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仅是李林心中有此疑惑,就是褚琪炎也是如堕七里云雾——

李瑞祥会替褚浔阳挡剑还不算太稀奇,居然是延陵君都会为了李瑞祥去冒险?

延陵君这个人,除了对褚浔阳千依百顺之外,从本质上讲,绝对是个自私自利又冷酷无情的主,他会舍身去救李瑞祥?

这事情着实是诡异的很!

说是众人脑中都过了无数的念头,其实前后也只不过瞬间的功夫。

李瑞祥被那长剑带起的冲击力带着连退了数步,脚下步子徐晃,摇摇欲坠。

褚浔阳稳住身形之后,仓促转身,一把扶住了他,口中惊惧的呢喃了一声,“舅舅!”

冲击力太大,她又慌乱的很,竟然一把没能撑住李瑞祥,两人齐齐摔在了地上。

李瑞祥胸口插着的长剑整个儿贯穿了身体,褚浔阳怕会触动,倒地的时候就用了全部的力气两手撑着他的肩膀,自己在他身后给做了揉垫。

李瑞祥隐隐的叹息了一声,闭上眼,无声的苦笑了一笑。

褚浔阳倒地之后就又赶忙翻身起来,扶着李瑞祥的身体让他坐起来,眼泪却是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

“舅舅!”看着李瑞祥胸前的伤口,她一下子就哭了出来,仓惶的扭头去冲延陵君嚷,“快!延陵,快来看看我舅舅!”

话没说完,声音就已经哽咽的不像样子。

延陵君一个激灵,赶忙过去查验李瑞祥的伤势。

后面的褚琪炎和李林等人却是在听到她喊了那一声“舅舅”之后就如遭雷击的愣在了当场,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褚浔阳跪在泥地里,扶在李瑞祥肩膀上的双手似乎不堪重负的样子,手臂在不住的颤抖。

这一生,她还是头一次经历这样恐慌又无助的时刻,不知不觉就流了满脸的泪,期期艾艾的盯着延陵君。

延陵君也是头次遇到这样棘手的事情,整张脸上的表情紧绷,如临大敌一般,先给李瑞祥查看了伤势,又飞快的把脉,随后又取了银针出来,手法精湛的连刺了他几处穴道。

他做这些的时候,看似全神贯注,但却是打从心底里觉得恐惧,分明就是一直刻意的回避,不愿意去面对褚浔阳那样充满期待的目光。

素来被誉为妙手回春的他,却只在这一刻最为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她真正需要他能“妙手回春”的也不过就是这一次罢了,可是他能给的——

也就只是一句深深无力的“抱歉”。

这是头一次,他看到褚浔阳在他面前哭的像个孩子。

那一刻心里的感觉,突然就疼痛到无以复加。

“芯宝——”费了好大的力气将自己心里所有的负面情绪压下去,延陵君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抬眸迎上褚浔阳的视线,遗憾的摇了摇头。

这样的结果,原也是在褚浔阳的预料之中,可却也总希望是还能再有一点奇迹发生。

她和李瑞祥之间,真正彼此接触的机会屈指可数,可是对方给她的亲情和维护却都远远超出了她对世间冷暖的认知底线,让她根本就不需要去考虑消化,就发自内心的默认了这个亲人的存在。

如果不是突然间出了这样的变故,其实在晚上褚浔阳要送李瑞祥出城的时候,那个时候她也只告诉自己,保全这个人,是她投桃报李应尽的责任。

可是现在这一刻,她才知道——

她对李瑞祥是真的存了一种源于血脉深处而来的亲情,是真真切切的将他当做了自己的亲人来看待。

“舅舅!”褚浔阳的心中悲痛,眼泪奔涌而出,模糊了视线,大滴大滴的眼泪坠落,砸在李瑞祥脸上。

李瑞祥也没有想到她的反应会这样剧烈,本来淡漠到视死如归的心里忽而也跟着漫上了几分怅惘,哑声道:“浔阳你别哭,这没什么好难过的。”

他抬手,试图去擦拭那少女脸上滂沱的勒痕,但是抬手就牵扯到伤口,手指再怎么样也稳不住,颤抖的厉害。

褚浔阳见他这样,就越发的心慌,慌乱的抹了把眼泪,反握住他冰凉的手,拼命点点头,“嗯!我听舅舅的,我不哭。”

