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件事上他却是留了一手的,从来不曾亲自出面参与此事,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万一东窗事发也能清楚的把自己摘出去。

褚信被送回了西越帝都,他倒也不怕对方能给他招惹什么麻烦,横竖届时不管说什么,直接不承认也就是了,又没人拿住他的什么把柄。

只是褚琪枫和褚浔阳这样的行事作风,却很反常,隐隐的就叫人嗅到一丝阴谋的味道。

目光瞥见桌上的名帖,南华太子思忖着就是目光微微一沉,终于下定了决心道:“给褚琪枫回帖,本宫去见他一见。”

“是!”李维应道,转身往外走,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又重新回头,“对了殿下,还有一件事——”

“说!”南华太子道,抬眸递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前天晚上西越康郡王在前往昌州的路上据说是遇伏遇险了,好像也费了不小的周折,所以昨天才迟迟未归。”李维道。

“八成又是褚信的手笔。”南华太子不甚在意的摆摆手,“他们国中内斗的事,不用管!你去传个信,把老六叫过来吧,他既然是奔着本宫来了,如果本宫不能如愿叫他见上一面,怕是他也消停不了。”

“是!”

李维应声退下,南华太子随手又拿起桌上帖子看了眼,眼中闪现一抹玩味至深的笑容来——

褚浔阳居然没事!

那个丫头——

还真是——

命大啊!

这样想着,他就是眼眸弯起,莫名的笑了笑。

过了一会儿,听到帐外的脚步声,他便是赶忙收摄心神,将那帖子压到了一摞书底下。

然后紧跟着大帐的毡门就被人从外面掀开,穿一身暗紫色朝服的六皇子从外面款步走了进来。

“臣弟见过皇兄!”六皇子走上前来,含笑见礼。

虽然生了一副儒雅的面孔,不过这人的眼神却是天生带了几分阴唳的邪气,任凭是谁第一眼看了就都能觉出来不是个安分的主儿。

南华太子坐在案后没动,抬手想去拿茶盏,想起茶水冷了,就对跟进来的侍卫道:“给本宫换一杯茶来!”

“是!”那侍卫捧了茶碗出去,不多时回来,重新给两人上了茶。

六皇子也不认生,丝毫也不为不请自来而觉得尴尬,捧了茶盏就在下首选了张椅子坐下,笑道:“臣弟的差事刚刚办妥,正准备回京复命,途经此地,得闻皇兄刚好在军中坐镇,就过来和您打个招呼。听说这几天战事上很有些波折,皇兄可是还好?”

“劳老六你惦记了。”南华太子淡淡说道,捧着茶盏靠在椅背上慢条斯理的喝,“不过老六你这一趟倒是瞎操心了,本宫和你一样,只是公干路过此地,正赶上这边军中生变,才过来看上一眼。至于战事么——”

他说着,刻意顿了一下,随后就又闲闲笑道:“这里是主帅不是本宫,也轮不到本宫来过问,前两天本宫就已经上了折子递送回京,请父皇定夺了。”

他来这里分明就是为了夺取兵权的!

现在常思铭被杀,军中群龙无首,正是最合适的时机,他会就这么放手?

六皇子目光隐晦一闪,心里疑窦丛生。

他垂眸喝了口茶,掩饰住眼底的情绪,定了定神才又神色如常,带了几分忧虑之色的朝案后的南华太子看去,道:“常将军的事,臣弟也有所耳闻,不知道是否属实?”

