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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罗炜怒哼一声,砰的一下把刚端到手里的茶碗扔了出气,甩袖就往外走,“我罗家的人可不是这么好欺负的,我这就去写折子,让他霍家给我儿子偿命!”

罗二夫人和罗翔之间彼此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闹吧闹吧,闹的越发越好,就此扳倒了霍家就是给罗毅报了仇,如若不然,最终要沦为笑柄的也是大房,对他们母子而言反而有机可乘。

罗大夫人哀戚的叹一口气。

罗二夫人忙的敛了神色过去扶她,劝道:“大嫂,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劝劝大伯,节哀吧!”

“嗯!”罗大夫人似是伤怀过度的点点头,同时不动声色的避开她的手往后院走去。

出了大厅,她脸上表情马上恢复如常,非但不见悲戚,目光闪烁反而透出几分喜色。

这个时候罗炜正在气头上,她也没跟去书房,而是拐了个弯去了女儿罗思禹的院子。

彼时那屋子里罗思禹正在平心静气的临窗绣花,她嫡亲的兄长二公子罗腾陪在旁边喝茶,听到脚步声,兄妹两个齐齐抬头看过去。

“母亲!”罗腾道,亲自起身扶着罗大夫人坐下,又递了茶过去。

罗大夫人喝了一口,也不废话,直接道:“你父亲气的不轻,这会儿正在书房写折子,说是要闹到御前去,替老五讨公道。”

“二房那些人也算是机关算尽了,明知道父亲对老五的期望最高,居然把主意打到他的身上去了。”罗腾道,眉头拧起,却是收驰有度,叫人看起来很舒服。

他的样貌生的不说多出色,但也端正,再加上文武全才气度很好,只是往日里在学问上总被罗爽压了一头,所以才不被罗炜太看好。

今天如果死的是别人,罗炜也不会被冲昏了头脑,势必要怀疑此事的内幕,但是死了他一直最为看重的罗爽,这算是踩在了他的痛处了。

“死了就死了,那小子油腔滑调,和他那个娘一样,都阳奉阴违,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的给你父亲灌米汤。”罗大夫人道,“现在他死了,倒是间接的给你扫平了前面的路,对我们来说,也是件好事。”

“二房的人一定会借题发挥的,寿康宫那里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如果父亲真要把事情闹到御前去,怕是不好收场。”罗腾道,面有忧色,“万一叫父亲触怒圣颜,最后捡便宜的还是二房。”

二房觊觎爵位,以前还不敢坐在明面上,现在罗毅一死,那些人反而无所顾忌了,居然把手脚做到自家府里来了。

后面的事情会怎么逆转目前谁也无法揣测,但是很显然——

二房这是要趁火打劫了。

罗大夫人和罗腾的神色都带了几分凝重,沉默了下来。

坐了会儿,罗思禹才抬头看了看天色道:“过了有些时候了,母亲还是去陪陪父亲吧,怎么说也要把面子上的功夫做足了,现在父亲正在气头上,他气归气,可别叫有心人士挑拨的他对您和哥哥生了嫌隙了。”

罗大夫人闻言,心里凭空就生气一股危机感,连忙起身,“好,我过去看看!”

待她一走,罗腾就看向罗思禹正色道:“妹妹,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罗思禹淡淡的笑了笑,起身进了内室,不多时拿了个纸包出来,塞到罗腾手里。

罗腾狐疑的拆开看了,怔愣片刻突然就笑了,“你是意思——”

“父亲正在气头上,他要写折子就叫他去写,回头不叫他有机会呈上去就是了。”罗思禹道,脸上神色依旧浅淡,没有多少明显的情绪。

二房的人等着他们栽跟头,在不知道对方下一步计划的前提上,最好的办法就是——

不动!