说是不哭,眼泪却是收势不住的。

李瑞祥有心劝她,却终究是有心无力,只就提了力气,道:“我活着,就只能是做你的负累,以往都是你娘在照顾我,她力所不及的时候,我替她护着你也是应当应分的。别觉得是你欠了我什么,我这么急着走,是因为欠了别人的债,急着去还。这和你没有关系,我不怪你,你也不要为此自责。”

当年,褚浔阳才刚出生就被抱走了,真要说到感情——

这些年他一路的追随,的确都是为了赵妃的原因。

这一点,褚浔阳也知道,但即便他的初衷只是如此,可这些年他为自己所做的牺牲也都无法抹煞的事实。

“我知道,我都知道。”褚浔阳道,感觉到他的手掌柜越来越冰冷,忙不迭用了更大的力气攥住,“可是舅舅,你能好起来吗?这么多年我都不知道,我还想替我娘再好好的照顾你呢。”

“浔阳——你现在——很好!你娘她在九泉之下也可以放心了。”提起自己的姐姐,李瑞祥眼中就泛起些许柔和的光亮来。

他的目光有些迷离的看着褚浔阳的脸,似乎再搜寻记忆里某些埋藏的很久远的东西。

“浔阳,你别怪她,她只是为了活着,只是为了可以照顾我。”片刻之后,他便又像是骤然惊醒,神色有些恐慌的用力回握住褚浔阳的手,挣扎的想要坐起来直视她的目光,举止迫切。

“舅舅,你别动,当心扯到伤口。”褚浔阳道,赶忙按下了他。

李瑞祥的神情却是极为忐忑,待到触及她眼中真实关切又悲戚的情绪时才慢慢的缓和了下来,神色复杂的看着她的眼睛,语气恳切道:“浔阳,你别信那些人的闲言碎语,这世上所有的人都能误会她,可是——你千万不要也这样想她。”

“嗯!”褚浔阳含泪点头,用力的攥住他的手,唇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我听你的,舅舅说的话,我都信,我不听那些人的闲言碎语,等舅舅好起来,再把娘的事情亲自说与我听,我就只信舅舅你一个人的话。”

赵妃是什么样的人又有什么关系?留在宪宗身后的还不是永世不灭的骂名?

就连李瑞祥这样的身份,她都能坦然的认了他,又怎么会去计较那个素未谋面的女人的出身和过往?

也许是因为死过重来一回的缘故,在这方面上,褚浔阳就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豁达。

一个人这一生,最无法选择的就是自己的出身和亲人,既然都已经是事实了,也就无需回避,坦然接受就是。

“傻丫头!”李瑞祥心里一直悬着的一根弦终于慢慢缓和了下来,身体也慢慢落回她怀里,半晌,看着她的脸,眼中流露出怜惜又无奈的神色来,喃喃低语道:“就是姐姐——她当年也没有你这样好骗的。”

一个人的功过是非,一百个人就有一百张嘴,然后就能编排出一百种不同的说辞来,天下之大,悠悠众口,又岂是可以全部限制住的?

在这一点上,李瑞祥反倒比任何人都豁达——

不在乎那些无关的人怎么看,只要自己在意的那些人肯于承认,那便就足够了。

赵妃那一生,在许多人看来是万千宠爱,荣光无限的,诚然,抱着方氏那样想法,将她轻蔑的辱骂到了骨子里的也大有人在。

可是从李瑞祥的角度来看,那就只是自幼就与他相依为命的唯一的亲人罢了。

她是这世上最温柔的姐姐,有最纯美的笑容,那是他的亲人,在他的眼睛里就是那么无可挑剔的一个女人,值得他去做任何事。

以往他从不曾主动去和褚浔阳相认,心里最不安的就是这一点——

他可以不在乎其他任何人对赵妃的评判,可是如果褚浔阳也会那么看她的话,他就宁肯是褚浔阳一直都不知道这些真相的。

现在得了褚浔阳这样的回答,李瑞祥才觉得压在心中几十年的包袱终于卸下了。

感觉到怀里慢慢瘫软下去的身体,褚浔阳心中便有一波又一波的恐惧感袭上心头,忍不住道:“舅舅,你方才不该替我去挡那一剑的,我的命,我从来就不觉得比其他人更金贵,我更不想要你拿自己的性命来换。”

李瑞祥笑了笑,神情虚弱,“我死,是人心所向,和你没有关系。”

担着一个谋杀皇帝霍乱朝纲的罪名,他会受千夫所指是一定的。

褚浔阳摇头,“我不在乎你是什么样的人,也不在乎对其他人来说你是好人还是坏人!你既然是我的舅舅,这是印刻在血脉里面不变的事实,这些年,你都在默默地看着我,守着我,现在——也不要就这样的抛下我,一个人离开,好不好?你答应过的,要和我一起走,怎么能答应我的第一件事就不作数了?”

