚实,但到底也是三九寒天的天气,褚浔阳露在外面的手指本就冻的微微发红,此时骤然一暖,她的心头也是跟着一跳,反应了一下才缓缓扭头看过去。

两个人,四目相对。

延陵君的眼神倒是略一闪躲,似又恢复了烈焰谷初见他时的青涩和拘谨。

然后,他才是强作镇定的笑了笑道:“古往今来,所有的皇室之家都是如此,没有亲情,只有权力,有些人和事,不值得你这样费心思,将他们当做陌生人就好!”

褚浔阳微怔——

他是这是在安慰她?

这样郑重其事的模样,反而是让褚浔阳更不自在了起来。

她看着他的眼睛,有意想要一笑置之,可是触及他眼底那般强烈而诚挚的神色,所有的话便都卡在喉咙里,只是长久沉默的看着他。

记忆里她还从不曾见过延陵君脸上露出这般深刻的表情,他说这几句话的时候与其说是刻意的安慰她,倒不如说是感同身受的肺腑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