既然明着没有办法劝罗炜,那么就只能用阴的了。

不过对自己的父亲用这样的手段到底也不光彩,罗腾捏着手里的纸包唯有苦笑。

罗思禹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一笑,“哥哥你心里也别有隔阂,父亲如今听不进去劝,回头等事情了结了,他总会想明白的,就是知道了也不会怪你。”

“我明白!”罗腾回她一个笑容,“放心吧,我分得清楚轻重,这会儿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我先去安排。”

“嗯!”罗思禹点头目送了他离开,复又坐回去继续绣花,一直到日暮时分,看着厨房差不多到了做饭的时辰了才收拾起身,带着烟儿去厨房走了一趟。

罗炜的陈情书洋洋洒洒写了厚厚的一打,熬了半夜,眼睛都熬红了,一腔怒火的准备次日呈送御前替儿子讨回公道,可是莫名的下半夜却突然闹起了肚子,一晚上跑了十几趟茅房,剩下的一点折子都没能收尾不说,第二天更是连下地的力气也没有,干脆就告假在家养病了。

莫姨娘眼巴巴的盼着他去替儿子讨公道的希望落空,气的七窍生烟。

当天下午,便带着人气冲冲的闯进了罗思禹的院子,将一个空纸包狠狠往她的花棚子上一砸,怒声道:“大小姐,你居然敢对国公爷用这样下作的手段,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第023章 登堂入室,上门威胁

罗思禹趴在床榻上,轻罗幔帐层层流泻而下,将外面罗腾的视线隔开。

她裸了上半身在外,身上只搭了件透明素纱衣,曲线玲珑的后背上清晰可见数道或是紫红或是淤青的伤痕,有伤势略重的地方已经破皮,隐隐的透了血丝出来。

因为在罗炜的饮食里偷放了巴豆粉,莫姨娘把事情掀出来,又在罗炜的面前一通哭诉,罗炜本就沉浸在痛失爱子的情绪当中,勃然大怒之下就动了家法。

也好在是他跑了半夜的茅房自己本身就虚,不过即便是有罗大夫人和罗腾拦着,落在罗思禹身上的这十来下也是不轻的。

刚开始那会儿背上火辣辣的疼,这会儿上了药倒是勉强好了些,罗思禹的额上也仍是疼的一片汗水,不过她面上表情却是平静,并没有什么大起大落的情绪浮动。

罗腾皱眉坐在外间的椅子上,也不方便进去查看她伤势,只就懊恼的一捶桌子道:“你这丫头也是的,怎么做什么事也不先和我商量一下,现在闹了这一出,就算是上头有母亲弹压着,莫姨娘和二房那些人也定是要想方设法的挑拨,坏你的名声。”

“是我做的,总好过是哥哥你做的。”罗思禹微微一笑,神色之间仍是平静的出奇,“我不过就是一介女子,他们愿意怎么说就都随他们去好了。”

“你这丫头!”罗腾有些气恼,可是对着她脾气又有些无从发作,忍了半天只就正色道:“借着这次的事,我刚好把几个院子里的人手都清洗了一遍,应该差不多干净了。”

罗炜饮食上的手脚是他做的,可随后沾了巴豆粉的纸包就出现在厨房一角,不言而喻,是他那里出了纰漏。

这些年罗国公府崛起的迅速,内里却是各方势力夺权,乱的一团糟,后来罗思禹往厨房走的那一趟却是连罗腾都没提前告诉,一出事,就干脆自己站出来担了。

罗腾的反应也快,立刻明白了她的用意,以下头的人散漫不经心为由将大半个后院清洗了一遍。

“嗯。”罗思禹应了声,想着不免又多了几分忧虑道:“母亲被皇后娘娘传召进宫去了,不知道会不会有事。”

提起罗皇后,罗腾也唯有苦笑了,只就自嘲的牵了下嘴角道:“用你的话说,大家都不是真心,随便应付过去也就是了。这段时间,因为楚州和漠北的事,皇上的心情一直都不好,北疆那里年关前后又赶上一场雪灾,那些关外蛮子烧杀抢掠闹的更凶了。这个节骨眼上,皇后也有分寸,总不会闹的太过分的,母亲应该应付的来。”

罗思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就又把话题岔开道:“衙门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霍倾儿暂且还被关在京兆府的大牢里。”罗腾道,抬手揉了揉眉心,提起这事儿也有些烦闷,“这次的事就算能应付过去,霍家和咱们只怕也要结仇了。”

唯一有的一点好处是霍罡现在赋闲在家,可怕就怕这次的风波过后他还会再复起,到时候两家针起来,对他们罗国公府而言可就是不小的压力了。

罗思禹想了想道:“罗爽那里——”