“你想听实话?”南华太子道。

常思铭是被他在两军阵前当场斩杀的,不巧的是还被褚浔阳刻意渲染了一番,不用想他也知道现在外面会传成什么样子——

无非是他这个一国储君气量狭小居心叵测,为夺兵权而容不下有功之臣,更是丧心病狂将其斩杀之类。

而且——

这样的奏本应该不日就会呈上皇帝的御案。

六皇子的眉毛一挑,不觉也重视了起来,干笑道:“皇兄的为人臣弟是信得过的,外面的流言蜚语不足取信,常思铭敢于当众冒犯皇兄,本就是居心叵测,对我们南华的皇室不敬,皇兄给他点教训也是应该。”

南华太子笑笑,那笑容之间却带了几分苦涩,“是么?可常思铭毕竟也是朝中的老人儿了,老六你能设身处地的理解本宫的作为,父皇那里——”

他说着,就是有些怅惘的兀自摇头。

六皇子又再敷衍着干笑了两声,低头喝茶掩饰住情绪。

过了一会,他才又重新说道:“对了,皇兄你的折子是什么时候送回去的?父皇派来接替的人手何时能到?如果所需的时间不长的话,臣弟就在这里等上两日,待到接盘的人来了再和皇兄一道儿回去!”

“我?”南华太子缓缓的吐出一口气,眼中神色莫名一闪,却是没说什么。

六皇子暗暗打量他,自是将他眼中神色看了个透彻。

兄弟两个言不对心的彼此打了半天的太极,六皇子也没试探出什么具体的信息来,就寻了个理由起身告辞出来。

“殿下!”他的随从在外面,赶忙迎上来。

“走吧!”六皇子道,说着又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帐篷,眼底闪过一抹杀机凛冽的冷笑。

带着随从回了自己的帐篷,他立刻就是面色一肃,吩咐道:“叫人去查查常思铭,看他那里到底是有什么问题,本王瞧着老三方才言不由衷,绝对是话里有话!”

“是!”那侍卫应了,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这边南华太子才刚送走了六皇子不久,李维就回来复命,说是褚琪枫方面已经交涉好了。

“殿下,六皇子留了人在帐外窥测,眼下非常时期,让他知道您和西越人有所接触怕是不好,是不是属下先去引开了?”李维问道。

“不用,他愿意跟就叫他跟着吧!”南华太子道,一边取过披风飞快的系上,然后就掀开毡门大步走了出去。

时值午后,这边塞之地的天地开阔,一眼看去,就叫人有心旷神怡之感。

他刻意换了身深色不很起眼的袍子,带着李维疾走出营,打马往前面约定好的一处山谷行去,路上暗暗思忖着对方此举的用意。

“睿亲王褚信在西越国中的地位很高,轻易不能撼动,而且那也是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虽然这一次被几个小辈的破了局,但是康郡王兄妹想要拿住他切实的把柄怕是也不容易。”李维边走边是思忖着说道:“他们会不会是想要从殿下这里着手,坐实了睿亲王的罪名,好将这个隐患一举拔除?”

“真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南华太子的眼睛眯了眯,看着远处的山色,唇角虽然翘起了一抹笑,但那笑容却只是维持着一个表象,并没有任何实质。

李维回头看他,神色狐疑。

其实多半的时候李维是十分本分不多话的,这一次也是例外,遇到了这样关系重大又错综复杂的事情。

“这次的事你得要先摒弃局势,只从人情方面考虑。”南华太子却是难得的心情好,把玩着手里马鞭慢慢道:“别忘了,这一次出事可是褚浔阳,就算是围着大局考虑,褚琪枫要选择和本宫合作冰释前嫌才能得到最大的好处,可是据本宫对他们兄妹的了解——”

他说着就自顾摇头一笑,说不上是唏嘘还是嘲讽,“若是换做别人也还罢了,可是褚浔阳险些因为本宫的介入而丧命,哪怕现在被救了回来,你又觉得他当是如何?”

“康郡王是西越太子膝下唯一的子嗣了。”李维道。

褚琪晖死后,褚琪枫就顺理成章成了东宫的内定继承人,这人以后可是要荣登地位做万民之主的。

为君者——

无情无心,万事以大局为重,这是必修课。

褚易安又非等闲,自然也会对现在剩下的这个儿子严加约束。

李维的想法十分合理。

南华太子闻言,却是不置可否的再次摇了摇头,“可惜啊——那人是褚浔阳呵!”

