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易安皱眉看过来。

她就赶忙又移开了视线,继续道:“奴婢听到有人问‘怎么是个女孩儿?’然后方氏就很不高兴的斥责的一句,说,‘只管做好你们的本分,日后这孩子的安全就交给你们了。’”

褚浔阳听到这里,就是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哪怕是在皇帝的御书房里,她也完全没能控制住,霍的扭头朝方氏看去。

怎么会是个女孩儿?

在她和褚琪枫之间,方氏明显是更倾向于褚琪枫的。

并且从上回方氏和李瑞祥的对话上来看,她甚至是把褚琪枫的性命看的比她自己的都重要。

那个时候她还当方氏是褚琪枫的生母,那么她护着褚琪枫无可厚非,可现在看来——

她却分明不是的!

因为自从今天进了这御书房之后,褚易安和方氏之间根本就是从头到尾都在默契的演戏,他们两人之间绝对不会有任何的暧昧和不清楚。

这一瞬间,褚浔阳突然就想到了褚易安给她的那些保命用的暗卫。

她一直以为那些人都是褚易安给她的,可如果桂嬷嬷听到的都属实的话,那么她的那些暗卫——

他们会不会——会不会就是桂嬷嬷无意间撞见的那些人?

他们听命于方氏?他们是前朝的密卫?

如果他们都是以方氏马首是瞻的话,而方氏又对她恨之入骨——

这样说来,很可能是这些年来她都无时无刻不是生活在那女人的钢刀之下。

方氏肯于亲自动手去杀她,那简直是太客气了,否则——

只要她稍微在她的身世上面转变一下说法,立刻就会有人将她大卸八块了!

虽然目前为止,这些都还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揣测,但也还是让褚浔阳全身发冷,头皮发麻。

皇帝听着桂嬷嬷的话,心中也起了很深的疑虑,脱口问道:“在方氏那里的是什么人?”

“是——”桂嬷嬷闻言,却是心虚的目光四下里乱瞥,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皇帝的耐性已经耗尽,怒然一拍桌子,“说!”

桂嬷嬷一怕,赶忙又把身子压的更低,做贼一样偷偷瞄了方氏一眼,才语气低弱的说道:“奴婢怕被她发现,没敢在那里多留,只从门口一转就走了,只隐约听了那么两句,不知道她那里的是些什么人,只是——只是——只是和方氏说话的,那是个男人的声音!”

此言一出,皇帝几人都是始料未及的齐齐变了脸色。

方氏生产当日,怎么会有男子出现在她的帐篷之内?还说了这样莫名其妙的话?

皇帝的心里本来只存了三分疑惑,这一刻却又莫名的再添三分。

他的目光审视,死死的盯着跪在褚易安脚边的方氏。

方氏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指用力的攥了攥,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却听褚易安沉吟了一声道:“是曾奇吗?”

方氏一愣,骤然抬头朝他看去。

褚易安的面色如常,浅啜了口茶。

方氏脑中灵光一闪,立刻有所顿悟,僵硬的开口道:“是!当时殿下让曾奇回营看望妾身,您是知道的,浔阳是双胎里头的小的,看着孱弱,妾身一时心慌,就多说了两句。”

桂嬷嬷痛的浑身麻木,闻言几乎脱口就要说出来,那男人的声音绝对不是曾奇,但是瞧见褚易安那张冷峻的面孔,就又生生的把话给咽下去。

皇帝倒是没有想到要询问这一点。

褚易安和方氏的话他却也是不信的——

经过今日之事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两个人一搭一唱,配合的分外默契,从他们口中出来的,不管是什么事,他都已经很难相信了。

也就是从这一天起,他对长子的信任又再次打了个大大的折扣。

“你听到的就只是这些么?”褚琪炎看了眼皇帝的脸色,问道。

“是!”桂嬷嬷连忙道:“奴婢只听了这些,然后就离开了,当时也就是觉得奇怪,所以谁都没告诉,皇上,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啊!”

褚琪炎玩味的勾了勾唇角,却是褚易民不满道:“就凭这?你就告诉褚月妍,说琪枫不是皇兄亲子?是谁给你这样的胆子来造谣的?”

“奴婢——奴婢——”桂嬷嬷心里叫苦不迭,可是受了刑,这会儿她的意志力便是分外薄弱,立刻告饶道:“王爷,奴婢该死,奴婢只是当时在方氏那里没听到孩子的哭声,后来又想着她说的话——”

她说着,就用被拔了指甲的手去颤抖着去抽自己的嘴巴,哀声道:“是奴婢该死,不该乱说话的!”