“我都查过了,什么线索也没留下。”罗腾道:“料想着他该是私底下和二房的人达成了某种协议,或许他的初衷只是为了帮二房构陷霍倾儿来换好处,可是不曾想二房那些人从一开始算计的就是他的命。现在父亲不肯松口,皇后又插手进来了,就算暂时没有闹到御前去,这事儿只怕也有的折腾了。”

罗爽的口碑素来都好,这样一来霍倾儿的那套说辞反而没了力度,现在罗炜被气病了,一时半刻的可能还不至于怎样,罗皇后那里就未必了。

兄妹两个都是各自神色凝重的沉默了下来。

罗腾也知道自己的这个妹妹心思重,坐了一会儿就道:“算了,你也别为了这些事再烦心了,赶紧的把伤养好才是正经事。”

“嗯!”罗思禹心不在焉的点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又嘱咐了一句道:“哥哥,莫姨娘那些人要嚼舌头你都由着他们去,不必同他们计较。”

罗腾的目光一闪,瞬间就明白了她的用意,不过转念一想,却是忍俊不禁的笑了,只是神色之间带了明显的愧色,“由着他们闹?你也不怕将来嫁不出去!”

“只要哥哥你的地位稳固,将来哪怕是仗势欺人,还怕没人娶我吗?”罗思禹难得也是和他调侃了一句。

她的性子内敛又稳重,不管人前人后从来都是一副端庄清冷的模样,哪怕是在自己嫡亲的兄长面前这样肆意谈笑的机会也不多。

罗腾的心口一热,自然知道她这是为了宽自己的心。

“好!”最后他也是强打着精神朗声笑了,“就这么说定了,回头你尽管去挑,看上了哪家小子,哥哥就是绑也把他给你绑来!”

这样的玩笑,原是开不得的。

罗思禹闻言也不过一笑置之,兄妹两个又说了会儿话,见烟儿端着托盘从外面进来罗腾才嘱咐了罗思禹两句叫她安心养伤起身告辞。

烟儿捧着一堆的瓶瓶罐罐进来,红着眼圈替罗思禹重新上药。

到底也是娇生惯养十几年长大的,罗思禹咬牙忍着,也还是疼的五官走形。

——

褚浔阳得到消息的时候,霍夫人和罗家的两位夫人已经被罗皇后宣进宫去了。

“外面传的很厉害,说是罗大小姐忤逆罗国公,把国公爷气病了,并且还被当众动了家法。”青藤一边把一盅莲子羹递到褚浔阳面前一边说道。

褚浔阳搁了手中狼毫,捧了那瓷盅用调羹慢慢搅着里面羹汤,半晌只是眨眨眼玩味的勾了勾唇角,“病了?”

“嗯,病了!”青藤点头,“今天连早朝都没能去,不过还不到晌午,宫里皇后就下了懿旨,把罗家的两位夫人和霍夫人都请进宫里去了。”

褚浔阳抿抿唇没有说话。

她原还因为罗炜会先闹上金殿和霍家呛起来,却不想出了这样的岔子,反而让罗皇后那里先有了动作了。

这个罗炜,病的也太是时候了。

自从青萝失踪,褚浔阳这边的消息就有些受限,这时便抬头看向旁边侍立的桔红道:“你那边的消息呢?怎么说?”

“罗国公被气病了是真,但事情的起因却好像是罗大小姐做了什么手脚,让他今天没能上朝。”桔红回道:“浅绿特意去打听了,就在罗大小姐被动了家法的当口,罗国公府的世子就以雷霆手段处置了府上好些奴才,看这个架势——倒像是趁机清洗了府上势力。”

桔红说着顿了一下,神色之间倒是带了几分佩服道:“有人放了风声出去,外面传的很难听,这么看来,这位罗大小姐倒是个难得的狠角色。”

“是够狠的。”褚浔阳深有同感的抿着唇角笑了笑,“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一般人可没魄力使出来。”

青藤见她这副神气就撇撇嘴转身走了出去。

桔红和浅绿才到她身边,还不是十分了解她的脾气,再加上中间隔了一个延陵君,所以在她面前多少有些拘束,很是斟酌了一下才试着开口道:“流言蜚语伤人,其实罗大夫人和罗世子都非等闲,如果他们有意压制,外面的议论声倒也不至于这么难听的。”