褚琪枫和褚浔阳之间的兄妹感情亲厚,甚至是到了一种叫人难以理解的地步。

生于帝王之家,虽然南华太子也觉得这不可信甚至于荒唐,可是根据他手中掌握的详细资料来看——

这位康郡王的确是皇室当中的一个例外。

这样的人么——

一个有软肋的敌人,对他而言总归不会是件坏事也就是了。

见他没有想要再把这个话题继续延续下去的兴致了,李维也就不再多言。

一众人打马而行,又走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才抵达约定好了见面的地方。

那里是一处谷地,中间的场地极为开阔,但却是夹在两座矮山之间的。

“吁——”南华太子在入口处守住缰绳,眸子一闪,四下里晃了一圈。

李维左右看了眼,看着前面空空如也的谷地,就狐疑道:“对方还没来?”

南华太子抿唇沉思,不置一词——

这个地方,虽然不是什么天险之地,但因为是褚琪枫私底下见面,他今天也就只带了一小队亲卫随行,真要入了谷地之内,对方随便再两边的山头上埋伏点人就能完全叫他陷入被动。

他这边踟蹰不前,李维等人就戒备着飞快的四下打量——

这次所谓的约见该不会只是个陷阱吧?

李维想来,心里不觉的一阵紧张,就在这时候,耳畔就突然响起破空的一声锐响。

“不好,有埋伏!”李维低吼一声,立刻拔剑出鞘。

听这个阵仗,说是有埋伏是真,但是冷箭射来的方向却不是前面他们戒备着迟迟不肯深入的谷地,而是身后,他们刚刚过来的那条山间小径上。

因为始料未及,哪怕这些人都非等闲,一时间也是有些乱了阵脚,手忙脚乱的拔剑。

调转马头,后面的路已经被一字排开的八名弓箭手堵死,几个人一声不响的只是闷头射箭。

虽然他们的人数不多,但同样南华太子带在身边的人手也是有限。

再加上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又气势汹汹,一时间李维等人竟然也唯有招架之力,不断的挥剑把袭到跟前的冷箭隔开。

南华太子的脸色不觉的已经沉了下来。

看着对面那些弓箭手的阵仗,他心里却同时也是莫名觉得怪异,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疑惑情绪刚刚笼上心头,却是完全不及他想的通透了,背后那谷地里的方向就又是一道冷箭破空上袭来。

居然——

是前后夹击吗?

着实再怎么有风度有胆量,这样的情况下,南华太子也是心口突然一缩。

他的耳尖微动,听着后面冷箭射来的方位,闪电出手拔剑应付。

铿的一声,箭头撞击在了长剑的剑身上,激起一点细碎的火花,更是震的他手下微微一麻。

他怒然抬头,循着那一簇飞溅的火花看去,就见那谷地一侧的山坡上又是数骑战马奔袭,俯冲而下。

一马当先的女子,穿一身简练的青色衣裙,外罩了一套银丝软甲,策马飞驰间裙裾翻飞,说不出的狂放肆意。

少女的面容冷肃,明明一张极为俏丽的容颜,去是莫名给人一种雷霆万钧的气势。

褚浔阳自己没有动手,却是她身边跟着的四名弓箭手一边自山坡上奔下来的同时更是有条不紊的频频发箭。

见到来人是褚浔阳,南华太子就先是愣了一下神,紧跟着回过神来,立刻就又收摄心神全力迎敌。

前后被人夹击,哪怕李维等人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高手,在远射程的弓箭手面前也唯有招架之力,狼狈不已。

南华太子更是气炸了肺。

褚浔阳这个样子出现,如果是早有预谋想要他的命的话,绝对不会只带这么一丁点的人手。

但是定睛一看之下,她带来的弓箭手,每个人的马背上却都至少带着三个以上装的慢慢的箭囊。

这分明——

就是为了羞辱他的!