刚出生的孩子,哪有不哭的?更何况那帐篷里还有两个孩子在,也难怪是桂嬷嬷会多想。

皇帝坐在案后,许久不曾吭声。

褚琪枫这个时候才款步上前,一撩袍角,冲案后的皇帝跪了下去道:“既然陛下对琪枫的身世有所怀疑,那么口说无凭,琪枫不敢替自己开脱。我母妃当日所产的到底是双胎还是单胎,替她接生的稳婆最清楚。现在就算找来我东宫的旧仆作证,都不足取信,陛下大可以降旨将那稳婆寻来,当面证实此事!”

褚琪枫说话的时候从容又镇定,每一个字落地都掷地有声。

皇帝的眼睛眯了眯,看着他神情冷肃的一张脸,久久不语。

而旁边的方氏却是再次乱了方寸,暗暗的捏紧了手心——

别说当初根本就没有什么稳婆存在,就算是有,她也一定早就灭口了。

而褚浔阳却十分清楚褚琪枫会这样说的用意——

就算他不提,皇帝也迟早会想到这一点,所以横竖都逃不脱,倒不如先发制人,好歹是抢占先机,先给自己争取点周旋的时间。

这件事,肯定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放过,皇帝只略一思忖就点了头,对站在下面的暗卫使了个眼色,“去办!”

“这样的小事,本宫记不得了,你去我府上找曾奇问问当时用的稳婆是谁!”褚易安道。

“多谢殿下提点!”那暗卫拱手一礼,躬身退下。

待到那人离开,褚琪枫才又面不改色的对座上皇帝道:“既然陛下对琪枫的来历有所怀疑,那么在一切水落石出之前,可是需要琪枫随侍左右?”

皇帝的疑心病重,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他绝对是要将人控制住,以防万一的。

自从褚琪枫被卷了进来,方氏就一直都在强作镇定,但褚琪枫的这个决定却是完全超出她承受范围之内了。

“别——”方氏一惊,下意识的就想要开口劝阻。

褚易安端着茶碗的手微微停滞了一瞬。

他的视线并没有移过来,随后就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喝茶。

但方氏却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他身上迅速浮现又隐退的某种特殊的气息,心下一抖,懊恼的一颗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别人怎么看都无所谓,可是却一定不能让褚易安起疑的。

而和方氏一样,听了褚琪枫的话,褚浔阳也急了——

谁也不知道后面这事儿能不能天衣无缝的遮掩过去,如果让皇帝把褚琪枫软禁起来,一旦这个谎圆不过去,那么皇帝就随时都可能取他的性命的。

“哥哥你别听这奴才胡说!”内里心思瞬间转了几回,褚浔阳恶狠狠的瞪了桂嬷嬷一眼,然后膝行过去挽了褚琪枫的胳膊,调侃着笑道:“雷氏那些人都是些养不熟的,就是见不得咱们好,还等什么稳婆?等什么证据?谁再敢说你来历不明,我就跟他拼命。别人污蔑母妃,难道连哥哥你也要怀疑她吗?这些年,母妃对你都比对我来的用心多了。若说你是抱来的,谁会疼别人的孩子更胜过自己的骨肉?你千万别听这奴才挑拨!”

方氏那性子,对谁都冷淡不亲近。

褚易安是对她太过信任,所以从未过分关注,皇帝这些人则是根本就不会把她这些细枝末节的琐事看在眼里。

褚浔阳这话,自然就引起所有人不同程度的注意。

褚琪枫心跳的节奏骤然都慢了一拍,神色恼怒的扭头朝她看去。

别人不清楚,他却再也明白不过,褚浔阳这是要做什么了,因为——

在他的心里,其实也一直就是打着同样的注意。

可是——

现在却被褚浔阳先发制人的抢占了先机。

“浔阳!”褚琪枫沉声开口,这一次是真的苛责,冷声道:“不许胡说八道!”

“我哪有胡说八道?母妃她就是更心疼你嘛!”褚浔阳撇撇嘴,还是一副大大咧咧的神气,露齿一笑,“我这不是胡说,是嫉妒呢!”

她说着,就扭头冲方氏扬眉一笑道:“母妃您说呢?您的确是疼哥哥更多一些的是吧?”

方氏的心口也是一阵紧缩,脸上表情僵硬,眸光闪烁不定,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扯了下嘴角道:“别胡说!母妃对你,自然也是一视同仁的!”