罗家那两房的女人,除夕那天褚浔阳在宫里都是见过的,只就第一印象来看,二房在大房面前根本就不够瞧的,要不是有罗皇后在后面撑腰,罗家的二房早早就不知道哪儿去了。

而且罗思禹连罗国公都敢公然忤逆?说是她会不及防备被人算计了名声——

褚浔阳是打从心底里就不相信的。

“等着瞧吧,这事儿可没完,后面肯定还有后续呢。”褚浔阳耸耸肩,捧着那瓷盅慢慢的喝汤,喝了两口又放下,道:“准备一下,我要马上进宫一趟。”

“现在?”桔红有些诧异。

“现在!”

桔红的动作很快,不过半刻钟的功夫就已经吩咐备好了马车和一应礼物,褚浔阳换了衣裳出来的时候车驾已经等在了大门口。

“浅绿你不用跟着去了,我这有张方子,你拿去让延陵大人给我配服药,最近——我晚上都睡的不太好。”上车前褚浔阳从袖子里掏出一张药方给了浅绿。

“是!”浅绿看都没看,只将那方子仔细的折了收好,待到褚浔阳的车驾离来也匆匆去寻延陵君。

褚浔阳这次进宫是打着给罗皇后请安的旗号。

她本就是皇女,又有皇帝的特许,进宫原就不受限制,一路畅通无阻的直接到了寿康宫外内侍才进去通禀了罗皇后知道。

罗皇后那里三个女人正哭哭啼啼的吵做一团,本来是没心思见她的,但是人到了她宫门外头了,又带了礼物登门,挡回去又不合适,所以犹豫了一下还是让人把褚浔阳请了进去。

“皇后娘娘,这次您一定要替我们罗家做主,他们姓霍的简直欺人太甚,我家老爷的事都没交代清楚,这就变本加厉,把爽儿又害了去。”罗二夫人掩着帕子,哭的眼睛通红。

罗大夫人面色铁青的跪在旁边,一语不发。

霍夫人气的浑身发抖,也是怒声道:“罗二夫人你这是欲加之罪,罗二老爷的事就连皇上都没定我家老爷的罪,你就敢信口雌黄的把这么大的罪名往我们身上扣?我家老爷一生耿直,从没做过亏心事,现在三司也都在查证此事,在水落石出之前,请你慎言,不要随便败坏我霍家的名声。”

“名声?哼,你或家人还好意思提名声?”罗二夫人针锋相对,语气不由就带了几分拔高,抖着手里帕子指着她,讽刺道:“就算楚州的事现在还没下定论,可你霍家教出来的好女儿都敢当众杀人了,养出这样刁钻狠毒的丫头来,你还好意思出来提什么名声?你不嫌丢人,我都替你脸红。”

“你——”霍夫人一急,脸色就不由的涨红,“倾儿都说了她只是错手,要不是你罗家的子弟无礼在前——”

“这是死无对证,就由着你们红口白牙的编排了是吧?”罗二夫人气势汹汹,完全不等她说完就冷厉的出口打断。

霍夫人本就不是个刁钻的个性,在口舌上这便落了下风,被他噎的胸口生疼,一咬牙干脆不与她辩了,只就转向罗皇后道:“皇后娘娘,我的女儿是什么秉性我的知道的,若说她是失手意外是有可能,但绝对不会是蓄意伤人。娘娘,倾儿她是个姑娘家,这点轻重她还是知道的,再有之前罗二夫人说我们霍家怀恨徇私,这就更是无从说起了,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罗二老爷的事尽管让三司去查好了!”

霍夫人也是激愤,言辞犀利半分也不相让。

罗皇后冷冷的看着三人,冷哼了一声方才说道:“爽儿那孩子的性子本宫是知道的,最是个本分不过的孩子,就算是有冲突误会,霍家的丫头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娘娘——”霍夫人一惊,连忙就要开口。

因为手里暂时也没有明确的证据,罗皇后气归气,终也是不能做的太过,抬手制止她的话,转而看向一语不发的罗大夫人道:“爽儿是你和罗炜的儿子,你们怎么说?”