“你——不需要我了!”李瑞祥道,咽下喉间涌出来的一点腥甜的味道,忽而缓缓将视线从褚浔阳脸上移开,看向了旁边一直默然不语的延陵君。

延陵君会意,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就把目光转向了褚浔阳,字字清晰又肯定的说道:“在我心间,她的性命就是比其他任何人都来的金贵,天地苍穹都不能与之比肩!”

他的语气不高,但是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隐隐的传递出来一种力量。

李瑞祥得了这话,唇角也跟着牵起一抹欣慰的笑。

褚浔阳的眼泪还在不停的落,京润潮湿的液体坠落在李瑞祥的睫毛鼻尖上,然后化作破碎的万道金光飞溅,隐没在缓缓升起的晨曦中。

她的眼泪在落,哭泣声却已在无形中沉默了下去。

对面的褚琪炎等人都还处于巨大的震惊和困惑当中回不过神来。

李瑞祥是褚浔阳的舅舅?那么她就应该不可能是金煌长公主梁汐的孩子的,大荣的皇室绝对没有如他这般年岁的一位皇子的存在。

而且就算真的会有——

天潢贵胄的皇室之子,又怎会为了暗中维护一个外姓的女孩儿就甘于自损身体,入宫操此贱业?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褚浔阳到底是谁?李瑞祥又是什么人?

褚琪炎也被刺激的不轻,就这么一来一去的功夫就揣测了无数种可能,最后再毫无头绪的一一否定掉,直至最后,就只觉得头痛欲裂,却还完全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无声的对峙当中,谁也不曾注意到褚浔阳已经动作稳健又缓慢的拔出了插在李瑞祥胸口的长剑。

她仔细的将李瑞祥安放在了地面上,然后提了染血的长剑起身。

延陵君心中略有所感,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跟着起身按住了她的手腕,才要吩咐身边的人动手,褚浔阳却是面无表情的拂落他的手,沙哑的吐出两个字,“我来!”

她的眼睛通红,里面疯狂席卷而出的某种情绪渲染,仿佛只在一瞬间就已经绽放到了荼蘼,似熊熊烈焰焚烧,又似是有些色泽妖冶的液体泼洒,让她的整个人看上去都透出一种罕见的阴鸷乖戾的气势来。

这边延陵君都还没来得及走出反应,她就足尖一点纵身飘了出去。

“保护世子!”褚琪炎的侍卫惊慌嚷道,纷纷涌了过去。

彼时褚琪炎和李林两个手里的长剑都已经先后投掷出去,手无寸铁。

褚浔阳来势汹汹,两人心里也都隐隐的发冷,只就直觉的往后退去。

离着两人最近的几个侍卫从旁侧冲上来,以一堵人墙护在两人前面。

褚浔阳凌空挽起一朵剑花,用力自己最大的爆发力,一剑横扫下来。

凛冽锐利的剑锋刺激的所有人都是一阵胆寒,四五个人高马大的汉子,竟是生生被她兜头罩下来的剑气逼退,纷纷本能的举剑去护自己头顶的空门。

剑锋相撞,铿然有声。

到底也是几个人高马大的侍卫,即使的仓促之前不及以最佳状态应对,褚浔阳这一剑下去也是被震的虎口发麻。

她咬了牙,一声不吭,借着剑锋相撞时候的反弹力,并没有飘身后退,凌空再被送出去的时候,巧妙的一脚踏在一人头顶借力,身子往上一纵,竟就是避开了这一道人墙,凌空一剑,稳稳的至刺褚琪炎的天灵盖。