说话间,她却是越发的忐忑,完全不敢去看褚易安的脸色。

方氏一直独居在慈修庵,固定的,也就是每个月褚琪枫会带褚浔阳去看她一次,表面上看她和这双儿女之间的交集都不多,但如果要细究的话——

她身边还有一个伺候她起居的常嬷嬷,一问便知。

褚易安已经凑近唇边的茶碗再度顿住,停留在了空气里——

这件事,是他一直都忽略不知情的!

褚琪枫瞧着他的神情,脸色就沉的更加难看,那一瞬间就再难抑制脾气,扣住褚浔阳的手腕用力拽了一把,沉声怒喝道:“你还胡说!”

他是真的动了怒气,这一下子用力过猛,褚浔阳一个不慎,就被他生生拽了过去,额头撞上他的胸口,倒在了他怀里。

褚琪枫这才惊觉自己失态,赶忙一把扶住了她的后腰。

褚浔阳的脸靠在他胸前的衣料上,唇角微扬绽放一抹笑。

她和褚琪枫的身世问题既然已现端倪,那么真相揭开就只是迟早的事,如果他们两人之间注定了就只能活一个的话,那么——

这一次,哪怕是轮也该轮到她了!

方氏的态度和身份已经说明一切了,其实——

褚琪枫才是当年梁汐留下的那个孩子吧!

否则,他既然不是方氏所出,方氏又为什么倾尽全力,那般的袒护他?

这个位置,她错占了十五年,父亲既然有他不遗余力想要保护的人,那么就还是让他早些知道一切吧。

最起码,有他相护,褚琪枫的安全就更有保障一些!

第004章 她的作用,就是替你去死!

皇帝的脑中突然有一道光亮闪过,但却只就是那么微妙的一瞬间,紧跟着就再难寻到踪迹。

李瑞祥见他露出苦恼深思的表情,只就漠然的别开了眼睛——

皇帝是真的老了,头脑早就大不如前。

“皇上,康郡王还在等着听您的回话呢!”又等了片刻,见皇帝的思绪一直没有拉回来,李瑞祥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

“哦!”皇帝这才回过神来,从案后抬头看了眼跪在下面的几个人。

他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掠了一掠,却还是犹豫,迟迟没有下命令。

这是打压东宫一脉的千载难逢的机会,褚易民哪肯轻易放过?

却不想他才刚要说什么,却是褚琪炎当先起身,对皇帝拱手一礼,道:“陛下,此事皆因琪炎而起,没想到会掀起如此之大的风波来,时隔十多年,侧妃娘娘临盆又是在浔阳城外的军营里,那稳婆想要寻来怕也不是短短一两日成的。事关太子殿下的颜面和咱们整个皇室的声誉,琪炎以为——在事情明了之前,还是不宜声张,省的朝臣百姓胡乱揣测,会动摇社稷之本!”

明明就是他起的事,现在却要借花献佛又要来扮好人?

褚浔阳的心里冷冷一笑,面上却是不显。

皇帝心中思忖片刻,看了眼跪在一起的褚浔阳兄妹,然后目光又移到褚易安身上,在对方略带病容的面孔上面停了停。

他是不放心,可他自己刚刚遭逢大劫,仅剩的就只是这两个儿子了,一时间也着实是难以取舍。

“既然目前就只是口说无凭,朕也不能委屈了两个孩子。”皇帝道,看向了褚琪枫,“你父亲的身体抱恙,你们跟在身边都多费点心。睿王府的余孽未清——琪炎,一会儿你再传朕的一道口谕出城,让虎威大营的人暂时不要回营,直到乱党全部落网为止!”

言下之意,这便是个警告——

整个京城都被团团围困,任凭是谁也别想着翻出他的手掌心去。

“是,琪炎领命!”褚琪炎躬身应下。

皇帝的目光方才移过去,看了眼不成人形的桂嬷嬷,对褚易安道:“这个奴才是你府上的人,朕就不越俎代庖了,你自己带回去看着处置吧!”

作为皇室秘辛,他这里并不需要什么白纸黑字的供词,横竖现在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桂嬷嬷已经成了无关紧要的人了。

桂嬷嬷闻言,却是松了口气,连声谢恩,“谢皇上!谢皇上!”

即使回了东宫也逃不过一死,但那些暗卫的手段,她也着实是怕了。

“是!”褚易安面无表情的应了。

皇帝就疲惫的摆摆手,“都散了吧!”

说着,他当先就已经起身。

在这殿中枯坐了数个时辰,他这骤然一起身,跟着就是眼前一晕。

李瑞祥赶忙一步上前,扶住了他。

众人起身恭送,皇帝脚下步子虚浮,一步一步往大门口走去。

褚琪炎稍稍抬眸看向他难掩佝偻的脊背,眼中眸色不由的一深,忽而便闪现一丝疑虑。

“父亲,您还好吗?”褚浔阳和褚琪枫转而走到褚易安身边。

褚易安的目光自两人面上掠过,摇了摇头,道:“走吧!”