“娘——”罗二夫人忙要接话,却被罗皇后以一记凌厉的眼波制止道:“本宫问你大嫂,不用你来替她回话!”

罗家二房因为罗毅的事和霍家算是有私怨的,但是这段时间以来罗国公罗炜却是保持公正,所以要追究的话也一定要逼着大夫人说出来才算。

罗皇后也是打定了注意要对霍家下手,罗大夫人心知肚明。

“娘娘,爽儿没了,妾身和国公爷都是心痛不已,现在国公爷又病下了——”罗大夫人说着,就哽咽着落了泪,她又恐是人前失仪,连忙捏了帕子去擦,然后才道:“事情昨儿个国公爷已经交代给衙门去查了,说是爽儿不能枉死,一定要衙门给一个水落石出。”

“大嫂——”罗二夫人的眼睛一瞪,忍不住尖声开口。

罗炜分明是一定打定了主意要和霍家杠上了,这大夫人居然当着罗皇后的面撒谎?

罗大夫人却没等她说完已经出言打断,“国公爷的意思,他和霍将军同朝为官,都吃的是朝廷俸禄,爽儿的事他虽是痛心,但纵使我们是皇亲也不会给皇上和娘娘为难,此事就交给官府去查,一定要一个水落石出才行。”

罗皇后从来就不看好他们这一房,也不在乎把她得罪的再狠一些。

罗爽的事处处透着蹊跷,谁都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

罗皇后被她的软钉子顶的胸口一闷,脸色也越发的难看。

“娘娘喝口茶吧!”梁嬷嬷赶忙递了茶,又给她抚着胸口顺气。

罗大夫人都当面说了是不想罗皇后为难,罗皇后再要揪着不放那就是她个人小气记仇,而不是被娘家人逼着插手此事了。

罗二夫人张了张嘴,也被堵在这个当口,不敢再随便挑拨。

褚浔阳在旁听了许久,这时候眼见着场面僵持才款步上前,过去接了梁嬷嬷的差事替罗皇后抚了抚胸口,一边笑道:“这几日皇祖母的身子可是好些了?前些天远山从楚州回来的时候带了些极品的金丝血燕,我给您拿来了,这会儿已经交代给小厨房炖着了,一会儿祖母尝尝?”

罗皇后虽然对她不喜,不过这会儿正是骑虎难下的时候,有现成的台阶在这里,自然也就顺势下了。

“嗯!”缓和了面色,罗皇后冷谈的应了声,然后神色不愉的瞥了罗大夫人三人一眼道:“谁家的子女都是心头肉,既然是交给衙门去审了,你们两家也都等着消息就是,还跑到本宫跟前来咋呼什么?”

今天这分明就是她主动传召了两家人进宫来的,这会儿却是推的干净。

“皇——”罗二夫人下意识的开口,随后发觉不对,赶紧闭了嘴。

“是,是臣妇等人无状!”三人各自忍气吞声恭敬的行了礼。

“那就散了吧,吵的本宫头疼。”罗皇后神情疲惫的摆摆手。

“臣妇告退!”三人恭敬的行礼退下。

待到三人离开,罗皇后才是抬头看了褚浔阳一眼,皱着眉头道:“难为你一片孝心,本宫这会儿累了——”

“是,那皇祖母您先歇着,浔阳告退。”褚浔阳微微一笑,半分也不犹豫的行礼告退。

罗皇后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沉默良久。

“娘娘?”梁嬷嬷试着唤了她一声,“您是怀疑浔阳郡主的来意呢?”

“她的那点小聪明还能瞒过本宫的眼睛?”罗皇后冷冷道,坐直了身子又喝一口茶,“她是跟霍家那个丫头关系好像不错吧?怕是受人之托想要过来帮着解围的。”

霍家,当真是可恶,以为搬了个无足轻重的褚浔阳出来能顶什么用?