而更可恨的是,明知道对方的意志在此,在那般迅猛的攻击下,他又完全不能坐以待毙。

左闪右挡之下,南华太子的一张脸已经涨的通红,眼睛里更是血色蔓延,满满的都是喷薄欲出的怒气。

待到从那山坡上下来,褚浔阳方才面无表情的从自己的马背上解下一个特制的小型弓弩,打了一支箭,眯了眼睛往这边缓慢的瞄准。

南华太子的心脏急剧收缩——

这个丫头心狠手辣的程度他早有领教——

只从她自己落难的前一刻还要卷着那名偷袭她的黑衣人一起坠崖的事情上就可见一斑。

就算这会儿她未必就是想要他的命,可是为了泄愤,真的给自己一箭却是绝对有可能的。

一边横剑挡开弓箭手的攻击,另一方面却还要分出一半的精力随时随地注意着这丫头的一举一动,唯恐她会下黑手。

褚浔阳拿了那弓弩在手,姿态慵懒的拿箭对着他,却又迟迟不肯发射。

南华太子却是分毫也不敢放松心情,一心二用之下的结果,就是连着被流箭从左肩也右侧的腰肋下面擦了过去。

腰肋之下的一箭只划破了外袍,左肩则是直接蹭破了皮肉,鲜血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殿下!”李维大惊失色,赶忙控马到他身边,近距离的护卫在他身侧,半步也不敢擅离。

南华太子抬手摸一把肩头上的血,一张脸上颜色青白交替,只是目光冷飕飕的瞪着对面的褚浔阳。

褚浔阳仍旧是以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淡然坐在马背上,手里把玩着小小的弓弩,面色冷凝而没有一丝的表情或者温度。

虽然还是头一天在两军阵前见她时候的那张面孔,但是她的这个架势却是看的南华太子暗暗心惊——

不过只在一夜之间,这个丫头就恍惚是变了一个人。

无关容貌装束,而是整个人的气势突然转变、如果说昨日以大无畏之姿出现在千军万马之中的褚浔阳还是个狂放自大又有些桀骜不羁的明艳少女,那么现在此刻——

眼前这少女的气派却恍若是一尊立于万丈冰刃之间,随时可能出窍的屠刀,森冷至极又凛冽至极!

这种感觉,不只是发生在外在的气势上,而是从她身上,由内而外散发出的一种煞气——

人挡杀人,佛挡弑佛,跟个从哪里攀爬出来讨命的厉鬼一样。

诚然——

她这清丽绝俗的容貌也就赏心悦目。

褚浔阳一直不叫停,只是用一种漠然又显得极为慵懒的姿态远远的看着。

南华太子是真的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全无招架能力,回回她都能不动声色气的他七窍生烟,恨不能活活将她当场掐死,或是自己找根绳子投缳了好一了百了。

弓箭手手中箭筒空到了第二个的时候,南华太子终于忍无可忍,单手一撑马鞍,身体忽然暴起,凌空一转,直接挥剑朝对面马背上安坐的褚浔阳扑了过去。

盛怒之下他暴起的力道惊人。

“殿下!”李维惊慌的低吼一声,也凌空而起要去护他。

他是算准了时机,彼时适逢褚浔阳身边弓箭手刚刚发射了一轮,正在重新搭箭的间隙。

褚浔阳迎着他暴怒的视线看过,不避不让,只于唇角牵起一抹森然笑意。

这一笑,实在是没有任何的情绪掺杂其中,十足十的只是个表情,但是凛冽之下却是丝毫不损她那张面孔带给人的美好的视觉感受。

南华太子来势汹汹,她却是问问坐在马背上,不动如山,似乎并无迎敌或是闪避的打算。

南华太子暴起在半空的身子突然迟缓了一下,心下生疑——

这丫头不会是还有后手吧?