褚琪炎着实是再如何的见惯了大场面,但是在这样生死一线的情况下也难无所畏惧,神色骇然的仰头看过去。

半空中那少女的眸光满是杀意,冷的刺骨。

褚琪炎只觉得别这目光一刺,就已经在皮肤上刮起了一道伤口。

危急之下,他却还算冷静,飞快的伸手一摸,扯下自己的腰带,凌空一甩,本来是想去卷褚浔阳的手腕,却奈何那腰带的长度有限,只堪堪的卷上她手中长剑。

褚浔阳的动作受制,被他一拉扯,身形不稳就往旁边翻落,而同时她手下也没闲着,手腕一翻。

褚琪炎那腰带立时就被她站落成纷纷扬扬的碎片。

褚琪炎也没想到她会如此机变,而且仿佛是打定了主意不死不休的。

手中骤然一空,他心中就暗叹了一声不妙。

褚浔阳足尖落地,也不过离开他两步开外,长剑拄地略略的一缓身形,她的目光冷厉,已经骤然又抬头盯上了褚琪炎。

对上她杀意纵横的视线,褚琪炎下意识的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仿佛无话可说。

褚浔阳可不与他客气,一跃而起,就又举剑朝他直劈而下。

这个当口,褚琪炎自也是顾不得什么身份尊荣,脚下以最快的速度步子后撤。

然则褚浔阳这个时候的战斗力和杀心都寻常,一剑劈下去,褚琪炎虽然已经动作敏捷的避开了要害,散落肩头的一缕青丝还是被她斩断,伴着鲜血飘飞而下,同时已经被撞出数个缺口的剑锋直压入他肩头的血肉之中。

褚浔阳这一剑劈下去,就是准备要人命的。

褚琪炎血肉之躯,哪敢直接和她硬抗,虽然中招,下意识的反应却是矮身尽量避开她的力道,同时目光敏锐的两边一扫,估算着最合适的闪避方法。

褚浔阳自是防范,紧跟着又是一步上前,将他右侧最好的出路给挡了,手下力道却是分毫不减,剑锋直往他肩头大力压去。

褚琪炎分明是已经感觉到那被撞击的半钝的剑锋压入肩胛骨内的声响了。

褚浔阳若是不肯撤手,是稳稳地要卸他半边臂膀的。

这个时候,这位向来都运筹帷幄的南河王世子才由心而发,流露出真真切切的恐慌情绪。

就在他正六神无主的时候,褚浔阳下压的刀锋却突然一缓。

褚琪炎一愣,垂眸看去,却是随在他左侧同样两手空空的李林出手握住了褚浔阳的三尺剑锋。

鲜血从他的掌中滴落,李林的额上冷汗直冒,面孔也因为疼痛而显得近乎扭曲,一面徒手暂时挡住褚浔阳的剑锋,一面从牙缝里挤出字来,“世子快走!”

褚琪炎心中震动不已,这个时候却是迟疑不得,赶忙一矮身,从褚浔阳的剑下避了开去。

褚浔阳的唇角牵起一个冰冷的弧度,当机立断的手下往外一翻又一拉。

这么一来一去的功夫,方才被她避开的几个侍卫已经回过神来,提剑正要帮忙,却听李林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血光飞溅间他那一只右手就凌空飞了出去,在半空中又大片的热血泼洒而出,包括褚浔阳在内,就近的几个人都被泼了满脸。

浓烈的叫人做呕的血腥味扑面,那几个侍卫的动作就本能的一缓。

却未有褚浔阳毫无所察一般,抬起一脚就把已经疼的神智模糊的李林踢倒在地。

她顶了一身的鲜血,一张娇俏的面孔看上去也再难分辨一丝一毫的美感,一脚踏在李林的胸口,冷声道:“这把剑是从你手上出去的!”

话音未落,也不等李林接茬,紧跟着又是一剑削了下去,将李林另一边的手臂也当场砍断。

李林又是一声嘶吼,疼的几欲打滚,但却又奈何被她踩住了,根本动弹不得,只有豆大的汗珠滚了满地,鲜血从两侧断臂的伤口处汩汩而出,很快的没入雪地消失不见。

这个时候延陵君已经带人杀了过来,解决了褚浔阳身后被她的杀伐之气震住的几个侍卫,个个都严防死守的护在她身后。

褚浔阳却是谁也没管,只就面无表情的看着对面也是被侍卫们团团保护起来的褚琪炎道:“我本来是要走了的,既然是你一定要留我下来的,那么我就成全你。褚琪炎,你听好了,从今以后,我和你势不两立。只许是我先你一日赴死,否则——就一定要和你拼一个不死不休!”