“那这件事娘娘您看——”梁嬷嬷面色忧虑,“国公爷他们两口子不肯配合,若是由娘娘您出面怕是不妥当的。”

“这罗炜还真是越发的长本事了,为了他的爵位六亲不认。”罗皇后冷笑,“亲弟弟的死活漠不关心也还罢了,现在连儿子死了也能不闻不问?也不想想,也不怕他这样不仁不义的被人戳脊梁骨。”

“那此事——”梁嬷嬷迟疑着开口,“他不是说要交给京兆府去查吗?那你就传哀家的密旨过去,让他们好好的查清楚了!”

顾长风死后,皇帝新近刚刚提拔了刑部的一位官员顶了他的缺,对方初来乍到,可想而知如果有罗皇后在后面施压,整个案情的走向会是如何。

“是!”梁嬷嬷谨慎的应了,见她面有倦意就先扶她进了内殿休息。

——

罗大夫人等人从寿康宫出来就分道扬镳,她和罗二夫人走在前面,霍夫人心事重重的跟在后面。

罗二夫人的脸色十分难看,落后两步,那眼神几乎能在罗大夫人的背上戳出几个洞来。

一直到出了宫门她才终于忍不住爆发,当先一步挡在罗大夫人面前,气冲冲道:“大嫂你这是什么意思?就因为爽儿不是你肚子里爬出来的你就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别人害了无动于衷?谎话都说到皇后娘娘的跟前来了,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弟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罗大夫人也是面色不善冷冷的看着她。

“昨天大伯明明说了要上折子陈情替爽儿讨公道的,刚才在娘娘跟前你怎么不说?这样的阳奉阴违,只怕回头到了大伯面前你也不好交代吧?”罗二夫人的眼神挑衅,带了几分等看好戏一样的表情。

罗大夫人却是不为所动,笑了笑道:“国公爷那只是一时的气话,回头想想也就算了,万事都有京兆府衙门公断,要是为了这种事情闹到御前去,反而成了咱们罗家托大不省事了,这点分寸,国公爷哪能不知道。”

“你——”罗二夫人怒目圆瞪,本是想要和她吵,但是想着这是在皇宫门口,也还是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道:“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你们母女两个根本就的串通一气,昨儿个在大伯的饮食里下药不会是你给大丫头出的主意吧?亏得外头的人都说你贤良大度,内里你却是这样的苛待庶出的子嗣,孩子冤死了你就这样推三阻四的不肯替他讨公道?哦——我知道了,你这是见不得大伯宠爱爽儿,怕他做大威胁你儿子的地位吧?”

罗二夫人说的得意,挑高了眉头直直的看着罗大夫人。

罗大夫人的面色一沉,抬手就给了他一记耳光。

那一声脆响的动静有点大,罗二夫人被打懵了,捂着脸满面通红半天没反应过来,远处把守宫门的侍卫听不到这边的对话内容,却都好奇的伸长了脖子张望。

“你——陈氏你发什么疯?你敢打我?”罗二夫人终于忍不住尖叫出声,紧跟着就要扑上去和她厮打。

随行的妈妈连忙将她拦下。

罗大夫人冷冷的看着她,道:“这一巴掌是告诉你怎么管好自己的舌头,我们大房的事用不着你来置喙,我和国公爷我们夫妻关起来们来说了什么难道还要事无巨细的告诉你吗?”

说完就转身上了马车。

罗二夫人暴跳如雷,满面赤红的指着她的背影大声道:“我家老爷尸骨未寒,你这分明是欺负我们孤儿寡妇——”

话音未落,那车夫已经得了吩咐清喝一声驾车离去。

罗二夫人吃了一嘴灰,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今天只同乘了一辆马车来的,罗大夫人这一走,她难道是要徒步回去?

这时霍夫人也从宫里出来,远远的就瞧见罗二夫人给抽了一记耳光,虽然这会儿她是看整个罗家人都不顺眼,但是看在眼里也是快慰,冷哼一声就趾高气昂的从罗二夫人身边走过,也上了自家马车离开。

褚浔阳走在几人后面,刻意放慢了步子拉开一段距离,过了二道宫门的时候,抬头,却见延陵君带着深蓝从对面走过来。

身上还是那身颜色略显老气却总能被他穿的风流倜傥的暗红色官服,步履轻缓,透了丝散漫不羁的气息。

“郡主!”

“延陵大人!”

两人各自止步,大大方方的互相颔首一笑。

褚浔阳回头看了眼身后的路,刚好又一队宫女行过,就展颜笑道:“延陵君大人这是要去给皇祖母请脉的吗?”