这边他才刚一分神,千钧一发之际褚浔阳却是突然随手一把抓过系在她马背上的一个黑布袋,兜头就朝着那主仆两人掷了去。

“殿下当心!”南华太子略一迟疑,李维已经强着一步上前,一手抓了那黑布袋在手,一手又拦了自家主子一把,两人双双落地。

褚浔阳的眸子一眯,这才骤然出手,一箭射了过去。

南华太子才刚落地,身形本来就没稳住,仓促之下只能踉跄的一步后退。

铿然一声,那短箭擦着他的鞋尖稳稳的钉入沙地当中。

褚浔阳的唇角弯起一抹冷风的笑意,居高临下,眼神俾睨的冷冷看着他。

此时她高居马上,他站在马下,衣衫破损,形容狼狈。

虽然本来不过就是受了点轻伤,可是这样的对比之下却是叫人觉得落差巨大,羞恼的情绪铺天盖地的袭来,几乎要将人仅存的理智全部吞没。

褚浔阳打了个手势,她身边的弓箭手就暂且停了手。

可是对面谷地外头的那一波攻击未停,后面仍是刀光剑影,热闹非常。

南华太子的脸色青白交替,狠狠的将已经上涌到胸口的一口浊气强行按下,咬牙切齿道:“褚浔阳,你假托褚琪枫的名义邀约本宫到此,就是为了让本宫陪你玩这种幼稚的试探把戏吗?”

他是看出来了,这个丫头的确是从一开始就没准备要他的命,可是这一番羞辱挑衅远比直接明刀明枪的和他斗一场更叫人窝火和难以忍受。

褚浔阳有鼻息间哼出一声冷声,凉凉道:“本宫可没工夫逗你玩儿,那个袋子里的是我给你的诚意,咱们长话短说,作为你暗算本宫的补偿,我不与你为难,自此处往南,留下你南华境内隶属长水郡的五座城池,你滚!”

你滚?你滚!你滚?!

李维愕然,甚至是一时间连愤怒都忘了,脑子里只就不断的回旋着这威风霸道的两个字!

滚?滚!

他们尊贵无双的太子殿下,自打出娘胎以来,就是在皇上面前都没受过这份侮辱!

现在被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指着鼻子让他滚?

李维的面皮僵硬,脸上表情因为被一众莫名的情绪催动着,一再的变化,到了最后就纠结的近乎扭曲。

而南华太子更是露出被响雷劈过了一样的神情。

他瞪大了眼,脸上颜色青白交替的瞪着对面马背上威风凛凛的少女,额角青筋跳跃的欢快无比。

和李林一样,这会儿他也是选择性过滤,完全没心思理会褚浔阳前面红口白牙要求“割地”的不平等跳跃,满脑子里也都只留了她后面两个字在盘旋!

这一刻,怒到了极致,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发作的能力。

“呵——”面部表情连着变了数变,最后他却是怒极反笑,手指在身后缓慢的手握成拳,狠狠盯着褚浔阳的面孔,一字一顿道:“我看你是一次没死成,刺激过大,得了失心疯了吧?”

褚浔阳疯没疯他不确定,但是他坚信,再叫这个丫头在他面前出现几次,他就算不被逼疯,也得活脱脱的被一口心头老血给怄死。

“我不是过来和你讲条件的,你若识趣咱们皆大欢喜,否则的话——”褚浔阳道,冷蔑的一勾唇角,“但凡是我想要,也一样有办法强取。至于你——若是真想要为了这区区五座城池来和本宫斗上一斗也无妨。只是这么多年的隐忍伪装的经营,一朝把自己的老底掀出来,换一个四面楚歌的境地,你真觉得值得吗?”

李维闻言,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骤然扭头朝自家主子看去——

不过才打了一个照面,这位浔阳郡主竟然是将自家主子给看穿了?

第067章 倾一城,城毁一国!