她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浓厚的煞气从唇舌之间迸射而出,声声凛冽。

褚琪炎听着这话,看着她脸上决绝而冷酷的神情,竟是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开始的时候他其实是一直都不信褚浔阳是真的要舍弃一切一走了之的,可是李瑞祥死后,他却是隐隐的信了的。

他原以为死一个李瑞祥无关痛痒,却是完全不曾预料到,这个人竟会将他认知里面的褚浔阳整个人彻底颠覆。

眼前这个满身杀气,仿佛是从修罗地府里面出来的索命恶鬼一样的女子,真的就是前一刻还和他言笑晏晏说话的褚浔阳吗?

如果说过去他都一直都这个女子存了某种幻想的,可是带了这一刻,看着她看他时候这种冰冷又阴暗的眼神——

他知道,他心中所想,已经全部化作飞灰。

她和他,此生是真的只能够不死不休了。

那一点妄想,终于就只能称之为永远的妄想。

这一刻,他突然就觉得想笑——

为什么他不放她走?如果放她离开了,该有多好?

可是现在,悔之晚矣。

褚浔阳一句话说完,就一脚将李林远远的踢开,反手将手中长剑塞给青萝,一面大步往李瑞祥躺着的地方走去,一面冷声道:“给我动手,能杀他们多少就算多少,死了谁都由本宫担着,谁都不要手软!”

这一刻,她的怒气是不可能平息的。

而褚琪炎今天所做之事,也的确是自作自受。

别人或许还会对他的身份有所顾忌,奈何现在遇到的又是一个无所畏惧的延陵君。

延陵君只就冷漠的看了被人群护卫着的褚琪炎一眼,然后却是突然扯开嘴角笑了下道:“如果我是你,就选择自己了断。”

褚浔阳这一次的怒火无处发泄,绝对不会只算在褚琪炎一个人的身上的,后面——

怕是整个南河王府都在劫难逃。

延陵君说完就是一挥手。

他的侍卫一拥而上,和褚琪炎的人打在了一起,他自己则是转身过去,帮着褚浔阳一起把李瑞祥的尸体搬上马背,两人先行打马回京。

将李瑞祥的尸体用披风裹了,避开城门守卫的搜查,褚浔阳和延陵君直接回了东宫,才进了院子,就听前面的花园里一片乱糟糟的嘈杂声。

第029章 铁血手腕

“你们做什么?放开,快放开!”有婢女尖着嗓子大声的嚷嚷,“你们都是什么身份,也敢随便碰郡主吗?当心等殿下回来,活扒了你们的皮!”

这个时候,褚浔阳原是没心思理会旁的事,闻言脚下步子就是一顿。

从大门口引着两人进来的管事面有难色的搓了搓手道:“夜里五郡主闹了一场,说是要请太子殿下给她做主,要死要活的,郡王爷命人天亮就把她送走,不准她再在府中生事。”

褚易安不在京城,目前又处在皇帝的丧期,褚琪枫却不顾外人的看法直接要将褚月妍撵出去,足见已经是不想再容忍她了。

就在两人说话这间隙,花园那边的吵闹声也是越来越大。

那管事尴尬的将脑袋使劲的耷拉下来。

褚浔阳本来也就要从花园里过,略一思忖就继续举步往前走去,一边道:“你不用跟着了,去做你自己的事情吧!”

“是!”那管事赶忙答应了。

褚浔阳走在前面,延陵君用披风裹了李瑞祥的遗体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三个人都是一身的血腥味弥散,沿路遇到的所有下人都自觉回避。

褚浔阳进了花园,抬眼就看到前面通往馨怡院那边的小路上许多侍卫和丫鬟婆子闹在一块,拉拉扯扯,十分之难看。

褚浔阳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芒,脚下步子不停,快步行去。

那里褚月妍的两个贴身丫鬟带头,带着她院子里的一众丫鬟仆妇正在大肆叫嚣吵闹,她自己在是裹着一件藕荷色的披风站在之后,唇角带着得意的冷笑看着。

那些侍卫是奉命来送她走的,可是她这一闹,又搬出了身份来压人,侍卫们也不好真的近身去绑她,再被她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一挡,反而进退两难。