“是啊,皇后娘娘的身子还没好全,多请一次脉保险点儿。”延陵君也是落落笑道”“郡主这就要出宫了吗?““嗯!”褚浔阳点头,“皇祖母的精神不好,我就不扰她了。”

延陵君这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侧目从深蓝使了个眼色。

宫门后面的花园里又有一队侍卫巡逻而过,深蓝从药箱里取了个纸包出来。

延陵君接了,递到褚浔阳面前,“之前郡主的丫头过去说是让微臣给你配一副药,既然在这里遇到郡主,那就省的我再叫人去送了。”

“其实本宫可以叫人去取的。”褚浔阳笑道,抬手去接。

延陵君把拴着药包的细绳送到她手上,看似没有分毫滞留,却只有褚浔阳感觉到两人手指交错而过的瞬间,借着那药包一晃的空当他的尾指刻意在她掌心划了一下。

这宫门的守卫就在褚浔阳身后两步开外的地方。

虽是微末无奇的一点小动作,褚浔阳的面色不改,耳后却是窘迫的微微一红,然后就做贼心虚一般飞快的回身把药包交给青藤捧着。

“郡主慢走!”这边延陵君已经侧身往旁侧让开,唇角笑容温软而肆意。

褚浔阳佯装不在意的与他略一颔首,然后便带了丫鬟目不斜视的走过去,一直走出去好远似乎还能感觉到有两道视线追随在身后。

这种感觉让褚浔阳略有几分局促的不自在,她是强忍着没有回头,从容往宫门的方向行去。

彼时霍家的马车也已经离开,只有罗二夫人带着贴身的妈妈有些无措的站在冷风里愤愤的跺脚咒骂。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那洪妈妈连忙扯了下罗二夫人的衣袖。

罗二夫人转身,面色僵硬的扯出一个笑容,屈膝见礼,“浔阳郡主!”

“咦,国公夫人她们都走了吗?”褚浔阳只当是没看到她脸上若隐若现的指印,抬眸往她身后看去,不解道:“罗二夫人您这是——”

“哦,我——我看皇后娘娘的面色好像很差,就想着再回去看看。”罗二夫人连忙掩饰道。

褚浔阳也不戳穿她,只是和和气气的笑道:“我看皇祖母的精神似乎倦怠的很,我出来的时候她都已经歇了,二夫人您有这份孝心是好的,不过——依本宫之见,可能还是改天再去看她比较好。”

罗二夫人尴尬的笑了笑,不置可否。

褚浔阳便又热络笑道:“正好我这会儿也没事,顺便送您回去吧!”

褚浔阳极少出门参加宴会和应酬,虽然外界对她的传言不少,但罗二夫人却是头次和她近距离的接触,说了两句话,只觉得这位浔阳郡主笑眯眯的样子分外灵动又和气,倒是不似外界所言的那般骄纵。

“怎么好麻烦郡主?我吩咐个侍卫回去给我递个信就好——”罗二夫人推诿道。

“这天寒地冻的,国公府离这里又不近,来回得个把时辰呢,反正我也有时间,二夫人就不要客气了。”褚浔阳道。

罗二夫人方才刚当着那些侍卫的面挨了打,本来脸上就臊得慌,在这里多呆一刻就觉得比人看她的眼光有意。

褚浔阳再三相邀,她也就不再推辞,“那就先谢过郡主了!”

褚浔阳微微一笑,率先上了车。

她的马车很大,布置不是特别华丽,却显大气,又经过特殊改良十分舒适,多坐了罗二夫人主仆两个也不不觉得挤。

两人毕竟是头次相交,而且又众所周知她和霍倾儿的是有些交情的,所以罗二夫人对她多少带了几分防备,先是赞了她的马车,又说了许多恭维的话,褚浔阳的态度一直谦和,倒是一副详谈甚欢的模样。

偶然瞧见旁边青萝一直捧在手里的纸包,罗夫人的目光顿了顿。

“最近的精神不大好,就顺便让太医院给开了副安神的方子。”褚浔阳解释。

罗二夫人的目光扫了扫,没瞧出什么不对劲的也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