这边褚浔阳的话刚撂下,那谷地外头的弓箭手也终于是放完了最后的一批箭,止了声势。

空旷的谷地里瞬间安静了下来,除了过往的风声就再无其他。

南华太子的目色冷凝,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那少女的面目清冷,漠然之中却给人一种不可忽视的影响力。

李维下意识的屏住呼吸,目光在自家主子和对面的褚浔阳之间隐晦的飘来飘去。

褚浔阳面无表情的往旁边稍稍移开了视线,手里摆弄着马鞭,继续慢慢说道:“你朝中是个什么处境自己十分清楚,至于你为什么能在这个储君之位上一直坐到今天,其中内因更是明白。做了这么多年的戏才好不容易保住的地位,你真的确定今天要在这里为了和本宫置这一时之气就全部都放弃吗?”

她的语气很淡也很凉,却无讥诮之意,只是在以一种最为平静客观的姿态陈述一个事实。

“正因为你庸碌,不出彩,陈皇后才会一直放心的扶植你,直到今天。”褚浔阳道,说话间眸子一转,唇角就扬起了一个弧度,“你真的觉得在这个时候让他们探到你的底细合适吗?”

这位而南华太子的母族本姓周,往前推算十几二十年,周氏是南华国中当之无愧的第一大族,周氏女入宫即被封后,其父拜建威大将军,掌百万兵权,可谓风头无两。

南华现任的皇帝性格软弱,本来是无所建树的一个人,但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眼见着周氏一族做大,隐隐有功高盖主之势,这位庸碌无为的南华天子终于在他的有生之年做了一件手腕了得的大事——

利用后宫女人之间的争斗大做文章,皇后周氏在他刻意的纵容和袒护之下大肆镇压后宫嫔妃,数年间害死了妃嫔皇嗣无数。

待到时机成熟,一直对此态度模糊的皇帝却是一反常态突然发难。

周皇后因为善妒暴戾之名被废,随后后宫积怨已深的女人们群起而攻之,各后妃背后的母家纷纷落井下石,罗列了周家十六项大罪。

南华皇帝于是一改往日里昏聩无能的作风,以雷霆手段罢免抄灭了整个周氏一族,短短一月之间,南华第一世家就自王座之侧陨落,阖族获罪,或是被斩首或是被流放,一败涂地。

皇后所出的三皇子时年不过两岁稚龄,但是因为之前皇帝被周家威压,已经被立为储君。

南华皇帝对自己的这个儿子虽然没有赶尽杀绝,但也是十分的厌恶,奈何之前因为周皇后的作为,他膝下子嗣凋零,大皇子早殇,二皇子和四王子也是资质平平,就暂且耽搁了下来。

三年之后,后宫再次充盈,皇帝的子嗣也逐渐繁盛了起来。

南华皇帝正待考虑要重立太子的时候,继后陈氏却因为被诊出终身无孕,权衡之下就自请将太子带在了身边亲自抚育。

皇帝思忖之下,还是对周氏一族心存忌惮,干脆降旨将周家流放在外的部族全部剿灭。

有了周氏一族的前车之鉴,此后南华皇帝后宫里的女人们心有余悸,各大世家也都跟着消停不少。

此后一十六年,且不说背地里如何,最起码在明面上南华皇帝的统治是十分稳固的,并且自认为是将自己后宫的所有女人和儿子们都牢牢掌握在手。

南华太子并非庸才,自幼就被太傅赞为聪慧,正是因为如此,南华皇帝曾数次想要废黜储君另立他人,最后都又权衡着放弃。

而最近几年,随着皇子们逐渐长成,出类拔萃的也跟着凸现出来。

少年稳重的四皇子和聪慧机智的六皇子呼声渐高,可是相对而言,这位太子殿下的口碑就不怎么样了。

倒不是说他如何的昏聩无能,只是在处事手段上不懂变通,几次三番下来大错不见,小错连连,经常被皇帝训斥的狗血淋头。

不过因为陈皇后力保,再加上皇帝自己似乎也存了点儿隐秘的心思,他的太子之位却是一直稳固,就这么不上不下的半挂在了那里。

没有母族的支持,完全被养母拿捏在手,在皇帝那里又不十分得宠。

这位南华太子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