言罢,就当先一步往大门口走去。

方氏看在眼里,心里焦躁的情绪更盛,迟疑片刻,赶忙也快步跟了上去。

褚浔阳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的背影,无声的笑了笑。

褚琪枫见她失神,就隔着袖子握了她的手腕道:“我们也走吧!”

“嗯!”褚浔阳点头,抬眸对他露出一个笑容,兄妹两个也相携离开。

出了门,褚琪枫又命人进去提了桂嬷嬷,顺便把在偏殿休息的褚月妍也一并带着,回了东宫。

褚琪炎父子走在最后。

因为褚琪炎最后阻止他落井下石,褚易民的脸色就一直十分的难看。

两人从御书房出来,进了前面的花园时,刚好看到前面东宫一行人从小径尽头拐了个弯,隐没了身影。

“趁热打铁的道理你难道不懂吗?”褚易民心里积压的怨气终于忍不住的爆发出来,黑着脸,回头对褚琪炎斥责道:“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你居然劝着皇上放了褚琪枫回东宫?”

“父亲!没有铁证如山,一切都只不过口说无凭,最后的结果如何都还是未知数!”褚琪炎道,连着几次的事情下来,他现如今对自己的这位毫无长进的父亲早就是敬而远之了。

他的态度还算恭敬,用的却是一副公式化的语气,不卑不亢道:“就算您能怂恿陛下暂时把他软禁在宫里,随后拿不出切实的证据来,还不是得要一切恢复原样?这样无关痛痒的把人关上一关?有用吗?”

褚易民一时语塞,脸色就更加难看了起来。

不得不承认褚琪炎这话有理,可他却是碍着面子不肯服软,只就强硬道:“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无所作为的看着这样大好的机会失之交臂吧?”

褚琪炎负手而立,本是看着别处的,这会儿才从远处收回目光,勾唇看向他,反问道:“那依着父王的意思呢?难不能您还想推波助澜,去在那所谓的稳婆身上做文章?”

如果能卡住这一环,坐实了褚琪枫并非皇嗣的罪名,东宫就彻底完了。

褚易民不动这份心思是不可能的。

褚琪炎见他的眼光灼灼闪烁,眼底却是闪过一丝讥诮,凉凉道:“褚易安不是傻瓜,皇上也不是瞎子,父王你如果一定要一意孤行的这么做,那么最好是提前想好了万全之策,甚至于连一旦事败之后的退路都要一并打算好。否则——咱们南河王府应该没那个必要去做第二个睿亲王府吧?”

皇帝对睿王府的初步处置已经下来了,夺爵,抄家,假的睿亲王和褚易简身边的人全部格杀。

诚然,这件事已经不需要他再额外派人去做了,褚昕芮已经代替他做到了。

包括褚信的两名庶子在内,整个睿亲王府已经归为历史。

众人之中,现在就只剩下褚昕芮母女。

而且这两个人也不是皇帝就准备这么放过,而是正要召见的时候,刚好就发生了后面东宫的事,不得已才给暂时搁浅了。

提及此事,褚易民自是心有余悸,立刻就黑了脸。

褚琪炎这才又继续说道:“今时不同往日,父王你的处事作风也该改一改了,再不需要急功近利的去争去抢,太子不是其他人,您和他打了半辈子的交道,难道还不明白?您要在他的手里抢东西,就只能徐徐图之,操之过急,只会被他反戈一击,摔的体无完肤!”

要和褚易安斗?褚易民实在是差的太远。

褚易民也知道他说的都是事实,可听在耳朵里却还是不舒服。

褚琪炎瞧着他那张黑脸,就有些厌烦的把目光再度移开了,道:“现在陛下膝下就只剩下父王你和他两个人了,很明显的,今日开始,陛下与他之间是必定要生分了,您与其在这里苦思冥想着要想办法去暗算他,倒是不如去陛下面前多表表孝心,或许会更有用!”

现在就只剩下他们兄弟两个了,未来的储君二选一,自己的胜算就凭空多出来许多。

褚易民只要想到这件事,就难掩心中激动的情绪,跃跃欲试。

褚琪炎也懒得再和他多言,只道:“父王是要回王府吧?我还要赶着出城去给陛下传达谕令,就不和您一道了!”