“你们算是些什么东西?郡主也是你们能动的吗?滚!全都给我滚!”褚月妍身边的大丫鬟中气十足的大声道,抬手就要去抓挠一个侍卫的脸,“别看太子殿下现在不在府上,你们胆敢对郡主不敬,待到来日殿下回京,有你们好看的。”

若在以往,褚月妍也未必敢这么闹。

可是现在皇帝驾崩,褚易安登基之后她就是公主了,尤其不会甘心就这么被送走。

她的丫鬟为了讨好主子,更是不遗余力的表现。

那侍卫还有几分骨气,不愿意和女流之辈动手,只就侧身避让。

褚浔阳疾行过去,彼时那里正乱糟糟的闹成一团,竟也没人注意到她。

她直接就抬手一把捏住那丫鬟的手腕,两指只轻轻一捏,那丫鬟就惨嚎一声,手腕软塌塌垂下。

“哪里来的——”她痛的头脑发晕,扭头就骂,回头对上褚浔阳满是血污的一张脸,立刻就是面无血色,惶恐道:“郡——郡主?”

“郡主!”其他人也都瞬间安静了下来,赶忙行礼。

褚浔阳随手将那丫鬟推开,往前走了一步。

褚月妍脸上笑容僵住,片刻之后才猛地打了个寒战,满是戒备的看过来。

“哥哥你是叫送她走的吗?你们还在这里闹什么?”褚浔阳问道。

“是属下等失职,五郡主不肯离京,属下们——”领头的侍卫单膝跪下了下去,神色惭愧。

褚浔阳也没怪罪他,只就径自往褚月妍跟前行去,冷声道:“怎么?哥哥的话不管用?”

褚月妍看着她这一身装扮,脑中就不自觉的回放起前几天她对自己下手时候的狠劲儿,手揪着领口后退了一步,强作镇定道:“这里也是我家,凭什么——”

上回褚浔阳在御前当众捏碎了她半边牙床的牙齿,当时有意为之,一颗门牙弹入喉咙伤了她的嗓子,虽是调养了这几天,但是这会儿褚月妍也是发声苦难,勉强开口就觉得喉咙里似是被一把粗粝的砂石摩擦而过,疼的泪眼婆娑,那声音更是又哑又低沉,十分的难听。

“凭什么?”褚浔阳没等她说完就已经不耐烦的出声打断,凉凉道:“方氏死了,你不会不知道吧?”

在外人看来,淳于兰幽还是褚琪枫的生母,就算她在如何的十恶不赦——

她的死,却是从褚月妍道破当初军营里的秘密才牵连出来的。

这样算起来,她和褚琪枫之间是有杀母之仇的。

褚月妍的心头一抖,顿时就哑了声音。

“送她走!”褚浔阳道,也不再废话,错过她面前径自往前走。

“郡主,请吧!”当着褚浔阳的面,侍卫们也就没有顾忌了,走过去就要拽褚月妍。

“不!”褚月妍后退一步,盯着褚浔阳的背影嘶声道:“我不走,你们不能送我走。”

她说着就要朝褚浔阳扑过来。

两个侍卫一左一右连忙架住她。

褚浔阳回头,唇角扬起一个冷蔑的笑容。

褚月妍和她的视线一碰,就又冷不丁的打了个寒战。

褚浔阳折回来,抬手捏了她的下巴,道:“不走?难道你不知道哥哥这样处置已经是对你手下留情了吗?如果换做是我,你觉得你现在还能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

她一身的鲜血已经干涸,脸上也是星星点点刺目的猩红血点子,浓烈的血腥味迎面扑来,褚月妍就只觉得腿脚发软,险些就要当场哭出来。

“你——你——”她的神情畏惧,喉咙里如是破风箱一样艰难的吐出两个字,满脸的惊惧之色。

“上回给你的警告你又当做了耳旁风?还是不长记性?嗯?”褚浔阳寒声说道,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

褚月妍被她盯着,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畏缩着却没办法从她手下挣脱,最后只心一横,梗着脖子道:“你敢动我?别以为父亲不在,这东宫里面就能由着你们兄妹两个作威作福了,你们今天这样对我,来日父亲回来,他——他会替我做主的!”