说完就一撩袍角,当先带着李林大步离开。

他和褚易民父子的关系,这段时间是越发的生分了,就是李林也看的出来。

两个人走的很快,出宫的时候,又刚好赶上前面东宫的车队刚刚离开。

侍卫们去准备马匹仪仗。

褚琪炎暂且站在宫门外等候。

李林忍了许久,终于找到机会,唏嘘不已道:“真没有想到这一次居然会有意外收获,让五郡主给抖出了这样惊天的秘密来,世子——您觉得她和那婆子的话,能有几分真?”

“几分?”褚琪炎本来正在拧眉想事情,闻言就是嗤笑了一声出来,冷冷道:“那些话她们既然敢说,自然就是十分真了。”

李林一惊,脸色都跟着变了。

然后就听褚琪炎的话锋一转,垂眸摩挲着腰间一块鸾凤玉佩,不徐不缓的说道:“现在需要验证的,不是她们是否说了谎,而是她们那些话的背后到底意味着什么!”

说话间,他就是眉毛一挑,别有深意的看了李林一眼。

李林一时微愣,很有些没能反应过来。

褚琪炎自他面前踱步走到一旁,顺势抬手按了下他的肩膀,然后就又神色凝重的说道:“再去查方氏,给我找她当年执掌皇家密卫时候执行命令的所有案宗来,再有这些年她的所有生活习惯。要知道一个人会做什么事,就首先要了解,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李林领命,“属下即刻就去办!”

他说着,自主的就没再准备跟着褚琪炎出城传旨——

今天的事,已经打草惊蛇,以褚易安和褚琪枫的为人,这会儿肯定也是抓紧一切时间,不惜一切的争取毁灭一切的线索。

所以,这会儿要争的就是时间了。

李林刚往远处奔了两步,但心中还是大惑不解,想了想,还是再次止住了步子,看过来道:“世子,难道您也觉得康郡王的身世有问题?”

这样的事情,简直匪夷所思!

“他的身世有没有问题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当初太子攻打浔阳城,还带着她在身边——这事件本身看着就太过巧妙了。”褚琪炎道,突然神秘莫测的勾唇一笑。

他的眸色深沉,这一笑之间,就有一种异样的光芒闪过。

李林看的心口一缩,“您的意思是——”

“没什么!”褚琪炎抬眸看过去,眼底颜色瞬间又恢复如初,冷毅宁静。

他看着李林,一字一顿道:“只是方才出宫的路上,我突然想到,方氏的旧主,大荣的金煌长公主,似乎好像是在浔阳城破之前不久,刚刚生产,诞下一个孩子吧?那个孩子呢?”

李林闻言,一颗心瞬时就提了起来,他往回奔过来一步,心有余悸的看了眼远处正在忙碌的侍卫,明知道那些人听不见,再开口的时候也是刻意的压低的声音,道:“世子您难道还怀疑方氏她——”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吧?”褚琪炎莞尔。

虽然方氏的出身足够特殊,但如果不是桂嬷嬷的那些话提醒,他也不会随便联想到那个方面去。

“梁氏的血脉,都是余孽,当时城破之日自是要斩草除根的。”李林道。

“可是方氏生产,按理说,她和雷氏不睦,为了以防万一,那天她的帐篷周边是应该增加守卫的,可她为什么偏偏要反其道而驰?”见到李林还是一副找不到北的表情,褚琪炎就又问道。

“这——”这问题,李林自是答不出来的。

而褚琪炎本身也就没准备等他回答,紧跟着就已经继续说道:“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揣测,她本身就是做贼心虚,为了遮掩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所以才不得不把所有的守卫都支开呢?”

李林听了这些话,整个人都震动不已,脸上表情一直在不住的变换,却总也找不出一个合适能够表达自己此刻心情的表情出来。

褚琪炎微微一笑,抬手拍了下他的肩膀道:“事不宜迟,快去吧!”

“是!”李林回过神来,对此事就更加重视了起来,慎重的点头,奔过去从侍卫刚好牵过来的马匹当中抢了一匹,夺路而去。

——

东宫。

一行人回去之后,因为曾奇有事要禀报,其他人就是有千言万语想要和褚易安说,也只能是先行散了,各自回了自己的住处安置。

“半个时辰之前宫里来人了,询问当初方侧妃生产时给她接生的稳婆的下落。”进了书房,曾奇就快速的禀报,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动作麻利的帮褚易安解开上衣,取来解毒的药膏给他重新清洗伤口上药。

“都安排妥当了吗?”褚易安道,靠坐在椅背上。

他闭了眼,没有让眼中情绪外露,声音里却是带着罕见的一丝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